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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章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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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延锦这个名字,其实已经在海桐城大众的记忆中逐渐远去了。zhaikangpei

    这位海桐城中曾经的官家小姐,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她的存在却随着江家的覆亡而一并消失,直至九年后,江应淳的名字重新出现在亭韶的官场上。

    江应淳垂髫之年便家道中落,此番回到海桐城时也是孤身一人。可他却得了昭康王的提携与相助,此时竟也在海桐城中落住了脚。

    昭康王在外皆称江应淳为师弟,将他调任进二人恩师族人所在的礼部。朝堂之上,众人皆将江应淳视为昭康王势力下的新人,而宫中的天子,竟也在兰皇后的劝解下未发一言。

    在书院苦读多年才挤进亭韶朝堂的江应淳,却突然得了昭康王与兰皇后两大助力,难得他在惊喜之际仍抱有清明的头脑,知晓这二位贵人对自己的帮助并非平白无故,兜兜转转只不过都是为了那人罢了。

    他的姐姐,至今仍下落不明的江延锦。

    昭康王曾问过江应淳关于江延锦的一切,可江延锦八年前便与他断了联系,只言自己要往长南郡去。昭康王根据这条消息多番派人前去查探,却连对方的死活都并未知晓。

    或许她早已归于尘土,或许她早已改头换面直至融入不知何方的社会中,无论如何,“江延锦”就像是消失在了亭韶的土地上。

    然而,在江延锦眼中,何尝也不是自己过往的亲人好友同样被隔绝在过往的时间中了呢。

    现在的她猝不及防地瞧见弟弟的名字,不免有刹那显露出自己真正的情感波动来,却被身侧的顾登楼恰好捕捉到。

    顾登楼并未来得及开口,江延锦就已经换上了一副轻松的模样:“我都看完了,亭韶的安排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聘礼添妆的数目有些过于隆重了,殿下觉得呢?”

    “还好,”顾登楼全然没觉得不妥,“殿下是平兰陛下最为宠爱的公主,可谓代表着亭韶与平兰合作的态度,自然要以寻常亲王妃的旧例倍之。”

    江延锦想起自己开府时恰逢大雪压城忙于救灾而私库告急甚是节约的那段日子,一时语塞,又生感慨。

    她又念着信中有写到宫中出嫁的安排,不免想到了兰采嵘,于是小心试探道:“宫中出嫁什么的,我记得亭韶的皇后殿下也有嫡出的公主,会否有些僭越了?”

    兰皇后应还不知晓长宁公主竟还有另外的身份,她此时如此做,自然是为了表示亭韶对平兰的友善态度。

    顾登楼想起出发前跟小大人一样嘱咐他好好跟婶婶相处的小公主顾云舒,眉头微松。

    “云舒知晓分寸,皇嫂也重视这场联姻,殿下实在不必忧心过多。”

    他压下方才试探后的猜测,只谈论信文中的安排:“比起这些,殿下不若更放松些。比如……嫁衣上可否有想要增添的纹样?”

    江延锦方才要脱口而出木棉花,可她思来想去还是将话吞了回去。

    当年活泼可爱的江家小姐曾借着兰家的门路多次进宫玩耍,也从那不受宠的二皇子手中收到过一捧他亲自摘取挑选后的海桐花。

    可她却凑到对方的耳边,悄悄说自己其实还是喜欢木棉啦。

    江延锦猛地忆起曾经有过的这一段过往,像是心弦突然被不知何人拨乱奏响一般匆匆移开了视线,她将要出口的话收回,不置可否地胡乱应了一声。

    顾登楼在她看不见的视线死角处,他的面庞上终于不是温润君子的假面,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审视目光。

    他感受到了对方的心不在焉,却以为是自己方才提到匪女阿宁之事的缘故。

    顾登楼不自觉的眯了眯墨色的眼眸,他心中已有八分笃定的思量,认为这位平兰国最受宠爱的公主就是阿宁,可惜他的手中并没有实质证据,仅仅凭借自己的记忆还不足以推翻平兰帝后为她敲定的身份。

    江延锦转瞬间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她仰头看向几欲要将自己圈在怀中的顾登楼,面上又露出那般勾人的微笑来。

    饶是顾登楼心中对自己的妻室有着浓浓的防备心,此时也不觉被对方直勾勾望向自己的目光晃了心神。

    江延锦眸中微含笑意,视线像是邀请着对方与之交缠。可除去那双勾人的眼眸,她的五官并不凌厉,反之还有些婉约气质,表情平和舒缓,足以探到顾登楼内心最深处的对于平淡生活的那一分期待。

    顾登楼并不想承认他竟然真的被对方的一颦一笑勾了心神,只是微笑着缓缓将对方推开。

    他压下心中方才那一瞬的奇怪反应,将话题转回来:“既然公主没有什么想法,不如在团扇的柄面连接处添绣一些木槿花的纹样可好?左右能够表明殿下的身份,也不会对嫁衣进行大改。”

    “有理,便按照殿下说的来吧。”

    顾登楼将信纸折好搁置在一旁,同她介绍着亭韶皇室中人:“殿下无须害怕嫁去亭韶后为人所欺,陛下与皇嫂皆对殿下十分满意,而皇太子与小公主年岁尚幼,想来也不会令殿下苦恼。其外的皇亲,也大多离京就藩,不好插手平兰公主的事。”

    江延锦在记忆中搜寻着自己离开海桐城时宗室们的情况,又想到顾登易即位后削减宗室开支与旧宗族势力的举措,心下了然。

    也不怪她打听这些,毕竟江延锦的父母也曾在海桐城中久居,自己此番有机会嫁回亭韶,自然也难免会注意江应淳的消息,两相一结合,被有心人瞧出什么端倪就不好了。

    但她的语气中还是带着迟疑:“亭韶陛下的看中我自是知晓,至于兰皇后那边……”

    长宁公主的犹疑在明面上也是合情合理。

    亭韶太后已逝,平兰的公主嫁过去自然不需要处理婆媳关系,可也有长兄如父的说法,顾登易又为君,半个君父的名头压在昭康王头上,兰皇后自然也等于昭康王妃实质上的婆母了。

    于是顾登楼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解说者的形象,也算是在交谈中拉进因联姻而强行捆绑在一起的二人的距离。

    “皇嫂出身海桐兰氏,是亭韶国的老牌勋贵,先帝时皇嫂之父为太子少师,皇兄即位后自然对其恩遇有加。”

    江延锦虽然也是知晓这些事情的,但她只是迎合着,并未打断对方的叙述。

    顾登楼正思索着自己对兰采嵘的看法,缓缓组织语言接着道:“皇嫂其人行事端方,为人宽和,非是大家世族娇纵下的刁蛮脾气,此番宫中出嫁的安排也为皇嫂主动提出,公主实在不必忧心过虑。”

    听者点了点头,垂眸若有所思。

    江延锦幼时同兰采嵘交情匪浅,乃至于后来江家在先帝的默许与推动下一朝倾覆,她携幼弟仓皇离京时,也是兰采嵘偷偷为她打点好了京城防卫的将士们,让二人得以逃脱,免于沦落官奴的命运。

    在江延锦的记忆中,兰采嵘有着隐于沉静外表下的刚烈性子,也与顾登易有主张上的分歧,所以她当初才会在北上平兰的关键节点上,仍旧为兰采嵘成为顾登易的皇后此事而分神疑惑。

    现下她从顾登楼的口中去重新构建这位多年未见的故交的模样,却也已经不能拿如同幼时一般亲近的态度去对待亭韶的皇后殿下了。

    二人谈完此事,只余久久无言的沉默横贯其间,不觉已至日暮。

    载着平兰和亲公主的车队行进的速度算不得快,至今日黄昏之时也不过堪堪走出平兰晏北城及其附郭的范围罢了。

    感受到马车渐停后,顾登楼先一步起身掀开车帘下去,而后他温言推辞了周围宫人的搀扶,亲自将手递给了仍在车上的江延锦。

    江延锦看着他手背上不容忽视的疤痕,唇角只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来。

    她毫不客气地借着对方的力下了车,目光宛若无意地掠过周遭的侍卫宫人,却唯独在一位侍卫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息。

    那人正是曾为公主府中的昭康王通风报信的亭韶人,也是方才将江应淳的信笺递给顾登楼的人。

    长宁公主的心腹千叶虽在她正式出嫁前就被派往长南郡去为明面上的“江延锦”善后,但早在亭韶使团踏入晏北城的那一刻起,千叶就已经查到了使团内不稳定的几枚“钉子”。

    江延锦牵着顾登楼的手往投宿之处缓缓走去,暗中留意着对方的动作。

    顾登楼适时在她身侧缓缓出言道:“供殿下歇脚的处所我已让宫人们单独去安排了,希望不会唐突到殿下。”

    江延锦应下对方的好意,心中思忖着至少在明面上,昭康王的确如同他的传闻一般温润知礼。二人虽是实际上的夫妻,但明面看来终究不过是才认识不到一旬的陌生人罢了。

    至于对方自然在这么安排的中间有着自己的私心,平兰的长宁公主都不便点明插手,便也随着他去了。

    江延锦与顾登楼各自在仆从的服侍下在房间内落脚,但颠簸了一日的二人都未急着休息,而是卸了新婚夫妻的假面,露出如出一辙的冷漠神情来。

    说来也巧,江延锦随从多年的心腹千叶与顾登楼最为倚重的心腹承熙此时都前后被派往到亭韶国的长南郡中,两人此时明争暗斗的背后却是两人主子的喜结连理。

    “你给千叶去信一封,就言,‘昭康王已经在查了’。”

    江延锦短暂思量后对着面前随嫁的宫人冷声吩咐,她的眉头依旧紧皱,犹豫着自己在顾登楼面前进一步的表现应为何如才是最佳。

    “想办法与承熙联系上,叫他暂且不要查了,转而去寻那名匪女的踪迹。”

    顾登楼的手指有规律地敲击在桌案上,并未分神去看面前安静跪地的暗卫。

    “是时候让‘他’发挥作用了。长宁公主咬死本王手中没有证据,本王便将此事交由你去做,相信你懂其中的意思。”

    顾登楼终于将心中的推演敲定,此时才垂眸望向应答的人。

    他面上再无半分人前的温雅笑意,橙黄的烛焰映在他的眼瞳上不断跳动,衬得他的眸色愈发晦暗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开篇俩人的沉默就像是:阿锦:哇塞,好久没看见俺弟弟的消息了,这小子现在竟然都做官了,当时把他送进书院果然有效果!(偷偷乐)登楼:她猝不及防听见阿宁和长南郡就心虚,她一定就是那个打伤我的土匪(默默盯)……脑电波完全没对上啊你们(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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