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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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间的日子,说是苦闷也好,说是悠闲也好,赵聿遇见了许多事,能给他带来兴趣的,少之又少。mwannengwu
直到某天,一个人的出现,给他稍显平淡的生活,带来了新的起伏波动。
那是一个人间女子,布帛抹额,缠袖齐膝衣,背一弯榆木长弓,踩一双长靿鹿皮靴,风风火火的朝他小憩的树下跑了过来。
赵聿被这响动惊醒,低头去看,见那人间女子立刻取箭搭弓,正对前方数只猛虎。
莫干山避世很深,此处更是山林腹里,平日里都罕见猎户凡人,更枉论一个人间女子。赵聿不由对她细细的打量起来,或许在凡人中,她可称得上出落有致,不娇不弱,身手矫捷,虽不施粉黛,面中有几星浅褐色的雀子,却胜在五官端正,眼神光总是熠熠生辉。
她身手不错,箭无虚发,弓弦一勾一放,瞬间便击中了两头猛虎,赵聿饶有兴致的看了片刻,在看到她箭篓中只剩下寥寥可数几支利箭,完全不足以对付数量颇多的猛兽,又大失所望的嗤笑一声。
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即成定数的局面中,赵聿闭上眼去,继续睡觉。
女子在摸到篓中最后一支箭羽的时候,面色愈发凝重。见她迟迟未动,盘踞在对面的猛虎似有所觉,愈发朝她逼近了。
女子咬了咬牙,还是抽出最后一支箭羽,紧紧地握在手中,只等它扑食的时候,以此作为护身利器,拼尽全力与之搏斗。
但还是无用,人的体力显然不敌体型巨大的虎兽,在她精疲力尽的时候,巨虎张开尖锐的牙齿,朝她的脖颈咬去……
巨兽咆哮的声音近在咫尺,赵聿却恶劣的勾了勾唇角,心中想的只有,此声何烦,总算要安静些了。
却见一阵气浪推过,设想中的惨状却并没出现。老虎被击退于数丈之外,从喉中发出一声恐惧的呜咽,连滚带爬的跑了。
赵聿立刻翻身坐了起来,看着晕倒在树下的女子,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女子身上有一道护身结界,他绝对没看错,那是哥哥的力量。
后来的日子,赵聿又见过那人间女子很多次,他有意无意的接近,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张挽月。
赵聿有些心不在焉,在山林中如游魂一样荡着,看见青冥风露,月过斗西,看见长弓挽如月,剑华霜雪明。
他有些惊叹,还有些哑然,无意中,他似乎撞破了一个秘密。
山神的爱人,竟然是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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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赵云阆的身后,张挽月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只有他的背影,他看的却是九华山路,天宇沈沈,是万里云林,千里生灵。
张挽月的手抬起又放下,有些话差点脱口而出,最后还是沉默,还是选择与他静静的站着,就像她成长的无数个朝夕,看日升日落,万物苏醒。
每每在他离去后,望着远山翠岭,张挽月才会轻轻的说了一句,像是自说自话,也像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何喜欢我,我只是个凡人,我的样貌会衰老,就像太阳迟早西斜。”
她其实知道答案的。
她幼年无知,也曾对他问过类似的话,那时候他是怎么答的?
因为是她,因为是他,所以不需要什么原因,什么道理。
他们信任彼此,尊重彼此,理解彼此,但她还能站在他身边多久呢?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他有他的使命,她也有她的顾虑……
十里残云过,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画面中并肩而立的两个人,看上去有点格格不入,又仿佛同声相应,如影随形。
后来赵云阆离开,只剩下张挽月一个人,站在长风成浪的尽头,倚绝壁,临巨川,北望青苍,她久久地伫立着,守望的却是一个心怀天下的神明。
看到此情此境,追剧的几个人也有些悲伤。
菘蓝有感而发:“人间女子面对神,面对他可移山填海的爱,如何不会自惭形秽呢?”
迟丽叹了口气,附和说:“神爱世人,心怀苍生,而自己的情之所至,大多数总是无疾而终的。”
苏缘角度清奇:“有一说一,赵云阆不愧是赵云阆,这个颜值相当的可以,不愧是真男神。”
玄霜一脸鄙视:“我的眼里我的心里,就只有二太子,此情此意,从一而终,至死不渝。哪像某人,好色之徒,见异思迁。”
苏缘摆摆手说:“得了得了,这话就别说出来恶心人了,真这么喜欢,自去二太子那儿表你的衷心,怎么,没胆啊,没胆干嚎嚎什么,你就坐床上干盼着,等着人来投怀送抱吧你!真是莫名其妙,自己窝囊的没边了,还说教起别人本事通天了?”
玄霜气鼓鼓道:“就你厚脸皮,你不等人来找,你主动去给人投怀送抱。”
苏缘叉腰说:“这关我什么事儿,自己没出息,怎么还赖起我来了?”
迟丽赶紧拉开两个人,劝道:“算了算了,别吵了,都别吵了,这故事才讲到一半呢,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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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靠上山石,单手枕在脑后,望着身侧潺潺的流水,不时就抓一个小石子扔进去,有些百无聊赖,就拿这听个响。
林仙走到他身边,挨着坐下,笑眯眯地问:“怎么样,今天和哥哥一起出去,玩的开心吗?”
察觉到她的靠近,赵聿有些不自然的坐直了身子,又抓起一枚石子砸进水里,摇了摇头说:“不开心。”
林仙问:“为什么,我看你们今天去了好多地方。让我想想,从长风谷出发,第一站,应该是章华岗,那里有擎云二十四柱,你路过的时候,有没有停下来,看一看脚下的翻涌的云雾,就像流水一样?站在高处,凝望深渊,你心中有没有害怕呀?第二站应该就是游龙泽,虽然叫做游龙泽,其实根本就没有龙住在那,或许从前有吧,在很久很久以前……但现在就是一面干净到可以照镜子的浅水滩,那里正住着一群特别爱凑热闹的小鲤鱼,每次看到有人路过总会跃出水面和你打招呼。幽篁坡,那是野猴子的地盘,那些混蛋太难缠了,报复心又重,你要是无意中闯了进去,可能会落入它们早早布置的陷阱里,你别看这群野猴子没开灵智,但其实很聪明的,最喜欢三五成群,聚众滋事,专门欺负人生地不熟的小朋友,当然,你要是够厉害它们就不敢这样了,它们最会欺软怕硬的,只要你失了势,一些调皮的小猴子还会拿石头砸你呀。梅花岗的五色鹿见过没有?长得特别漂亮,但那些小家伙胆子特别小,看到生人肯定都吓坏了,你要是遇见了就站的远一点,不要故意捉弄它们。”
林仙顿了顿,又说:“山阴水无涯,是整个莫干山最特别,也是最险峻的地方,你路过那里的时候,看到绿阴如盖,飞瀑三千,千万不要嫌麻烦,直接用轻功飞走了,要脱掉鞋子踩水走过,在踏破红尘的尽头,在命悬一线的时刻,你走在悬崖边缘,不要图快,只要图稳,要一步一个脚印,在激流中抵达对岸,才能感受到什么叫做亲历亲为的欢喜,还有当仁不让的人生意义。”
赵聿不以为意的说:“你说的这些我没有注意到,我只是在跟哥哥学习,如何正确的运用我的能力,因为,演武就是演武,比试就是比试,对我来说,仅此而已。”
林仙将扇子敲在他的手背,大喊大叫了起来:“那么多有趣,又有意义的东西,你一个也没注意到!?这也太可惜了吧!少年,你做事别这么较真啊,学习和玩乐又不冲突。何况,还是你哥哥亲自给你当导游啊,你这小子,怎么不知道珍惜!”
赵聿垂下了手,也悄悄掩藏起心头淡淡的惆怅。
林仙非常的遗憾:“真是浪费了你哥哥的一片苦心啊!”
赵聿别过脸说:“谁要他带着我了,那些地方我自己也能去。”
林仙有点哑然:“一个人当然也能去,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
赵聿只是闷闷的说:“没什么不一样的。”
林仙便问:“怎么了,和哥哥闹矛盾了?我刚刚过来找你,看见他的脸色,像座冰山一样……不愧是你啊少年,真有本事,把他气成这个样子,你没来之前,这种事情,我想都不敢想的。”
赵聿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林仙轻声劝道:“没关系的,闹矛盾就闹矛盾,这很正常,我和他也吵过架,各自静一静,转个头就都忘记了。”
赵聿转头说:“你们也吵过架?”
林仙嘁了一声,说:“何止啊,有时候还打架呢,那会儿年少气盛,我是个直脾气,他也没现在这么稳重,彼此看不顺眼,谁也不服谁,打架是常有的事……”又指着某处黑黝黝的,与其他地方明显格格不入的小山丘说,“喏,那个光秃秃的山头看见没有,就是我们打架的时候,不留神给烧了,当时给我们吓得哟,立刻收了手,掉头就去救火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寸草不生……能想象我们当初打的有多厉害了吗?啧啧啧,想起来都觉得刺激,再说了,都认识几百年的老伙计了,平时当然会有一些冲突,这再正常不过了,你们闹得这点小矛盾算什么?不痛不痒的,笑一笑就过去了。”
看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林仙叹了口气说:“放心吧,你哥哥气量大的很,区区小事,不会与人一般计较的。”
赵聿便点了点头:“嗯。”
林仙望着他的委屈的小表情,望了半晌,终于扑哧一笑。少年闹起小别扭来,居然还挺可爱?
赵聿疑惑的看向她。
林仙便唰地一声抖开了折扇,半遮面笑了一声,又将折扇比到他的身前,徐徐的摇了起来,关心道:“刚练功回来,热不热?”
赵聿下意识想避开她的靠近,又恐怕误会,只得僵硬的坐在原地,神情不属的答:“嗯,可能有一点吧……”
林仙被他别扭的小模样整的又是一乐,笑眯眯的说:“你怎么这么口是心非啊少年。”
与她一起扔石子打水花玩了半晌,赵聿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知道张挽月吗?”
林仙动作一顿,将手中的石子砸进水里,慢慢地开口:“我知道她。她经常来山里。”
赵聿说:“那你知道哥哥和她……”
林仙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头问:“你看到他们了?”
赵聿也不再隐瞒,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点头说:“我看到了。”
林仙又将目光落在溪水上,默了几息,只是笑了笑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孩子几乎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的事,你哥哥的事,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赵聿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喃喃自语道:“她一点也比不上你。”
一个人间女子,那么平庸,那么黯淡,怎么配与百花神女一样,站在与哥哥并肩的位置?
那么卑微的生命,那么短暂的青春,怎么可以取代百花神女对于莫干山的意义,怎么可以取代林仙在哥哥心中的地位?
他声音极轻,林仙便探耳过来:“啊?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大点声呀。”
赵聿只是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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