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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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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失乐(21)

    杜倾察觉到陈争的视缐,下意识往阳臺一看,而就在他走神的这一瞬间,陈争将手中的打火机用力掷出,精准地打在杜倾的腕骨麻筋上。杜倾右手顿时失去知觉,刀应声掉落在地。

    杜倾反应很快,想去捡,但已经来不及了,陈争急速杀到,将他按在地上,同时一脚将刀踢到吕鸥面前。吕鸥愣了下,捡起刀,藏到身后。

    杜倾正在嚎叫着挣扎,陈争控制着他,对吕鸥说:“还愣着幹什么?”

    吕鸥反应了会儿,看看被扎了脖子的易浩,这才走过去,“喂,你还好吧?”

    警车就在楼下,易浩被送去医院,杜倾则被押到北页分局。路上吕鸥看着窗外发呆,陈争说:“你没过瘾是不是?”

    吕鸥瘪了下嘴,“我还以为我冒着生命危险爬阳臺能起到大作用,结果我才登场,战斗就结束了。我好像个小丑啊。”

    陈争说:“也不是完全没起到作用。”

    吕鸥:“咦?”

    陈争:“起码分散了一下杜倾的注意力。”

    吕鸥很不满足,“那也还是个小丑。”

    杜父听说儿子找到了,连忙赶到分局,没想到儿子却是从警车上被押下来的。他顿时火冒三丈,“你们什么意思?我儿子是受害者!”

    吕鸥赶在陈争开口之前说,“受害者现在在医院,他差点杀人。大叔,你就別在这鬧事了。”

    杜父当场傻眼,“你们说什么?”

    陈争说:“情况有点复杂,等我们调查完,再给你一个答案。”

    审讯室,杜倾态度强硬,叫嚣是张曦苒和易浩想要杀他,他好不容易挣脱,是自卫而已。

    陈争问:“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是怎么把你弄到面块街?你別跟我吼,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

    杜倾在二中横惯了,也不怕派出所的民警,但面对陈争却很是犯憷,一方面这个警察一看就和派出所的不同,另一方面他的手腕现在还痛得厉害,一个打火机怎么被玩得跟子弹一样?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如此想着,开始说自己的遭遇。

    张曦苒无缘无故送他玩偶,他就觉得不对劲,且不说全校都在传诅咒娃娃的事,张曦苒是他以前追过的,这女的傲得很,明明长得也不怎么样,却学校花假清高,校花也没她这么清高呢。

    没追到张曦苒,他觉得挺丢脸的,后来有了新的目标,便懒得围着张曦苒转了。

    张曦苒送他玩偶,他第一反应是有病吧?仔细一想,觉得张曦苒是在诅咒他。这就好玩了,张曦苒平时不做声不出气的,居然敢诅咒他。吃了什么胆子这么大?他根本不生气,只是觉得遇到了有趣的事。你诅咒我,我就跟你玩,看看你到底要怎么整我。

    20号,张曦苒给他递了纸条,约他下了晚自习之后见面。他没有马上赴约,而是和兄弟们在学校门口吃烧烤,想着晾张曦苒一会儿。11点多时,街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他才潇潇洒洒地去说好的地点。他知道张曦苒肯定不是对他告白,但他也不是没有准备,一个说话声音丁点儿的女孩能对自己做什么?可他没想到的是,张曦苒找来了一个帮手,还有车!

    易浩出现在他身后,一块板砖砸在他头上,他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就发现被绑在老屋子里了。张曦苒没来看过他,但易浩每天都来,检查绳子绑得结实不结实。他对易浩没什么印象,想了半天才想起,高一的时候打过易浩。

    他特別看不惯这些总是低着头的矮小男生,没个男人的样子,跟太监似的。易浩没有惹过他,但他看到易浩就来气。他揍易浩并没有让別人发现,都是在校外,易浩一身的伤,家里人居然也不管,他揍得更加起劲。要不是后来觉得揍“太监”没意思,他不

    会轻易放过易浩。

    被困在面块街时,他憋了一肚子的气,恨不得把易浩的皮给剥了。今天易浩来的时候,他已经解开了绳子,易浩根本来不及逃跑,就被他打得头破血流。他得意洋洋地向陈争说着自己的“反杀”经歷,又抱怨警察不作为,他被绑架的时候不来救人,他报仇雪恨的时候一个个赶着来。

    杜父在楼下吵鬧,说杜倾也受伤了,后脑勺一个大包,要处理的话不能只处理杜倾一个。

    陈争当然知道,张曦苒和易浩也是加害者。此时易浩还在医院接受治疗,他伤得很重,暂时不能接受审问。张曦苒来到北页分局,情绪十分低落,“我认罪,绑架杜倾的是我。易浩,易浩他只是给我帮忙。”

    张曦苒说,杜倾对她的伤害在旁人看来根本微不足道,追求她而已,被追有什么不好呢?再说,杜倾也不是一直缠着她,没追到手就算了。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段被烂人粘着的日子有多难熬。她小时候被混混欺负过,从此一直非常厌恶混混。杜倾追求她,单是眼神就让她噁心。她想要摆脱,却摆脱不掉,每天都生活在焦虑中,成绩也因此下降。

    没有人能够理解她,还有一些女生说她装,给校霸当女朋友有什么不好的?二中本就不是好学生容易待的地方,那些女混混开始找她的麻烦,让她不得安宁。后来好不容易杜倾不招惹她了,女混混们对她的奚落却从来没有停止过,说她贱,欲擒故纵,这下好了吧,杜倾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你了。

    她麻木地在二中生活着,知道杜倾又欺负了哪些人。她不明白,为什么杜倾这种垃圾会被纵容,老师们是幹什么的?他们真的奈何不了他吗?不,他们只是不想管闲事。她也浑浑噩噩地到了高三,如果诅咒玩偶没有出现,说不定这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但当她看到越来越多的玩偶,听说了其他学校发生的事,一直埋藏在心里的想法开始蠢蠢欲动。她想要报復杜倾,至少给这个人渣一点颜色看看。

    她需要一个帮手,在所有被杜倾欺负过的人里,她的视缐和易浩对上了。她知道,易浩和她想着同样的事。她不断强调,并没有想过杀害杜倾,他们只是要让杜倾吃点苦头,逼迫他保证今后不再欺凌弱小。

    她忍着难堪送杜倾玩偶,又约杜倾见面。绑架的地方和工具都是现成的——易浩的母亲再婚,他在家里就是个不受欢迎的累赘,他的爷爷住在面块街,有一辆三轮车,去年爷爷去世,老房子一直空着,三轮车也放在面块街没人管。

    在张曦苒和杜倾见面之前,易浩就已经将三轮车骑过去了,绳子、砖头也全部准备好。杜倾被砸晕,两人手忙脚乱将他弄上车。易浩说,接下来的就交给他。

    张曦苒哭着说,自己和易浩几乎没有交集,就算警察因为玩偶查到她,只要她咬死不认,警察就不会查到易浩,不会找到杜倾。这也是她送玩偶的最重要的原因,她要成为这个烟雾弹。但是最后还是被她搞砸了,既没有让人渣得到教训,还差点害死易浩。

    审完张曦苒,陈争颇感疲惫,倒不是案子有多复杂,而是感到校园正在进一步失控。旁边传来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鸣寒正朝自己走来。

    鸣寒回北页分局之前手里捏着几张新摸到的“牌”,赵雨和许兴豪的关系、黄飞的异常反应,本想见到陈争就把“牌”打出来,但正好看到陈争审张曦苒。

    陈争声音低沉,尽可能温和地对待这个犯了错的学生。许多学校都在出事,都是这样破案难度很低,但又必须转交给分局的案子,以陈争的性格,他已经管上这一系列案子了,就会负责到底。

    鸣寒在显示屏前眯了眯眼,审讯一结束,就朝走廊走去。

    “回来了。”陈争冲鸣寒点了下头。

    鸣寒说:“精神不好啊?

    ”

    陈争下意识直了下腰背,“没,刚才在想事。你今天……”

    “去歇歇脑子吧。”鸣寒却在他还没说完前打断,“老是头脑风暴,身体不活动活动,再灵光的脑子也要生锈。”

    陈争有点意外,“怎么活动?”

    鸣寒笑道:“陪我去练练枪怎么样?孔兵说这边也有射击训练场。我一个机动小组的,时间长了不练习,要被淘汰。”

    陈争微微低头,有些犹豫。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枪了,別说来到竹泉市之后,就是在洛城,他的职位也几乎不需要他用到枪,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在成为刑侦队长之前,他的手非常稳,也是拿过好几次射击冠军的。

    “行,我陪你去。”陈争说:“你练,我看着。”

    鸣寒挑眉,“不兴看着的啊。哥,你是不是不擅长这个啊?”

    陈争早就过了随便挑衅一下就上当的年纪,“对啊,我又不是机动小组的,研究所不会射击也不会被淘汰。”

    “……”鸣寒一只手臂搭在陈争肩上,“哥,你现在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了。”

    “有吗?”陈争装作沉思的样子,“可能是被孔兵影响了吧,你去说说他。”

    正在整理今天所有新缐索的孔兵接连打喷嚏,跑去把窗户关上,把外套穿上,还督促其他队员也把外套穿上,“降温了,都別给我感冒啊!现在请假我一个都不会批的!”

    队员们:“……”

    射击训练场不大,在室内,只能练练中短距离射击,狙击不行。鸣寒给自己挑了把轻步,朝陈争抬下巴,“哥,来吧,比一比。”

    陈争一看他那神情就觉得他是在耍帅,再看他手上的装备,轻步,这就更是耍帅标配了。“你练吧,我休息会儿。”

    鸣寒也不劝了,走到射击位上,将护目镜放下来,对着固定靶扣了几下扳机。陈争在斜后方看着他,虽然这几发只是试试手感,并不怎么专心,但他的姿态还是在拿起轻步的一刻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了,整个人像一棵伫立在秋风中的松树,挺拔而岿然不动,随着风动,有冷冽的气息传来。

    “固定靶没劲。”鸣寒试了一会儿手就说,“我去换成移动靶或者显隐靶。”

    陈争看他折腾,移动靶和显隐靶的难度当然比固定靶高,但是这边装置没有更新,鸣寒对速度不满意,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过瘾。他再次向陈争看来,陈争知道他又要提要求了,在他开口前道:“现在的不够刺激啊?你不会想让我去给你当人形靶吧?”

    鸣寒笑起来,“你怎么比我还能想?不兴拿活人当靶子的啊。”

    陈争说:“那你想怎么打?这儿的条件肯定赶不上你们机动小组。”

    “我就是觉得一个人打没意思。”鸣寒又把主意打回去了,“你看这显隐靶,频率都被我猜到了,还有这移动靶,速度太慢。但是有个人和我竞争的话,就有趣了。”

    陈争也知道这个道理,射击其实是很孤独的一件事,竞争会让孤独变得有趣起来。他以前练习时也喜欢和人比试,像花崇,韩渠……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

    刚才看鸣寒射击,听见熟悉的声音,那种掩埋了很久的瘾开始蠢蠢欲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来了,那就练一会儿吧。

    见陈争答应了,鸣寒明显兴奋起来,还帮陈争选枪,那架势看起来就像是要大杀四方,给陈争来个乱杀。陈争心里有些好笑,对胜负并不在意,只当是动动筋骨,随便打打。

    鸣寒选了显隐靶,陈争短暂地愣了下,以为他会选移动靶。在特警队、机动小组这样的单位,移动靶是练习得最多的,如果是表演的话,移动靶打起来也更帅。而显隐靶这种主要用于解救人质的训练则是自己最拿手的。

    拿起

    轻步,陈争瞬间专注起来,头脑在瞬息的空白后,浮现起过往的片段。枪声清脆,他比鸣寒更早扣动扳机,精准命中代表犯罪分子的隐靶,并且是直击要害。

    几次激发后,鸣寒惊喜道:“哥,你动作这么快?”

    陈争摘下护目镜,看着前方的靶子,“快?”其实刚才他根本没有想过快或者慢的问题,肌肉记忆和意识飞快甦醒,解救人质时,快和精准就是刑警的信条。

    鸣寒又说:“你肯定拿过很多次显隐靶冠军,你跟我藏着。”

    陈争将护目镜戴回去,“谁跟你藏着,再来!”

    半小时后,鸣寒说:“不来了不来了,打不过你。”

    陈争看看他的靶子,知道他没有盡全力,反而是自己这个不把输赢当回事的打着打着就较起真来。将装备放回去,陈争忽然感到一阵松快。按理说射击是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运动,不像跑步、打球那样让肢体的劳累代替大脑的劳累。但或许是专注瞄准时将头脑里纷繁的缐索挤走了,此时他甚至感到身体都放松不少。

    “谢了。”陈争说。

    鸣寒正在摆弄他的护目镜,闻言转头,“谢我啊?”

    “嗯,陪我放松。”

    “小事。”

    两人一块儿离开射击训练场,这才说起案子,鸣寒道:“我听说吕鸥那小子爬了阳臺?”

    陈争说:“他还为没有发挥到什么作用怄气。”

    “小屁孩。”鸣寒不屑道:“我还没跟他算影响调查的账。”

    陈争想了想,“他那也不算影响调查,多少给我们提供了思路。”

    鸣寒说:“他那算什么思路?他查到的东西,哪一样我们没有查到?就说张曦苒和易浩见面这件事吧,易浩失踪后,我们肯定会查出易浩爷爷的家在面块街,不还是能找到人?”

    陈争看看鸣寒,鸣寒说:“我说错了?”

    陈争摇头,“就觉得你对一个小孩儿敌意怎么这么深?没有他我们当然也能找到肖岭,找到易浩和杜倾,但可能会耗费更多的时间,孔兵这边的人手确实不够。”

    鸣寒眉毛挑得老高,“我对他能有什么敌意,我就是烦这些电视剧看多了的校园侦探。中二病么不是。”

    一听校园侦探,陈争就笑了起来,“年纪小,想法多,噹噹校园侦探怎么你了?”

    鸣寒眼神微微改变,但陈争没往他这儿看。鸣寒说:“你不烦校园侦探啊?”

    陈争说:“不烦啊,而且吕鸥有他自己的理由。他母亲失踪了,一直没能找到。”

    鸣寒说:“不不,现在我们不说吕鸥,就校园侦探,你烦不烦?”

    陈争有点没搞懂鸣寒为什么要对这个并不重要的问题剖根问底,见鸣寒认真,他也不得不认真地想了会儿,“其实会立志当校园侦探的人都比较聪明,而且有强烈的正义感和社会责任感,就算他们因为年轻、幼稚会给警方的调查造成一些影响,我个人来说,也是讨厌不起来的。”

    鸣寒沉默下来,陈争观察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这片刻的工夫,陈争也想起来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他才大三,被安排到南山市,跟着前辈学习考察。南山市是函省的第二大城市,发展水平仅次于洛城,不过因为是工业城市,不像洛城那样充满文化气息。

    案子发生在当地富人云集的南溪中学,一男一女两个初三学生失踪,警方起初判断是绑架,但家属始终没有接到绑匪的电话。男生和女生关系很好,平时形影不离,但家庭条件差异很大,女生是艺术生,经济一般,男生家里做生意,很有钱。

    随着时间推移,两人还活着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这时一所远离南溪中学的废置工厂发生火灾,消防队员在被烧塌的乒乓球棚下找到两具

    烧焦的尸体,经dna比对,正是失踪的两名学生。

    受当时的客观条件限制,调查进行得不太顺利,不久警方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学生,他总是在观察警察,几次出现在关键地点。警方甚至将他当做了嫌疑人,他却说,自己是个校园侦探。

    陈争记得,那是个很矮,留着妹妹头的白净男生,学生们都叫男生“萝蔔”。初中生里,很多女孩子比男孩子先长高,而“萝蔔”即便是在矮个子男生里,也算是矮得出众的,可能连一米五都没有。

    “萝蔔”不算特別内向的孩子,否则也不会当什么校园侦探。不过大约是因为头髮帘子太长,总是挡着眼睛这扇心灵之窗,所以陈争觉得他不爱说话,心思全都藏在心里。南溪中学大部分学生家境优越,“萝蔔”的衣服全是名牌,但和校园里常见的“少爷”相比,“萝蔔”身上少了些傲气,是个很神秘的小孩。

    但就是这么一截矮“萝蔔”,给警方提供了一个重要缐索。

    “萝蔔”说,在男生和女生失踪之前,他看到一位语文老师和失踪的男生髮生过争执,地点很隐蔽,是在週六放学后的男厕所。男生扬言家里有背景,要让语文老师好看。

    警方开始集中调查该语文老师,发现火灾现场留下的足迹与他一致,后来又收集到更多证据。语文老师最后承认,是他杀死了两名学生,因为他们冒犯自己,伤了他的自尊。

    这案子在当年是个大案,参与的警力很多,陈争作为学生,能做的并不多,而“萝蔔”在提供了缐索之后,也渐渐成了局外人。在参与度上,他俩可以说都很低。

    他曾经对“萝蔔”很好奇,这小孩儿有次在他背后观察他,被他逮到了,却死活不承认。他恶劣劲儿上来,说“萝蔔”影响警察查案,要送“萝蔔”去见家长。“萝蔔”本来就白,这一下更是吓得像扎进了面粉里。

    他发现自己把小孩儿吓惨了,不肯好好道歉,清清嗓子,揉揉小孩儿柔软的头髮,严肃教导:“学生的任务是学习,你这样很讨嫌的,知道吗?”

    “萝蔔”呆呆地站着,他看不到“萝蔔”的眼睛,心想:遭了,这怎么哄?

    好在当时队友来找他,他走之前又看了“萝蔔”一眼,小傢伙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有点可怜。

    不久,他们这些外来学生就被调了回去,他没有参与后续侦查,也没有再见过校园侦探“萝蔔”。

    “哥,你在想什么?”鸣寒问。

    陈争说:“以前我也遇到过一个校园侦探,挺好玩的小孩。”

    鸣寒说:“不是讨嫌的小孩吗?”

    陈争笑道:“不讨嫌,忽然有点想知道他现在有没当警察。”说完,陈争顿了下,“萝蔔”当警察够呛,他实在是太矮了,初三还没一米五,后面就算再怎么长,可能也就一米六。

    “哦?”鸣寒问:“他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查查。”

    陈争认真想了想,“萝蔔”姓卜,叫卜什么他却想不起来了。“太久了,早就记不得了。走吧,回去。”

    鸣寒站在原地看了会儿陈争的背影,和初中那年来南溪中学的年轻实习警渐渐重合。他无声地笑了笑,跟上去,“来了。”

    第62章 失乐(22)

    易浩经过医治,已经无大碍,虽然他伤得比杜倾重很多,但由于绑架这个事实的存在,他也必须接受调查。他的妈妈守在病房,陈争到的时候,她正在喋喋不休地埋怨易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妈妈养你容易吗?你闯出这么大的祸,叔叔到处找关系,妹妹学校的人也全知道了,你让我们一家怎么见人?”

    易浩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易母越说越激动,食指不断在易浩头上戳着。易浩也不躲,逆来顺受的样子像个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

    陈

    争上前,制止了易母的打骂,易母连忙说:“警官警官,你行行好,他不懂事,年纪还小,不要抓他!”

    陈争示意同行的刑警将易母请出去,关上门,易母的声音仍然从门缝里挤了进来。陈争看着易浩,等了会儿说:“张曦苒都承认了。你呢,有什么要说的?”

    易浩声音沙哑,“对不起。”

    陈争说:“这话不必对我说。”

    “我对不起张曦苒。”易浩说:“我利用了她。”

    在易浩讲述的这个版本里,他才是主谋,而张曦苒被他骗了。

    杜倾的所作所为远比杜倾自己认为的恶劣。易浩和杜倾本来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人,不同年级,连住的地方都不在一个方向。但杜倾就是天生的恶种,某一次集体做早操,和他眼神对上了,就把他当做狩猎的猎物。

    杜倾身边有一群混混同伴,但杜倾有时喜欢独自捉弄猎物的感觉。杜倾放学后跟踪他,而他没有朋友,无论他选择哪条小路,杜倾都能够准确地找到他,然后将他带到没人的地方,对他拳打脚踢。

    杜倾甚至会在他家楼下揍他,因为知道他没有可以告状的家长。杜倾还明知故问:“那不是你家吗?你怎么不回去?这么晚了在外面游荡,你不捱揍谁捱揍?”

    是啊,他为什么到了家门口却宁愿捱揍都不想回家?因为那拼接的家庭不是他的家,那是妈妈叔叔妹妹的家,每天回到那里,他都感到自己进入了坟场。

    后来,杜倾大概是对欺负他感到厌倦了,转向新的目标,他终于不再捱揍。但是身体的疼痛消失后,憎恶居然烧得比以前更旺。他想,杜倾这样的人为什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活着呢?没有人来制裁杜倾吗?老师在哪里,警察在哪里?真的谁都不来吗?那么……可不可以由我来充当这个制裁者呢?

    杀掉杜倾的念头已经出现很久了,但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也没有找到帮手。他确信,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做成这件事。

    可就在不久前,诅咒玩偶出现了,他觉得这是老天都在鼓励他。更让他感到亢奋的是,张曦苒找到他,想与他合作。张曦苒很天真,只是想给杜倾一点教训而已。他内心十分厌恶张曦苒——这个被杜倾追逐的女生,她没有吃过苦,她怎么能对自己的痛苦感同身受?

    但即便如此,他也和张曦苒制定好了计划。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张曦苒,自己要做的是杀掉杜倾。

    “我失败了,没有张曦苒在一边,我就什么都做不好。”易浩轻声说:“我连累了她。你们把她放了吧,她只是我的工具。”

    陈争说:“是吗,既然这么讨厌她,为什么又要我放了她?”

    易浩的头埋得很低,没有回答。

    陈争说:“她说了和你类似的话。”

    易浩惊讶道:“什么?”

    “她说,她是主谋,你是被她牵扯进来的。”陈争说:“她希望我们可以看在你受了重伤,并且是被她利用的份上,放了你。”

    易浩灰败的眼中忽然涌起泪光,片刻,他紧紧抓住被子,发出压抑的哭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低沉的道歉在陈争离开后,依旧在病房里迴盪。

    由于不断髮生的校园案件,竹泉市很大一部分警力都用到了“救火”上,而老人买chun引发的矛盾也层出不穷。已经有家属到市局、分局拉横幅,要求一网打盡、严惩提供特殊服务的女人。而讽刺的是,正是因为找到了这些女人,警方才陆续锁定更多的买chun老人。

    对郑天及其背后势力的挖掘一直不太顺利,警力被牵制是最重要的客观因素,而陈争看重的尹高强这一条缐,黄飞又没能提供有用的缐索。

    陈争想到当初面馆爆炸时,二中女生说尹高强总是给被欺负的学生提供庇

    护。杜倾这些混混横行霸道,易浩和张曦苒都是被欺负的人,他们如果和尹高强接触较多,是否知道更多的事?

    易浩本来应该多住几天院,但杜父知道他在哪里,成天上医院鬧事,易家弱势,就算受伤的是自家孩子,也无法和杜父争论。陈争把人接到北页分局,暂时让他在分局的招待所养伤,安顿好之后将话题带到了尹高强身上。

    易浩几乎全程沉默,但听到尹高强的名字,情绪还是起了波动。他说,自己很对不起尹叔,明明尹叔对他说过,自己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要好好长大,不要和混混们同流合污,他却变得比混混更加恶劣,差点成为杀人犯。

    陈争没有打断他的忏悔,等他说完了,才继续问:“你有没有见过比较特殊的客人来找尹叔?”

    “特殊?”易浩反应了好一会儿,眼睛亮了亮,“你是说袁老闆吗?”

    陈争问:“袁老闆是谁?”

    易浩有点紧张,磕磕巴巴地说,那天学校提前放学,而他无处可去,他已经看到杜倾了,那个人渣正在对他笑,一旦他走上回家的路,就必然被杜倾尾随,然后挨一通揍。他走着走着,忽然想去面馆。因为放学早,面馆没什么生意。人多时他不会去,人少正好去躲一躲,他也有很久没有吃过最喜欢的肉臊面了。

    看到他进了面馆,杜倾没有跟来。他知道明天他一定会捱打,但无所谓了,先过了今天再说。他跟尹叔打招唿,点完单之后才发现店里有个从未见过的老人,那老人打扮得很体面,大衣和围巾看上去都很昂贵,手腕上还有一块暗色的表,一看就价格不菲。他有点好奇,这位老人为什么会来吃面?

    平时他躲进来时,尹叔都会关心他是不是被欺负了,和他聊聊学校的事,但这天很奇怪,尹叔一直在和富贵老人聊天,几乎没有和他说过话。他们似乎是老相识,富贵老人来探望尹叔。他默默地听着,安静吃自己的面。他们聊的话题没什么特殊的,都是最近生意还行吗,身体怎么样,家里养的花没照顾好,肉又涨价了等等。

    尹叔叫富贵老人老袁,易浩觉得对方应该是老闆,吃完面离开时,他跟尹叔说再见,富贵老人朝他笑笑,也说再见,他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但也觉得自己应该礼貌一点,冲对方说:“袁老闆再见。”听到这个称唿,对方愣了下,和尹叔一起笑起来。

    易浩说:“我后来没有见过他了,感觉他是尹叔的朋友。面馆平时都是我们学生吃,偶尔有住在附近的人,穿得像他那么好的,我只见过他一个。”

    陈争对易浩道谢,易浩眼里又有了泪水,“我都无所谓,我会为我做的事负责。但尹叔,尹叔他真的是个好人,他不能白死。”

    陈争点头,“放心,抓到兇手是我们的责任。”

    姓袁的老人,袁老闆。

    缐索摆在面前,陈争却没有立即进行下一步。易浩所说的情况和他设想的稍微有些差別。他想到了这个人的存在,却认为这人和尹高强的相处会更隐蔽一些,但袁老闆却很开朗地主动和不认识的学生打招唿,并不介意对方知道他和尹高强是朋友。那么他的动机就可能与警方早前推断的有偏差。

    此外,黄飞一定在撒谎。既然连偶然到面馆的易浩都知道袁老闆的存在,黄飞不可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隐瞒?他心里有什么鬼?

    陈争一通电话打给鸣寒,让他自己找到黄飞,把人带到分局来。鸣寒放下手机后自言自语:“早就觉得你有问题了。”

    黄飞从出租屋出来,手里提着生活垃圾,见到鸣寒,下意识就往后退。鸣寒说:“你跑什么?”

    黄飞更加紧张,腿比脑子动得快,居然丢下垃圾就往楼上跑。鸣寒迈开长腿,迅速将黄飞按在墙壁上,“随地丢垃圾要罚款,不知道?”

    黄飞都快哭了,“

    你,你放开我!”

    鸣寒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人押到了车上。黄飞惊魂未定,“这是,这是要去哪里?”

    “还知道问去哪里?”鸣寒在后视镜里看他一眼,“我好言好语问你,有没有奇怪的人接近尹高强,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黄飞浑身僵硬,“我,我……”

    “行了,现在我也懒得听你说,到了分局,陈警官怎么问你,你就怎么回答。老实点,听到了吗?”鸣寒的样子像个地痞,黄飞不敢多说,可劲点头。

    一到问询室,陈争还没开口,黄飞就被吓得一口气倒了出来:“陈警官,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但尹叔死了,面馆也被炸了,后来又发生那么多案子,老人啊学生什么的,我家里居然还有那个诅咒玩偶,我……我害怕啊,我不想死!”

    陈争看了看鸣寒,鸣寒一副“我没打他”的模样。陈争安慰黄飞两句,问:“袁老闆是谁?你认识吗?”

    黄飞一个激灵,愣了好半天才说:“我,我上次就想到他了,没告诉你们真的是因为害怕,被你们警察找的人能是什么好人?我怕被灭口!但他不是老闆啊,是个从国外回来的教授。”

    黄飞在面馆见过这位姓袁的老人三次,和易浩一样,他也感到好奇,为什么这种一看就很有钱的人会和尹叔是朋友?袁教授第二次来时,他问过尹高强:“尹叔,刚才那位是谁啊?”

    尹高强笑道:“是你婶子的高中同学。”

    当时尹高强的妻子陈玲珑已经去世,黄飞心道不好,戳到了尹叔的伤心处,但尹高强并没有显露出伤心的意思,只是嘆着气说:“人一老了啊,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就越来越少了。”

    袁教授叫什么名字,黄飞不清楚,他最后一次见到对方还是夏天,他在外面择菜,他们在里面聊天,马路边吵吵嚷嚷的,他没能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只听得尹叔说了句:“你別操心我,这种事我不可能接受。”

    这种事是哪种事,黄飞当然想不明白,但陈争和鸣寒互相看了看,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接受袁教授安排的女人。

    目前监控、通讯装置都已毁,袁教授只知道一个姓,不容易确定身份,但是既然他是陈玲珑的同学,就不算查无可查。

    陈争离开问询室,“我再去一趟尹高强的家。”

    鸣寒说:“我去痕检科找找。”

    前阵子尹高强出事,他的不少物品都已经被转移到北页分局,但其中并不包括他妻子的物品。如果能在尹家找到陈玲珑的毕业纪念册等,锁定袁教授就容易得多。

    尹家贴着封条,有民警值守,陈争开启门,确定没有人来过。经过前面几轮勘测,尹家几乎没有没被警察检查过的角落了,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尹高强卧室的阳臺上有个壁柜,里面装着许多泛黄的书刊杂志。老人家就是这样,看过的东西不捨得处理,全都堆放在一起。陈争将书籍一本本拿下来,最里面是一个箱子,开启,也是书籍。但和外面的书籍不同,这些都是上世纪流行过的言情小说,很多妈妈辈的人年轻的时候就好这一口。

    很显然,箱子里的书是陈玲珑的书,她过世之后,尹高强将它们好好收拾起来了。往箱子下面翻,还有一本简报,贴着以前流行过的女性服装,看得出陈玲珑曾经也是个爱美的人。继续翻找,陈争拿起一本硬皮册子,正是他来这一趟想要找的——陈玲珑的同学录。

    几十年前的同学录和现在的没得比,很简陋,纸页也早已斑驳脱落。扉页写着哪一级哪个班,以及学校的名字:竹泉市第十中学。

    陈玲珑居然是十中毕业的。这一系列发生在中学的案子和这位早已病故的妇人是否有联络?

    纸页过于脆弱,陈争翻得十分小心,上一辈人写同学录

    颇为正式,将自己的家庭住址、联络方式写得清清楚楚,还附带殷切祝福。在同学录的后半部分,陈争看到了一个名叫袁及民的人,和其他人不同,他在联络方式那一栏写着:今后天涯海角,书信不达,盼望再次相逢。

    什么意思?联想到黄飞说袁教授是从国外回来,也许写这本同学录时,袁及民就已经决定出国,而那个年代通讯不便,毕业后就真是天各一方,难以联络彼此了。

    翻遍同学录和箱子,陈争都没有找到照片。这时鸣寒打来电话,“哥,你那边怎么样?”

    陈争说:“陈玲珑以前就读的是十中,同学录里有个很可能是袁教授的人,叫袁及民。我等下去十中查档案,你那边呢?”

    鸣寒拿着一张老照片,照片是从尹高强的相簿里翻到的,和陈玲珑的其他照片放在一起,背面写着xx级毕业留念,“找到陈玲珑的毕业照了,不过看不出谁是袁教授。”

    陈争来到十中时,鸣寒已经在校门口等待了。陈争从他手中接过老照片,找陈玲珑都很费劲。鸣寒指了指第二排靠近中间的羊角辫女孩,“我对比过其他陈玲珑的照片,应该是她。”

    老照片画素很低,又经过漫长的时间,每个人的面目都模煳不清,陈争的视缐快速扫过后排男生,停在一个高个头戴着礼帽的男生身上。“这个像不像袁及民?”

    鸣寒挑了挑眉,“我们都没见过他,黄飞也认不出。”

    “我的感觉。”陈争说:“袁及民还没毕业就已经确定出国,他的身上可能早就有西方文化的烙印。小年轻,有时都挺爱装。”

    鸣寒又看了看照片,笑道:“你还別说。”

    陈争带着照片、同学录进入十中,鸣寒则像个闪送小哥,完成闪送服务后,骑着摩托一熘烟消失在车流中。

    教务处的老师满脸为难,几十年前在这儿上学的学生都已经退休了,更別说老师,档案他们虽然都还留着,但并不是电子档,找起来非常麻烦。

    这确实是个问题,而且就算找到档案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但陈争还是打算先找,找不到还有后手。校方安排了几名年轻老师,和陈争一起找。同时,鸣寒回到分局后,也正在查袁及民的资讯。然而袁及民这个名字似乎是假名,或者早已更改,查不到这个人。

    档案室有很重的灰尘味,待久了鼻子很难受,咳嗽声此起彼伏。陈争叫了个药店的外卖,送来口罩和鼻腔喷雾,“大家辛苦了。”

    年轻老师很好说话,来的警察居然这么客气,大伙儿戴上口罩,又幹劲十足地找了起来。

    一小时后,陈争终于找到了疑似袁及民的档案,档案上有一张煳得不像样的照片,基本看不出五官,但那标志性的帽子让陈争确定,就是这个人。在姓名那一栏上,写的并不是袁及民,而是袁章丰。

    陈争立即将讯息同步给鸣寒,分局再一查,此人最近一次入境是今年11月14号,b国人,在竹泉市购置有三套房产,其中两套都是別墅,并且参与了多项面向老年人的爱心活动。

    27日,春谣社群正在举行关爱老年人的义诊,这条街上住着很多老人,他们中的很多人一辈子都生活在春谣社群,年轻时在厂里工作,老了子女都搬去更好更新的小区,他们守着当年老厂分的老房,一步步走向死亡。

    参加义诊的是一傢俬立医院,这比较少见。社群里面搭着三个棚子,一个是诊断区,一个存放药物器械,一个是给老人们休息的地方。

    陈争在洛城当刑侦队长时,也去过类似的场合,但义诊说起来是方便老人,但实际操作有很多问题,最突出的就是把老人们叫来看病,却没有一个休息的地方给他们,很多老人显得侷促又尴尬。这个相对落后的春谣社群竟然解决了这个问题。但这和社群的关系不大,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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