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春意渐浓，栖霞山愈发风景怡人，泉水叮咚如鸣环佩，碧桃花影恍如人间仙境。zhaikangpei
张祺举目眺望，随即摇摇头：“最后一箭，可惜了。”
陆宫梓撅着嘴，有点不高兴：“靶子立那么远，谁射得中啊。”
宋昭苏昂首挺胸神采飞扬，好像在说“我啊我啊”。
射艺考试分为射箭和投壶两项。
今日他大展拳脚，拿下两个满分。
陆宫梓幽幽地瞟他一眼，语气竟然有三分深情七分温柔：“昭苏真厉害。”
这种态度让宋昭苏有些不习惯，心底又觉得十分受用。
温少辞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掌，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勤学苦练，仍是比不过。
陆宫梓跳着跑过来，一对梨涡浅笑嫣然：“温少辞，我是第二名，如何？”
温少辞低眉垂眼淡淡道：“恭喜。”
心内闪过一丝怪异，陆宫梓上前去拉他的手：“是不是没考好？科举不考这些，别放在心上。”
温少辞握紧了她的手：“方才是我第一次羡慕昭苏。”
他知道未来发生的事，知道宋昭苏会死。
但是，温少辞依然羡慕。
陆宫梓笑一笑：“你有你的好，无须羡慕。”
风在林梢，春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光华灼灼。
温少辞忽然很想问一句。
我的好，你要不要。
·
在食堂吃过午饭，陆宫梓没有回九里香而是拐到后山。
来到约定的地点，果然瞧见宋昭苏在等她。
宋昭苏开门见山：“考题你是如何拿到的？”
他以为陆宫梓只是运气好押中了题，但问过一些学生后，发现十道考题他竟然都在郡王府见过。
一道可以说是巧合，十道绝无可能。
陆宫梓有些失落：“你拿了第三，我得了第七，这样不好吗？”
临场发挥的文章与深思熟虑之后写出来的，水平自然不一样。
某种程度上来说，宋昭苏也是占了便宜的。
宋昭苏并不领情：“我有真才实学，不用靠旁门左道，何况我将来走的是武举，不必精通文学。”
陆宫梓反唇相讥：“你既不在乎名次，何必来管我！我是拿了你的文章，但我没有用。”
倘若宋昭苏在考场上写不出来新意，他们两人的答卷就会雷同，是以，安阳郡王重新请人代写了十篇文章。
之所以找上宋昭苏，一是卖个人情给他，二是参考他的水平。
宋昭苏相信陆宫梓没那么蠢，不会一字不改地照抄，可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策论第三，是因为陆宫梓提前告知考题。
赛马第一，是因为孙先生突然更改规则。
那种感觉，就好像只有自己被愚弄了一般。
“你自有你的抉择，我无权干涉，唯独不要妨碍到我。”宋昭苏带着浅笑，眉目如画。
陆宫梓挺了挺胸脯：“放心吧，出了事我一人承担。”
宋昭苏还是在笑，笑着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陆宫梓心情十分快活，说起话来叽叽喳喳的，仿佛一只百灵鸟。
有了共同的小秘密，顿时感觉关系亲近了不少。
陆宫梓开始向往相认的那一天。
宋昭苏落后两步，不动声色地疏远了她。
山路蜿蜒起伏，温少辞站在隐蔽处。
看着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他挥起一拳打在树干上，剧烈的疼痛顺着指骨一直蔓延到心口。
圣上出巡的消息已经传至太守府，安阳郡王府负责接驾。
六公主随行。
也就意味着，赵临欢要走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她。
回到九里香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温少辞抱着一坛子酒，踉踉跄跄地出现在西稍间。
陆宫梓肺都要气炸了。
她整整找了他三个时辰，连饭都没有吃。
他倒好，不知道躲到哪里偷偷喝酒去了。
一阵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陆宫梓伸手抢过酒坛：“你疯了，书院不许学生喝酒。”
身形摇晃两下，温少辞坐到了地上：“我喝的不是酒。”
陆宫梓抱着酒坛，坐到他旁边：“那你喝的是什么？”
温少辞伸出一根食指，晃晃悠悠地指向赵临欢：“是你。”
醉了的脸涨得通红，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她。
陆宫梓不禁有些好笑：“那我是什么滋味？”
“苦。”温少辞哭丧着脸，“好苦。”
陆宫梓低头闻了闻，诱人的酒香就飘了出来，双手捧起酒坛，她尝试着喝了一口。
又喝一口。
再喝一口。
……
红晕上脸，陆宫梓拉着温少辞的手撒娇：“我还要喝，再拿酒来。”
温少辞抱着人上了床榻，连哄带骗地说：“你听话我就给你酒喝。”
陆宫梓歪在枕头上，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的脸因为酒醉泛起浓浓艳色，桃花眼里漾着勾人的情意，肌肤柔腻如脂，整个人活色生香。
呼吸渐渐加重，温少辞俯身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赵临欢，你喜欢我吗？”
陆宫梓眨了眨眼，点头如捣蒜。
心跳加速，温少辞收紧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也许，老天爷让他重来一次，就是为了跟赵临欢重逢。
上一世，赵临欢对不起他。
这一世，赵临欢来还他了。
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温少辞低头与她缠绵。
陆宫梓咯咯笑起来：“宋昭苏，你喜欢我吗？”
扑通一声闷响，陆宫梓滚下了床铺。
看了看顿在空中的手，温少辞确认是自己干的，目光扫过躺在地上睡得香甜的赵临欢……
算了，何必管她！
温少辞回身躺下，粉粉嫩嫩的床榻也不是第一次睡了，他不止要睡，还要睡得舒舒服服。
左右调整着枕头，温少辞摸到一个东西。
雨下了一整晚。
次日，凌云台上日光熹微，天色有些阴沉。
张祺捶胸顿足：“五十一，怎么偏偏是五十一！”
思文堂只收前五十名。
宋昭苏综合排名第八，温少辞综合排名第十。
排名第一的是，陆宫梓。
随着击鼓声响起，顾山长走上高台，简单地致辞之后，表彰大会开始。
“第五十名，李佳音。”
被点到名字的学生，穿越人群踏着掌声一步一步走向高台，名次越靠前，得到的掌声越汹涌。
“第十名，温少辞。”
陆宫梓眉眼弯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
温少辞看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八名，宋昭苏。”
宋昭苏站在高台上，期待地往人群看过去，浅黄色的学服一闪而逝，一颗心瞬间沉甸甸的。
“第七名，彭元生。”
随着数字越来越小，陆宫梓竟然生出来一股紧张。
“第三名，秦无忧。”
陆宫梓屏住呼吸，这一刻，忽然想起宫里那群准备侍寝的嫔妃，此时的她就跟她们一样，等待着传唤。
“第二名，韩玉臣。”
顾山长合上卷轴：“请大家为他们送上最热烈的掌声。”
说完，他带头鼓起了掌。
掌声噼里啪啦，陆宫梓呆住。
为什么没有她的名字？
张祺安慰：“你是第一名，当然要用来压轴啰。”
陆宫梓点点头，跟着人群有气无力地拍起手掌。
顾山长又打开一份卷轴：“接下来，公布留在思文堂的学生姓名。”
排在前五十名的学生当中，也有那等喜欢待在老泉堂的，故而名单上会有些许出入。
陆宫梓站在底下，听着台上的顾山长念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一颗心跌到深渊里去，然后不断往下坠。
“……张祺。”
张琪不敢置信：“怎么会有我！”
张祺排在最后一个，也就是说——
没有陆宫梓。
学生中开始窃窃私语，顾山长越说越气愤：“作弊的学生不配留在栖霞书院，叫到姓名的人即刻下山，熊文堂、杨韵……陆宫梓！”
听到名字的那一刻，陆宫梓顿觉自己被打入冷宫。
她恶狠狠地盯着宋昭苏：“小人。”
宋昭苏一脸莫名。
正要解释，陆宫梓先一步冲过来，狠狠踹了他一脚。
宋昭苏倒地不起。
温少辞冷眼看着，胸口涌上一股扭曲的快意。
·
九里香，西稍间。
陆宫梓气愤不已：“收拾东西，我要回宫，我要叫父皇砍了宋昭苏的脑袋！”
“少爷，”春晓囫囵改口，“公主，事情还没弄清楚，您别误会了宋世子。”
陆宫梓一口咬定：“除了他，还能有谁。”
“温，温公子。”春晓道。
陆宫梓矢口否认：“不可能。”
春晓吞吞吐吐地开口。
今早收拾床铺的时候，她发现藏在枕头里的小抄不见了，而昨天只有温少辞来过西稍间。
陆宫梓毫不迟疑地摇头：“少辞不是那种人。”
“我就是那种人。”
温少辞一撩衣摆，昂首阔步迈进屋里。
水光凝在眼底，陆宫梓咬了咬下唇：“我不信。”
温少辞从怀里掏出一沓小抄，随手往天上一撒：“顾老师原本也不信，见了这个才无话可说。”
陆宫梓红了眼角：“为什么？”
顾山长也问过为什么，温少辞义正言辞。
“作弊影响的不止是你一人，你有没有想过寒窗苦读的艰辛？有没有想过会有学生因为你再也读不了书？于你而言不过是作弊而已，对他们来说却是失去了足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只有思文堂的学生才能得到各种优待，老泉堂的学生干什么都要花钱。
“他们能不能读书关我什么事，我要不是为了你，”陆宫梓激动地挥舞手臂，“要不是为了你，我不会去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