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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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长安街道所有的兔子灯一夜被买光,连夜被送往三皇子在宫外的府中。mqiweishuwu
尹书韫坐在兔子灯堆中央,如同被光簇拥,她将几个灯簇进怀中,用手捏着,脸被灯照得发亮,笑得眼睛弯下。
陈奂辞怔怔地看着尹书韫弯下的眼尾,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尹书韫的脑袋,“子韵,欢喜吗?”
“喜欢。”尹书韫的眼中倒映出暖融融的光。
她玩得汗津津的,最后被陈奂辞强制着抱出灯笼堆,被人领着去沐浴。
三皇子府内静悄悄地,兔子灯在地上闪烁悠然的光亮,陈奂辞看着满地的光,垂下眼眸,纤密的睫毛遮掩住他心中所想。
六个时辰,正在一分一秒地减少。
“奂辞哥哥!”
尹书韫是尖叫着跑进来的。
听到尖叫声,陈奂辞立马站起身,接过尹书韫踉跄着跑进来的身子,慌乱问,“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不是、不是”尹书韫睁大眼睛,用力抓住陈奂辞的双臂,“铜镜、铜镜!”
“铜镜怎么了?”陈奂辞问。
“我在铜镜里看到了我自己,”尹书韫连忙说,“我不仅变成了一个大人,还变成了一个男人!”
说到男人两字,尹书韫一瘪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陈奂辞哭笑不得,握住尹书韫的手,“子韵是变成大人了,但没有变成男人。”
“真的么?”尹书韫立马转过头,眼眶内的金豆子要掉不掉。
“当然。”陈奂辞说。
他低垂着头,抹走尹书韫眼角的泪珠。
他眸色变重,抑制住自己想把这滴泪吻走的冲动。
子韵现在是稚童的心智,他如果真的这么做,就真的成禽兽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同样的缘由,今日耳边的那道声音没有响起,陈奂辞仔细地看着尹书韫的眼、口、鼻,看她秀美的每一个轮廓。
“你说”尹书韫抬起头,“我是不是穿越了?”
“穿越?”陈奂辞问。
“穿越啊,就是话本上写的那种穿越啊,”尹书韫眼中涌上激动,“我来到了十年后,遇到的是十年后的人和物。”
尹书韫直直地盯着陈奂辞,“奂辞哥哥,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本来就认识我?”
陈奂辞无奈地笑起来,“被你发现了。”
“我就知道!”尹书韫眼睛发亮,“没想到十年后的我这么厉害,不仅把爹娘带到了都城,竟然还能和皇子做了好友”
尹书韫问,“你是我的友人,对吗?”
陈奂辞薄唇微张,“嗯。”他补充道,“我们关系确实非常、密切。”
“太好了!没想到话本上的东西真的能实现。”尹书韫双手撑在床榻上,“奂辞哥哥,你快给我讲一讲,十年后的我,到底是怎么样的,我真的很好奇。”
陈奂辞一怔。
“快说快说。”尹书韫拿手推他。
沉默片刻后,他开口,“十年后的你,已然位列高位,成为了一个温柔的、有抱负的大人。”
“我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尹书韫问。
“这些我也不知道,”陈奂辞斟酌着用语,“我虽然是你的友人,但是你并不是每一件事都告诉我。”
“是吗?”尹书韫遗憾地说,“十年后的我可真谨慎啊。”
她手拽住陈奂辞的袖角,“趁着我还在,我可以回答你一些问题,让你更了解我,毕竟你是我的友人,十年后的我可真不懂事,竟然对朋友保守这么多的秘密。”
她抬头看陈奂辞,“别愣着,你问啊。”
“子韵,”陈奂辞牵住她放在自己袖角的手,“你现下住在河东?”
“是,我住在河东。”尹书韫指向窗外的东方,“在离都城很远很远的地方,你看到那轮月亮吗,我的家比那轮月亮还要远,我和爹、娘,一家三口住在一起。”
尹书韫用手比划着,“你要是说一家四口也行,因为隔壁书生哥哥家的狗经常来我们家,它待在我们家的时间比在隔壁长多了,我现在觉得它就是我们家的狗。”
“你在河东,过得怎么样?”陈奂辞轻声问。
“总体而言,还是很开心的,河东虽然没有都城这么大,我住的房子可能还没有奂辞哥哥你的一间屋子大,但爹娘人都很好,他们比我的亲生不是,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尹书韫差点说出生母的秘密,慌乱咬住自己的舌尖。
她的生母在尹府,如果把这个秘密都和盘托出,生母可就在尹府完了。
虽然生母遗弃了她,可她不想让生母在尹府无法生存。
“子韵在河东,一般都是在干什么?”陈奂辞问。
“我再小些的时候,我的父亲会将我扛在肩上,带我去山上打猎。”尹书韫说,“偶尔我也会帮着母亲绣东西,但我学不好,经常把针扎到手上,你看”
尹书韫将自己的手伸到陈奂辞眼前,“我手指上的血窟窿,就是被针刺到的”
尹书韫说到一半,尴尬地停住,“啊,我忘了,这是我十年的手。”
陈奂辞轻笑着将尹书韫的手指包裹入自己的手心,“没事,子韵继续说。”
“然后我长大了点儿后,河东的堤坝修好了,我们家也有了自己的船,父亲和母亲便带着我一起出海,去捕鱼,不过海边太远了,一般都是他们两个一起出去,我在家中等他们,要等个好几天才见他们回来,父母不在的时候,我就在家中看书,我的记性可好了,我背书比隔壁书生哥哥快多了。”
“子韵爹娘出海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不害怕么?”陈奂辞问。
“我有什么害怕的,爹娘会找大人来照顾我的,”尹书韫撑起自己的脸,“要说害怕,我只会害怕那个船,那条船是爹娘从地主手上买的,很旧很破,我真怕哪天那船就在海里崩裂成两半。”
尹书韫叹了一口气,“河东唯一比不上都城的,就是太穷了,爹娘天天赶早而出,手被磨得又粗又粝,一年到头赚不了多少钱,每年的税和债都在往上升,地主还会派人来欺负他们,说他们上交的东西不对,让人打他们。”
说到这里,尹书韫眼中升上心疼,“我的爹个子那么高,但为了我和我娘,他只能跪在地上被人打,他被铁锹打过,打得后背都凹进去了一块,可疼了,可他一声都不哭,只会把娘和我护在怀中。”
陈奂辞低垂着眼,心中泛起疼痛,他紧握住尹书韫的手。
“所以啊,我小时候就想着如果我长大后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就好了,我想保护我的父母,我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尹书韫说,“他们太辛苦了,我想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给他们用,只要钱够多,那个地主就不敢欺负我们了,然后我也能拿钱治好我爹后背的伤。”
尹书韫看向自己的衣裳,“我现在穿着这么华贵的袍子,我肯定已经赚到大钱了是不是?”
尹书韫摇了摇陈奂辞的手,问,“我是不是已经把父母给接到都城中,给他们买了很好的屋子?”
陈奂辞盯着尹书韫,眼中翻涌着不忍,“是”
“真好真好。”尹书韫笑起来,“我既然有了这么多的钱,我明天也去买些糕点带回家,爹和娘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呢,不过爹不怎么喜欢吃甜,家里偶尔有钱买甜点,他全都会塞给娘,不知道是真的不喜欢吃甜,还是不舍得吃。”
“当然,”尹书韫抬头看陈奂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会给你送上佳礼的。”
她紧接着问,“我应该准备多少礼品你知道我有几个朋友吗?”
见陈奂辞不应答,尹书韫小心翼翼地问,“该不会我长大后,只剩下你一个好友吧?”
“不是,”陈奂辞否认,“你有很多朋友。”
他转移尹书韫的注意力,“子韵,你会给你的友人准备什么手礼?”
“我特别喜欢钓鱼,我小时候便想成为一个捕鱼高手,我在书上看过,东海的最东处,那里不仅有鲛人和海妖,还有一种通体透亮、鳞片七彩的金鳞鱼,吃下它可以免除病患、平平安安,所以我准备出海,为你们捕到这些鱼儿,这个作为礼物,再好不过了。”
尹书韫笑着看陈奂辞,“我对我的朋友,一向都很好的。”
“子韵,”陈奂辞眸中升上不明情绪,“你对你的朋友这么好,但如果,你有一个朋友,他患了一种不知名的病,有一天他犯病了,发疯一样掐住你的脖颈”
陈奂辞的神色被沾染上得失,“他这么对你,你还会原谅他吗?”
尹书韫埋下头,仔细地思索,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我想过了,掐我的脖子是一件冒犯而且很危险的事,不过他是我的朋友,我应该会体谅他的。”
“你还会和他做朋友吗?”陈奂辞问。
“当然,”尹书韫笑道,“我脾气很好的。”
陈奂辞的眼中升上了喜悦,他不自禁地抱住尹书韫。
尹书韫任由陈奂辞抱着,心想着这个朋友可真黏人。
她开口,“反正我从小到大很少生气,只有一件事是我的底线。”
她说,“如果有人害我失去爹娘,或是让他们难受,那我就恨他一辈子,等我长大了,我会杀了他。”
此话落地,陈奂辞的身体僵住,他缓慢地松开尹书韫。
“奂辞哥哥,”尹书韫不解地抬头,“你的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