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吻别
宴会时高鹜谢过铃兰医治他与高夫人,但与铃兰对话不多,只有单方面输出,而铃兰的回话他基本不理睬。msanguwu
散会后高鹜立刻动身离开,元邈上前与他说了两句,随后同去议事厅。
铃兰呆愣愣望着两人离去,回头时,高夫人拉住她的手,说带她去后花园聊聊。
暮春三月,花园里草木亭亭苕苕,适宜遁匿身形。
高永站在树下,躲在五丈高的蒲草后方,在草中央扒开一道缝隙。
“听说铃兰有一块桃花玉,是吾儿相赠?”
高夫人笑眯眯看着铃兰。
铃兰从袖边取出桃花石,坦荡交给高夫人,“桃花玉?的确高郎所赠,若您喜欢,我便借花献佛了。”
高夫人满头珠翠,身披绫罗,醉翁之意哪里在一块赝品桃花玉,只不过借桃花玉的话头,与铃兰聊自己儿子。
她把玉递向铃兰,“桃花玉粉嫩若桃花,寻常都是男子赠送给心仪的女子,我这把老骨头,不适合佩戴。”
刚才铃兰未领略到高夫人话中深意,这会儿她渐渐明白了,高夫人误会她与高永之间的关系了,想借此机会敲打她。
铃兰未伸手接玉,弯腰福了福身,“夫人,我自知出身卑微。若您想让我远离高郎君,我离开便是了。”
高夫人对铃兰有些另眼相看,这丫头虽然出身卑微,但有自知之明,也不劳她出言驱赶了。
心情愉悦之余,她大发慈悲,想补偿眼前的丫头。
高夫人捏着玉石,“收下铃兰这么珍贵的玉石,我总欠一份情。”
又命婢女从房中取出不常佩戴的翡翠手镯,套在铃兰手腕,“本想直接赠你黄金,可惜你和你家男主人来自远方,不便携带那等贵重之物。这件手饰赠予你,在长安当铺里也值上千金。”
铃兰微垂视线打量手镯,心里乐开了花,这翡翠镯子比真正的桃花玉还要值钱。
她这笔买卖划算,一枚假石头换一个真镯子。
铃兰识趣地说道:“想起我家主子还在会议厅里,可否求您恩准我去后院,我去寻我家主子回来。”
高夫人自然是允了。
元邈与高鹜在会议厅里,谈得并非愉快。
高鹜暗示元邈勿要深入探究东川的事,只须认真做好例行汇报,回长安后依旧可以平稳升迁。
元邈却再三申明,他要将剑南东川的事查彻底。
又说若是高节度涉及此事,只要向他自首,他自会向圣上求情,届时圣上考虑他过往功绩,也将酌情减免罪过。
高鹜不屑地冷哼一声,量元邈一个破落寒族御史也查不到半点事,打发元邈到外面。
元邈出门之后,按照先前白卿提供的线索,溜入高鹜藏匿账册的屋子,又简单做些推理,打开高家的暗道机关,找到了那些丢失的账册。
何翀家中和阁库里面的账册虽已被人为损毁,但高鹜家中产业庞大,他为方便后续打理,不可能直接销毁。
况且高鹜为人孤高自傲,不信别人会察觉自己的秘密。
如此,这些账册原原本本地放在库房里。
元邈粗略翻看账册,果然查到不少问题,账册上面写的纳税名目,他从未在大唐律上见过。
德宗朝有令,凡巧立名目私征苛税,哪怕是多加一文钱,朝廷都会将其严惩。
元邈把账册裹在衣襟内,离开了收藏账册的房间。
铃兰借着寻找元邈的名义,混入了议事厅附近。
她的计划是让高鹜服下假死药,再对四时会放出高鹜已死的消息,等墨琴回到涿郡总处复命,她再喂高鹜解药。
推门前她思忖半晌,高鹜天性傲慢,做人极为阶级主义,不肯理会她这个婢女,若她想要高鹜配合她的计划,必要时她该暴露身份。
想着想着,她推开了门,但看到屋内的一切,她呆愣在原地。
屋内浓重扑鼻的血腥味,高鹜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虽是站着,但眼里神光涣散,对着她张了张口。
他胸口一大滩污血,血液入注地落在地面,在脚下汇成一片血色小溪。
铃兰的后背处传来潮湿和温暖感,宽厚的胸膛包裹着她。
稍微偏头,她瞥见身后的海澜,鬓边散落一缕发,身穿似火红衣,手里举着一把染血的长剑。
海澜牵着铃兰的手,将她转过身子面朝自己,用力抱在怀里,长剑抵挡她身后,浓郁的血腥味呛入鼻息。
他在她耳边低喃:“你怕血,闭上眼睛为好。”
铃兰害怕地合上双眼,但她敏锐的耳朵却闭不上。
身后隐约有残忍的切割声,尽管切入皮肉时不该有声音,混杂着苟延残喘的呼吸声,铃兰知道海澜在剥夺高鹜最后一点生命力。
刀剑不断游走在身后,迟迟没有落下,像是在进行最糟糕和残忍的行为艺术。
铃兰偷偷睁眼,无意中瞥见海澜箍着他肩膀衣襟上的白色花纹。
铃兰才发现海澜今日所穿并非红衣。
那原本该是一件白衣。长剑直刺入高鹜胸膛时,大动脉的血液喷溅在他身上,将他的白衣裳染成了血红。
铃兰平时钟爱莲藕色衫子,通身雪白,但她的衣襟如今也染上了大片石榴色。
空间里弥漫愈发浓郁的血腥,屋内蕴含三种不同节奏的呼吸,此时只剩下两种。
海澜抬起铃兰的手,将手中的剑过渡给她。
铃兰不可能接受,甚至因恐惧而微微蜷缩。。
“拿着,朝他砍一刀。”海澜怒吼,扭曲五官,看着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阿修罗。
铃兰有些为难,不住地摇头,“我不懂,为何要”
记得初遇海澜是在四时会里,那时候他是组织里的诈欺师,帮白卿装神弄鬼仅小菜一碟。
平时胆小如鼠,也没什么野心,只想像仓鼠一样屯粮,梦想攒够钱财,让子孙后代在百年之内能够吃上饱饭。
现代有句话说,只想赚钱用在吃喝的人,心性纯良,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
想不到今日竟见海澜行凶,他还是以千刀万剐的形式,残忍杀害高鹜。
地板上,天花板上,窗纸上,满处都绽放的红色污渍。
海澜脸上残留着血,收敛往日的嬉笑,表情里透着狠戾,在她耳边说了一声:“对不起。不杀了他,你我两人今日都得死。”
“可是墨琴不像——”
“不是墨琴——”
海澜说完这一句,往铃兰脖子劈了一记手刀,铃兰随后昏晕在地。
裴椒感觉浑身轻飘飘,似乎又回到上次梦中的万人体育场里。
场馆里鸦寂无声,白炽光从头顶传下来,周围的人的仿佛粘稠的松脂,而她像包裹在琥珀里插翅难逃的昆虫。
正对面处的走道空出一块,前方舞台走下一名男子,他肤色白得反光,在白光的照耀下,看不清他的五官。
他有一头微烫过的黑色短发,个头约有一米八五,身形匀称。
裴椒上次梦见他时,以为他是海澜,现在想来,海澜染着一头栗色头发,身形微胖,身高只有一米七八,他们应该并非同一个人。
手机里依旧弹出弹窗,写着顶流突然宣告婚讯。她一碰那条弹窗,界面跳转到app首页。
还没等她看清楚新闻里面的名字,手机突然被人夺走。
如上次梦境,那位顶流在她的怀里放入一捧铃兰花,花香袭人。
她像是被另一个意识操控似的,点点头。
四周围传来刺耳的尖叫声,即便耳朵里塞着棉花也能清晰听见。
那人将她拥入怀抱,裴椒闻见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气,她还不想醒来。
稍迟一些,梦中世界犹如走马灯般飞快旋转,等到旋转停止时,她发现自己再次身临洁白婚礼现场,
裴椒手捧着铃兰花束,抬起头望向门口处,方才看不清面孔的西装男子,掀开精心布置的琉璃珠帘,慢慢向她靠近。
男子伸手拥住她的腰肢,低头噙住她的双唇,她顿时感到微麻感在血液里蔓延,使得她有些恍惚。
亲吻时通常该闭上双眼,裴椒在期间悄咪咪睁开眼,探究男子的长相。
待看清他的脸,她怔愣在原地。
怎么会是元邈?
在这一瞬间,记忆里的那些模糊面孔,全都换上了清晰的面容,她全部关于顶流回来从来都不曾出现海澜。
她曾以为的顶流海澜,仅只是一个地区的网红,,就像在古代时的海澜,名气红不过三川。
真正的顶流从古至今只有元邈,是她一直误会了。
现代顶流和古代的顶流是同一个人,而在前世与她做夫妻的人,也同样是元邈。
无论裴椒还是铃兰,只为同一人心动,而那个人只是元邈。
可如今情况不同,现代的裴椒生于安乐,社会没有战乱,婚姻亦没有门第限制。
纵使婚礼当日乌云罩顶,天气预报里写着后面半个月里,暴风雨将持续肆虐这座城池,她依然愿意与他雨中弹唱《你的光当照人前》。
可她现在是铃兰,安宁司的零字号密探,四时会的兰字科的骨干,又是裴相派去的内应。
人的一颗心只有拳头的大小,她不确定他这里,是否能够容纳这么多个她。
亲吻她的新郎未察觉她的失落,覆盖她的双眼,加深与她的吻。
跌入黑暗中的裴椒想了想,既然是前世记忆,她不妨稍微放纵自己,等梦醒时再恢复理性。
待到绵长的亲吻止,她觉得浑身疲惫,抬开眼皮。
眼前依旧是元邈如同无暇白玉的脸庞,深邃黑眸静静地望着她,而她躺在元邈的注视下。
她主动凑上前,攀缠他的脖子,嘴唇触碰他的脸,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吻落在下巴,落在唇角,落在唇的正中央,铃兰还想继续方才意犹未尽的吻。
元邈却推开她,拿走够在脖子上的手臂,慢慢站起了身,将手收回宽阔的袖中。
铃兰疑惑地看着他的衣着和发型,才发现眼前人并非梦中人,她也不再是梦境里的裴椒。
往四周望了望,高永面色铁青地盯着她,而高夫人不知道何时昏晕在地,高家家仆掐着她的人中。
铃兰再往远处看过去,高鹜血肉模糊的身体躺在她的正前面,大块的血肉堆积在一旁,垒成气味作呕的肉山。
海澜早已不见了踪影,而她手中握着染血的长剑。
“将铃兰拿下,送去官府吧。”
铃兰听出这是元邈的声音,透着些许的寒冷。
作者有话要说:
1婚礼描写参考比尔盖茨女儿的婚礼,新娘连续办了两场婚礼,第二场婚礼时。因为女儿喜欢铃兰花,盖茨为女儿买了五加仑的铃兰花,整个现场也全是铃兰。新娘在婚礼上演唱了歌曲《你的光当照人前》。这首歌曲名字应景,光驱散他们即将面对的暴风雨,所以我留下了。2再次声明,元邈现代没有原型,不信请看我笔名‘娇莺不语’。男主现代造型参考《都是天使惹的祸》大结局里面邵医生求婚造型(暴露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