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示人机锋暗藏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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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两种男人。moweiwenxuan
一种急功近利。
急功近利者浮,燥的那个气息三尺之外就观得,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坐卧不安,家人与他说话,但有个不合心意,轻则拌嘴合气、重则韶刀打骂,家中再无宁日。
另一种淡泊。
淡泊者沉,宠辱不惊,随遇而安,笃信一个尽人事、知天命,凡事只要自身尽力便不往心里搁,家人邻里和和睦睦,安享太平。
郇子琅不是头一种火燎腿行货子,十成十的宁静致远,今年的皇榜下得迟,京中多少进士学子急得捱不过,害火犯疾者也有,唯独这郇子琅,君子涵沉,不形于色。
他心气神定得住,文茉玉也定得住,夫妻两个每日里笑语和气。
这样的赁客谁不爱?
柳露桃就很爱,更兼文茉玉灵秀多才,通些医术,针指又了得,许多南边扦攓指法都会,她闲时柳露桃最喜欢请她来坐,向她讨来学。
这日学一套平棱元宝纹,近午时候文茉玉起身告辞,说要去字画摊上给她郎君送些吃食,柳露桃说小厨房随你拣用,文茉玉欢喜答应一声出去。
午食过后柳露桃歇午憩,冬日午憩尤其养人,还舒坦,柳露桃起来坐一刻,慢慢匀脸梳头。
发髻正挽着一只杭州攒丝,外头莲儿打帘子进来说沈娘子来了。
“我说是谁好闲情,”沈素笙笑嘻嘻不请自进,“眼看要到未牌上,你才起身?”
柳露桃教她坐,又教顿胡桃夹笋瓜子泡茶,对镜向她笑:“我不知,你姐姐做了从一品淑仪,九嫔之首,你还认我这穷酸亲戚。”
宫中最近占得好星象,晋好几位嫔妃的位份,庞映梨也晋到修仪之位。
沈素笙嗔道:“你这人,人和你说话,你要拿话拶人。大姐姐进去时只是才人,那时你就嫌着我了?”
没有,没有没有,谁嫌谁,两人彼此笑笑。
笑意没维系住一刻,沈素笙耷拉眉眼丧气道:“晋封的诏书阖宫发去,你没有不知道的。我却有件事对你说,你一准不知。”
柳露桃走来窗炕陪坐,问是什么事,她道:
“医官院有准话,淑妃这一胎是滑珠脉,十有八九是双生厮儿。”
啊,双生的皇子?
这一下皂白显出来,什么星宿吉利晋封后宫,那怎么不往明春殿封那两个御侍?这是淑妃肚里男花有准,定好的造化,官家要给戴皇后一脉找补找补。
真是,民生政务好不好咱不知道,帝王制衡之术,平康帝真是时时拿在手里。
柳露桃微笑道:“交春过去,明年要贺喜淑妃了。”
“贺喜不贺喜的,”沈素笙脸上又焕发起来,狡黠一笑,“你不知道,她嘴皮子上生火疖子,热突突只是冒血,口中满嘴燎泡,不定活不活到决撒时候。”
这时茶水果仁端来,柳露桃教她吃茶,一面疑道:“还没看好?”
“她敢叫医官院看?”沈素笙原本厚道人,她姐姐受淑妃欺压狠这才幸灾乐祸,“医官看她时,帐子不打的,官家的面也不见,生怕旁人瞧着她不成人形的脸,大姐姐费好大力气才探出来的信儿。”
又说:“不过官家如今,也不很想着见她的面罢了。”
说官家前几日流连明春殿,次后也就淡了,沈素笙猜测还是香风苑的那两个姐儿,只是又好像中间儿岔着些时日,也说不清。
两人又说回淑妃的病,沈素笙道:“皇后娘娘一力盯着,就看她妹子几时敢把青雪轩的药物夹带进宫。”
柳露桃想一想:“是你先头说的,医喉疮有奇效的什么霜?”
“是,西瓜白霜。”
……
又说几句,沈素笙今日来城东是往东边,要往上善门外虹桥两街探亲,原是过路并不久坐,就告辞出去。
她出去,也是合该有事,正凑着文茉玉归来。
客居于此,出入上覆,文茉玉是依着礼节,少不得在门外听见一耳朵,进来见礼,说两句,要出去,没出去。
扭回头夷犹着问:“奴家方才听见一句西瓜白霜?”
“是,”柳露桃不知缘由,“怎了?”
又说:“不妨事,姐姐只对我说。”
文茉玉道:“西瓜生蔓生藤,形圆而色深绿,因是西域传来是以也称西瓜,奴家乡里常称寒瓜。”
“原来是寒瓜。”柳露桃恍然大悟,这个柳青雪,寒瓜就寒瓜,你要说西瓜,谁认得!
文茉玉接茬道:“寒白霜,奴家乡素有这偏方。取寒瓜削一面作顶盖,剜去瓜瓤,填入马牙硝,封上顶盖存入瓦罐中,寒瓜外壁渐有白霜析出,这白霜医治喉疮对着症。”
柳露桃听着,暗暗心惊,青雪轩的西瓜白霜她没见过,可是据沈素笙说,黑糊糊的,似乎是直从瓜瓤中取出来!
你说这个柳青雪,你要搜罗来各地偏方,你也谨按着方子,自己胡乱琢磨是何道理!
边上文茉玉问:“奴方才不防听一耳朵,似乎宫中这位罹患喉疮的娘娘有孕在身?寒白霜寒气甚重,妊者可万万用不得啊。”
用不得,柳青雪哪个知道?她连制法都能唬乱采来,知道什么禁忌!柳露桃忙问:
“若是不慎沾着呢?”
文茉玉道:“轻则妇犯血劫,重则孩儿流死腹中。若紧要时,娘子可紧着上覆宫中贵人。”
可说呢,柳露桃谢过她把她送出去,一下犯难。
按说看柳家人倒霉,柳露桃又不是活菩萨,能躺着看绝不坐着看,更遑论报信示警。
谁呀?贩盐的做雕銮,谁做那个闲人。
再说此事纯是人祸,寒白霜奉到明春殿,谁也怨不得,只怨柳青雪不学无术一知半解,要咱们多嘴?
可是,倘若真闹出个一尸两命……
再可是,真的巴巴儿地赶去报信?赶去劝告柳青雪,别把那什么害人的白霜送进宫?她不仅不记咱的好,等闲再疑心咱在明春殿有眼线,不值当。
这实在,左也为难,右也为难。
不值当……
且慢,柳露桃长眉一展计上心头。
不值当,且让变得值当就是了。正巧旁的一桩烦心事,或许借机一举料理。
也就值了。
过两日,十月逢望,方闲庭营中有个兄弟办酒不在,侯府中柳青雪晚夕按规矩要伺候公爹夕食,申时三刻,柳露桃打听得方靖廉在家,柳青雪尚未归,遂打选一身素色单薄衣服,早早迳来常山侯府门前等候。
远远只见一顶四抬红漆小轿,垂珠银顶、天青重沿,行来近些又见绡金走水的轿衣,初冬这会子天已经擦黑,那小轿前后四盏缸大的灯笼打着,明晃晃、金赫赫一行人,越行越近。
擦身过,不停轿,紧到二道门才停,柳青雪扶丫鬟的手下来。
柳露桃迎上去,屈膝敛袂:
“奴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两人离得极近。
左右只有柳青雪丫鬟近着身,其余仆妇离得远着,柳露桃轻声细气添一句:“柳青雪,你如今只剩一座香风苑撑门面,镇日还出去忙什么?这向晚才归家。”
柳露桃面上在笑。
菱角清甜的唇,桃花温柔的眼,唇边右面颊上梨涡一湾,说不出的亲和良善天真无邪:
“啊我知道了,是去安顿石恒明家人了?”
柳青雪脸色很差,又不好声张,只得压着火气:“你倒敢认。”
“认什么?”柳露桃张大眼睛,一股纯真的讶异之色流在眼中,衬她眼睛如微雨波澜、天河荐月。
她乔模乔样的,柳青雪似乎再按捺不得,嘴角里憋出声气:“雪花膏是你与沈氏密谋,石恒明也是吃你在背后的陷害。”
你这话说的,往雪花膏里掺胡粉的是谁?撺掇石恒明假公济私的是谁?是咱么。
有些人,根本无须讲理多言。
眼睛一斜,府中门上的小厮已经进悄没声退后两步,是进院通报去,柳露桃从容道:“是我又如何。”
柳青雪双拳紧攥:“那你今日上门是做什么?看笑话来了?我告诉你,你休想。”
不知不觉声量渐高:“没我点头,你也就站在二道门,侯府往里你半步也别想进来。”
“是呀,”柳露桃眼中闪过挑衅的光,“你是侯府的女主人呢。”
轻声细语:“医官院给你姐姐看胎,不知随手看过你没有?”
“什么?”柳青雪一时没听出个白省。
柳露桃恶意盈眸:“也是,想是没有的,要不的诊出个仍是姑娘身子的侯府少夫人,阖宫里怕要笑得打跌。”
又说:“逼得夫君中秋佳节急走,使下三滥段术也卖不出去,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柳青雪大怒,“贱人!”
远处一行人打院中出来,苍色衣裳掩在夜色里,堪堪停在影壁后头。
极不易察觉,柳露桃却察觉了,速即往地上一跪:
“奴知与夫人素有龃龉,只是人命关天,请夫人听奴一言,寒白霜与妊者而言有大毒,夫人万勿进献宫中!”
说罢双手交叠贴一贴额头,大拜至地。
柳青雪一脸懵然:“热突突你胡扯什么?”
不得头绪,先头说:“你怎知我要用西瓜白霜给淑妃治病?”
又厉声喝道:“不!你看红口白牙呲着风!哪个说的淑妃有病?”
柳露桃一脸恳求:“夫人,夫人,纵然从前因着青雪轩故事,淑妃娘娘在宫中吃皇后拿捏,你姊妹二人多有不睦,可她到底是夫人长姊,夫人也要看手足之情。”
又声泪俱下:“纵然都不看着,她腹中孩儿总是无辜,稚子无辜啊夫人。”
说着攀扯柳青雪裙幔,柳青雪气得不轻,把手来推她,一壁骂道:
“胡言乱语!说就像我要故意害她似的,我是她亲妹妹,我们姐妹的事要你多嘴?”
你是她亲妹妹,可你口口声声只称淑妃。
柳露桃手上扯得紧,柳青雪不忿,抬脚要退,又骂:“滚,给我滚出去!”
她右足抬起,挑这时机,柳露桃惊呼一声往后一跌。
影壁处方靖廉步出,威严道:“我侯府的门,谁进谁出,恐不由你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后宫品级采北宋前期制度,皇后以下正一品贵淑德贤四妃从一品淑仪,淑容,顺仪,顺容,婉仪,婉容正二品昭仪,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正三品婕妤正四品美人正五品才人无视品贵人,御侍详见《宋会要·后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