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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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书韫没有等到回答。yousiwenxue
她猜测是因为奂辞哥哥太困了,因为她现在就很困倦,眼皮子重重的,已经开始打摆。
“奂辞哥哥,”尹书韫打了个哈欠,“我想睡觉。”
“很困吗?”他问。
奂辞哥哥好像不舍得她睡去。
尹书韫迷迷糊糊地点头,脑袋打着转,身子就此歪下去。
一个温暖的手掌接过她的后脑勺,让她疲倦的身子慢慢倚在他怀中。
尹书韫倚靠在檀香味的怀抱,鼻子皱了皱,觉得舒服,就这么躺下去。
真好闻啊。
“娘”
尹书韫回忆起自己躺在母亲怀抱的感觉,她的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皂角味,每次蜷缩在她怀中的时候,尹书韫总能很快睡着。
今日她靠在好人哥哥怀中入睡,做了一个充满檀香味的美梦。
她梦见自己乘船驶向东海的最东侧,钓上许多金鱼鳞,赚下很多很多钱,她和爹娘过上很好的生活,她不用再思虑温饱和父母的劳苦,成天只需要在小桥边钓钓鱼,吃吃甜点。
正梦着,不知为何腹中猛得一痛,梦中的画面变成一张图纸,四周燃起滔天的火,将图纸烧得一干二净。
八岁的她吓得六神无主,她拼命地跑,身后的火张牙舞爪地追她。
“啊!”
宁静的殿内传来一声喊,尹书韫醒过来,抓住身前的被裘用力地尖叫。
一直守在榻旁的陈奂辞立马直起身,“子韵?”
见尹书韫身体颤抖,他将她拥在怀中,“子韵,没事了,是噩梦。”
“这个噩梦也太逼真了。”尹书韫鼻头通红。
“子韵梦见什么了?”陈奂辞安抚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火,好大的火”尹书韫说,“我梦见我跪在堂上,许多人盯着我,骂我是罪不可赦的罪犯,他们拿石头砸我,拿茶水泼我,拿铁家伙夹我的手指,真的好疼。”
陈奂辞身体僵怔,他垂下眼眸,用力地攥住尹书韫的手,“都是假的,不会有人这么对你的。”
“堂上站着许多人,他们都不信我,不信我,然后、然后”尹书韫捂住自己的脑袋,“我想不起来了,我好像因为什么原因特别特别痛苦,我被关到柴房中后心存死志,把自己给烧”
下一个“死”字,被陈奂辞的手给捂回她的唇中。
“子韵,”陈奂辞的肩膀不明显地颤抖,“梦境都是相反的,你活的好好的,不要去想梦里的事。”
尹书韫将脸埋入陈奂辞的胸膛,好一会儿后才平复心情,“奂辞哥哥,我觉得梦中的我好惨,堂上明明站着那么多认识我的人,有许多我感觉跟我关系应该很亲近,可他们袖手旁观,没有一个人来帮我。”
“不是”陈奂辞垂眼,言语认真地看着尹书韫,眼中有悔恨,他的薄唇微颤,“他不是不想救你,也许他有不得以的原因。”
“什么不得以的原因,会比一个人的清白和性命更重要?”尹书韫说,“梦里的那个子韵,在柴房里跪伏的时候那么痛苦、那么难受,根本没有一个人发现,无论他们的原因多么的工整,可那个梦里的子韵”
尹书韫抬头看陈奂辞,“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死在绝望中,死在自引起的大火中。
陈奂辞的身子有如受到重击,他的脊椎骨弯下来,眼中蔓上红。
“奂辞哥哥,你怎么眼睛红了,”尹书韫拿她的手捧住陈奂辞的脸,“你不会要哭了吧,你别哭啊,这确实是一个噩梦,我不能让我的朋友哭啊。”
陈奂辞虽然没哭,但尹书韫却十足十地从他通红的双眼中体会到悲伤。
作为一个尽职的朋友,她像是安慰隔壁书生家小黑狗一样,用力地抱住这个比她高上许多的三皇子殿下。
陈奂辞反手抱住她,力气大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看在朋友悲伤的份上,她没有推开陈奂辞,下巴搁在陈奂辞的肩上,任由陈奂辞用力地抱住她,像是怕她逃跑似的。
好人哥哥胆子真小啊。
她做了一个噩梦,她都不怕了,他竟然还害怕。
这么想着,尹书韫的脑袋开始小鸡啄米,呼吸放慢,又睡了过去。
府外时辰如沙漏,一寸一寸颠倒,天光放亮,清脆的鸟鸣声响起。
府内寂静,有人一夜未睡。
尹书韫睁开眼,朦胧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荒诞的梦,梦里她的心智变成八岁,且将陈奂辞当成自己的好友。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陷在一个带有檀香的怀抱中,面色一僵。
原来,不是梦。
“子韵。”耳边有喑哑低沉的声音。
“殿下,在叫谁?”尹书韫赤着脚下榻,推开身旁的三皇子,回头一笑,“又在叫那个死人么?”
-
今日尹书韫需要去太学,三皇子说要送她去,她推辞无用后,没有再拒绝。
马车缓慢驶向太学。
车中冉冉冒着香气,摆有糕点和茶,糕点都是昨晚尹书韫吃得最多的那几种,在陈奂辞的注视下,尹书韫一口甜点都没动,只喝着盏中的红枣茶,暖胃。
“世子不吃些甜点么?”陈奂辞问。
尹书韫淡然道,“我又不是稚童,不再喜欢吃这些甜食了。”
车厢内陷入沉默,厢穗在车厢内晃荡,日光照在尹书韫的侧脸,映得她的脸如同白玉泛光,陈奂辞定睛看着她,在耳边那道声音出现之前将眼神移开,看向窗外。
尹书韫低头翻阅手中的《曲礼》,一边读着,她一边觉得对座的三皇子一定将这本书看过很多遍。
傲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这些字,三殿下这人像是做到了极致。
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就像现在,他又不敢看她了尹书韫轻笑怎么,是害怕心中的罗刹从玉菩萨的皮里爬出来么?
在陈奂辞抬眼看向她之前,尹书韫收回视线。
车窗外,响起一道快步的马蹄声。
“三殿下,晨安!”窗外驶来一个没正形的身影,汪德林在马背上歪歪扭扭地行礼,“您今天怎么有功夫来太学?来给那群学子讲课么?”
尹书韫抬眼,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向这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汪德林,她差点嫁过去的二世祖。
汪德林这三年放浪形骸,成天跟狐朋狗友去各种花楼吃饭,肥润了好几圈,坐在马背上,肚子上拥出一个圈。
唇色又红又青,是纵欲过度的表现。
自从他开荤后,也不在意什么娶老婆的事,连长宁公主都看不上眼,觉得女人都是拘束。
虽然肥,但也不是没有肌肉。
汪德林被他老子汪如送到军营里锻炼了一年,肥脂下长出腱子肉,蹬起马来比从前威风许多,好说歹说在军中混了个小官儿,以前只能在府中抽下人,现在他可以拿鞭子笞责属下,自觉得意。
“三殿下,真是许久没见您了,我这出门没带好东西,不知道该拿什么孝敬您,”汪德林说,“不过我昨夜在如意楼中买下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乖乖的,那叫一个媚骨天成,我给您送到府上去?”
三皇子转过头看了一眼汪德林,汪德林立马噤声。
他早上出来前喝了点儿酒,再加上许久未进宫有些得意忘形,这下看见三殿下的神情,后背扑朔出汗来。
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三殿下不近女色,他又不是不知道
唯一近的那位,三年前早死了。
汪德林被吓得酒醒了,他定睛一看,发现车厢内还有一个人,“三殿下,您今日来太学,是为了这位贵客?”
车帘半掀,汪德林只能看到一个下巴轮廓,但根据他三年间混迹花楼的经验来看,这人,当是顶级容貌,不过
男的?
长得这么好看,却是男的?
汪德林眼睛珠子转了三转,心想没听说三殿下身边有这么号人物啊。
难不成是哪个楼里的头牌?
三殿下不近女色,难不成
汪德林说话不经脑子,恭维道,“恭贺三殿下喜得贤内助,我”他压低声音,“三皇子殿中,是不是要多上一位男妃了?”
汪德林话刚说完,尹书韫掀起眼帘。
汪德林正笑着,一个剑鞘从车帘内投掷出砸向他,力道之大,汪德林“砰”得被砸到马下,惊得马匹嘶鸣,尘灰四起。
汪德林摔在地上,整个人都懵着,他不由地想起三年前的屈辱之事——
三年前,他就是这么被尹云观给砸到马下的,还骨折了。
汪德林横眉冷眼,立马喊道,“车内还有谁,竟然敢对我做出这样的事?”
他惹不起三殿下,难不成一个兔儿爷还治不了么。
太学外,汪德林人仰马翻,引来许多人注意。
一道身影从马车上下来,看都没看地上的一摊肉,径直走开。
汪德林暴起,立马想追过去,但没走几步,身后突然挨了一脚,他整个人倒在地上。
他骂着回头看,发现踢他的是三皇子的近卫。
三皇子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虽脸色平淡,但眸中有千年寒冰。
汪德林跪趴在地上,不敢再喊叫。
他指骨分明的手放下车帘,冰冷的声音传出,“杖五十。”
周围御林军跪成一片,第一次见殿下发这么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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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德林在家躺了十五天,腿上烂了块肉,父亲回来后又罚了他,他心中十分愤懑,找人去查那天用剑鞘砸他的人。
查了半天都没找出是哪家的小倌。
小倌岂能入太学,汪德林怨毒地瞪大眼,寻思着等他身子恢复好,定要到太学内把那人的腿给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