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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士族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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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臣工们面面相觑,虽不明白皇后究竟唱的是哪一出,但也得去仔细辨识,历经重重讨论百官终是确认了起居注并非伪造,的确出自太祖皇帝身边的起居郎之手。mchuangshige

    备齐了东西得到承认,容盈笑了笑:“所以,我是有和列位臣工站在一起议政的资格。”

    好像真没法儿辩驳,皇后的一番话有理有据,即便他们再是厌恶江夏万氏,可不得不承认太祖皇帝确实讲过万氏家主能入朝议政,执意阻拦的话定落个不忠之名,得不偿失。

    睥睨着百官神情,容盈清淡一笑,他们百般不情愿,脸拉得老长,到最后也还是要捏着鼻子承认她的地位。

    “今日我以江夏万氏家主的身份参与议政,只想讲三件事。”她翘起嘴角似笑非笑,噙着不易察的凉薄,“第一件事,我以万氏家主的身份奏请圣人,凡有犯错之士族,缴其族中田地林泽矿产,以及附属于土地上的田庄宅苑,释全部佃户之契,允许脱贱为良;第二件事,释尽府中部曲,从今往后不再私募部曲,若有违者处以极刑;第三件事……”

    容盈俯视着文武百官,红唇微启,掷出一个平地惊雷。

    “为纠天下士族,以正民心,江夏万氏自愿带头献出半数田地林泽矿产,以及附属于土地上的田庄宅苑,释全部佃户之契,允许脱贱为良。另释尽府中部曲,不再私募部曲。”

    言讫,含元殿中陷入一片死寂。

    太后党和中立党部分官员难以置信,醒过神来后个个目眦欲裂。

    疯了,皇后绝对是疯了!

    要知道田地、林泽、矿产是士族的命脉根基,失去这些意味着享受不了金尊玉贵的生活,而部曲乃是保护自己安全的盾牌,甚至乎是控制地方的一股强有力的私人势力。

    南宫旭怔愕不已,眼眸半眯敛着幽光,她竟然说出了这些……

    士族豪强凭着势力无限占田和随意买卖土地,已近无法无天的地步。

    一旦迫使士族放弃田地,将会起到抑制田地兼并,使无地少地的农民得到田地,保护农民生产的时间,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士族的经济来源,使普通百姓得到实惠。

    士族大都喜爱山水风光,是以侵占林泽修筑别业者不计其数,严重破坏了森林湖泽和动物的栖居环境,且修筑别业的奢靡攀比之风日益盛行,长此以往下去必将造成恶劣的结果。

    重中之重的一项矿产,乃是士族的根底。

    太祖准允私人开矿冶铸,由少府监下置的掌冶署设收税款,每年征收上来的税款大大充盈了国库,但是许多问题随之冒了出来。

    士族靠矿藏偷铸兵器,奴役百姓,勾结军队犯上作乱。

    私人大量开采铜矿,导致私铸钱币问题十分严重,掌冶署只负责征税,对税后的铜矿是允许自由买卖的。

    因此,导致私铸猖獗,恶钱泛滥,实行改革迫在眉睫,由国监管,方能稳固民心。

    在大应律例中,部曲是门阀士族合法的依附者。

    在战乱时,士族豪强凭借自己的部曲崛起,因军功入仕,其所拥有的部曲纳入正式编制之中,剩余的部曲便成为了士族自己的私兵。

    久而久之,这股势力便站在了国家的对立面,当权者势必不会放任士族拥有大量部曲,成为一块心头大患。

    南宫旭心绪激荡,眸子湛亮,眼下困扰着他夙夜难寐的问题,由容盈一股脑儿的解决了,甚至不惜与天下士族为敌,以万氏阖族为他铺就光明坦途,省下他不少力气。

    缓过神,齐贽敛却骇然的神色,抬眼定定瞧向皇后,眸中情绪复杂,深吸了一口气,“臣附议万家主所言。”

    诸人逐渐缓过劲儿,窦将军上前一步,“臣附议。”

    “臣不敢苟同啊!”

    “臣反对!”

    发出反对之言的大都是太后党官员,他们脸色极差,如丧考批,看向皇后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煞气杀意,恨不能立时砸出手中的朝笏,让她血溅当场。

    好一个江夏万氏女,为了帮圣人制衡他们,居然连自己的家族都豁得出去。

    他们确是决定要舍权舍钱,但并非是掏空自己的家底,把家族根基给连根拔起。

    与此同时,太后攥紧了掌心,恼恨的怒意涨红了面颊,神色变得狰狞,脖颈和手背暴起青筋,一双眼死死地瞪着皇后。

    “难道皇后忘记了你自己亦是士族贵女吗?这么做,天下士族之心将寒矣!”

    万万想不到,万容盈一直默不作声竟攒着这招玉石俱焚来对付她。

    太后态度咄咄逼人,容盈不畏丝毫,眉目波澜不惊,语出锋芒。

    “不敢忘记,江夏万氏昔为天下士族执牛耳者,始终不敢忘士族风节,做人之本,忠君爱国之心,日月可鉴。现而今有的士族倒行逆施,如若不及时迷途知返,终将落得个基业无存,我之所行所言不违良心,只为大应黎庶得享清平盛世。”

    “你……”太后咬牙切齿,满目刻骨恨意,气得胸口泛疼,脑仁嗡鸣,“万氏当真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敢问士族犯法又有何德何能尊于天子?贵于江山社稷?重于天下百姓?”

    容盈傲然环视群臣,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堵得他们哑口无言。

    拊掌声响起,南宫旭坐在御座之上,俊眉舒展,衔着爽朗恣意的笑容,大手一挥,“好!家主所言极是,朕即刻命人拟诏按照你说的去办,给天下人一个满意交代,如有违逆者处以枭首之刑,以正国本!”

    天子最后一句话透露着深深的嗜杀之意,威压慑人,百官不禁被磅礴气势震住,低下了头,噤声不敢多言。

    至此,困扰历代大应天子的士族之权,彻底土崩瓦解。

    后世史书上,称这一日为门阀士族的‘陨落日’,天下士族尽皆成为了圣人的掌中之物。

    看着士族俯首,容盈挪开视线看向南宫旭,袖下的手掌微微攥起,垂目掩下点点晦暗。

    随着落叶缤纷,绿意不复,一早一晚益发寒凉,含凉殿屋檐下专为避暑布置的淙淙水帘已然全部撤去。

    缺少了潺潺流水声,容盈一时还不习惯,瞥着窗外的太液池,未留神间一丝风调皮地吹动膝头放置的书,将书页刮得‘哗哗’作响。

    她压了压书页,宽大袖摆不经意压下多折出了一条浅痕,登时皱起了眉头,垂下头捋平折痕。

    忽然之间右眼皮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一跳,紧接着又反复跳了多次,手按上了心口,眼中泛出疑惑,怎么心里也无端端发悸?

    此时距离士族权势旁落已七日有余,这段日子以来朝堂后宫风平浪静,处处安静祥和,明明无波无澜,为何她却感知出了一种压迫的诡谲之感。

    一股不适感涌上心头,令她无心看书,随手阖上了书,入了内室小憩,朦胧困意很快覆住了灵台,瞌睡虫慢慢侵袭高地,遽然间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踢走了张牙舞爪的瞌睡虫们。

    隔着一道屏风,宫人跪下的身形发颤,口中禀报的语速渐急,含着喘息的起伏,字句不甚连贯。

    容盈披衣的手顿住,命宫人重复一遍。

    “禀殿下,淑妃在一刻钟之前亡殁了。”

    “淑妃一向身体康健,为何会突然亡殁?”

    面对皇后的质问,宫人战战兢兢,只能捡自己知晓的事情禀告。

    “据说太医令赶到绫绮殿的时候,淑妃已处于弥留之际,诊脉之后发现是毒发迹象,毒素已经渗透了五脏六腑,再无力回天。”

    殿外,高澹的徒儿张允匆匆奉圣人之命前来传话儿,水芙径直引他入殿来。

    张允上前行了礼,简明扼要的说清楚原委,“淑妃中毒亡殁一事十分蹊跷,圣人宣诏皇后殿下及各位嫔御速速赶往绫绮殿。”言罢,便欠身一礼,行色匆匆而去。

    事发太过突然,一众嫔御接到淑妃亡殁的死讯,尚处于难以置信之中,又得圣人传召,殿中宫人皆是忙得团团转。

    淑妃位列三妃之首,仅次于皇后之下,是以嫔御们鲜艳华丽的衣饰是一概不能穿戴,匆促之间翻找出素净的衣饰,迅速卸去浓妆更衣。

    等她们来到绫绮殿,目光所及一片哀婉孤凄,白绸垂落,灵幡高挂,祭幛绕廊,漫天漫地的缟素处处透着悲凉。

    灵柩停在殿中,祭案上香烛幽幽燃起一簇亮芒,薄烟升浮又渺淡的散去。

    宫人们身着素服跪在殿前,神情哀凄,哽咽啜泣,久久不绝。

    火盆里的烈焰裹住一沓沓纸钱吞噬化烬,火光跃动扭曲,犹似一头光怪突兀的魍魉兴奋着张开巨口,迫不及待的要作乱。

    所有人的脸上皆流露出了凄切神色,眼眶通红,蓄满了悲痛,落下一行行清泪。

    容盈乌眸微睨,窥见嫔御们种种的悲伤情态,心下轻哂,不无讽刺的想着这场丧礼上究竟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掺杂其中,又会有多少阴谋诡计纷至沓来。

    淑妃灵前,嫔御们梨花带雨的低泣声此起彼伏,表情哀哀切切,乍一看甚是真情实意。

    直至圣人阔步走进殿内,一众嫔御迅速收敛了啜泣声,不掩饰直白的眸光,几近贪婪地注视着她们一心要争取的男子,盈盈拜下一礼,“参见圣人。”

    声若娇莺啼啭,身若弱柳扶风,个个儿素衣淡妆,别人家是清水出芙蓉出了一朵,一枝独秀而已。

    绫绮殿里偏是清水出芙蓉出了满满一个荷塘,堪是百花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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