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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淑妃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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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旭容色缀满霜寒,唇瓣紧抿,目光沉沉的打量过每个人,眸中压着幽邃的寒芒,不知是在忖度着什么,良久之后才免了她们的礼。gaoyawx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纷争自然也多,哪怕是在淑妃灵柩前,她们亦要争个高低。

    李充仪立稳后,抬起泪光闪闪的眼眸,脉脉凝视圣人,整个人周身充斥着娇弱无依的楚楚可怜,暗暗递送着勾人的秋波。

    “人死不能复生,请圣人节哀顺变,切勿忧思过度,一定要保重龙体!”

    奈何送了一遍又一遍,秋波凉得透透儿,圣人依旧视若无睹,她的眼角险些累到抽搐,大庭广众之下委实丢不起那个人,僵笑着潦草收场。

    “可怜佳人薄命,淑妃姊姊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何早早的走了?上苍不公啊!”

    郑昭媛不甘落于人后,箭步扑倒在灵柩上,鬓发松散,玉钗落地,痛哭流涕,活像她自己的亲姊姊亡殁。

    南宫旭似有所动容,神情和缓了几分。

    圣人吃这一套!

    有赖她们眼尖发现了圣人松动的迹象,便有样学样蜂拥围上灵柩,硬生生把郑昭媛给挤走,扯着喉咙声嘶力竭的哀嚎,哭天抹泪,泣不成声,伸手拍打着灵柩,喋喋诉说追忆的话。

    倘使没有宫人阻拦,还有两个人试图将淑妃的尸身捞起来搂进怀里,好似亡殁的淑妃是她们连着骨血的至亲。

    反观,淑妃的亲妹妹贤妃慕容湘则孑然地立在一边默默凝望着灵柩泪眼婆娑,神情凄然哀痛,脚下一个不稳还险些栽倒,若不是她的使女丹荔及时来搀扶,少不得磕碰出伤。

    目睹此景,容盈垂着眼帘陷入沉思,遮掩了一抹稍纵即逝的寒凉。

    “淑妃姊姊死得好惨啊,你怎可忍心抛下妹妹!”

    柳昭仪不顾自身形象,紧紧扒着灵柩,眼睛肿得像一对核桃,余光则在不停瞄着圣人。

    “猫哭耗子假慈悲。”郑昭媛重新抢占回一席之地,冷眼剜去,无比唾弃柳昭仪的虚伪言行。

    自闺中起柳氏便欺负打压淑妃,即便进了宫仍旧不改,现而今弄出一副姊妹情深的模样,真叫人作呕。

    柳昭仪佯装哭到力竭,站立不稳,往郑昭媛身上倒去,实则在变相拱走她,“你真心实意的话,有能耐别跟我抢位置哭。”

    “痴心妄想。”

    “白日做梦。”

    两个女人互不相让,身体暗暗用力去挤去拱,手肘较劲儿推搡,甚至乎痛下杀脚。

    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混乱之中殃及了更多的嫔御,不好相与的主子齐聚,自然不肯吃哑巴亏,礼尚往来之间,她们彻底由假哭转变成情真意切的哭喊,悲痛的神情完全由心而发。

    绫绮殿中,一群嫔御哭出了千军万马齐奔袭的汹汹架势,哭闹嘈杂的动静响彻后宫。

    等她们哭够闹够,沙哑了嗓音,瘫软着身子喘息不定,南宫旭面无表情地抛出一番话结束了这场闹剧。

    “既然诸位对淑妃亡殁一事深感沉痛,那么由你们每个人轮流值夜守灵,陪伴着淑妃,好全了一番姊妹情深。”

    沉重地‘扑通’声相继响起,原是有好几个嫔御承受不住昏厥了过去。

    容盈至始至终未发一语,现在她淡淡扫视一圈,终于开了口:“着太医令前来给她们几位诊治。”

    闹剧草草收场,淑妃之死疑云密布,圣人下令将一众人挪入绫绮殿偏殿听审,几名受惊过度的嫔御经太医令一手金针刺穴的绝技后,重新睁开了眼,垂首沉默地站在一旁。

    “太医令正好查验完毕,便在此讲一讲淑妃所中何毒,又是如何中毒。”

    人齐了,南宫旭也不多赘言,直接开门见山。

    “禀圣人,淑妃所中的乃是半夏之毒……”

    “什么?”

    太医令尚未讲完,便遭一道尖利女声打断,浑身吓得一激灵。

    原是柳昭仪出言抢话,状若一介疯妇,急红了眼,歇斯底里的吼叫刺耳至极,“半夏有毒?那你前日给我开的治疗喉痛的方子里为何就有半夏这味药?你到底是何居心?”

    “《神农本草经》载,半夏,味辛,平。主伤寒寒热,心下坚,下气,喉咽肿痛,头眩,胸胀咳逆,肠鸣,止汗。乃是宫中常用的一味药,经浸洗炮制之后毒性全无,还请昭仪放心,您所服用的半夏很安全并无毒性。”

    太医令好声好气与她解释道。

    柳昭仪略略安心,却仍存狐疑,“那你为何又说半夏有毒?”

    “臣适才说过,您服用的半夏是经过几十次的浸洗炮制,所以没有毒性。而导致淑妃中毒的是生半夏,未经任何浸洗炮制,加上日久天长一点一点的积累在体内,毒性慢慢蚕食了淑妃的五脏六腑,最终导致她麻痹而亡。”

    与此同时,太医令身后的医官呈上了两盅紫砂罐,并揭开了盖子,李充仪好奇地凑上前去瞅了一瞅,辨认出罐中所盛之物。

    “不就是鹧鸪粥吗?这东西有什么好稀奇?”

    “充仪慧眼如炬,这确是鹧鸪粥。”太医令拾起一双银箸,从粥里夹起一箸鹧鸪肉,展示给诸人看,“鹧鸪中便藏着半夏之毒。”话语掷地有声,宛如晴空劈下的惊雷令嫔御们骇然不已。

    太医令继续说道:“坊间有一鸪顶九鸡之说。《食疗本草》中记载,鹧鸪能补五脏,益心力,具有营养、滋补、保健功效。因此,王公贵胄常以此滋补身体,鹧鸪粥的做法简便,只需用盐将鹧鸪腌制成咸鹧鸪风干保存,食用之际与粳米一起煮,香糯美味,齿颊留香。”详尽介绍了鹧鸪的功效,他话锋一转,强调道:“但是,只有经过专业炮制后的鹧鸪才可毒性全消,食之裨益良多。”

    “臣验出淑妃所食之粥里的鹧鸪含有生半夏浸泡过的残余汁液,鹧鸪本身喜食半夏和乌头嫩苗两样含剧毒的植物。如果未经浸泡炮制,人再吃鹧鸪,又是被歹人特意浸过生半夏汁液的鹧鸪,毒素累积于体,只消十余日服用者便会中毒而亡。”

    话音一落,满座皆惊。

    郑昭媛倒抽了口凉气,恨恨道:“好歹毒的心肠,到底是谁用这种阴毒法子害了淑妃姊姊!”

    南宫旭淡淡扫了一眼高澹,眼中深意不言而喻。

    高澹即刻会意,挽着拂尘唱喏:“传采箐入殿!”

    金吾卫押着一名身穿宫人服饰的少女进殿面圣,甫见到圣人的一霎采箐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泣声哽咽,“求圣人替我家主子查出真凶,慰她在天之灵啊!”

    “听闻你是自幼服侍在淑妃身畔,之后又随她进了宫,那这段时间以来你可曾察觉什么异样?淑妃又是从何时开始用鹧鸪粥的?”天子威严冷淡的声音响起,采箐微微一顿,挺直脊背,仰起头目视天颜。

    “禀圣人,自婢子随淑妃入宫以来一切都毫无异样,只是打从十二日前主子的身体略感不适,白日里有些头昏。贤妃曾来探望过一回,并且携了一盅鹧鸪粥给主子补身,主子用过后觉得颇有效用,所以便吩咐了厨下每日煮两盅鹧鸪粥来吃,后面的日子里每次煮鹧鸪粥均是由婢子亲自看守,不曾假手于人。”

    始终静默不语的贤妃慕容湘,现下天降横祸被牵扯进来,再也不能做到独善其身,她略微慌张,眉目间有两分急迫之色。

    “圣人明鉴,妾闻阿姊身体有恙,那日探望的时候便携了鹧鸪粥,也想着毕竟是入口之物,为防止出差错,妾特地走了一遭太医署,寻了一位邹医官请他亲自验过毒后,记录于卷,妾敢以性命起誓绝对不曾下毒谋害过阿姊。”

    慕容湘抬起手指天,信誓旦旦的赌咒发誓,面上一派真诚郑重,“人命关天,请圣人还妾一个清白。”

    闻言,一记重重地叹息自太医令口中发出,“邹医官……”他欲言又止,惋惜地摇了摇首,像是感慨世间的残酷,“邹医官前日突发心疾而亡,他所负责载录的案卷,统统在他临死前亲手烧了个干净。”

    换言之,死无对证。

    “怎么可能?”惊闻邹医官的噩耗,慕容湘不敢置信,怔愕地喃喃道:“定然是有人要陷害我,有人陷害我!”正说着,一把捉住了圣人的手臂,求着他明察秋毫。

    南宫旭眼瞳森冷,飞快挥掉慕容湘的手,眉间略显厌色,窥了一眼容盈,发现她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不甚自在地掸了一掸被慕容湘碰过的地方。

    “哎哟,您冷静点呀。”察觉到圣人的冷淡态度,高澹闪身横在了慕容湘前面,面皮上虚虚浮起一抹笑,使了些力气扯着她往椅子上一按,耷眼睨着丹荔没好气道:“还不给赶紧你家主子端盏茶匀匀气儿。”

    丹荔连连称是。

    就在这节骨眼儿上,长德殿的宫人跑来禀道:“圣人,太后知悉淑妃亡殁,人当即晕了过去,太医署的医官们全都去了。”

    太医令一听,脑仁儿钻心的疼,太医署是没个消停时候了,直接向圣人自请去了长德殿问诊。

    后宫中与此事相关者逐一盘问了一遍,南宫旭经过深思熟虑,做出了一个决定。

    “敕命大理寺卿与御史中丞同刑部尚书、侍郎三司会审,如果两日内找不出真凶,就叫三司长官提头来见。”

    圣人的话音一落,在场之人无不胆战心惊。

    自古以来凡有重大案件会进行三司会审,而在审理过程中那些叫人骨头缝都发凉的刑讯手段才真正叫做惨绝人寰,生不如死,受刑者恨不得自己从未来过这世上一遭。

    更莫说,只给了短短两日时间,又将会有多少酷刑重见天日。

    “凡绫绮殿之人一律禁足于偏殿,无诏不得出入。”

    南宫旭离开之前,最后一眼望向萎靡无神的慕容湘,突然说道:“淑妃亡殁,做妹妹的定然难受,贤妃这两日便好生在拾翠殿里休养,尽量别走动。”

    这句话其实是变相禁了贤妃的足,她曾弄来了一盅鹧鸪粥,存在很大嫌疑。

    慕容湘仿佛是失魂一般,神情麻木的答道:“妾遵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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