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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你家?”直觉告诉宋遥他说的肯定不是丹青苑的房子, “你哪个家?”
傅言:“不是每个家都有停机坪,自然是回能停直升机的家。”
宋遥感觉他话里有猫腻,到目前为止, 他只见过傅言的两个“家”, 丹青苑和上次暂住一晚的别墅小区, 而这俩都没停机坪。
所以说, 姓傅的在燕市到底有多少房产?
不能再想了,越想越仇富。
他不是很想直接回家, 遂问傅言:“不去你家行吗, 难得坐一次直升机, 多飞会儿呗, 就绕着燕市转转。”
“不行。”
“?”宋遥一撇嘴,“这都不行,小气。”
“不是我不想,而是不允许,从公司到我家这条航线是固定的, 如果你想去别的地方,要事先规划航线并申请,审批通过了才能飞。”
宋遥:“……”
驾驶员的声音适时地在耳机里响起:“是这样的, 因为空域管制很严, 您见谅。”
宋遥抱起胳膊。
看来, 有钱也不能为所欲为,至少在种花家的领空不能。
他心里莫名好受了点, 这样一比, 他和傅某人的差距也不是那么大。
于是他又得意起来了:“那你这飞机完全是摆设嘛, 买了又不能随便飞,意义何在。”
“所以我很少用, 除了迫不得已的急事。”
黄昏将至,晚霞在天空中制造出一片绚烂的色彩,迎着橙红色的辉光,宋遥向远处眺望。
繁华的城市轮廓越缩越小,他们正在往远离市中心的方向而去,密集的建筑一点点变得稀疏,绿意从建筑间冒出,逐渐繁盛茂密。
忽然,他视线被一片景色吸引——富丽堂皇的宅院坐落在苍翠葱郁间,水道自院落间穿行而过,水榭花园相映成趣,美不胜收。
然后,他就发现他们的直升机离这片楼阁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停机坪出现在眼前,直升机落了上去。
宋遥:“……”
宋遥:“???”
他一脸震惊地看向傅言:“这他妈是你家?”
“是啊,”傅言坦然,“有什么不对?”
不对?太不对了好吧!
从天上看都这么大一片,实际占地面积得有多少?
“可以下机了。”傅言提醒。
宋遥这才回神,摘下耳机。
停机坪建在楼顶,他们下去以后,直升机就飞走了,耳边一下子变得无比安静,安静到宋遥都有点不适应。
他没有立刻进家门,下了楼先来到院中。
四周绿树成荫,微风拂过水面带起层层涟漪,他站在这里,好像一下子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沉入进青山绿水间。
四个字概括:与世隔绝。
宋遥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地方如果断个网的话,和深山老林也没什么区别,不禁问傅言:“你住这里,隐居呢?”
“差不多吧,当年被你撞伤以后,我就在这里休养了一阵。”
猝不及防又被提起当年的黑历史,宋遥眼皮一跳,将对方上下打量一遍:“胳膊骨裂?休养?你就说你想偷懒,逃避工作得了。”
“逃避工作?我想你应该换个说法,叫‘给下属自由发展空间’。”
宋遥嗤之以鼻。
正说话间,有人往他们这边而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容周正,穿一身管家服。
他走到傅言跟前:“傅先生,您回来了。”
傅言点头,给他们互相介绍:“管家老孟,我爱人宋遥。”
孟管家彬彬有礼:“有所耳闻,小宋先生今晚是要在家里住吗?我现在就去收拾房间。”
傅言:“去吧,我们再逛逛。”
管家说完便离开了,宋遥踩着石板路来到水道中央,蹲下身来。
院子里的水道应该是人工开凿,蜿蜒流过,宋遥把手伸进去,只感觉这水沁凉,水面上倒映着他的影子,清澈见底。
“你小心点,别掉下去了。”傅言提醒他道。
“这么浅的水,掉下去也无所谓吧。”
水面的波动吸引来池子里的锦鲤,它们游到宋遥跟前,张嘴在水面吞吐气泡。
宋遥伸手去摸,鱼居然不跑,围着他的手游来游去,这些锦鲤一个比一个漂亮肥美,看着就觉得喜庆。
他一边逗鱼,一边跟傅言闲聊:“这么大的豪宅,维护要不少钱吧?”
“还好,和建造成本相比不值一提。”
宋遥抬头:“建造成本多少钱?二十个小目标刹得住吗?”
傅言笑了笑,没答。
“真有你的,”宋遥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放着豪宅不住,放着好车不开,你怎么忍得住的,戒过毒吗?”
“习惯了就不觉得有多好,反倒是装作普通人混迹在人群中比较有意思,”傅言真心实意地说着欠揍的话,“就像下午我带你去体验员工们工作的氛围,如果我一进去,他们就认出我是谁,那呈现在我面前的就只有装样子,身边装模作样的人多了,就会被信息茧房包裹,反而不利于我做出判断。”
宋遥看他一眼:“不是很理解。”
“没关系,以后总会慢慢理解的。”傅言说,“你想来住的话,随时欢迎,我不常在这边住,主要还是因为太远了,坐直升机又很麻烦——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可以不怕麻烦。”
“……我可没说要经常来住,”宋遥别开眼,“我本来也没想过来,是你说直升机只有这一条航线。”
“好吧,是我没事先征求你的意见。天快黑了,回家吃饭吧。”
傅言说着,率先离开石板路,回到岸上。
宋遥又看了一眼水里的鱼,跟上他的脚步。
正在此时,庄园内外灯光亮起,一瞬间的光暗交替让宋遥眼前一晃,没看清脚下,一脚踏空。
听到落水声的傅言回过头:“……”
宋遥万万没想到自己十分钟前还在说水浅没事,十分钟后就真摔下去了,四溅的水花一下子惊跑了水里的鱼。
他一阵扑腾,挣扎着起身,所幸水的确不深,只到腰间,他很容易就站起来了。
但落水的惊惧感还是让人心跳加速,他抹一把脸上的水,就看到岸边停着一双皮鞋。
视线向上,逆光看不清傅言的表情。
四下寂静无声,宋遥尴尬得脚趾抠地,恨不得变成鱼游走。
他妈的,太丢人了!
半晌,他才听到傅言发出一声叹息,对方蹲下身,朝他伸手:“快点上来。”
宋遥拉住他的手,被他拽上岸。
浑身衣服都湿透了,让风一吹,透心凉。
今晚的经历简直难以言喻,宋遥一语不发,浑身湿答答地跟他回到家中,在门前留下一串湿脚印,活像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
家里光线充足,傅言仔细打量他:“没磕到哪吧?”
“没有,”宋遥面无表情,一歪脑袋,试图控出耳朵里的水,“你家池塘,干净吗?”
傅言委婉:“水会定期更换,但毕竟养鱼。”
“好了我知道了,”宋遥感觉自己已经是一身腥味,“浴室在哪,我去洗澡。”
傅言给他指了个方向,宋遥火速冲进浴室。
管家从楼上下来:“傅先生,房间收拾好了……地上这些水是?”
客厅光可鉴人的瓷砖上也满是水渍,傅言一言难尽道:“没什么,把这里拖干净吧。”
说完,他便在沙发上坐下等待。
或许是宋遥觉得自己沾了一身鱼腥味儿,这个澡洗得格外久,等他终于裹着浴袍出来,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宋遥一从浴室出来就分不清东西南北,被这大到离谱的豪宅搞得晕头转向。
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边走了,只得开口喊道:“傅言?傅老师!”
“这边。”傅言领他上二楼。
“你家这浴室的面积,快赶上我家客厅了,”宋遥一边用浴巾擦头,一边道,“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你不瘆得慌吗?”
“所以说我很少过来住,”傅言打开衣柜,动作忽然停住,“嗯……”
“怎么?”
“我们临时过来,忘了给你准备衣服。”
宋遥沉默。
他刚刚在鱼池里扑腾了一圈,就算现在把湿衣服洗净再烘干,他内心也还是不太能接受。
“你随便给我找一件呢?”他说。
“衣服倒是不少,只怕没有你能穿的尺码,”傅言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衬衫,“这应该是我最小的衣服了,我穿着有点紧,你试试吧。”
又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包没开过的内裤:“这个,也试试。”
宋遥披着浴巾,拿起一条内裤,展开来看了看正面,脸色微变:“我说,太大了吧?”
“没有小的了,要是穿不了,我现在出去给你买。”
宋遥心说你这豪宅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离最近的超市都不知道有多远,现在去买,让他光着屁|股遛鸟吗?
犹豫了一下,还是只能穿上。
好在内裤有弹性,又是崭新的,也比较紧身,穿上是没问题,不会掉,就是……
这个兜未免也太大了,平常他看傅言穿,感觉塞得满满当当的,怎么自己穿上,好像填不满呢。
在他洗澡的时间里,傅言已经把西装换掉,穿了一身睡衣,夏天的睡衣轻薄,隔着裤子,也能隐约看到一点轮廓。
宋遥表情愈发怪异,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方:“内裤……一个号?”
“一个号。”
“啊……哈哈……”宋遥十分尴尬,没再说什么,又穿上傅言找来的衬衫。
如果说内裤还算勉强能穿,衣服可就太不合身了,让他一穿简直宽松得不行,下摆长出一截,袖口一直垂到他指尖。
宋遥表情呆滞:“你这……还真大哈。”
第 52 章
宋遥把袖子挽了又挽, 总算勉强能穿了。
系好扣子,还是感觉衣服里空空荡荡的,好好一件衬衫让他穿成了睡衣。
他不禁在心里嘀咕, 他也没比傅言矮太多吧, 不就差了一个额头吗, 为什么衣服会差这么多。
他又将傅言仔细端详一遍。
这也不双开门啊。
姓傅的身材条件十分优秀, 大概是踩在人类审美点上的最佳比例,肩宽背阔, 腿长腰细, 但又不至于夸张到让人觉得侧躺枕不到枕头。
穿着衣服时, 更显得身材颀长, 打远了看甚至觉得有点瘦,可一旦脱了衣服,身上的肌肉又一块不少。
这身材怎么练出来的,真邪门。
宋遥把手从他睡衣下摆探进去,在他胸腹间摸索。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傅言的衣服他撑不起来了。
他没这肌肉啊, 就算他自认为不算单薄,和傅言相比也还是差太多,缺了这胸肌腹肌, 当然觉得空空荡荡了。
宋遥一撇嘴, 露出个嫉妒的表情。
他平常也没见姓傅的锻炼, 究竟是怎么保持住的,难道是趁他不注意偷偷练吗?
就像那些装作从不听课, 实际回家偷偷学的学霸一样。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到了, 忍住笑收回手:“裤子呢?”
傅言给他找了一条短裤:“穿这个吧。”
宋遥把短裤换上, 将腰间的抽绳扎紧,站在镜前一照, 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上衣太长了,裤子又短,主打一个哪哪都不协调。
可傅言的长裤他估计更不能穿,只能凑合一下,他把衬衫塞进裤子里,还是怪怪的。
“其实我觉得你不穿裤子也行,”傅言善意地提出建议,“衬衫长那么多,差不多也能遮住了。”
“那像话吗?你家里又不是只有咱俩。”
“你可以当其他人都不存在。”
宋遥心说能当别人不存在才有鬼,懒得再搭理他:“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
“现在。”
两人下了楼,来到餐厅。
宋遥四下张望:“你这是餐厅还是宴会厅?每天在家里从楼上到楼下,吃顿饭睡个觉,都够走一万步了吧?”
“有那么夸张吗,”傅言笑,“快吃饭吧,先喝口热汤。”
“这又不是冬天……”
宋遥话到一半,懂了。
这是在暗示他刚刚摔进水里,小心着凉。
这男的真讨厌啊,不提这个他们还能做恩爱夫夫。
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接过他递来的汤,尝了一口。
“这味道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宋遥又喝了一口,“好像在哪尝过。”
“不记得了?是从你家要来的那张秘方,我又改进了一下,今天让厨师做着试试——怎么样,好喝吗?”
“比在我家喝的好喝,”宋遥连续吸溜了半碗,这才把汤放到一边,“我还以为你只是跟我爸客套,没想到居然来真的。”
傅家厨师的手艺不输他本人,宋遥吃得十分开心,吃得差不多了,开始跟他闲聊:“你这家里,除了咱俩,就是管家、厨师、保洁阿姨?没有其他人了吗?”
“庭院里的树和花草需要不定期修剪、打药,管家会雇工人过来,池塘换水清扫也会有人来,除此以外,应该没什么了吧。”
“那不还是保洁……我是问,你就没有什么亲戚吗?”
“亲戚啊……”傅言把最后的一点汤盛到自己碗里,“有个叔叔,但他们那一支扎根在国外,极少回来,上次联系还是去年吧。”
“别的呢?没了?”
“没了。”
宋遥惊讶:“你家人丁这么稀少的?像你们这种豪门,难道不该是大家族,亲戚几百个,小孩满地跑的那种吗?”
“曾经是吧,”傅言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不过到我这一辈,已经逐渐衰落了。”
“为什么?”
“你真想听?”
宋遥莫名其妙:“为什么不想?你对我了解得那么透彻,生平简历都让你打印出来了,我对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除了知道你是傅家掌权人,其他一无所知,这不公平。”
傅言:“好吧,但真要讲起来,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简单来说,就是家族越大,矛盾也越大,人多了就会产生分歧,积怨到彼此都无法再忍让的地步,矛盾就会爆发。”
宋遥感觉自己要听到了不得的东西了。
果不其然,傅言继续道:“失去了凝聚力的家族就像是一盘散沙,分崩离析只在一夜之间,衰落凋敝只需要一代人——也就是我这一代。”
“包括我父母,都是那些争斗的牺牲品,胜利的姿态唯一,失败的方式却千奇百怪,你要问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那的确还有很多,只不过,他们现在都已经不算傅家人,不可能和我有任何往来了。”
“……水这么深,”宋遥目光呆滞,“那你这……跟我搞一起了,你们傅家绝后了啊,你的财产谁来继承?”
“财产?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倒也不太重要,该挥霍的挥霍,挥霍不了的,那就捐了吧。”
“……”
宋遥表情有点扭曲,开始替傅言心疼了:“那这房子……这直升机……这公司……”
“现在就开始想几十年后的事?太早了吧,”傅言忍不住笑,“你多替我挥霍点,说不定能挥霍完呢,至于公司更不用担心,大不了以后不再姓傅,换个老板,依然能正常运行。”
宋遥沉默了。
这是光挥霍就能解决的事吗?傅家那些财产,怎么可能挥霍得完?
什么叫视金钱如粪土啊,这就是!
宋遥看他的眼神肃然起敬,自觉境界太低,还做不到能无视钱这种俗物。
“吃完了?”傅言问他。
宋遥回神:“啊,吃完了。”
傅言叫阿姨过来收拾碗筷,起身道:“我上楼洗个澡,你自己随便转转,别迷路了。”
宋遥:“……”
家里大到能迷路,多新鲜。
看着对方上楼的背影,他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
这男的好像也挺寂寞的。
不知道他说四年前车祸后在这边休养的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
宋遥想了想,觉得那也太绝望了,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疯吧。
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房子,在寂静中独自忍受疼痛,简直是一种漫长的折磨。
只能说傅言真能沉得住气。
但一个人再能忍受寂寞,也会在夜深人静时感到无聊吧,不然的话,他大概也不会在看到相亲简历上出现熟悉的名字时就行动。
就像是星象爱好者日复一日地观察天空,每一颗星星都会按照特定的轨迹运行,每一天和每一天都不会出现任何偏差,越是稳定,越能消磨人的耐性,可突然有一天,一颗流星划过天幕。
一切因为这颗流星而变得截然不同。
宋遥也上了楼。
不管怎么说,他倒是要感谢傅言出手果断,不然的话,他们大概又会和四年前一样,命运出现短暂的交汇又分离。
巧合不会经常到访,一生中能遇到一次已弥足珍贵,如果没能抓住,可能就再没机会了。
傅言还在洗澡,浴室里传来水声,宋遥在床上躺了下来,舒服地舒展四肢。
床挺大的,但也没那么大,至少没有八百平米。
躺了一会儿,他觉得这枕头有点问题,硌脑袋。
奇怪,这屋子不是管家刚收拾的吗,没收拾干净?不应该啊。
他翻了个身,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居然真摸出了什么东西。
拿出来一看,顿时睁大眼。
这是……
四四方方的小盒,放首饰的。
宋遥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他小心把盒子打开——
一对闪闪发光的戒指插在盒子里,尺寸不一样,一个大点,一个小点。
但都是男款。
没有人能在看到戒指的时候忍住不把它往自己手指上套,宋遥拿出了那枚小点的,往无名指上一戴,严丝合缝。
这还真是傅言给他准备的婚戒?
什么时候?怎么知道他指围的?
宋遥震惊到无以言表,正在这时,浴室的水声停了。
他急忙把戒指撸下来插回戒指盒,放回的瞬间,傅言刚好开门出来。
宋遥立刻问:“这个,解释一下?”
傅言看了看他手里的戒指盒,坐到床边擦头:“不是已经试过了吗,就是你想的那样,定做的婚戒。”
“……你怎么知道我试过了?”
“你插回去的深度和原本的不一样。”
宋遥惊呆了。
这他妈都能发现!属显微镜的?
“你什么时候定做的?什么时候量的我指围?”
“就最近,”傅言放下毛巾,转过头来,“至于什么时候量的……你每次做完以后都会睡得不省人事,不如你猜猜是哪一次?”
宋遥被他一句话噎住,感觉自己耳根有点烫了,别开眼道:“不想说就算了。”
他拨了拨盒子里的戒指:“不给我戴上?”
“稍等,我换身衣服。”
“换什么衣服?”
“戴戒指这种事,要有仪式感,我换身正式点的衣服。”
“……”宋遥无语了,忍俊不禁,“有病吧你,我都穿成这样了,还要什么仪式感,不行,你不准换。”
“那好吧。”傅言不再执着于换衣服,接过戒指盒,取出尺寸小一点的戒指,冲宋遥伸手。
宋遥将手放在他掌心。
银色的戒指缓缓推向指根,带来些微凉意,又很快被体温捂热。
“铂金的?”他问。
“嗯,如果你喜欢黄金的,我们也可以换。”
“我喜欢这个,”宋遥将五指张开,戒指在灯光下愈发闪亮,“要我给你戴吗?”
傅言将另一枚戒指递给他。
宋遥把戒指往他手指上戴,又想起什么,清了清嗓子,拿着腔调说:“亲爱的傅言先生,你是否愿意和宋遥先生白头偕老,无论富贵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喜乐或忧愁,都对他一心一意,至死不渝?”
傅言唇角上扬,连带着那双黑眸也漾起笑意。
他执起宋遥的手,在他指根的戒指上亲吻:“我当然愿意。”
第 53 章
轻轻落下一吻, 傅言抬起头:“你呢?”
宋遥将戒指推到底:“我也一样。”
话音落下的同时,傅言的气息瞬间向他压来,对方似乎被这句话取悦到, 手臂一展, 宋遥被他紧紧抱在怀中。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 一并贴上来的, 还有他滚烫的唇,唇瓣在鬓边轻轻摩擦, 即便不去看他的脸, 也能感觉他内心的愉悦。
傅言并不是个情绪特别外露的人, 又或者说, 是他大多数时间情绪都十分稳定,让人难以察觉到他的心情变化,除了偶尔被宋遥惹到生气的时候,其他时间里,他都是趋于平和的。
笑容总是挂在他眼角眉梢, 他高兴的时候会笑,想挖苦人的时候会笑,生气的时候也会笑, 和他不熟的人, 很难读懂他每一种笑容的含义。
但宋遥却知道, 此时他眼中的笑意,和平常任何时候都不同。
那大概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可以引起人灵魂的共鸣, 因为宋遥现在也是同样的心情。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在对方怀里靠了一会儿, 温暖的怀抱让他身心放松,在遇到傅言以前, 他从未预料到,爱人的怀抱竟是如此让人眷恋。
他闭着眼,感受到傅言低沉的嗓音贴着耳边传来:“遥遥,你想办婚礼吗?”
“婚礼?”宋遥在他肩头蹭了蹭,“怎么突然想到办婚礼?”
“我们只领了证,还没办婚礼,虽然我送了你戒指,但不是默认要省略婚礼的意思,如果你想办,我们就补上。”
“婚礼……是要邀请双方父母的对吧?你爸妈都不在了,我妈也不在了,也就是要邀请宋建林……”
“嗯。”
宋遥眼前浮现出宋建林带他入场,把他交到傅言手上的画面,不禁一阵恶寒,果断拒绝:“不办不办不办,死也不办!”
“如果你实在不想,我们不邀请宋建林也可以。”
“算了吧,邀请他我硌应,不邀请他你难办,不如干脆不办了,我对婚礼不感兴趣。”
他说着捧住傅言的脸:“傅老师,我可不是那么在乎仪式感的人,真正恩爱的情侣,不办婚礼一样能过一辈子,同床异梦的人,婚礼再盛大也会离,没那个必要。”
他用额头抵住对方的额头:“再说,咱俩结婚都结得这么随意,还在乎那些吗?”
傅言笑:“那就听你的。”
他手指缓缓落在宋遥腰间,拽开了短裤上的抽绳,不合身的短裤失去腰带的约束,掉了下来。
宋遥没有挣扎,放任他的小动作,在他耳边轻声问:“对了傅老师,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你说。”
“你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无聊吗?”
“我时常一个人,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无聊,实在没事可做,我会看书。”
手指探进过分宽松的衬衫,触上腰背。
微凉的戒指划过脊背,宋遥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挺直身体,扶住他的肩膀。
“但那是在遇到你之前,”傅言又说,“习惯了一个人,便也能忍受一个人,可一旦这份习惯被打破,就很难再回到过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宋遥有点难受,动了动:“你的意思是,已经离不开我喽?”
“你不是吗?”
“我才不是,指不定哪天我就不喜欢你了,把你甩……啊……轻点!瞎按什么!”
“这是对你不诚实的惩罚。”
“我只是开个玩笑!”宋遥连连求饶,把他的手拽出来,“对了,上次你答应我用草莓味的,这次不能反悔了吧?”
“不反悔,但……”
“但?”
“我这里没准备草莓味的。”
宋遥:“……”
他勃然大怒:“傅言!”
“先欠着,下次给你补上。”傅言轻易地捉住他的双手,把他按在床上,将宽松的衬衫往上推,露出白皙的皮肤,他在那上面轻轻亲吻,“补双份。”
“谁要你补……呃……”
宋遥话没说完,颤抖着断在喉间。
长出一截的衬衫下摆落在他们之间,半遮半掩,宋遥嫌穿着不合身的衣服难受,想解了,对方却不给他机会。
两小时后,好好一件衣服已经被他们折腾得皱皱巴巴,想必是没法要了,傅言把它丢进脏衣篓,抱宋遥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时,某人又已经睡得不省人事,傅言把他放下,打开另外一边衣柜,从里面拿了一套睡衣出来,给他换上。
第二天宋遥醒来,看到自己身上完全合身的衣服,呆住。
愣了一会儿,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猛地坐起身,结果腰酸得差点跌回去。
他呲牙咧嘴地撑住身体,大声嘶喊:“傅言!”
傅言推门出现:“怎么了?”
宋遥一揪自己衣领:“不是说临时过来没给我准备衣服吗,这衣服从哪来的?”
“早上让管家现去给你买的。”
“胡说八道!”宋遥怒瞪他,“昨天晚上洗完澡你给我换的衣服,你当我傻?”
“原来你那时候没睡着,”傅言笑了,“既然醒了,起来吃饭吧。”
宋遥无能狂怒:“你又骗我!你个大骗子,老狗比!”
“都知道我是大骗子了,还不长个心眼?你不想想我都给你准备戒指了,怎么可能不准备衣服呢。”
“……”
宋遥本想在这住一晚就走,可惜因为太累,他没劲儿折腾,只好又多住了一宿。
能多住一天,就能多住两天、三天……他一连住了好几天,终于摸清这栋房子的结构,不会迷路了。
于是他觉得住得差不多,真的可以走了,谁料这时候,傅言又掏出杀手锏:“你还有最后一个地方没去过。”
“什么?”
“跟我来。”
宋遥一头雾水,被他带到后院,就觉得院子里的格局好像变了,凭空多出一个游泳池来。
不对,这泳池应该一直在那,但是之前被地板覆盖,当时他还奇怪,为什么这块会莫名其妙多出这么大一片地板。
原来底下是个游泳池!
现在地板打开了,架好了遮阳棚,泳池里也蓄了水,淡蓝色的池水清澈见底,让人看了就有种想跳进去游泳的冲动。
他明明这几天都在这住着,却完全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时候搞的。
“会游泳吗?”傅言问。
“你瞧不起谁呢,”宋遥瞥他一眼,“我五岁就会游泳了。”
“那你帮我验验货?这泳池自打建成,我还没用过。”
宋遥冲他摊手:“我没泳裤啊。”
“等着。”
“?”
傅言说完等着就进了屋,两分钟后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条泳裤,扔给他一条:“换上试试。”
宋遥表情扭曲了。
这家伙……连泳裤都有,明显就是有备而来,他之前居然会信他没准备睡衣!
真想给自己邦邦两拳,问问自己为什么和姓傅的结婚好几个月了,还识别不出他的套路。
泳池旁边就有浴室,宋遥冲傅言比了个中指,臭着脸进去换泳裤。
等他回来,发现傅言也换好了,不禁震惊:“你在哪换的?”
“家里又不止一间浴室,你以为我在哪换的?”
宋遥将信将疑,没再搭理他,顺着台阶下水。
最近几天天气都很热,新注的池水却格外凉爽,他刚一把脚踩进去,就爽得打了个哆嗦。
他迫不及待地进入水中,一个猛子扎进水底。
没有比夏天游泳更让人愉快的事,宋遥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拿捏住了,就冲这个泳池,他就能多留十天。
他直接潜了半个池长才冒头,在水里灵活得像一尾游鱼。
等他游了两个来回,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他浮出水面,就看到傅言居然坐在岸边躺椅上,悠哉悠哉地喝起了冰镇饮料。
……不是都换了泳裤要陪他一起游泳吗!
宋遥感觉自己被耍了,游向岸边:“下来。”
傅言装听不见。
宋遥掬起一捧水,准确无误地泼到对方身上:“下来!”
傅言这才抬起墨镜,向他看来:“你就不能自己玩会儿?小朋友不要太依赖大人,要学会独立。”
宋遥差点被他气死,伸手在岸边一撑,就要上去找他理论,却感觉指根有什么东西刮到瓷砖边缘,发出一声轻响。
他动作一停,赶忙摊开手掌,无名指上的戒指被水润洗过,更是光可鉴人。
他用指腹在戒圈上擦了擦。
应该没刮坏吧?
戒指刚戴了几天,果然还是不习惯,一不小心就会磕到硬东西。
要是这么快就磨损,他会心疼的,还是先摘掉吧。
他去摘戒指,这戒指平常还不算难摘,可现在手上沾了水,反而涩,他用力薅,尝试把戒指从指根拽离。
结果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摘是摘下来了,手却也磕在池壁上,磕酸了手腕。
手指一滑,小小的戒指就从指间掉落,沉进水里。
宋遥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伸手去捞,却败给了高中物理,一下没抓住戒指,反而将池水搅出一片涟漪,波光闪烁间,戒指从眼前遁形,彻底不见了。
宋遥瞪大双眼,倒抽一口冷气。
他的婚戒!!!
第 54 章
宋遥想都没想, 直接一口气吸到底,重新扎进水中。
他在水里努力睁开眼睛,去找戒指, 可眼睛干涩刺痛不说, 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视野当中一片模糊, 别说找到一枚小小的戒指,连辨别方位都很困难。
眼睛看不清, 只能用手去摸, 他顺着池底壁边摸了一路, 什么也没摸到。
一口气很快耗尽了, 他不得已浮上水面换气,再次把气吸满,重新下潜。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岸上的傅言也发现不对劲了,他摘下墨镜, 起身来到泳池边:“遥遥?”
宋遥在水里听不见他说话,傅言只能等他浮上来时,一把捉住他的手腕:“你在干什么?”
宋遥抹了把脸:“我戒指掉了。”
傅言:“……”
傅总大概也想不到某人游个泳能把戒指游丢了, 沉默三秒:“掉了就掉了, 一枚戒指而已, 我再给你补一枚。”
“怎么能掉了就掉了呢,那是婚戒啊!”宋遥一下子急了, “有重要意义懂不懂?你再补十个一模一样的, 也不是当初的那一个了。”
他眉头紧锁, 神色焦急,因为强行在水里睁眼, 眼睛被刺激得通红,像是委屈得要哭。
傅言其实很想告诉他,游泳池有过滤系统,这种掉进水里的小玩意,迟早会在收集装置里找到,但看他这么着急,想必不愿意等那些时间,也就没说。
“那我帮你找。”他道。
宋遥听他说要帮忙找,脸色缓和了些,用手扒住池边,稍作休息。
傅言视线下垂,一眼就看到他指关节正在渗血,不禁皱了皱眉:“手都破了。”
“啊,”宋遥自己没觉出疼,被他提醒才发现,“应该是刚才撞的。”
“你先上来,自家的游泳池,东西丢不了,你放心吧。”
宋遥刚下去摸了好几圈没摸到,现在也只能上来。
傅言进屋去拿了创可贴,用碘伏给他手上的伤口消毒,还好只是破了点皮。
贴好防水创可贴,宋遥弯了弯指节,问:“真能找回来吗?怎么找?”
“等下我让管家把水放了。”
“把水放了?”宋遥犹豫,“你这一池水,要多少钱?”
“小一万吧。”
小一万……
虽然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不算钱,可平白浪费小一万,和正经使用小一万还是不一样的,如果这是宋建林的钱也就罢了,可又不是。
而且不仅仅是钱,还是整整一池水,浪费一旦被具象化,就连宋遥也是会心疼的。
“要不再想想别的办法?”他还是舍不得放水,“你这一排一蓄,好几个小时过去,今天我游不上泳了。”
傅言:“要么你等它自然循环,过几天去过滤器里捞?”
宋遥:“……”
那只怕他这几天都睡不成好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最终,他们还是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傅言叹气:“我去拿泳镜。”
宋遥十分郁闷。
本来傅老师好心请他游泳,让他放松,结果被他搞成了打捞戒指,他怪不好意思的。
他当时怎么就脑抽非要摘戒指呢,还犯懒不肯多走那两步路,但凡他上岸再摘,也不至于掉水里。
宋遥懊恼得不行,觉得今天真是邪门,明明他就看到戒指从那个位置掉下去,可潜进池底去摸,居然什么都没有。
傅言拿了两副泳镜回来,扔给他一副,问:“戒指大概掉在什么位置?”
宋遥来到泳池边,伸手给他指:“就这儿。”
傅言蹲身,向池底望去。
宋遥上岸以后,水面已经静了下来,池水清透,可以一眼望到底。
可银戒在白瓷砖上就像隐了形,两人蹲在岸边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戒指的踪迹。
傅言不再继续看了,伸手在池边一撑,跳进水里。
刚才宋遥喊他下去他不肯,现在倒是跳得干脆,他在泳池里站住了,戴好泳镜,一个深呼吸便潜入水中。
宋遥在岸边看。
一分钟过去了,傅言没上来,大概是没找到戒指。
两分钟过去了,还没上来。
三分钟过去了……依然没上来。
宋遥有些震惊,心说这家伙能憋气这么久吗,他自己两分钟已经是极限了。
四分钟过去了……
宋遥开始怀疑姓傅的是不是把自己淹死了,可水底的人明显还在动,而且以傅总的智商,不可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吧。
四分半的时候,傅言终于浮了上来,问他:“你确定掉在这儿了?”
宋遥呆住。
看他的样子,好像完全没压力似的,呼吸都没有快几分。
两人对视数秒,宋遥才回过神:“确定,就是这儿。”
“我找了没有,可能被水冲走了,我去其他地方找找。”
说完,又潜进水中。
宋遥刚想叫住他,可他已经下去了,只得作罢。
这回傅言扩大了搜索范围,又找了一轮上来,还是一无所获。
宋遥有点泄气,心想不会真的要放干水才行吧,他绞尽脑汁,试图寻找更好的办法:“用磁铁能吸上来吗?”
傅言奇怪地看他一眼:“除非我买的戒指是假货。”
宋遥绝望了,也跳下水:“我跟你一起找。”
两人一人负责半边,又在泳池里摸了二十分钟,宋遥两手空空,浮上水面问傅言:“找到了吗?”
傅言没接话。
宋遥一颗心沉了下去,比沉底的戒指还沉,他垂头丧气:“算了吧,还是等它自己过滤吧。”
不料,下一秒傅言唇角翘起,将手抬出水面:“我可没说没找到。”
一枚银光闪闪的戒指赫然捏在他指尖。
宋遥先是一怔,继而肉眼可见地眼睛亮了,失而复得的惊喜让他激动得在水里扑腾,扒住傅言的肩膀就骑了上去:“傅老师!!你怎么什么都能做到,你是万能的吗!”
傅言被他双腿剪住腰,在水里没什么重量,却差点被带倒,急忙合拢五指,将戒指牢牢捏在掌心:“行了,你就不怕我手一滑,戒指又掉了?我可不会再帮你找第二次。”
宋遥整个人扒在他身上,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信你不会。”
傅言无奈:“快点下去。”
宋遥松开他,游向岸边。
两人先后上了岸,折腾半天,宋遥有些累了,接过傅言递来的戒指,便在躺椅上坐下。
他把戒指上的水擦干,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损伤,这才放下心来。
找到戒指的地方离最开始掉下去的地方很远,估计是被水流冲过去的,又或许是他一开始没戴泳镜,看不清楚就一通乱摸,反而把戒指搅到了别的地方。
总之,找回来了就好。
傅言给他倒了一杯饮料:“歇会儿吧。”
宋遥把戒指戴回无名指,喝了一口饮料,冰块在杯子里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他在躺椅上躺下,精神放松以后,只感觉身心舒畅,微风徐徐,惬意得不行。
难怪刚才傅言不想下去呢,在这躺着也很爽嘛。
歇着歇着,宋遥想起什么来,问道:“对了傅老师,你为什么能憋气那么久?就算肺活量好,也没那么夸张吧?”
“那是因为我做过专业的闭气训练,我的极限是六分四十秒,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大概不行了吧。”
宋遥大为震惊:“为什么要做这种训练?”
“之前跟你说过,坐在我这个位置上,需要一定突发事件的应对能力。”
“这算什么突发事件?”
“万一我有一天被人绑架,绑住手脚沉湖呢?”傅言向他看来,“能憋气越长时间,自救的概率就越大。”
“……不是,你们豪门内斗已经夸张到这种地步了吗?”宋遥觉得匪夷所思,“动不动就要危及生命?”
“害怕了?”
“才没有,”宋遥抓起他的墨镜,戴在了自己脸上,“反正都是过去式,你安安稳稳地当了家主这么多年,该动手的早就动手了,到现在还没动手,恐怕也没机会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也对。”
“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当上傅家家主的?”
“大概像你这个年纪吧。”
“……”
宋遥墨镜后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
姓傅的二十二岁在和虎视眈眈的亲戚对弈,厮杀出一片腥风血雨,而他……
在傅家的游泳池里找戒指。
妈的,真是不能对比,人比人气死人。
他默默喝了口饮料:“你那时候念完大学了吗?”
“我记得我当时在读研。”
“……顺利毕业了?”
“当然。”
宋遥差点把饮料洒了。
什么玩意,一边读研一边豪门内斗?什么时间管理大师?
他嗓子开始干了:“你这个身份地位……那点学历有用吗?”
“闲得没事,念着玩玩呗,反正又不耽误我工作。”
宋遥:“咳咳咳咳……”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
他觉得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再继续下去,自己有被他气死的风险。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男的,有钱、长得帅、学历高、会打架……除了心眼太多,一张嘴特别气人以外,几乎没什么缺点。
好羡慕,好嫉妒。
宋遥酸得直啃杯子,忽然看到傅言起身,问他:“不再去游两圈了?”
“你又不陪我下水,我一个人游有什么意思。”
“现在陪你,”傅言说,“走吧。”
宋遥不信,看到他真的往泳池边走,这才放下饮料,把墨镜一摘,跟上他。
看着某人的背影,他内心恶念陡升,光着脚朝对方奔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往前冲:“下去吧你!”
两人双双落水,在泳池里溅起巨大的水花,傅言很快挣脱了他的束缚,浮出水面:“刚帮你找完戒指,你就恩将仇报?”
宋遥狠狠将他按进水中,用嘴唇用力堵上他的唇。
第 55 章
池水瞬间将他们淹没。
清澈见底的游泳池里, 两道人影相叠,池水激荡间,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
日光在水中折射, 投到宋遥身上, 将他白皙的皮肤衬得愈发明亮。
水有些凉, 彼此唇舌间的温度便显得更热, 在水里无法呼吸,也睁不开眼, 光线和声音被一同屏蔽, 触觉就变得格外敏锐。
宋遥感觉傅言的手搂上他的腰背, 傅言的腿缠上他的腿, 像是暗藏水底的海妖捕获了掉进水中的人类,卷上的触须犹如蔓生的水草,一旦被缠住,就再没有挣脱的机会。
氧气即将耗尽,宋遥有点慌了, 他想要挣脱,可在水里完全使不上劲,箍在他身上的手臂坚实有力, 绝非他的力量能够摆脱。
他想要求饶, 又半没法开口说话, 正在这时,一口气向他渡来, 憋闷感暂时得到了缓解。
也不知道从哪一秒开始, 主动权就被傅言夺去了, 他们之间的位置上下颠倒,傅言用四肢将他锁在了自己与池底之间, 宋遥感到自己的脊背贴到了光滑的瓷砖。
他艰难在水中睁眼,模糊的视野中一片水波动荡,水面似乎变得无比遥远,他自觉挣扎无望,索性不挣扎了,反过来抱住了对方。
气泡自口鼻间逸散,氧气再次耗尽前,傅言又给他渡了一口气,随即手掌在池底一撑,迅速带他浮上水面。
久违的空气涌入肺腑,宋遥猛吸了一大口,怒道:“你要谋杀啊!”
“谁让你没事做这种危险的事,”傅言目光沉沉,被水打湿的眉眼更加漆黑,“是不是我很久没发过火了,你又要死灰复燃?”
“不就是把你撞下水而已……”宋遥自知理亏,心虚地撇开视线,“只是跟你闹着玩。”
“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
“知道了。”
被教训了一顿,宋遥老实了,这次是真的认真游泳,傅言则坐在岸边看他。
宋遥游了几个来回,向对方游去:“不是说好陪我游两圈吗,怎么又坐那了?”
“先观察观察你的水平,好判断等下我要拿出几成实力,否则的话,怕打击你自信心。”
“嘁,”宋遥嘴角快要撇到耳根,“泳是一下没游的,大话是一句没少吹的。”
傅言挑了挑眉,对他的激将无动于衷。
宋遥开始朝他泼水,试图把他泼下来:“你陪我游泳,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傅言伸手去挡:“什么好消息?”
“你下来我就告诉你,保证是好消息。”
傅言不知道是对他的“好消息”感到好奇,还是被他泼够了,真的跳进水里:“被我抓到的话……”
他还没说完后半截,对方已经转身就溜。
宋遥拿出自己平生最高超的游泳技巧,自信满满要把他远远甩在身后,谁料才游出去半个池长,就感觉脚腕被人摸了一下。
宋遥大惊,登时加快了速度,在泳池尽头蹬壁转身。
没过两秒,脚腕又被摸了。
宋遥使出了浑身解数,可跟在他身后的人犹如附骨之疽,死活都甩不掉。
他游在前面,看不见傅言,却能感觉到他的触碰,他好像是在被猎人追逐的猎物,猎人并不急于将他抓到,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驱赶着他,进行猫捉老鼠的游戏。
宋遥终于认输了,急忙向泳池另一头游去,马不停蹄地踩着台阶上岸,双手合十:“傅老师我错了!你没吹牛,是我吹牛!”
泳池里,傅言不紧不慢地向他游来,也跟着他上岸,身上的水随着他登上台阶而汩汩淌落,将那些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洗刷得无比清晰,遒劲又性感。
虽然已经看过无数次,但宋遥还是狠狠被帅到了,在心里呲溜一声。
傅言抹去脸上的水,将打湿的头发撸到脑后:“投降了?”
宋遥认怂:“投降了。”
“说吧,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我答应当你的秘书了,”宋遥把手肘搭上他肩膀,“怎么样,是好消息吧?”
“嗯……勉强算是。”
“什么叫‘勉强’,”宋遥不高兴了,“是你求我,我才答应你的,既然你这么没诚意,那就算了。”
“我的意思是,对我来说算好消息,可对别人来说不一定。”傅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哦——”宋遥明白他说的是谁了,转怒为笑,“姜助理嘛,谁让他为了五斗米折腰,区区三倍奖金就被你买通,助纣为虐,那就罚他多吃点狗粮喽。”
“区区三倍奖金?你知不知道他奖金多少钱?”
“多少?”
傅言凑到他耳边,说了一个数字。
宋遥神色大变:“卧槽!那的确是该折腰啊!”
傅言说完就走,宋遥急忙追上他:“那我呢?我给你当秘书,能不能给我也开这个数?傅老师你不能厚此薄彼!”
又在傅言家里住了几天,宋遥准备走了。
因为嫌太吵,这次没坐直升机,而是从傅言的车库里随机抽选了一辆豪车——全球限量版。
宋遥为自己的手气折服,觉得欧气已至,打开游戏就要抽卡,却被傅言一句话打回原形:“这里的车都是限量版。”
宋遥手一抖,一发十连点下去,标准一紫九蓝。
宋遥:“……”
于是,他们就坐着这辆“普通限量版”来到傅氏集团大楼,傅言让司机把车开回去。
上次走的时候是坐直升机走的,因此傅言的新能源车还停在公司车库。
宋遥忍不了了:“你有那么多豪车,为什么偏要开这个?”
“低碳出行,绿色环保,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
普通限量版只坐了一次就飞了,宋遥垂头丧气,含泪和豪车道别,跟着傅言上楼。
来到熟悉的办公室,姜助理被傅言叫过来,惊讶道:“傅总怎么来公司了?还和宋先生一起来的?”
“给某人办一下入职手续。”
姜助理一脸迷茫:“办入职手续?给谁?最近没有新员工入职啊。”
“给我的秘书。”
“哈?”
姜助理刚想说秘书不是早被你辞了吗,看了看傅言,又看了看站在旁边好像在等待什么的宋遥……
等等。
秘书?!
他惊得瞪大眼睛:“您是说……宋、宋秘书?!”
宋遥冲他一挑下巴:“怎么,不可以?”
“可……当然可以!”姜助理哪敢说不行,“那我现在带他去办?”
“去吧。”
“不过,薪资怎么说?”
“让他自己看着填。”
姜助理战战兢兢地带着宋遥离开办公室。
他脸上的惊愕还没退下——天哪,他们老板以公谋私啊!
居然能想到把老婆放在身边当秘书……难道说,这几年傅总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秘书,就是在等宋遥吗?
结合之前傅总特意为了宋遥去相亲……
他们傅总,该不会真的暗恋宋遥吧?
姜助理目瞪口呆,自觉发现了世界的真相,看宋遥的眼神都肃然起敬。
怎么做到的,能让一个三十年没谈过任何恋爱的男人沦陷,这宋家小少爷到底有什么魔力?
宋遥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莫名其妙道:“我脸上有什么?”
“呃,没有,”姜助理急忙收回视线,电梯门打开,“宋秘书,请。”
这入职手续还没办呢,已经叫上“宋秘书”了。
宋遥唇角翘起了点,又故作深沉地抿平,跟他一起来到人事部。
因为是傅言特别指明,连试用期也不需要,直接签合同就可以了,姜助理直接喊人事主管来办这件事,自己在一旁陪同。
他看着宋遥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越想越觉得有猫腻。
他之前就觉得“宋遥”这名字耳熟,但死活想不起来在哪听过,此刻看到他的签名,又觉得这笔迹也很熟悉。
宋遥……宋遥……
姜助理深吸一口气。
他好像想起来了,四年前傅总出过一次车祸,跟他撞车的那个人,就叫宋遥吧?
不会有错!
他记得他在傅言桌上看到了一张赔偿单,上面肇事者的签名就是“宋遥”二字,和宋遥现在的笔迹没有十成像也有八成像。
什么意思?傅总和把他撞伤的人搞到一起了?
我天,这这这是什么情况,不撞不相识?
那些上赶着巴结傅总的,傅总一个都不感兴趣,这撞伤他还无理取闹的,傅总倒是一眼定情?
啊这,啊这。
正想着,宋遥向他靠过来,压低声音问:“姜助理,跟你打听一下,你月薪多少?”
姜助理老老实实告诉他。
“这样啊,那我就勉为其难比你低一点吧,”宋遥自己在薪资那一栏里填上数字,“写太多了,总觉得于心不安呢。”
“没关系,傅总说了让您随便填,您填多少都行。”姜助理保持着笑容,“您不用考虑我的感受,真的。”
宋遥感觉他快要落泪了,忙把合同递还给人事主管:“填好了。”
“您在这里按个手印。”
按好手印,主管把合同拿去盖章,然后将其中一份递给他。
宋遥伸手去接,对方却没撒手,发出一声奇怪的“咦”。
人事主管仔细将他打量一遍:“刚刚我就觉得您面熟,现在想起来了,我们之前见过啊。”
宋遥接过合同,疑惑道:“在哪里见过?”
他只对帅哥有印象,面前这人长相只能算普通,混在人堆里认不出来那种。
“您不记得了?大概三个月前吧,在莱茵河畔ktv,我们部门当时去那里聚餐,和您有过一面之缘——哦对了,还是托您的福,傅总请客,不然这种高端会所,我们哪敢去。”
宋遥:“……?”
第 56 章
宋遥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
三个月前见过的人, 他哪还记得。
不过……莱茵河畔的话,应该就是他和贾灏他们聚会的那次吧,那晚他还被傅言抓到, 按在床上大炒特炒。
等下。
也就是说, 那天傅言的员工恰好也在莱茵河畔?
宋遥顿时觉出事情有鬼了, 顺着对方的话头往下说:“啊,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过去太久, 有点记不清了, 你们是部门所有人都去了吗?”
“差不多, 除了几个有事来不了的, 和不想去的,姜助理单独给他们发了红包,其他人都去了,好几十人呢,”主管笑着说, “哦对了,我们当时还拍了照片来着——小张,上次的照片你还存着不?”
“是说之前那次聚餐的照片?”旁边工位的小张探头, “有啊, 我存着, 您要看吗?”
宋遥凑过来:“我看看。”
小张从电脑里调出照片:“当时我们拍可多了,你拍两张我拍两张, 我觉得挺难得的, 就都保存整理, 留作纪念。”
宋遥看到照片,顿时想起来了。
原来是那帮快乐的社畜。
当时他就在想, 哪个公司的打工人这么红光满面,原来是傅氏集团的。
紧接着他视线一凝:“停。”
他指向其中一张照片:“帮我把这个放大一下。”
小张帮他放大了照片,宋遥看着人群中那个不和谐的身影——
这不就是他自己吗!
“对对对,我就记得我们有张照片拍到了宋秘书,”人事主管道,“那天要是知道是您的话,就跟您打个招呼了。”
宋遥咬住牙关,他已经基本确定了那天晚上的前因后果,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试图证明自己冤枉了傅言:“你们这些照片,发给别人看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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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发在部门群里,大家都看过了吧。”
“你们部门群有傅总吗?”
“应该……”小张赶紧切进部门群看了一眼,“卧槽,还真有!还好我没在群里吐槽过他。”
猜测落实,宋遥眼睑抽动,他露出一个阴森但明媚的笑容:“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手续已经办完,他和姜助理一起返回总裁办公室。
姜助理全程没敢跟他搭话,理智告诉他,宋先生一定又发现了傅总什么破绽,浑身散发的气息像是要吃人。
刚签好的合同都被宋遥捏皱了,他把合同甩在傅言办公桌上,笑意盈盈道:“不愧是傅总,真行啊你,拿我发小当挡箭牌,我居然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傅言露出个疑惑的表情:“我怎么没懂你在说什么?”
“装,接着装,”宋遥一屁股坐到桌上,伸手揪住他的领带,“要我提醒你吗?三个月前,莱茵河畔。”
“哦——”傅言作恍然大悟状,“当时我联系你联系不上,打电话发微信都不回,所以就问了你发小……你难道因为我存了他的手机号,还在生我气?只是怕遇到紧急情况才留的。”
“还跟我避重就轻是吧?”宋遥笑意更深,攥着领带的手一紧再紧,将对方拽向自己,“你根本不是问了程一鹏才知道我在莱茵河畔,而是先知道我在莱茵河畔,才故意去问程一鹏,借此转移火力吧?”
被他看透,傅言也不再掩饰了,叹口气道:“好吧,遥遥果然聪明。”
“你他妈的!”宋遥气不打一处来,“我还真以为是他把我卖了,居然是你搞的鬼,好意思吗你!”
“你这话就不对了,假设我没在照片里发现你,那不是还得问你发小?他还是会告诉我你在哪,结果是一样的。”
“还敢狡辩!”
宋遥自知说不过他,索性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块点心,用力塞进他嘴里。
姜助理在一旁充当空气,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字也不敢说,生怕自己又被牵连,变成别人play的一环。
宋遥放开某人被他攥皱的领带,掏出手机给程一鹏发消息,想跟他道个歉,说自己误会了,又觉得有点小题大做,而且一道歉,这事儿不就暴|露了吗。
不是很想主动重现自己的黑历史。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算了,直接给对方发了五千块红包。
很快,程一鹏回复消息:【卧槽宋哥你干嘛!怎么突然给我打钱?】
宋遥:【庆祝你毕业+入职,之前一直想给你发来着,忘了】
程一鹏:【嘿嘿,这多不好意思,这也太多了】
程一鹏:【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宋哥!】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钱收得倒是挺快。
宋遥嘁了一声,心说果然还是财迷最好收买。
他毫不意外,就算他嘱咐程一鹏替他保密自己去了莱茵河畔,只要傅言给他五百块,程一鹏就能把他卖了。
损友。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一扭头,发现傅言已经把一块点心吃完了,神态如常,没有半分反省的意思。
……反倒是奖励他了是吧!
宋遥更生气了,把盘子抢过来:“哪来的点心?”
“为了庆祝宋秘书入职,特意让人去买的,”傅言说,“不是喜欢甜食吗,尝尝。”
宋遥素来对甜食没有抵抗力,一说请他吃甜品,他火气就消了大半,从里面挑了一块,放在齿间轻咬。
点心外皮酥脆,内陷却柔软,入口先尝出豆沙的甜,然后是蛋黄的咸。
“你这蛋黄酥,不错嘛。”宋遥给予甜点鉴定师的最高评价。
“喜欢的话,以后多给你买。”
宋遥被顺利哄住,把几种点心都尝了一个遍,傅言也吃了几块:“光吃点心有点干,宋秘书去端两杯咖啡?”
宋遥头也不抬:“你怎么不去。”
“你是秘书,这是你应该做的事,而且你会做咖啡,我不会。”
宋遥刚被甜点治愈的心情又不好了,但他自己也有些口渴,暂时不予追究,面无表情地起身:“你这有咖啡机?”
“出门右转,茶水间里。”
宋遥来到茶水间。
不愧是傅家的公司,连茶水间都这么奢华。
柜子里有各种茶叶和咖啡豆,他拆了一包,凑到鼻端去闻。
香。
在猫咖打工是假,但会做咖啡是真,这两年他吃喝玩乐,没少点这些技能。
他把咖啡豆加进咖啡机里,很快做了两杯咖啡出来。
给自己做了拿铁,给傅言做了美式。
他端着咖啡回到办公室,看到傅言正在和姜助理聊工作,他把咖啡放在桌上,随口客气道:“你也来一杯?”
“不不,不用了,”姜助理不敢辛苦他,公众号梦白推文台“我自己来就行,自己来。”
宋遥本来也就是客气客气,他端走了点心和咖啡,去旁边沙发上吃。
咖啡微苦,就衬得点心更甜,苦味和甜味充分刺激着味蕾,简直是不可多得的享受。
他美美享受着下午茶,甚至打了把游戏,刚结束一把,就听到傅言在叫他。
“宋秘书,”傅言拿起杯子,冲他示意,“咖啡凉了,帮我续个杯。”
宋遥:“……”
还真把他当秘书了!
他走到傅言跟前,笑容和善:“凉了是吧。”
傅言点头。
宋遥语调温柔:“要热点的是吧。”
傅言继续点头。
“等着。”
宋遥端起杯子,再次来到茶水间。
打开制冰机的盖子,里面刚好有冰,他铲了一铲,哐哐往咖啡里加。
什么天气还嫌咖啡凉,姓傅的纯粹在这没事找事。
仅剩的半杯咖啡被他续了半杯的冰,热美式变成冰美式,他端着咖啡回到办公室。
宋遥脸上保持着甜美的笑容,把咖啡递给傅言:“您的咖啡好了,请慢用。”
姜助理看过来,不禁瞪大双眼。
不是,刚傅总不是说咖啡凉了,要热的吗,怎么宋秘书给续了半杯冰?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宋遥,又看了看傅言,就见后者镇定自若地接过咖啡,凑到唇边。
宋遥笑得更甜,拿腔作调,阴阳怪气:“傅总,温度还合适吗?”
傅言也流露出笑意,对他表示由衷的赞许:“特别合适,宋秘书真是善解人意。”
“傅总喜欢就好,这是我该做的呢。”
姜助理目光呆滞:“……”
不是很懂你们小情侣。
所以啊,他到底为什么站在这儿,偌大一个办公室,究竟哪有他容身之所?
这空气里的甜腻快要溢出来,光是闻一闻,都能把人齁死了。
“傅总,我就先告辞了。”他礼貌地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一步退,步步退,一直退出这个是非之地,贴心地关上了门。
然后,他伸手扶住墙:“yue——”
受不了了,宋秘书入职第一天,他已经快要被狗粮噎死了,三倍奖金也不好使,傅总必须给他涨工资!
电灯泡消失了,办公室里的战争却还在继续,宋遥搭住傅言的肩膀,对他轻声细语:“怎么不喝了,继续喝啊,不是说温度正好吗?现在不喝,一会儿可就凉了。”
傅言又喝了一大口,本就不多的咖啡基本只剩冰了,更没有口感可言:“我忽然觉得有些苦,想吃块点心压一压。”
“可是点心也没有了,”宋遥把盘子端过来,里面只剩他没吃完的半块绿豆糕,“要不,傅总您将就一下?”
他说着捏起绿豆糕,自己先咬了一口,只给傅言剩了指节大的那么一点,假情假意地递到他嘴边:“吃吧。”
傅言唇边的笑容十分深奥。
他轻轻捏住宋遥的手腕,然后将仅剩的一角绿豆糕抿进嘴里。
连同某人的指尖一起。
手指被温热含住,湿润的舌尖将点心卷走,甚至将他指腹沾到的点心屑也清扫干净。
他听到傅言低沉的嗓音:“多谢款待。”
第 57 章
宋遥只感觉指尖一麻, 奇怪的酥痒从指腹一直烫到心底,他触电似的缩回手,用力甩了甩:“瞎舔什么, 干净吗你就舔。”
“我不介意。”
宋遥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赶紧擦了擦手:“喝你的咖啡吧。”
“咖啡已经没了, 宋秘书, ”傅言提醒他,“还是说, 你想让我喝冰块?”
宋遥不想搭理他, 扭头就要走, 又被他叫住:“不去看看你的办公室吗?”
上次傅言说给他一间办公室, 让他随便装修,要不是他提醒,宋遥都把这茬忘了。
他把自己的那杯咖啡也喝完:“那就走吧。”
办公室就在隔壁,如傅言所说,收拾得很干净, 办公桌椅、茶几、沙发、书柜之类的东西都有,但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放。
宋遥环顾四周, 觉得整体风格还算过得去, 大致为黑白灰三色, 简洁大方又不失科技感。
但工作氛围太浓了,他不喜欢。
他逛了一圈, 问傅言道:“真给我随便装修?”
“当然。”
“钱也你掏?”
“可以。”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遥走到办公桌前, “把这张桌子给我换掉,太小了, 我要更大的,椅子嘛……就换和你那屋一样的,再给我配台电脑,要最高配置,哦,是指打游戏的最高配置。”
他在沙发上坐下,试了试:“沙发倒是挺舒服,但太老气,给我换成外观软一点的,要白色,布艺,茶几换配套的。对了,帮我把办公桌挪到那边去,再加个隔断,书架不要这种整整齐齐的,要错落有致。”
他把所有东西都点评了一个遍,就差重新刷墙铺地砖了,自言自语:“还有什么要改进的……”
傅言已经把他的要求用手机记下来,发给姜助理,宋遥又说:“这白墙也有点单调,给我贴个墙纸吧。”
“宋秘书要求还真多。”傅言微笑。
“是你说让我随便装修,怎么,要反悔?”
“那倒不是,只是想说,你这又是改布局,又是贴墙纸、换家具……光定做都不知道要多少天,是个大工程。”
宋遥感觉他话里有话,一下子警惕起来。
果不其然,傅言继续说:“可宋秘书不能一天没有办公室用吧,在装修好之前,只能委屈你先在我那屋办公了。”
宋遥:“……”
卧槽,防不胜防啊!
怪不得这么好心让他随便改呢,原来是早就想到他会把屋子改得面目全非,改动越大,时间就越长,这样他就要长时间和姓傅的共处一室了。
这男的真是八百个心眼子。
不愧是二十二岁当上傅家掌权人的男人。
宋遥挠了挠额头,觉得自己真是不长记性,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怎么就记不住呢。
他叹口气,不想承认自己又败了一局,面无表情地起身,装作无事发生般离开办公室。
傅言当即让人在自己屋里加了一张桌子,对他说:“在你的办公室装修好之前,这里就是你的办公区了,宋秘书。”
宋遥皮笑肉不笑:“哈哈。”
商量完办公室的事,两人就回家了,一连好几天没再去公司。
傅言工作本身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当他的秘书,自然也没什么工作可言,入职和没入职貌似没太大差别。
两人又回到丹青苑住,房子虽小,但五脏俱全,住了这么久,宋遥也习惯了。
办公室一时半会儿装修不好,除了偶尔要陪傅言去公司以外,一切照旧。
时间一晃就来到九月。
大学开学了,闲了好几个月的傅老师也得回去上课。
这天,宋遥看到他电脑上登着教务网,便扫了一眼,看到选修课报名界面,教师是“傅言”那一栏的课程,赫然写着“名额已满”。
他眨了眨眼:“你们几点开始报名?”
傅言:“十点。”
宋遥看了眼时间,现在10:01。
“……”
真是见鬼!
这种无聊的课程居然有这么多人报,只用了一分钟就报满,这些学生都是去看帅哥的吧!
宋遥表情扭曲,他不信邪地刷新了一下页面,结果直接进不去了。
妈的,动不动就崩的教务网倒是全国通用。
他啪地一下合上笔记本,起身走人。
傅言这学期的课在周三下午,还是一周一节,宋遥要到了他的课表,因为无聊,他决定跟去看看。
这次上课的地点变了,但依然是阶梯教室,他趁着课间偷偷混了进去,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很快,来上课的学生就把这间教室填满,一个空座也不剩了。
甚至坐满以后还有人来,看到没座位了,这才离开。
真是离谱。
这门课明明没有这么多名额,教室里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都是来蹭课的。
蹭课又没有学分,何必呢。
宋遥坐的位置有点远了,看不太清讲台上的人,只能隐约看到傅言又戴上了他那副眼镜。
人模狗样的。
他正噬之以鼻,就看到这一排有个同学偷偷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傅言,然后把画面拉到最大。
放大后的画面有些模糊,但可以勉强看清傅言的脸了。
……这也行。
他内心格外不爽,但隔着两个座位,又不好让对方把手机放下来,正郁闷着,就看到讲台上ppt翻到第一页,白底黑字几个大字投在幕布上:
1上课请将手机静音
2可以拍照(仅限课程内容)
3……
偷偷拍照的学生们纷纷放下了手机,但也有不怕死的。
一道激光红点落在宋遥这一排,打在那个还在偷拍的学生身上,傅言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这位同学,我还没开始上课你就拍照,这么好学?”
教室里传来笑声,被点名的学生终于不敢了,收起手机,脸颊通红。
“大家都是第一次上我的课,我欢迎所有坐在这间教室里的同学,只要你们遵守我的课堂纪律,期末考试我不会为难大家,但如果让我发现你们谁外传了和课堂无关的照片,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教室里一片嘘声,有低头删照片的,有看热闹起哄的,宋遥不禁一阵暗爽。
“还有一些来蹭课的同学,不要觉得你们没选我的课就万事大吉,如果被我抓到你们的手机里有不该有的内容,手机我会没收。”
没有一个大学生能够离开手机,来蹭课的学生也汗流浃背了。
“希望大家不要抱侥幸心理,你们在底下干什么,我站在这里看得一清二楚,我希望所有同学都能够认真学习,从我的课程中获益。”
他说着顿了顿,宋遥莫名觉得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急忙把头低下去。
不是吧,坐在这也能看到他吗?
“好了,下面我们开始上课。”
这不是宋遥第一次听傅言上课了,不过上次他站在门外,听得不是那么清楚。
今天他听完了一整节课,不知不觉居然真听进去了,傅言讲的课并不无聊,可以说风趣幽默,举的例子也特别抓马。
要知道这种课放在他当年,那都是用来睡觉的。
这家伙,还挺有当老师的天赋嘛。
一节课结束,学生们纷纷离开教室,赶着去上下一节课,宋遥则还坐在原地没动,托着下巴往讲台上看。
上次他过来凑热闹,被傅言按在讲台后面亲,这次他可不会再自投罗网。
讲台上,有学生围着傅言想要他联系方式,看到他手上的戒指,又退缩了。
宋遥正眯着眼睛,想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缠着有夫之夫,就听到旁边有人在叫自己:“同学,同学?”
他扭过头:“干嘛?”
他一转头,拄着腮帮子的手就离开了脸,被压在底下的戒指显露出来。
跟他搭话的是个挺清秀的小男生,一看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顿时慌乱后退:“啊没事,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对方逃走的背影,宋遥挑了挑眉。
居然想找他要联系方式?撞号了吧。
忽然,一个红点投在他桌上,晃了晃。
宋遥回过头。
傅言正拿着激光笔,朝他这边走来:“还不回家?留在这等着上下一节课?”
“嘁,”宋遥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你什么时候发现我过来的?”
“在你进这个教室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傅言停在他这一排,“你该不会觉得你混进这些学生当中,就不会被发现了吧?我建议你站在讲台上看一看,是谁与众不同,真的一目了然。”
宋遥十分不服,撇撇嘴:“发现就发现喽,我只是来监督你,看看你有没有又在外面吸引一些不必要的目光。”
“那结果呢?”
“结果嘛……”宋遥冲他亮出手上的戒指,“这东西效果不错。”
几个还没走的学生听到他们的交谈,发出低声尖叫,一副磕到了的兴奋表情。
傅言笑:“的确效果不错。”
宋遥赶紧拉住他的手,把他拽出教室。
身后的尖叫更大声了。
他拉着傅言一直跑出教学楼,这才缓一口气:“以后我还是不来了。”
他抬眼看对方:“我说,你该不会真打算一直干下去了吧?好好的霸总不当,来这当什么老师。”
“教完这个学期就不教了。”
“真的?”
“真的,本来也只是接替别人而已,上学期教这门课的老师生病了,要动手术,所以我来代课,他现在还在休养,下个学期回来。”
“这还差不多,”宋遥眉头逐渐舒展,“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了。”
傅言牵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往停车场走:“对了,你的办公室已经装修好了,明天去公司看看?”
“好啊。”
第 58 章
第二天下午, 两人来到公司。
上次来公司还是在上周,宋遥吩咐了一大堆装修方案,自己却没怎么盯着, 反正他相信傅言的审美。
今天一进办公室, 里面已经大变样, 简洁冰冷的硬科技风摇身一变, 成了温馨明亮的氛围。
宋遥眼前一亮:“可以啊你,完全超出我的预期。”
他走到办公桌前, 在椅子上坐下, 符合人体曲线的椅子将他包裹, 别提有多舒服。
他打开电脑。
傅言:“可能用到的软件我都帮你装好了, 至于游戏,你自己下,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工作时间打游戏,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
宋遥才不搭理他那套:“抓到又怎么样, 你能把我开了?”
“那倒不会,”傅言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但我可以罚你晚上多做几次, 抓到一次加一次, 很合理吧?”
宋遥:“……”
他眼皮跳了跳, 刚准备下游戏的手又停住了,冲对方比了个中指:“算你狠。”
房间里用书架做了隔断, 一边是办公区, 一边是会客区——或者说“缓冲区”, 老板进来抓他摸鱼的时候,他有时间及时把游戏关了。
“书架上的书我让姜助理随便放的, 反正你也不看。”傅言又说。
宋遥感觉自己被鄙视了,没搭理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舒服。
米白色的沙发上摆了几个造型可爱的动物抱枕,他拿起一个,是只狐狸,又拿起另外一个……
“这是什么,猫?”
“狮子。”
“狮子?”
宋遥疑惑地看他,不明白为什么是狐狸和狮子,怎么看这俩动物也不沾边吧。
直到他看到傅言脸上的笑意,唇角翘起的弧度和狐狸嘴角的弧度如出一辙。
这狐狸抱枕……好像傅言啊。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指指对方,又指指自己:“你该不会想说,狐狸是你,狮子是我?”
“不像吗?”
“像个鬼!”
狮子抱枕臭着一张脸,嘴巴特意做成了“”型,额头还有个爆筋符号,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哪里不像了?”傅言忍俊不禁,“明明和你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宋遥:“滚!”
他一把将抱枕扔出,照着傅言的脑袋砸过去,被对方轻松接住。
没砸到他,宋遥更生气了,照着狐狸抱枕的脸邦邦就是两拳:“我让你笑,让你笑!”
抱枕被他揍得变形,扭曲的笑容反而更加嘲讽。
“没什么意见的话,那就这样了,”傅言把狮子抱枕放回沙发,“不过家具都是新的,可能会有些味道,我建议你过段时间再搬过来。”
屋子里的确有股木头味,但不算严重,空气净化器也开着,正在源源不断地释放新鲜空气。
“行吧,”宋遥起身,“反正你不上班我也不用来公司,在哪都一样,回家吧。”
“现在还不能回家,今天有点工作要处理。”
傅总工作实属难得,宋遥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三点,就也没说什么,跟着他来到隔壁办公室。
这段时间他都在傅言屋子里办公,桌子和对方桌子正对着。
傅言把姜助理叫了过来,跟他讨论什么项目,宋遥没兴趣听,百无聊赖地坐下来刷手机。
过了一会儿,姜助理出去了,傅言打开电脑不知道忙些什么,又掏出手机打电话。
宋遥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他身上,回想起他昨天讲课时的模样,从容不迫又风度翩翩。
现在也是一样。
因为傅言总是很闲,他几乎难以见到他忙碌时的样子,也是第一次这样长时间、近距离地观察他如何工作。
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最帅,现在看来,这话还真有点道理,傅言认真专注的样子堪称赏心悦目,比有事没事损他两句顺眼多了。
嗯,认真专注地做那事时也挺帅的,只要他不露出满肚子坏水的傅式招牌微笑,就都挺帅。
宋遥一只手托着下巴,欣赏着某个工作中的男人,忽然听到他说:“宋先生言重了,合作而已,谈不上什么照拂。”
宋遥耽于美色的大脑逐渐清醒——刚刚傅言说什么?宋先生?哪个宋先生?
傅言笑了笑,继续打电话:“您要是愿意亲自前来,那最好不过,恰好我也在公司,不知道您今天有没有时间?”
宋遥侧耳细听,试图捕捉到电话对面的人的声音,可惜傅言通话音量开得太小,根本听不到一点。
“好,那就半小时后见。”说着,傅言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见谁?”宋遥连忙追问,“谁要过来?”
“见合作对象,宋总。”
“哪个宋?”
“宋建林的宋。”
宋遥:“……”
草,姓傅的闷声不响给他搞了个大的!
他不禁拍案而起,音量陡然拔高:“你要和宋建林合作?!”
“有什么好意外的,都是一家人了,不合作才不正常,”傅言放下手机,将身体往后一靠,“我对宋家的研究领域一直都很感兴趣,恰好他们最近遇到了困难,产品开发陷入瓶颈,正需要一笔资金支持,傅家又有意涉足,彼此合作是双赢局面。”
“遇到困难?”宋遥将信将疑,“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从来没问过吧。”
宋遥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确对宋建林在搞些什么不关心。
但从傅言嘴里听到自己家的事,也太奇怪了。
他十分不爽:“他等下就来?”
“嗯。”
宋遥不想看见宋建林,转身就要走:“那你们谈,我先回我办公室待着,谈完了叫我。”
“等下,”傅言阻拦他,“你是秘书,总得留在这里招待客人。”
宋遥不耐烦了,正想怼他,心思忽然一转,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
这是故意想让宋建林看见他?
也对,宋建林还不知道他在傅氏集团上班的事,如果知道他给傅言当秘书,一定会气死吧。
想到这里,他紧皱的眉头舒展:“那好吧。”
说完,他去休息室换了身衣服。
宋遥属于非常不爱穿正装的那类人,西装让他觉得束缚,平常傅言来公司也待不了多久,他就不换衣服。
但以防万一,在办公室里备着一身,正巧,今天能派上用场。
衣服是傅言给他定做的,穿上以后,衬得他身姿挺拔,腰身劲窄,十分有型。
他站在穿衣镜前,打好领带,整理整理袖口,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自己臭美了一圈,出去给傅言看:“怎么样?”
傅言投来视线。
这套西装除了刚拿到手的时候宋遥试了一下,今天还是第一次正式穿,他视线在宋遥身上来来回回,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眼中流露出欣赏:“不错,宋秘书今天真帅。”
宋遥得意:“那是当然。”
“你过来。”
宋遥不明所以,走到他跟前,就见傅言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翻出几枚领带夹,放在他襟前比了比,选了一枚合适的给他夹上。
又用手给他拢了拢头发,扒拉着他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宋遥回到镜前。
被傅言这么一搞,他整个人气质都发生了改变,禁欲感一下子上来了。
宋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打扮出这种风格,十分惊讶。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他离开休息室关好门,傅言也说了声“进”。
姜助理带着客人进来,他看到宋遥的瞬间,愣了一下,才转向傅言:“傅总,宋总来了。”
“好,你去吧。”
宋建林上前一步,笑得一脸和蔼,正要跟傅言握手,却先看到他旁边的宋遥。
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如果宋遥只是单纯出现在傅言的办公室,倒也没什么,毕竟他们已经结婚了,可关键在于,宋遥这一身打扮……
宋建林从没见过儿子穿成这样。
他无数次幻想过宋遥穿上正装,继承他的位置,却没想到这一幕发生在别人家的公司里。
过度震惊让他失语,还是傅言先冲他伸手:“宋总,别来无恙。”
宋建林回过神,急忙和他握手:“别来无恙,别来无恙。”
两人落了座,宋遥从茶几底下掏茶叶,对宋建林微笑道:“宋总喝什么茶?铁观音?普洱?碧螺春?”
宋建林:“……”
“我记得宋总喜欢喝乌龙,那就铁观音喽?”宋遥根本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泡起了茶。
宋建林眼睑抽动,听到宋遥喊他“宋总”,他心情别提有多复杂,但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把目光转向傅言,尴尬地笑了笑:“傅总,宋遥这是……”
傅言:“哦,宋遥现在是我秘书。”
空气陷入长久的沉默。
久到宋遥把茶泡好了,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傅总,宋总,请。”
浅金碧的茶水冒着热气,清香淡雅,一闻就是好茶,可宋建林却没了品尝的欲|望。
“今年的春茶,宋总尝尝?”傅言道。
宋建林这才抿了一口,赞不绝口:“真是好茶。”
两人品了一番茶,这才开始谈正事,宋遥对和工作有关的东西兴趣全无,站在那就开始昏昏欲睡。
聊了一会儿,他忽然听到傅言喊他:“差点忘了,宋秘书,把我桌上那份文件给姜助理送去,他估计等急了。”
宋遥清醒过来:“哦,好。”
傅言故意支开他,他也乐得清闲,拿着东西离开办公室。
身后,傅言道:“宋总,我们继续说。”
门关上。
听不到宋建林的声音,耳朵都清净不少,宋遥把文件给姜助理送去,对方拉住他,神秘兮兮地问:“宋秘书,刚那个是你爸?”
“是啊。”
“他见到你难道不该高兴吗?为什么是那种表情?”
姜助理不了解他家的事,宋遥也懒得多说,揶揄道:“如果是你,家里唯一一根独苗不继承你的家业,跑去别人家当秘书,你也不会高兴的吧?”
姜助理认真思索,赞成点头:“也是哦。”
第 59 章
宋遥老实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不过,你就一点不好奇他们在聊什么?”姜助理问,“和自家有关的事, 总要关心一下吧。”
“是和宋建林有关, 与我无关, ”宋遥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我又不打算继承家业,他们爱商谈什么是他们的事。”
姜助理叹口气:“真是羡慕你们这种‘不好好努力就要回家继承家业’的富二代, 我要是也有家业要继承就好了……我爸怎么还不告诉我我们家有亿万家财呢, 我不想努力了。”
他自言自语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宋遥沉默片刻,忽然问:“姜助理应该双亲健在吧?”
姜助理一愣:“呃,怎么了?”
“如果以牺牲你的双亲之一为代价,换这亿万家财,你还愿意吗?”
姜助理:“……”
这个问题简直让人无从回答, 他看了看宋遥,觉得他那语气不像在开玩笑。
于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触及到了别人的伤心事, 连忙赔笑:“不好意思啊, 我不是故意的, 宋秘书你别生气。”
“没什么,我没生气, 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姜助理有些为难, 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是我的话, 肯定不能接受了,但如果是那些本就家庭不幸, 恨不得父母去死的孩子,想必会欣然答应吧。”
“嗯,”宋遥点点头,“我每次和宋建林吵架,都恨不得他去死,甚至想过‘如果当年死的不是我妈是我爸就好了’,可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的念头太过恶毒,如果我真的有选择的机会,我大概也和你一样,谁都不会选。”
不知道宋家具体发生过什么,姜助理也不好继续往下说,只能在内心祈祷傅总那边快点结束,他要招架不住了。
说也奇怪,几年前他刚当上助理的时候,觉得傅总是最难招架的那个,整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工作时间久了,就发现其实也还好,反倒是这位新上任的宋秘书更让人头大。
或许是少爷脾气,只有别人迁就他的份,没有他迁就别人的份,像是趾高气昂、耀武扬威的猫。
唯独傅言降得住他。
又或者说,是宋遥自甘被降,毕竟几千年来,猫从未真正被人类驯化。
姜助理再次叹气,居然有点羡慕他们这种关系,彼此都是命中的“唯一”。
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找到那个“唯一”呢……
正想得出神,忽然看到宋遥站起身:“傅言给我发消息说谈完了,我回去了。”
“啊?哦,宋秘书慢走。”
宋遥离开总助办公室。
他溜达着往傅言那屋走,却被人叫住。
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怒意:“宋遥!”
“……你怎么还没走?”宋遥不情不愿地回过头,“事情都谈完了,还留在这干什么?我只是秘书,不负责和你们对接项目上的事。”
“你还好意思说出来?”宋建林一把拽住他,把他拉到没人的角落,“你给我说清楚,你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这一身,啊?”
他说着扽了扽宋遥的衣领,宋遥一脸嫌弃地躲开:“乱碰什么。我干什么还得跟你汇报?那我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也要跟你汇报?”
宋建林差点被他气死:“你!”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有支配自己人生的资格和能力,上次傅言难道没提醒你,让你少管我,手不要伸得太长?”
毕竟是在公司,他还不想真的和宋建林吵起来,似乎穿上这一身正装,行为也该变得成熟一些,因此他刻意压着嗓子,没有大声说话。
宋建林自然也知道他不该在傅家的公司和儿子吵架,他用力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其他事我都可以不管你,但唯独这一件,我真的不明白你,宋遥,放着自己家的家业不继承,跑去给别人当秘书,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从来没说过要继承家业,是你一厢情愿地把我当成继承人,你完全可以把你的遗产全都留给别人,我不介意。”宋遥一摊手,无所谓地说,“而且我提醒你,傅言不是‘别人’,他是我对象,我们已经结婚了,合法的。”
宋建林:“……”
他脸色变了变,由黑转青:“好,就算你不想继承家业,我也不逼你,可你在这当个秘书,能有什么出息?你要一辈子给人端茶倒水?就干这些伺候人的活儿?”
“我伺候谁了?”宋遥莫名其妙,“今天是你来,我才勉为其难地给你泡个茶,你不爱喝可以说,我还不想给你泡呢,放在往常,傅言让我给他冲杯咖啡还得哄着我,我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不论在宋家还是在傅家,不论我当老板还是当秘书,没人可以对我指手画脚,明白吗?”
宋建林气得直按自己额头,烦躁地在原地踱了几步:“你怎么就听不明白我的话?我不反对你和傅言在一起,我只是不希望你成为他光环之下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庸,你该有你的立身之本,而不是做他的陪衬。”
“你认为我现在是他的陪衬吗?”宋遥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太自我代入了,因为我妈因你而死,成了你的陪衬,你就害怕我也变得和她一样?”
宋建林忽然怔住。
宋遥:“继承了你的一切就不算陪衬了吗?从父辈那里得到的钱财、权力,就是你口中的‘立身之本’?试问有哪一点是我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从这一点来说,我继承你的钱,和继承傅言的钱有任何不同吗?”
宋建林哑口无言。
宋遥:“别把你的一切强加在我身上,你失去了你的妻子,可我没有。你每一天都在想,‘如果我有足够的能力就能应对危机’,所以你一步也不肯停下来,可我不需要。你为了愧疚而活,为了责任而活,可我不是。”
“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记事那天起就知道,我想摆脱和你有关的一切,不论是小时候你对我的冷漠,还是长大后你对我的过度管束,都让我觉得厌烦。远离宋家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我做的任何事都是我想做的,我只为自己快乐而活,你的人生目标,不在我考虑之内。”
宋建林嘴唇颤了颤,铁青的脸色渐渐发白。
“听到儿子说讨厌自己,很害怕吗?”宋遥歪了一下头,笑起来,“你早应该习惯了才对,还是说,感觉到我恨你,和我亲口说出恨你,还是不一样的?”
宋建林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
“你知道吗,小时候你对我冷漠,我只是觉得你不爱我,可长大了,你以你所认为的对我好的方式弥补我,我甚至开始觉得你根本就是恨我,不然的话,为什么所有的弥补都以我厌恶的形式出现?”
“我……不是……”宋建林想要为自己辩驳,才发现人类的语言可以如此苍白无力。
“你和那些自己无能却望子成龙的家长没有任何区别,钱并不能拓宽你的眼界——觉得弹钢琴会有出息,就逼孩子去弹钢琴,不管他们是否喜欢;从不对孩子说一句褒奖的话,认为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责骂才是鞭策;觉得自己是过来人,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所以孩子必须听你的,不允许他们有一点点自我,不给他们任何私人空间,甚至规定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必须要在晚上十一点以前回家。”
宋建林:“我那只是……”
“只是担心我在外面遇到危险?”宋遥啼笑皆非,“或许你搞不清楚‘关心’和‘管束’的界限,但我也没兴趣当你的小白鼠,让你实验该怎么做一个好父亲。”
宋建林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
“我看这辈子就算了,”宋遥由衷地提出建议,“希望你下辈子能遇到一个跟你合得来的儿子,我也能遇到一个跟我合得来的父亲。至于现在么,反正我们的关系不会变得更好,也不会变得更坏,就顺其自然——哦对了,我对你唯一的要求,是不要插手我的生活,不要干涉我的决定。”
他看了眼手机:“快到下班时间了,宋总请回吧,我们傅总从不加班,希望您不要让他破例。”
说完他就往办公室走,抬脚的瞬间,他听到宋建林颤抖的声音:“宋遥,对不起。”
这是宋建林第一次当面给他道歉。
让这个一生要强的男人拉下面子给儿子道歉,大概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宋遥顿了顿,发现自己内心竟没有太大波澜,自从上次跟傅言大哭一场以后,对于父母那种浓烈的感情也变淡了,以至于他可以和宋建林心平气和地说话,可以和不算交心的姜助理谈及母亲的话题。
好像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跟自己和解以后,他开始能跟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和解。
于是他回应了宋建林的话,对他说:“我也一样。”
说完,他推开办公室的门。
傅言已经关了电脑,看起来正准备下班,见他进来,问道:“跟你父亲聊完了?”
“你果然是故意的,”宋遥走到他跟前,“明明知道他没走,还非要让我过来,就是想让我和他碰上吧?”
“我觉得对话的机会应该让给你们两个,我在场不太合适。”
宋遥白他一眼:“该不会这个什么项目本身就是让我跟他见面的幌子?”
傅言:“那倒没有,项目是真的,想和宋家合作也是真的,正因为想和宋家合作,才觉得有必要告知你,以后我们两家常有来往,宋建林知道你在我这当秘书是迟早的事,不如早点告诉他——我这个人,最不喜欢不安定的因素。”
宋遥嘁了一声,懒得听他解释。
“你们聊得怎么样?我刚没听到外面有动静,应该是没吵架?”
“在这吵架多丢人,老宋才拉不下那个脸,”宋遥说,“怎么说呢,算是说出了我这些年的心里话,我还是第一次一口气跟他说这么多话,都赶上一篇八百字小作文了吧。”
“那看来,我们遥遥长大了,”傅言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不能再管你叫小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