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人间何处不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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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闲庭得着信儿赶来,绕池一周急急奔走,只为寻一人。fangzexs
走到西岸,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把池边柳露桃紧紧拥入怀中。
许是受惊吓,柳露桃在他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子才止住。
哭完才惊觉,四周怎的,静悄悄的?
扭脸来看,周遭众人隐隐以一宫装女子为首,医官院的大人正在看顾她膝边的平王殿下,间或向她答话,神色十分恭谨。
她不是戴皇后是谁?
柳露桃瞧瞧方闲庭,方闲庭揽她走来见礼。
还没跪呢,戴皇后一把握住她的手:“你起来,你与本宫皇儿是救命之恩,断没有受你跪的道理。”
说着又教平王过来谢恩,柳露桃只是一个劲摇头辞不受谢,一眼不敢多看那孩子。戴皇后只当她吃惊受嚇,又见她夫妻两个恩爱甚笃,遂体贴命方闲庭好生照应,不必上值,归家罢了。
方闲庭谢恩,柳露桃则滞留岸边多看两眼。
看见沈恩竹边上看护着一女子,身裹他的氅子,是沈素笙她大姐姐沈惠箫。
还能来回走动,想来全须全尾毫发无伤,柳露桃收回目光,任方闲庭带着她往外走。
上马,驰骋,出金明池,进宜泽门,过御街州桥,再过保康门桥,到紫栏街。
“点火烧水,”方闲庭一叠声吩咐,“顿姜片茶,打选干净衣裳!”
又摸一摸柳露桃的脸,吸着气说:“脸色怎的这么难看?呛着水了?”
柳露桃呆呆的,直愣愣靠在湢澡室螺钿床边上,不言语,方闲庭着急:
“哪儿不得劲?身上哪疼么?露儿?”
哪里疼?
哪里也不疼,六年前的柳露桃会呛着水,如今的柳露桃下水,凫水技艺卓绝,又备有芦管,换气也省,怎会呛着?身上旁的也没哪里病着痛着。
她会凫水,那许许多多无辜落水的人,不会。
尤其皇长子,平王那孩子,险些溺毙。
这些都是柳露桃计划此事时没有料到的。
区区二十斤燃土,工艺也不纯,还在水上,点一座骆虹桥已是顶天,怎么就演变成水心五殿宫女太监和贵人主子齐齐落水?
是了,柳露桃知道只有骆虹桥会炸,他们不知,任是谁都要打量这燃土是奔着水心五殿去的,都会觉着骆虹桥只是阵前鼓。
这不正是你的计谋?柳露桃扪心自问喘不上气,你就是想赖柳青雪行刺呀,你怎个没料到,你说得好听。
幸而都安然无恙,平王救回来了,沈大姐姐也平安,要不的你怎样?你死不死。
千不念、万不念,柳露桃心中冷一阵、热一阵,全是后怕,沉甸甸、闷腾腾压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无计可消除。
她身边方闲庭搂着她:“露儿?露儿?”
她恍然移过眼睛,目光一时轻一时重,陡然一激,直剌剌射在方闲庭面上。
“哎?露儿你——”
方闲庭惊呼。
冷不防他衣裳领子被柳露桃攥住,不由分说把他向后一推,搡到螺钿床头。
“怎了这是?”方闲庭仰在枕上不明所以。
“嘘。”柳露桃倾身覆到他身上,把他佩剑解下,又把他盘扣解下。
不不,一下方闲庭不依,挣扎要坐起来:“你身上还湿着透,不拿热水泡一晌看要着寒气,我抱你到浴盆里去。”
谁去?柳露桃反正不去,你方闲庭要起身是不是,软肋被柳露桃垂首挑着顶冠拨一口,看你还要不要起身。
方闲庭倒抽一口冷气,他一向禁不住这个,不自觉劲腰虬腹向上顶展,口中喟叹一声:“露儿……”
平日柳露桃绝少允他这营生,偶然一遭直把他三魂六魄震飞,直冲九霄云外,他手中柳露桃一缕长发是湿的,他身上柳露桃浑身是湿的。
唯独方闲庭嗓子口是干的,直冒火星那样的干,望着头顶红绡宝帐双拳紧握,费老鼻子力气才遏止些儿,些儿不甚良善的念头,轻侮他露儿的念头。
一时那话紫涨跳奢,柳露桃丢开,张着红嘟嘟的嘴唇道:“蜇不下了。”
就手撑在榻上,左右排开往下研进。
初时濡涩艰难仅没其楞,次后捱擦之间渐觉汩汩,方闲庭把眼睛细看,只见她两边撑地皆满,仙蚌鼓腮、红蝠振翅,顿时腹中一捧热血直冲天灵盖,一个没忍住急按柳露桃双腿坐下。
两人没禁都呼出声,方闲庭愧疚:“伤着你了?”
就要起来看,柳露桃却不动,面上长眉微蹙白齿碾唇,分明吃痛不胜隐忍之态,却眉宇间不知哪里透出一股畅快,似乎心里就紧着这一捻子的疼劲。
“今日怎了?”方闲庭问。
无人作答,作答的是柳露桃合伏得密不透风的身子。
蹲踞良久,方闲庭被勾得也耐不得,在她一寸纤腰上搏弄片刻,一把箍住提举不止,须臾,直攮到绝异处注下。
方闲庭唯恐伤着,就要起来看,没想又被柳露桃按住,才交多久,她又提股作弄起来,直把方闲庭缠住。
两人直缠满一个时辰,柳露桃又交,绞住方闲庭也交,柳露桃方体倦目瞑,似乎歇着睡去。
果真睡去,方闲庭轻唤两声住口,轻手轻脚出来,把她浑身湿漉漉衣裳剥掉,抱她到热水里泡一晌,拿手巾裹拭干净,又抱着回卧房给她擦头发。
她一直也没醒。
奇怪,方闲庭蹑手蹑脚、仔仔细细擦她的湿发,今日真是奇了。
床笫之间那档子事,要说从前在侯府时,还真的没甚出奇,他是一腔热血的,他打建州回来一眼相中的女子,由来带着一股驰骋沙场攒下来的热,只觉他露儿浑身无处不可爱。
可是再爱,再热,也抵挡不住柳露桃的疏淡。
侯府时的柳露桃一向规规矩矩,躺在榻上平伸直卧,从没有歪扭的时候,双手拢在小腹,脖颈好似定在枕上,一动也不动。那项上也会面红耳赤,但是绝不多发一声儿、多动一寸。
方闲庭没有旁的收房,军营里哪有空思虑这个?他只有柳露桃一个女人,只以为男女之事大抵就是如此。
也无妨,与他而言已是极乐。
直到后来搬到紫栏街。
紫栏街的露儿,无拘的性子显露,两人渐渐顽耍开,无般不摆弄出来,诸如裙带系在梁上、绣垫铺在后院亭子里,方闲庭才知,此乐无极。
今日,又长见识,一向是他猴急禁不住,今日倒是露儿,癫得没边。
果真是受惊吓?方闲庭私心里想着如此有惊无险,多来几遭也无妨。
想着,一寸一寸打理好柳露桃的长发,手脚拢着把人抱在怀里,美滋滋陪着歇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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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几日,风平浪静。
修禊上巳日的变故,城中议论不休,可当夜一道急诏下来,各县府邸报抄在府衙门口,严令不许妄议,但有长舌头呲风的算刺客同党处置。
刺客,平康帝金口玉言,把这事儿归成有人行刺。
紧接着一道八竿子打不着的圣旨下来,说皇长子郡王衔的这个“平”的封号,不好,趁着还没来得及昭告天下、祭告祖宗,改成一个“安”字。
这圣旨没头没尾,似乎和金明池之变不挨着,朝中许多人摸不着头脑。
柳露桃也不很摸得清,不过她上心的是另一件。
当日乱乱的,要紧相熟的几个她知道没事,可是心里止不住地忧浮,就怕连累哪个小宫女、小太监丢掉性命。
主子们自有人救,拼上性命也会救,可奴才的命在他们眼里贱得很,说不得就没顾上,淹死在金明池里。
这句准话,柳露桃先托人问过罗公公,又拐弯问过沈素笙,可算问出来:没有,当日宫里出来多少宫女回去多少,一个人没缺。都或多或少受些惊吓,不过人都没事。
柳露桃松一口气。
这日,距离初三已过去五日,申牌时分方闲庭叩门进来。
柳露桃迎他,说:
“前儿你念着红槽米蒸鱼,一直没吃上,今日我特意教他们整治来,也解解你的馋虫。”
方闲庭面上平平:“嗯。”
两人到稍间落座,用夕食、饮茶,无话。
饭毕,方闲庭忽然打发芳时、莲儿出去,柳露桃看一看他神色,凑趣道:“怎了?鱼蒸得不好?”
方闲庭目中深涵:“你惯顿得好水肴。”
这话,隐有他意,却到底是什么?柳露桃拿不住,思忖片刻问:“你打哪来?”
方闲庭道:“龙津桥。”
?龙津桥?龙津桥在城东北,打西山营下衙进城到紫栏街,断断走不到龙津桥。
“你上沈学士府么?”柳露桃问。
“嗯。”
须臾,两人无话,方闲庭转提起另一茬:“官家的疑心:柳贵妃从来咬群拔尖,为何这一遭游幸金明池独独请辞?因耽着宫里宫外两头,官家把这件着沈恩竹详查。”
柳露桃心里跳漏半拍,看这是撞着巧了。
柳贵妃不来金明池,金明池生变,官家把这两椿连成一椿。
方闲庭沉声道:“安王殿下险些遇险,任谁瞧着都是明春殿不干净。”
阿,是啊,这真是,板上钉钉。
方闲庭又道:“柳家的好日子真正到头,要倒霉了。”
嗯,话是这样说。可是,柳家要倒霉,这话从方闲庭口中说出来,怎的半点庆幸没有?正相反,他声气沉得很。
正琢磨着接一句什么,方闲庭黑阴阴脸色问她:“露儿,你没旁的话对我说么?”
“什么话?”柳露桃眉心一跳强笑道。
方闲庭起身,一步一步踱到她跟前,俯身问:
“不是你和樊玉离搭伙埋的?”
“骆虹桥下的燃土。”
柳露桃蓦地抬眼,从他黑漆漆的眼睛里,只看见自己白煞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