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直以来, 茂茂进出都有那个叫薛飞的陪着, 林书雅不好下手。
今天终于等到薛飞出门, 道是机会来了, 从早上就让人去映月阁那边盯着, 若是茂茂落单, 就赶紧通知她。
茂茂一进花园她就知道了,又因为听雨轩就在花园隔壁,过来很快。
刚进花园, 看见地上一个木偶,一拿起来,茂茂就跑过来说是他的。
那木偶做得精致,林书雅不用想,也觉得是母亲给郁哥儿准备的, 只不知道被哪个下人弄掉了。
她这里正愁没动手的由头, 这下好了,由头可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茂茂一个做哥哥的和弟弟抢东西,便是打了,别人也只会说林晚照的儿子蛮横不讲理。
林书雅想到林晚照心疼得要死,却又不能发作的样子,便无比痛快。
谁知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去他的巧合, 分明就是陷阱好吗?
然而明白过来已经晚了,就见林晚照抬起头来,声音没有温度:
“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倒打一耙啊。当年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事隔多年我也不想追究。只是今日,你拿着茂茂的东西说是郁哥儿的,还如此笃定,这番贼喊捉贼,怕是不妥吧?”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她语气一转,轻飘飘的说:“茂茂和郁哥儿是亲兄弟。那就不会错了,同一个爹么,那便既是茂茂的,也是郁哥儿的。”
这无疑是在说她偷汉子!
林书雅何时被这么侮辱过,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然而更难听的还在后面。
林晚照讥笑道:“竟不知将军何时在外还有个私生子。姐姐也别急,虽然小妹着实好奇,你在郑家是如何同将军搭上的……罢了,这也无妨,待我去信问过将军,确定无误后,怎么着也要给他一个名分。”
“不过姐姐也是知道的,血脉之事不能乱,若是冒认,为了以儆效尤,就只能打死了,没得坏了将军的名声。”
她淡淡地对花婶儿说:“去听雨轩抱郁哥儿,在将军来信之前,由我占时养着,免得有人试图转移罪证。”
你说我抢人,我特么就抢给你看看!
冰冷的声音像刀子划在林书雅心上,让她失声尖叫:“你敢!”
她死死地盯着林晚照,林晚照迎上她的视线,冷笑道:“那就请姐姐看好了,看看我到底敢不敢。”
那刀只有插在自己身上,才晓得疼。
林书雅慌了,失去儿子的恐惧和被陷害的愤怒交织在一起,使她将一切怒火都发到茂茂身上。
口不择言骂道:“你竟然敢害我,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
声音戛然而止,“畜牲”二字还没出口,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空中响起。
所有人都惊呆了,我的天,二小姐竟然把大小姐打了!!
花婶儿和茂茂比其他人更惊悚,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林晚照动手好吗。
林书雅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晚照:“你竟然敢打我?!”
林晚照缓缓地收回手:“姐姐不是说茂茂没娘么,便当被鬼打了吧。”
鬼?
下人们震惊地回过神来,颤栗的想,这样的二小姐可比鬼还吓人啊!
林书雅怒火冲天,袖子一挽就要打回来:“林晚照,你个小贱人,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开起染坊来了,给脸不要脸,真当这里是你的土匪窝吗?”
可惜她还没近身,就被花婶儿拦住了。
花婶儿目露凶光:“大小姐尽管动手试试。夫人顾念亲情不会将你怎么样,可我老婆子却不认得你。”
这还叫没怎么样?
林书雅怒不可揭,环伺左右吼道:“你们都是死的吗,看着别人打到家里来?”
一边是耀武扬威的大小姐,一边是面慈心狠的将军夫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呵斥声传来:“吵什么吵!瞧你们一个个的,成什么体统!”
一众下人看见王氏来了,纷纷松了口气,这下好了,不用站队了。
林正雅看见王氏,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母亲!”
哟,帮手来了。
林晚照不急不徐地扫了王氏一眼,脸上神情不变。
王氏看着林书雅脸上红色的指印,只觉得身上的肉被人剜了一刀。
不再虚与委蛇,拉下脸来冷声道:“将军夫人好大的威风,便是你身份尊贵又如何,就能无缘无故动手,仗势欺人了?便是告上御前也没这样的道理!”
“无缘无故?太太果然是太太啊,话没问过一句,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林晚照含笑点头:“知道的当是太太开了天眼,不看不听便晓得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还当太太纵女行凶呢。”
话音一落,面如寒冰,脸上哪还有半分笑意。
王氏彻底黑下脸来:“你……”
林晚照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这里谁不知道,是大姐先扣了茂茂,我才随后赶来。太太不说大姐以大欺小就算了,反倒先指责我仗势欺人,这是什么道理?”
王氏指着林书雅脸上的伤:“这
总是你打的吧?”
“是。”林晚照一口承认:“我打的我认。太太也别怪我粗鲁没教养,谁让我娘死得早,没娘教呢。可茂茂他娘——我还在,我不许任何人轻贱他。”
“人同本心,太太是做娘的,女儿也是。您心疼女儿,也得允许我心疼儿子!”
林晚照目光坦荡地看着王氏:“一切争执皆由这个木偶引起,刚有眼睛的都看见了,这木偶刻着茂茂的名字,大姐却说是郁哥儿的。不过人都有私心,太太不相信我们也正常。”
“既如此,只管把所有人叫来问,若真像大姐说的那样,这木偶是郁哥儿的,我便任凭她打回来,绝无二话。”
她一字一句道:“如若查明不是,少不得要请大姐给我个说法了。”
言语间是执意要追究到底。
茂茂一听急了:“阿娘……”
林晚照低头看他:“你可有违背阿娘的教导?”
茂茂:“我没有。”
林晚照:“那你怕什么?”
茂茂愣了愣,随即一脸坚毅的道:“儿子没做错,儿子不怕!”
林晚照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笑容:“阿娘相信你,只要你没做错,阿娘便不会让任何人冤枉了你去。”
茂茂不怕,有的人却怕了。
林晚照掷地有声的话语响彻鼓膜,林书雅移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王氏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是自己女儿不占理。
登时态度急转,强扯出一抹笑来:“一家子姐妹,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争执,还较什么真,算了算了。”
她说着来拉林晚照的手,却被林晚照借着给茂茂擦汗躲开了。
“母亲!”这一幕看得林书雅几欲滴血。
林书雅娇纵蛮横惯了,即便情理皆不占,也不可能低头。尤其是还被林晚照那番出言辱侮,势要讨回来。
王氏看了她一眼,低声呵斥道:“闭嘴。”
恨铁不成钢的同时,脑子急转思索着对策,看这事儿要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林晚照抬起头来,对刘妈说:“去请老爷过来。若是太太觉得连老爷也不可信,那便去请知县!”
一听她要请知县,绕是镇定如王氏,也有点乱了阵脚。
语带讨好:“你这孩子,针头线脑的小事,何至于就到要惊动知县的地步了,你……”
一道浑厚的男声打断了王氏的话:“下官在此,就不用劳烦夫人再跑一趟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说的就是于重远。
于重远其实早就想来林家拜访林晚照,是薛飞说他大嫂不喜欢被人打扰,又想着男女有别,这才打住了。
哪知今日休沐,在街上探查民情时碰见林正天,聊了两句,托他向林晚照问好。
林正天心思一动,便请他到家里做客。
县官不如现管,能同知县攀上交情,这才是大大的实惠。
于重远本就早有此打算,想着借林正天的邀请,顺便看望林晚照也不唐突,也就答应下来。
谁知一来就撞上这么个事情。
都道是家丑不可外扬,此刻却丢人丢到知县的跟前了。
林正天气得眼冒金星,瞪了王氏一眼,冲林正雅道:“看你像什么样子,不成体统,快下去梳洗过后再来见过于知县。”
林正雅咬唇,下去梳洗换衣,一行人挪到了大厅。
事情本就很简单。加上左边坐着林晚照,上面坐着于知县,下人们不敢说谎,几边一对就真相大白了。
尤其是玩偶上刻着名字,林正雅说破天去也无法抵赖。
人证物证俱在,是非曲直谁对谁错,再清楚明白不过。
然而问题就在于林书雅冤枉了茂茂不假,但受害者也是她,所以要怎么解决,这是个问题。
准确来说,全看林晚照。
期间林正天也和王氏一样,避重就轻的对林晚照说,这是小事,上下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何况一家子姐妹?说开就好了,以后天长日久的处着,没必要较真。
被林晚照堵了回去:“父亲觉得这是小事,女儿却不觉得,没人比我更知道清白有多重要。今日要不是于知县在这里,还茂茂一个清白,由着下人们以讹传讹,那以后家里谁的东西掉了少了,是不是都可以说是茂茂拿了?”
林正天讪笑道:“哪有这么严重。”
“不,这还是轻的。”林晚照顿了顿,再开口语带哽咽,打起了感情牌:“若这事传了出去,今日是林家,明日便是渔阳。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往后渔阳的人们说起他,首先就想到的便是偷抢二字,那他往后还有什么前程?”
不止林正天,便是在座的各位都变了脸色。
下人们倒抽一口气,齐齐朝林正雅看去,这样的事大小姐是干得出来的。
二小姐当初就是被流言蜚语逼得投湖的!
于是这下没人说林晚照小题大做了。心中都暗自叹道,大小姐也太狠毒了,居然这样对付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
于重远适时出声,说:“杜夫人说得极是,事关一个人的名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
林晚照起身,朝他施了个礼:“今日多亏于知县,才能还茂茂清白。于知县大恩,待改日茂茂他爹回来,定会亲自上门道谢。”
于重远没想到她会把功劳都算到自己头上,后背一挺,郑重说道:“这是下官该做的。夫人放心,小公子既什么都没做,别说渔阳,便是林家,也断然不会有人说他半个不好。”
林晚照含笑点头,于重远这便是在告诫众人要管好自己的嘴了。
什么都没做?那她脸上的伤怎么来的?就算错,也不是她一个人错。
林书雅刚张嘴,林正天和王氏同时向她看来,俱是警告的眼神。
林书雅气得要死,握着扶手的手青筋直冒,语气生硬的说:“就算是我不对,可你的猫抓伤了我,你也打了我,还想怎样?”
“不怎么样,向茂茂道歉!”林晚照施施然向她看去。
就这样?
别说林书雅不信,连堂上的林正天于重远等都不相信,她闹得这么大,到头来却重拿轻放。
王氏率先反应过来,管她打什么主意,能如此大事化小最好。
她忙看向林书雅,催促道:“正是,快向茂茂道歉。”
林书雅小半辈子就不知道道歉为何物,平生第一次道歉,对象居然是个五岁多的娃娃,又羞又恼,一张脸涨得通红。
然而所有人都看着她,躲是躲不过去了。
她只得站起来,声如蚊纳地对茂茂说:“是大姨不好,以为那玩具是郁哥儿的,错怪了你,你就原谅大姨这一次。大姨那儿还有好多有趣的玩具,一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茂茂站起来,小大人一样:“我阿娘说,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冤枉了我,是该向我道歉,我接受,不过玩具就不必了。”
他抬头看着林晚照说:“您从小就教我,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能让别人抢了去;不是我的,也不要眼热,妄想据为己有。是吧,阿娘?”
林晚照笑着摸摸他的头:“是这个理儿。”
一番话有理有据,这才是受了好教养的孩子,听得于重远连连点头,不由对林晚照另眼相看。
林正天老脸通红,责备地朝王氏看去。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竟还比不过一个孩子有见识。
王氏一口血堵在喉咙,出不来下不去,气得要死:管她什么事,难道女儿是她一个人的?
林晚照没功夫看他们眼神打架,抬起头来对林正天说:“刚言语中大姐提到了教养二字,女儿也颇为赞同。孩子都是一张白纸,能成什么画,端看做爹娘的使什么墨。所以女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郁哥儿在家的这段时间,交由女儿来照看。”
“可以!”
“不行!”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件事就这么重拿轻放,到此结束的时候,林晚照祭出了终极杀招——
她不仅指摘林正雅和王氏两人品行不端,还要以此为由抱走郁哥儿。
说可以的是林正天。
商人重利,对比林晚照带郁哥儿的种种好处,林正雅作为母亲的忧虑和担心都可以忽略。再说一家人么,林晚照也做不出伤害郁哥儿的事来。
这个女儿虽然今非昔比,但林正天相信她的本性还是很善良的,是以林正天觉得,这个可以有。
坚决反对的自然是林书雅。之前林晚照说要带走郁哥儿,她以为只是说说,没想到她竟动真格儿的。
此时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说茂茂有爹生没娘养,林晚照便以此回击,将郁哥儿抢了去。
眼下这种情况下,她的反对是那么无力。于知县还在场,也不可能撒泼耍横不答应。
这会儿她才真正的慌了,求助地向王氏看去。王氏忍住泪意,几不可见的对她摇了摇头。
林正天点了头,便是王氏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只能眼睁睁看着刘妈从香兰手中把郁哥儿抱过去,等于知县一走,瘫倒在地痛哭起来。
回映月阁的路上,花婶儿不赞同的说:“夫人何苦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若是那孩子有个什么,夫人不就是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么。”
林晚照不以为意地拢了拢发髻:“所以我才把香兰要过来。她是从小服侍林书雅长大的,由她来看着茂茂,林书雅和王氏也没什么不放心。”
只是放心却不等于不伤心。想当初杜老三带她去温泉,还有稳妥的人看着茂茂,就这样她都挨不过十天,每天夜里往回赶。
林书雅不是想她心疼么,自己先好好疼一疼吧。
她嘱咐花婶儿:“大人的事和孩子没关系,一应物品都不许克扣。我只要林书雅日夜不安,且投鼠忌器就行了,这样在我们搬走之前,她也不会再动什么歪脑筋,有功夫作妖。”
花婶儿眼睛一亮:“夫人终于想好要搬出林家了?”
林晚照扬起唇角:“之前林家用道德舆论迫使我们住进来;现在我要他们主动打开大门,心甘情愿的送我们走。”
她又不是抖m,乐意在林家看这一张张虚伪的脸。
正愁要怎样名正言顺的搬出去,还不落人话柄,林正雅就递上了台阶,真是谢谢她啊。
不过么,她看了看花婶儿怀中睡着的小土匪,沉下脸来:“晚上不许给这小土匪吃饭。”
花婶儿心里一惊,随即心疼道:“可不饿坏了么,那怎么行。”
林晚照对上花婶儿的视线,似笑非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的好事,你们不止给林书雅挖了个坑,便是连我也算计了进去,是吧?”
刘妈看样子是不知情的,但花婶儿绝对是小土匪的同谋。
他们算着她护短,若是占理,顶不会让茂茂受委屈,于是有恃无恐的挖了个坑,等林书雅跳进去后她来埋人善后。
被林晚照说中,花婶儿嘿嘿一笑,移开目光不敢同她对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