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那片白月光 24
永宁二十二年,一月,皇宫政变。
以五皇子为首的势力被救驾来迟的太子连根拔起,众位参与逼宫大臣皆满门下狱,同时有关左相禧皇贵妃五皇子的罪证被一条条的揭开,魏家满门,魏皇后之死,皇上之死,勾结西荒,通敌叛国……
整个东临国都沸腾了,民心激愤的要千刀凌迟那罪魁祸首,相府满门入狱,对于禧皇贵妃,段辰渊‘顾及’皇家脸面,直接赏了她毒酒一杯,而段辰邑自然就不可能如她般死的那样轻松,受凌迟之刑而亡。
也是自那天起,每日午时斩下的头颅几乎堆满了乱葬岗,整整一个月京城的空气中都一直飘荡着散不去的血腥味儿。
永宁二十二年,二月,太子段辰渊正式登基为帝,号天元,封魏霄为镇西大将军,封楚怀钰为相,减免三年赋税,废除商不可入仕阶级条例,引天下学子震动。
对于刚登基就大刀阔斧的新帝,朝里堂外,有赞的,有骂的,有说他任贤者用,比如楚怀钰,有骂他坏祖宗规矩,比如楚怀钰,然而不管外人怎么说,此时的楚忻泽感觉并不好。
华贵的殿宇之中,楚忻泽趴伏在床沿边剧烈的咳嗽着,他的咳嗽声很大,似乎想将身体里的五脏六俯都给咳出来般。
肩膀随着他胸膛起伏不停的抖动,那双向来染笑的眼睛里,此时都满泛着湿意。
见人不咳了,阿桂立刻拿着绢帛给半阖着眼的人擦拭着眼尾的泪渍,脸上尽是心疼之色。
自回京城的那天开始,楚忻泽的身体就愈病愈厉害,开始那会还能到处逛逛,可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着了凉,回来后就发了咳疾,而且无论吃什么药都吐,短短不过月余,整个人就消瘦了一圈。
将人脸上的泪渍汗渍擦拭干净后,阿桂端来汤药,拿着调羹将药喂到人的唇边道:“少爷,你喝一口药吧。”
楚忻泽疲倦的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喝。”
一听这话,阿桂的眼泪又出来了,“少爷,你多少喝一点吧,不喝药你身子怎么能好,阿桂求你了,你就喝点药吧。”
楚忻泽只是摇头,他真的喝不下,喝进去就想呕出来,何苦又要喝呢。
正在阿桂哭着还想再劝两句时,门外忽的传来尖利的嗓音,“圣旨到!”
楚忻泽侧头,脸上难得染上了些笑,前几天他就听阿桂说了,段辰渊已经登基了,想必定是他传旨来了。
一旁的阿桂也是想到了这遭,连忙擦干脸上的泪,将药碗放到一边,快步迎了出去,果不其然就见外面一名公公正手托明黄圣旨站在院中。
“公公,我家公子病的厉害,实在起不得身,您看……”阿桂说这话时,内心是非常忐忑的,就怕对方斥句藐视皇恩。
却不想那公公不怒反倒是面染忧色道:“楚相可是身体不适。”
阿桂一脸茫然,楚相?是指他家公子吗?
见他如此,那公公解释道:“咱家手中这旨正是皇上亲手所下,封相之旨,只是皇上也挂心楚相身体是否有好转,还专程让咱家带了宫中太医,说是来给楚相把把平安脉,看样子楚相身体倒是愈发不好了。”
一听皇上还派了太医来,阿桂立刻激动起来,“太医太医在哪,快给我家公子看看,快点。”
那公公也不介意他的无礼,拂了下,就见自那公公身后走出个老者。
房中,楚忻泽无力的倚在拔步床头,伸着皓白的腕,太医手指搭在他手腕上,眉头深锁,而这种深锁的眉,随着时间流逝,已化作冷汗涔涔。
太医惊惧的看了眼床头面无血色的人,似觉察到人的视线,楚忻泽下意识的回望,正好将太医眼底那抹可惜与哀叹瞧了个十成十。
他生来聪慧过人,对这种眼神又有什么不明白,往往当人感叹英雄迟暮,叹息于一代人杰早逝时,才会露出这种眼神。
而正是看懂了这种眼神,楚忻泽的心咯噔一下,瞬间凉了一大截。
他自小身体也不算太好,咳疾也常有犯,只是却从没犯的这么厉害过,更没有这么难受过,他不是没往那方面想过,可是总归觉得是自己吓自己,不过一个风寒而已,怎会牵扯到人命上呢。
见太医转身想去外面说,楚忻泽立刻道:“等等。”
太医止步转过身,看着床上身材消瘦的男子,想到皇上下的那封相之旨,眼底叹息之色更浓。
这般惊才艳艳的少年丞相,不想……
楚忻泽不喜欢这种眼神,这种像看死人般同情又怜悯的眼神,他死死的咬着牙,看着太医一字一句的道:“为什么不在……这里说?”
问这话的时候,他紧盯着太医的脸,五指紧紧的抠着床沿边的被褥,眼神极为固执,好似只要对方的回答一个不如他的意,他就会扑上去般。
作为医者老者看尽多少生命轮回,想到这人的经历,一时间眼底倒是带上了些怜悯之色。
抱拳行了一礼道:“实在是在楚相面前,微臣……不敢开这个口。”
话落的那一瞬间,楚忻泽觉得自己强撑着的背脊似乎有瞬间的坍塌,他张了张颤抖的唇,仿若像一尾失去水的鱼,想说些什么,想呼救,可是喉咙口哽着万般苦涩,就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
不敢开这个口?
因为他要死了么,所以才不敢开这个口,对吗?
自小到大他一直有那鸿鹄之志,想做世人皆不敢想,皆不敢做之事,想扶持太子成千古一帝,直到这一天,历尽艰难他终于做到了,这分明是最荣耀的时刻,有人却告诉他,他要死了……
痛苦,难过,不甘,怨怼,无力……
这一瞬间,太多太多的情绪齐齐涌进胸腔之中,以至于他不知道脸上到底该先露出哪种表情,以至于当他觉得他反应过来时,眶中的泪已先一步滑落。
“少爷!”阿桂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看着床榻上缓缓闭上双眼的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会的少爷,你只是感染了风寒,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说完挂着一脸的泪扭头,冲着不远处眼露怜悯的太医吼道。
“你走,你走啊,你们都走,你们都是骗子,我家少爷才没事,你们都是骗子,我要去找皇上,我去求皇上救我家少爷……”
那太医被个下人这般喝骂,脸上气的青一阵红一阵,但想到此番情景,到底只是袖子一甩道:“无知小儿,老夫不跟你一般计较,走!”
那宣完旨的公公留下圣旨后也随着太医离开了,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只充斥着阿桂崩溃的哭声。
楚忻泽靠在床头闭着眼,任由眶中的泪不停的流着,温热的泪水几乎浸透了身上的里衣。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楚忻泽觉得自己的泪大概已经流干了,久到从一开始还会隐隐作痛的心,已经彻底麻木了,他才伸手抚了抚床沿边依旧不停流着泪阿桂的头。
“傻瓜,别哭了,人……总会死的。”他的语气浅而淡,似乎真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般,但是那手却微微泛着抖。
是啊,人总会死的,但是他从没想过他会这么早死,更是从没想过竟然会是这个时候,分明这个时候是他最荣耀的时刻,他该潇洒转身,解甲归田,享受美好人生,却不想突然收到了这么大的一个噩耗。
听到这话,阿桂又忍不住呜咽出声,“呜……少爷,他一定是个庸医,一定是他诊错了,阿桂马上帮你去找京城最好的大夫,无论花多少银子,无论什么代价,阿桂都帮少爷你找最好的大夫来。”
听着他这孩子气的话,楚忻泽扯了下唇角,“傻阿桂,皇宫里的太医可不就是全京城最好的大夫么。”
“才不是,才不是,他是庸医,肯定是庸医,阿桂现在就去帮少爷你请大夫,少爷你等着,”说完将脸上泪一抹,也不听身后的呼唤,转身就朝外跑。
只是刚跑出去一会,楚忻泽就听外面传来句带着惊喜的声音,“少爷,少爷,魏公子来了,魏公子来看你了。”
“什么魏公子,我家少爷现在可是镇西大将军,叫魏将军。”吉祥声音传来,随之又带着几分疑惑的道。
“你眼睛怎么哭肿了,是不是楚相受封,你太激动了,真是的,这么没出息……”
听到外面阿桂的话,房间中楚忻泽身体猛的一僵。
魏霄……!
‘阿钰,他们都死了,爱我的人,都死了,全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了……’
曾经答应他的话历历在耳,但是上天却在此刻给他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
手指紧收的楚忻泽还未想好该如何应对此时一切,就见焦急的脚步声食愈近,一抬头,就见一头戴玉冠的英武男子背迎满身阳光而来。
那人一身威风凛凛软铠,身披枣红大氅,初见时稚嫩的五官经三年战场磨砺,变的硬朗不凡,身材已有男子英武,战场上的英姿更是勇猛无比。
他有一双灿若寒星的眸,而那样一双眸每每在望向他时,就会露出世间最温暖干净的光芒。
他进屋扫视了圈,在对上床上他的视线时,那双原本还崩着的眸,似在那一瞬间,化为一捧粼粼春水。
近一个月的未见,魏霄心底有的全是对人的想念,不知道阿钰这些天过的怎么样,不知道阿钰病有没有好,不知道阿钰的身子还虚不虚,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天,阿钰有没有想他……
脑海中万般心思,皆在踏进门,见到倚在床上人苍白的面容与明显削尖的下巴时,化为了心疼与自责。
“阿钰!”
快步上前,坐在人的床沿边的他想伸手碰碰人瘦削了一圈的脸,却又担心自己会笨手笨脚的弄疼了对方,以至于手伸到一半在半空中虚虚握拳,整套动作真挚又笨拙。
看着眼前这个似永远没长大,却无时无刻不将自己视为最重要的人,楚忻泽眼底划过抹悲哀的心殇。
松开紧攥的被褥,他握上人虚握在空中的手。
觉察到两人手指的相触,魏霄眼神大亮,“阿钰,你……”
说到这儿,他似想到什么后猛的住嘴,可是虽然如此,那双一朝闪亮的眸眼,却像极了夜空中满天的繁星。
换在以前,楚忻泽定是要跟他笑闹一番,可是现在对上人亮晶晶的眼睛,想到当初自己答应对方,却到底要食言的承诺,他只觉难堪不已,回避似的躲开那双干净的眼睛,才道:“我又不是那琉璃做的,子乐用不着这般小心翼翼。”
魏霄却是一笑,
“琉璃可做不出这般出彩的阿钰来,”说到这,看到人苍白的脸,又心疼的不行。
“不行,你的脸色太难看了,我现在就进宫给你请太医来。”
听到这话,楚忻泽脸色倏的一白,太医可不刚刚就来过,可不就刚刚才告诉他,他快死了么。
而这人如果知道自己的病,如果知道了这件事……
想到那天,这人哭着哀求自己的那番话,心脏猛的一疼的楚忻泽,几乎是反射性的伸手,死死的拽住了人的手腕。
魏霄转身,脸上有不解。
紧了紧手指,楚忻泽在脸上强扯出一个笑道:“没事,大概是刚回京城的关系,这几天胃口不是很好,过几天适应就好了,许久未见,我想跟子乐好好说说话,子乐难道连安静的坐在这儿跟我说说话都不愿么。”
作者有话要说:楚忻泽:成功还没来的及摘果实你就告诉我,我马上就要挂了,作者你这么写不怕被打死?
作者: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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