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8)
梁王城以西十数里, 有一云苍山,上面修筑了行宫, 专供国君消暑宴饮之用。
因为原主喜好玄道, 里面在原基础上又添了几座丹室, 养了不少方士。原主在这里消磨了大把时光, 不问政事,但求长生之法, 最终反受其害,倒也讽刺。
不过这云苍山上的行宫,景致倒是极好, 坐落在半山腰上, 云雾漫绕,青山隐隐, 夏末暑气未散,呆在此等清凉境界,倒着实比闷在王宫里,要爽快许多。
徐渡在宫苑里的小亭里, 半躺在榻上,舒适地眯起眼。
内侍李佑匆匆上前,弯身在徐渡耳边禀报:“王上,大臣们陆陆续续都到了, 在落华宫里正候着宴饮。”
这李佑年纪不大,然行事沉稳,当年家中遭变进宫做了内侍, 徐渡觉得此人堪用,便着人将其家人好生安置起来,恩威并施,好为他所用。
“哦?”徐渡倏地睁开眼,微微坐起,“武平君可在座?”
“并未。”李佑答道,“不过沈存来了,还递上了武平君的亲笔信。”
徐渡从李佑手中接过信件展开,武平侯陈述自己偶感风寒,缠绵病榻不良于行,便派遣其子沈存前来赴宴,待病好后再来向君王请罪。
言辞恳切,对于君王的忠诚与尊敬跃然纸上。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徐渡慢条斯理地将信纸折起来,放到一边,重新靠回榻上。
这沈氏能在权利旋涡的中心,岿然不倒,靠得也不全然是武力。
关于尚主的消息,徐渡任由宫人们放出去,武平君沈匡不可能没听说。此时以病作伪,派沈存前来赴宴,实则是存了试探之意。
徐渡此次来这云苍山行宫,自然不是为了享清福的。
梁王宫势力盘根错节,倒不如来此另辟蹊径,丹室下头存有地宫,用以存放炼丹材料与各种法器。然而在徐渡看来,这里倒是培养死士与间者的绝佳场所。梁王原先存有的一部分势力,被他暗中安排至此处,以图壮大扩充。
这只是其一,还有另一点原因便是,徐渡要给楚党留出谋事的“空隙”。
这次来行宫,预计要待上两个来月,楚后称病未曾跟来,这点也正中徐渡下怀。
他们这是要准备提前兵变,此阶段徐渡正好远离宫廷,楚后自后宫连着内廷外戚,趁此机会,便可谋事。按惯例,每年秋末,君王需前往秋山举行祭祀之礼,行猎阅兵,大宴群臣,想来楚党瞄准的,便是那时。
徐渡便给足他们时间,他还真就怕他们不起事,那前前后后一番安排便白费了。
至于在此处宴请朝臣,真正目的只是沈氏——与其密切往来,可令楚党更加心急;而将沈氏拉拢过来,借力打力,这更是徐渡下一步的打算。
“王上不去赴宴?”李佑侍立在徐渡身边,低声询问。
“再等等,不急。”徐渡瞧着半山腰清幽的风景,神态悠闲,“寡人是昏君,得让臣子们等上一等,才是本色。”
行宫宫宴,梁王姗姗来迟,大臣们早就见怪不怪。
原身以前设宴时,也常常因为沉迷炼丹,误了宴饮,若是准时开场,才是怪事。
徐渡倚在王座上,饮着小酒,观赏着舞姬们的表演,余光则注视着不远处的沈存。
沈存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显然注意力并未放在歌舞上面,轻轻握着酒杯,似乎在思忖着些什么。
徐渡微勾唇,佯作不胜酒力之状,同一众贵族官员道:“寡人觉得有些乏了,先回宫去,各位爱卿可自行宴饮,尽兴而来,自当尽兴而归。”
他的目光落在沈存身上,笑了笑开口:“沈爱卿,听闻武平君染了疾,寡人甚是忧心,可随寡人来,好生详询一番?”
这便是要私下召见沈存之意。
在场的大多是原主宠臣,往往以逢迎媚君上位,其中不少还是投靠楚党荫庇,见此时君王与沈存走得如此近,不免心生嫉妒。
沈氏将欲尚主的说法,他们都有耳闻,可却不曾确信。直到今日见了徐渡的态度,想来这沈存将来成了梁王女婿,沈氏一门更是炙手可热了。
更何况梁王没有子嗣……尚主之后,改朝换代,也未尝不可。
一干人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却也纷纷盘算起来,觉得日后还需投靠沈氏,方有前途。
臣子们各怀心事,徐渡却携着沈存早已走远。
徐渡走进一间宫室,安排沈存坐下,并命宫人上茶。
看此间陈设,似乎是书室,供君王在此批阅公文专用。
然而却有一物格格不入,沈存瞥见一边的榻上,摆着件绣品。
与寻常所绣花鸟鱼虫不同,素白绢帛上青蓝交辉,竟是一片山川之景,虽然只绣了一半,却是大气浑然,不同寻常。
沈存知晓此次梁王来行宫,并未带上后宫妃嫔,唯一跟来的女眷,便是那位与自己传出流言的公主。
内室里似是有一架屏风,略投上模糊的人影,沈存心下了然。
“沈君盯着那件刺绣看,可有何见教之言?”徐渡看着他,温声开口。
“微臣不敢。”沈存摇头道,“不过是觉得此绣品已经开阔,竟
是与寻常之作不大一样,因此这才多看了两眼。”
“哦?沈君对绣品也有研究?”徐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沈君文武双全,一表人才,想来是有不少女儿家以绣囊相赠?”
大梁风气开放,私相授受并不罕见,男女看对了眼,交换玉佩绣囊亦是常事,甚至直接私下成事,在民间也算不得什么,贵族或许稍受礼教约束,却绝没有后世那般诸多禁忌。
沈存毕竟也才刚行完弱冠之礼,尚无婚约,平日里也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听徐渡这样打趣,难免有些窘意,低声说:“王上说笑了……并无此事,只是曾见家中姐妹的绣作,这才有此一语。臣,一心只求大梁疆域安定,于这儿女之事……尚无考虑。”
“这话可说得不对。”徐渡笑着摇摇头,“沈族乃我大梁之中流砥柱,与寻常臣工将士自是不同。国事家事互为一体,正如圣人所云,‘欲治其国,先治其家’,家国相辅,此乃治国平天下之理,万万不可轻待此事,若得良妇,于家国亦是大有裨益的。”
沈存有些吃惊,他素来认为梁王昏聩,可谁知竟也能讲出这番道理来。
今日他来赴宴之前,父亲嘱托他试探君王之意,现下看来,大概是真的存了要将公主嫁入沈家的意思。
“沈君,听闻你对寡人之女倾慕已久,寡人若将她嫁于你为妇,你如何作想?”徐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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