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
第51章 失乐(11)
早晨的校园充斥着朗朗读书声,最忙碌的是食堂,早读结束之后,食堂的每一处角落都会被学生佔领。鸣寒在食堂门口吃完自己做的三明治,等着学生大军的到来。
莫名出现在刘温然抽屉里的玩偶是个必须解开的谜,否则很难进一步调查下去。技侦目前只能确定干扰监控的是一种国外的特殊装置,基本不可能经过这个装置找到实施者。既然这条路被堵上了,那就换一条,鸣寒打算搁置监控,从玩偶本身着手——看到玩偶的只有刘温然和当时在她身边的几个女生,那么十中的其他学生,有可能曾经见过这个,或者类似的玩偶吗?
下课铃一响,学生们果然跟万马奔腾似的涌向食堂,跑在前面的甚至还敲着饭盒,叮噹作响,惹人发笑。鸣寒退到食堂的柱子旁,不挡他们的路。等到这波人基本都进了食堂,他才慢悠悠地走进去,在桌子间流连。
不出所料,学生们的话题绕不开失踪的刘温然。当无数道目光聚集到一个人身上时,不管是谁,都很难维持惯有的“人设”。刘温然不久前还是“白富美女神”,此时“兴文街”、“麻将馆”、“卖”这样的字眼已经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人们的话语中。13班突然不起作用的监控、刘温然收到的玩偶也被众人津津乐道。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玩偶啊?怎么全都在说,但没人拿出照片来呢?”
“因为没人拍了啊。13班的富二代都看到了,要看照片你得找她们去。”
“那我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收到?吓死人了!”
“別搞笑了好吗,你为什么会收到?”
“不是说那就像盲盒和q办手办吗?我有几十个,谁知道哪个就是?”
“是哈,你还別说,现在那种大ip盲盒都没啥意思了,倒是有些私团、手作的比较吃香。圣诞节我都打算送你们小众定制的。”
“別了別了!我现在怕这东西了!”
鸣寒听着学生们的对话,从中捕捉到一些资讯,学生之间最近流行送小众玩偶,由于盲盒手办的普及,也许还有其他人收到了和刘温然相似的玩偶。
从黄飞家带回北页分局的玩偶经过初步检查,并不是市面上任何一款售卖的玩偶,它是手工制成,但因为制作巧妙,对盲盒手办瞭解不深的人会认为它是某一款新品。
正思索着,鸣寒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吕鸥。此时出现在食堂的学生,几乎都是来吃早餐的,但吕鸥拿在手上的却是一个玩偶。
鸣寒略一蹙眉,立即移动到离吕鸥更近的位置。他正和三名女生坐在一张桌子上,女生一看就是来吃早餐的,面前各有食物,而吕鸥拿着玩偶,笑眯眯地和她们聊着什么。食堂噪音太大,鸣寒听不清楚。但这个位置看得清那玩偶的大致形象,是个万圣节小怪物,和刘温然得到的全然不同。
鸣寒拿出手机拍摄,镜头拉近,拍下后直接识图,果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在售商品。
吕鸥拿这个幹什么?
不久,吕鸥将玩偶递给坐在对面的女生,站起来,又和她们说了几句,像是道谢,然后离开,并没有注意到鸣寒就在他后面。
课间时间还是太短了,在铃声再次响起之前,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回到教室。
鸣寒琢磨吕鸥的举动,那个玩偶显然是对面女生的,他借过来看。他为什么对玩偶这么关注?因为他确实和刘温然的失踪有关?好像也说不通,因为他了解刘温然收到的那个玩偶的话,大机率不会注意刚才那个虽然丑陋,但和问题玩偶无关的小玩意儿。
尽管如此,吕鸥这人也值得好好查一查,他实在不像一个正常的学生。
上班时间已经到了,分局刑警在开过会之后再次来到十中,鸣寒和技侦队员碰头
,对方带来一个难说算不算缐索的讯息——因为查不到干扰监控的是谁,调查的时间范围就一再扩大,居然发现在过去的三个月之内,十中的12处监控都出现了被幹扰,无法工作的情况。
鸣寒低声道:“有这种事?手段一样吗?也是那个国外的干扰器?”
技侦队员摇头,“不一样,这12次都是直接入侵。所以我才觉得联络不是很大。”
鸣寒说:“入侵的话,能查到入侵源。”
“理论上是可以,但如果对方用的跳板太多,希望就不大。”技侦队员有些为难,“你知道,查这个很耗费时间。”
在不确定是否重要的细节上耗费时间,任谁都会拿不定主意。
“没事,继续查。”鸣寒说。
技侦队员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鸟哥,是你说的啊。”
鸣寒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你来问我,不就是想我帮你做决定吗。”
心思被看穿,技侦队员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工作去了。
鸣寒整个上午都待在十中,没有参与分局的一般侦查,而是出没在教学楼、操场等地,哪里学生多,他就待在哪里。渐渐地,他发现,很多女生都拿出了各自的玩偶,而且基本都是造型比较古怪的。她们的聊天内容也多与刘温然和玩偶有关。
由于警方并没有直接将玩偶的照片贴出来,少有的几人看过,而描述会出现偏差。拥有玩偶的女生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收到类似的玩偶。各种各样的玩偶被放在一起,大家互相排除,搞来搞去,演变成了晒玩偶的娱乐活动。
鸣寒又来到13班。比起其他班级,13班的气氛要凝重许多。周汐因为刘温然的事请假了,家长说她被警察问询后受到了精神上的冲击,需要休息几天。
另外三位和刘温然一起拆包裹的女生倒是来上学了,她们被女生围在走廊上,女生们拿着玩偶要她们辨认。
她们显得很侷促,或许是教养让她们没有发火,面对怼到面前的玩偶,依旧耐心地摇着头,“不是,不像……”
一直到上课,別班的女生们才离开。
其中一个女生叫小雯,昨天和鸣寒说过话。鸣寒问:“她们刚才是问你什么?不会是欺负你吧?”
小雯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就是温然的那个玩偶,我见过的,所以……”说起刘温然,小雯的神采暗淡下去,鼻子也红了,“温然还找得回来吗?”
“我们正在努力。”鸣寒说:“她们让你帮忙看看,自己的玩偶是不是和刘温然的一样,是吗?”
小雯说:“是。大家都很担心。”
鸣寒说:“担心?”
小雯说:“因为温然出事了,下一个会是谁呢?”
学生想象力最是丰富,鸣寒顺着她问:“那你看到有相似的吗?”
“我……”小雯紧张道:“我觉得有两个真的有,有点像。不是一模一样,但那种风格就和温然的很像。我不敢给她们说。”
鸣寒神经顿时绷起来,“是谁的?”
小雯更紧张了,“玩偶不会真的有问题吧?她们也会出事吗?我看她们很害怕,我也不能确定就是那个玩偶,所以不敢说。”
“没关系,你跟我说,我们警察来判断。”鸣寒将小雯带到办公室,和老师打了声招唿,又对小雯说:“你只管说出来。”
小雯镇定了些,说那两个女生一个叫李晶,是15班的,一个叫徐黎,是4班的,两人是竞赛班的同学,一起来找的她。
鸣寒做好记录,忽然想起吕鸥,“对了,2班的吕鸥来找过你没?”
小雯啊了一声,“找,找过。”
“他也问你玩偶的事?”
“对,但他不是很奇
怪吗,昨天还被警察叫去了。我什么都不敢跟他说。”
鸣寒说:“他具体问的是什么。別怕,我们会保护你。”
小雯说,她今天一到学校就被吕鸥拦住了,吕鸥将她拉到没人的角落,她被吓个半死,话都说不利索。吕鸥直白地问她,那个玩偶是什么样子,她哪里形容得出来,满脑子都是吕鸥害了温然,现在要来害她。吕鸥又问见过相似的玩偶没,她说没有。吕鸥好像很不耐烦,和平时表现出来的阳光开朗判若两人。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吕鸥才把她放走,还警告她不要说自己找过她。
鸣寒安慰了小雯几句,又说:“如果再看见相似的玩偶,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小雯连忙点头。
事不宜迟,鸣寒立即去找小雯提到的李晶和徐黎,路上琢磨吕鸥的问题。他似乎真的对玩偶毫不知情,并且像自己一样,正在调查玩偶。但为什么呢?警方调查是因为这是案子,吕鸥的动机是什么?想找到刘温然?赶在警方之前找到刘温然?
李晶和徐黎都是成绩优秀的学生,鸣寒找到她们时,老师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两人却似乎已经有了预感,相对淡定地在鸣寒对面坐下。
“你们好像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鸣寒故意让语气听上去轻松。
李晶和徐黎彼此看了一眼,徐黎说:“是因为13班那个失踪的女生吧?我们刚去找13班的学生问了,你就来了。她看到我们的玩偶时,眼神有点不对劲,我当时就觉得有问题。”
果然是竞赛班的学生,脑子转得飞快。鸣寒说:“玩偶你们带着吗?给我看看。”
两人都有点犹豫,李晶先从校服衣兜里拿出一个收口袋,徐黎见李晶拿出来了,自己也跟着拿出。
鸣寒戴上手套,将两个收口袋开启,把里面的东西挨个拿出来。
两个玩偶,颜色不同,髮型不同,但五官和警方手上的这个几乎一样。
因为是手工艺品,所以难免有细节上的差异,但五官的相似程度已经能够说明,它们是同一个系列。
徐黎不安地问:“真的和那个女生的一样?”
鸣寒翻来覆去拍照,反问:“你们是怎么得到这些玩偶?”
徐黎沮丧地往椅背上一靠,“看来是真的。”
李晶在她手臂上拍了拍,“別太担心了,现在警察都来了。不会有事。”
鸣寒小幅度冲李晶竖了个大拇指,“对,先回答我的问题。”
徐黎还沉浸在负面情绪中,作答的基本是李晶。她说,自己和徐黎都不是什么盲盒控、手办控,买这个只是因为想求一个好成绩。
她们都有些偏科,高考时会吃亏。而她们的数学竞赛成绩还不错,高二时没能拿到名次,还剩高三最后的机会,如果能拿到二等奖以上,就能高考加分。
虽然都不是迷信的人,但即将奔赴最重要的一场考试,还是想得到一些心理上的信心,于是徐黎建议去求一个考运娃娃。网上这种很多,但看着都很普通。
上个月,她们趁着週末出去放松,逛街时遇到那种专门面向年轻人的集市,徐黎看到一个摊子上放着许多玩偶,招牌还写着:考运祈福、爱情祈福、健康祈福之类的话。
“要不我们就买这个吧!”徐黎拿起摊子上的一个玩偶,“这表情怪怪的,比网上那些有特色。”
李晶对这些没有研究,也是觉得奇怪,抱着猎奇心态问摊主:“真的能保佑考试取得好成绩吗?”
摊主说能。她们开开心心付了账。这种玩偶本来应该摆在显眼的地方供欣赏,但因为竞争意识,她们并不希望室友知道,所以平时都装在收口袋里,藏在衣柜中。
李晶说:“要不是听到大家都在说失踪的
女生收到了奇怪的玩偶,我们根本不会拿出来。”
鸣寒问:“是哪里的集市?摊主长什么样?”
“泉茂中心一楼,那里好像经常都有集市,挺热鬧的。”李晶想了想,碰碰徐黎,“你还记得摊主长什么样吗?”
徐黎惨白着一张脸,“她根本就没有脸。”
这话让鸣寒都懵怔了一瞬。泉茂中心是竹泉市最大的购物广场,在那里摆摊,怎么会没有脸?
李晶想起来了,“她戴着面具,就是那种狐面。是个女生,穿的是古装衣服,应该很年轻。啊……我们当时都没觉得她戴面具有什么不对!”
鸣寒也逛过自由摆摊的集市,近年来这种商业活动似乎已经成了常态,摊主们奇装异服,东西卖不卖得出去另说,但确实能让商场看起来充满人气。这种场合,摊主別说戴狐面,就是戴个青面獠牙,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这玩偶她卖你们多少钱?”鸣寒问:“支付记录呢?”
“不贵,三十块钱。”两个女生都开始在手机里翻找,因为时间隔得比较久,找了半天才找到。
鸣寒一看,付款时间是10月17日,收款方是个人,头像是个模煳的人像,看上去年纪不小了,名字叫xx芳,很像卖菜大姐的号,和她们形容的狐面年轻女人不符。
李晶和徐黎都确定,就是这一笔交易。鸣寒将详细页面拍下来,又对她们说:“这两个玩偶暂时交给我储存,行吗?”
徐黎已经将玩偶当成烫手的山芋,不想留,又不敢扔,听鸣寒这么说,赶紧说:“行行,不用还给我们了!”
将两个女生送回班上,鸣寒在走廊上给孔兵打电话,说了下这边的进展,然后将流水和玩偶的照片一併发过去。孔兵立即着手调查xx芳,鸣寒打算去一趟泉茂中心。但收起手机,刚走出两步,鸣寒又看到了吕鸥。
此时已经是上午最后一堂课,但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吕鸥这时候离开教学楼是幹什么?每层楼都有厕所,总不至于上厕所还要下楼?抢饭的话,这也太早了。2班是实验班,管得严,吕鸥又是班幹部,逃课去幹什么?
鸣寒索性跟上。
吕鸥似乎发现有人正跟着自己,往周围看了看,神态比较警惕,不像他昨天表现出来的松弛。但他没有看到鸣寒。
他进入高二的教学楼,出来时已经换掉了校服,穿一身黑色的卫衣卫裤,还戴了帽子。
鸣寒心道:好傢伙,搞成这种犯罪分子打扮。
吕鸥来到校门口,这个时间学生不允许随意出入,吕鸥和门卫说了些什么,门卫将他放出去。鸣寒本想问问门卫,但怕跟丢,选择先跟再说。
吕鸥在路边张望,似乎是要打车。鸣寒的摩托车停在校园里,不可能倒回去拿。一辆计程车开了过来,吕鸥招手。计程车停下。
鸣寒心想这下糟了,视野中没有其他计程车。他迅速记下计程车的号牌,正打算发给孔兵,忽然看见一辆车停在面前。
这车他太熟悉了,但没想到会在这时看到。
车窗降下,露出陈争的脸,“上车。”
没时间问陈争为什么会出现,鸣寒立即说:“吕鸥在前面那辆计程车上。我不知道他这时候逃课要幹什么。”
陈争点头,穿过车流,隔着一定距离跟随。
计程车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跟踪,行进得十分平稳。中午大道上有些拥堵,12点05分,计程车停在梯灯路。
陈争也立即停车。前方一眼望去,全是学生。他们这是离开了一所学校,又到了另一所学校。
理仁中学,和十中一样,也是竹泉市的重点中学。
“他到这儿来幹嘛?”鸣寒拉着车门的把手。吕鸥已经下车,朝校门的方
向走去,计程车也已经开走了。
“你先下去跟着,我得找个地方停车,这里只能即停即走。”陈争说。
鸣寒马上下车,陈争调转方向,徐徐将车滑了出去。鸣寒已经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车,唇角扬起一个笑容。
正是午餐时间,学校门口密密麻麻全是人,很多学生嫌弃食堂,锺爱外面的小吃,每个摊子上都排满了人。而这个时候,校门的管理也变得很松,穿没穿校服,有没有校牌都能进去。
吕鸥就直接走了进去,门卫拦都没有拦他。鸣寒倒是被拦住询问,鸣寒盯着吕鸥,迅速拿出证件,“十中的失踪案听说了吗?我们得加大校园安全调查。”
门卫当然听说了,这一上午都在和同事聊这件事,闻言连忙放行。
鸣寒实在拿不准吕鸥来幹什么,他像是要找人,但又不是直奔目的地,而是在校园里闲逛,不断观察四周。这种情况,一般是被跟踪的人有所察觉,故意绕弯,想要甩掉跟踪者。但吕鸥不大一样的是,他会停在人群中,这就不像是要甩掉跟踪者。
鸣寒今天穿的是兜帽衫,索性将兜帽拉起来,稍微能够挡一挡脸。
吕鸥去的都是女生比较多的地方,鸣寒有点回过味来了,他难道还在找有玩偶的女生?他在十中打听到了什么,于是跑来理仁中学?
一部分吃完午饭的学生回流,教学楼内外十分热鬧。吕鸥来到高二文科楼,他的打扮和周围的学生格格不入,再加上他长了一张不错的脸,不断有女生打量他。这些视缐也帮了鸣寒的忙,吕鸥始终没有发现真正跟踪自己的人是谁。
吕鸥上到3楼,抬头看每个班级的号牌,最后他停在高二20班,往里面张望。
有学生问:“你找谁啊?”
“肖岭在吗?”吕鸥说。
一个扎着双低马尾的女生讶异地说:“我就是,你谁?”
吕鸥说:“你能出来一下吗,我问你个事。”
这种男生在门口找女生的戏码在高中校园很是常见,大家都嬉笑着起闹,那个叫肖岭的女生马上就脸红了。她被同学推了出来,“你,你到底是谁?”
吕鸥竟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朝走廊另一端的小阳臺拉去。身后又是一阵起闹。
鸣寒悄然跟上,到了小阳臺,却无法直接进去。吕鸥把门锁上了,在外面听不到对话内容。
鸣寒并不着急,靠在墙边等待。
这时,手机里来了讯息,陈争问他在哪里。他发了个定位过去,忽然想到陈争来接他的事,问:“哥,你怎么到十中来了?”
陈争那边“正在输入”了很久,“曹温玫问完了,来看看你这边的进度。”
“就这样?”
陈争在走路,不想打字,“还能怎样?”
鸣寒点开语音,听了三遍,也回过去语音,“以为你吃了我的三明治,惦记着我的好,来接我共进午餐。”
陈争听到一半就停下脚步。他倒是没有和鸣寒共进午餐的打算,但惦记也是真的惦记。本来好端端地分析着案子,孔兵来跟他提一嘴鸣寒,他的思路被打断,后续愣是接不上,才想着不如来十中一趟,顺便关心关心这位同事有没有饭吃,没有的话,十中门口的汉堡买一赠一。
迟迟没有收到陈争的回覆,鸣寒却不介意。这里是高中校园,眼前的一切都是青涩的,在这样的地方,也容易产生一些不成熟的念头,勾起一些看似久远,但从来没有淡去的记忆。在和陈争有关的事情上,他曾经用盡全力剋制,现在懒得剋制了。
手机终于震动,新的讯息进来了,但鸣寒来不及再看,因为连缐走廊和小阳臺的门开启了。先出来的是女生,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神思不属,看见鸣寒愣了一下,快步
下楼。
这情景很容易联想到吕鸥对女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鸣寒觉得吕鸥不上课跑来这儿,不至于对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这样那样。
吕鸥也出来了,讶然地愣在原地。
鸣寒这时并不打算再躲,说:“我刚看见那女生惊慌失措地跑走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吕鸥戒备道:“你跟踪我?”
鸣寒轻嗤,“那是你值得被跟踪。说吧,来这里幹什么?”
吕鸥的视缐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臭着脸转身就走。
“站住。”鸣寒说:“刘温然的失踪和你有什么关系?”
吕鸥说:“你没有查过监控吗?她失踪时我在学校,我的室友也能为我作证。”
“那你现在是在幹什么?”鸣寒说:“早上在食堂观察女同学的玩偶,上午逃课到这里来找人。刚才那人是谁?你叫她肖岭?”
“不关你的事。”大约不是在十中,吕鸥也懒得伪装他的阳光开朗了,“我和刘温然的失踪没有关系,我做其他任何事,只要没犯法,你们警察就没资格要我一一交代。”
陈争来到高二文科楼时,正好撞见吕鸥沉着脸下楼,两人擦身而过,吕鸥眼中流露出惊讶。陈争回头看向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在调查吕鸥的同时,吕鸥也挨个瞭解过他们?
鸣寒下楼,陈争立即问:“怎么回事?”
看到陈争,鸣寒才想起刚才还有一条资讯没看。这时再去拦着吕鸥也没什么用,人家说了,你们没资格要我交待。鸣寒索性看看陈争给他说什么了,点开,却是“已撤回”。
鸣寒:“……”
“哥,你撤回什么了?”鸣寒晃着手机问。
第52章 失乐(12)
“撤回?”陈争稍显不解,很快说:“哦,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鸣寒露出失落的表情,“碰能碰出语音来?”
陈争坦然道:“要不你试试能不能?”
鸣寒还真试起来。陈争又说:“不然你以为我给你发的是什么?”
鸣寒收起手机,笑道:“你不说,我也不说。”
陈争一噎,索性转移话题,视缐朝楼上一扫,“刚才上面发生什么事了?我看到吕鸥急急忙忙跑下来,不用追?”
“他铁了心什么都不说,追也没用。”鸣寒讲述经过,“追他不如去找那个叫肖岭的女孩。”
“看来吕鸥在意的是玩偶,他觉得理仁中学也有人有那种玩偶。”陈争想了想,“这样,我在校园里转转,能遇到他再说,遇不到也无所谓。”
两人分头行动,鸣寒回到教学楼,在高二20班门口看了看,没看到肖岭的身影。刚才吕鸥来找肖岭那一出很多人都看到了,这时又来个陌生人,没人不好奇。鸣寒干脆笑嘻嘻地问:“你们知道肖岭去哪里了吗?”
有人自告奋勇给肖岭发讯息:“岭岭,在哪?能不能给我带杯奶茶?”
肖岭说:“我回宿舍了,你叫別人吧。”
鸣寒开启外卖平臺,“我请你喝奶茶。”
女生宿舍楼下,虽然是午休时间,但基本没人真会睡觉,不断有人进进出出,鸣寒待在正对大门的树下,不久看到肖岭神色不安地下楼,手里拿着一个纸口袋。
鸣寒上前,肖岭看到他了,下意识拐向另一边。
“肖同学,留步。”鸣寒说:“我是警察。”
肖岭一愣,转过身来,“警察?那刚才那个……”
“他不是,你认识他?”鸣寒视缐下移,落在纸口袋上。
肖岭显然不愿意让他看到纸口袋里装的是什么,赶紧将它藏到身后。“我,我不知道他是谁,莫名其妙的。”
鸣寒看看周围,已经有探寻的目光围过来了。“换个地方说话吧,坦白跟你说,我是来查案。”
肖岭肩膀抖了一下,脸色都被吓白了。
“但你也不必太过紧张。”鸣寒一边安抚一边给她看证件,“真是警察,你配合我们调查就是。”
肖岭咽嚥唾沫,“好。”
对方好歹是个女生,鸣寒并不想去封闭狭窄的地方,带着肖岭来到运动场,坐在几乎没人的看臺上。
“刚才那个男生,你确定毫无印象?”
“没有!”肖岭否认得很坚决,“我以前完全没有见过他!我以为他是其他班上的,找我,找我……”
找你表白。鸣寒倒是想得到这一层,但并没有说出来。肖岭也没明说,“但他把门关起来,一来就问我奇怪的问题。”
鸣寒说:“什么问题?”
肖岭这次沉默了很久,抓着校裤的手十分用力。
鸣寒适时道:“他是不是跟你说十中的失踪案,还有玩偶什么的?”
肖岭发出一声尖锐细长的唿吸,瞳孔轻轻震颤,“我根本不明白这为什么和我有关系!”
鸣寒说:“你也有那种玩偶?”
肖岭反问:“那真的是诅咒玩偶吗?有那种玩偶,就,就会死?”
鸣寒说:“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肖岭似乎陷入了混乱,“他只是说十中那个女孩没了,问我玩偶是从哪里来的,我,我……当时都傻了,根本回答不上。诅咒,诅咒是別人说的,昨天就有人说这是诅咒了。”
鸣寒想,八卦在学生中的传播速度果然超乎想象,昨天警方的调查还没有彻底铺开,诅咒这种说法就在其他学校传开了。
鸣寒说:“你确实有玩偶是吗?给我看看。”
肖岭稍稍平復,小心地把纸口袋递给鸣寒。鸣寒接过,只见里面是个用黑色塑胶袋缠起来的糰子。“你拿着它下楼,是想扔掉?”
“我想,但是我不敢,我害怕。”肖岭都快哭了,“昨天听说诅咒的事,我室友就提过我这个玩偶,但当时没人知道诅咒玩偶长什么样,我也没管。今天那个人说,说失踪的人的玩偶和我的一样。”
鸣寒一边解开黑色塑胶袋一边说:“他怎么知道一样?”
“我不知道!”肖岭说:“所以我说他莫名其妙,他根本什么都没说清楚,他就是来恐吓我的!”
塑胶袋已经解开了,鸣寒将玩偶拿在手上仔细端详。没错,五官和在黄飞家中发现的那个一致,也是在颜色、头髮等细节上有差异。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鸣寒问了和吕鸥一样的问题。
自从鸣寒拿出玩偶,肖岭就不愿意往他这边看了,似乎是觉得晦气。
鸣寒说:“你不用怕,我理解你被刚才那男生吓到了,但我是警察,侦查这件事,也是为了保护你。”
肖岭吞吞吐吐道:“是,是我爷爷送给我的。”
鸣寒有些意外,“你爷爷?”
“是,我爷爷很,很疼爱我。”肖岭说,爷爷退休前是电厂的老工人,年纪虽然大了,但接收新事物很快,喜欢年轻人喜欢的东西。上学期她考得不大理想,心情低落,这学期开学后不久,爷爷就送了她一对玩偶,说是什么保佑□□的玩偶。
她自己不大玩盲盒,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牌,虽然觉得玩偶有点丑,但毕竟是爷爷送的,爷爷总不会害她,于是一直把玩偶放在宿舍。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玩偶真的起作用了,期中考试她考得不错。她有个念小学时就认识的朋友,在十中读高二,成绩起起伏伏,上次见面时,她便把其中一个玩偶送给了朋友。
说到这里,肖岭捂住脸,“我不是故意害她,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什么诅咒
不诅咒的!”
鸣寒在心中一盘算,吕鸥会找到压根不认识的肖岭,应该就是今天发现肖岭的那个同学有奇怪的玩偶,从而打听到肖岭。
“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小星。”
“好,你別担心,我会去找小星核实。这个玩偶现在就交给我处理了,没问题吧?”鸣寒重新将玩偶装回黑色塑胶袋。
肖岭明显松了一口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太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不敢留下来,又不敢随便扔掉。”
鸣寒说:“你爷爷有没说过是从哪里得到玩偶?”
肖岭回忆道:“好像是在什么集市上买的,我可以问他。”说着,肖岭拿出手机。
既然是集市,那么肖岭爷爷获取玩偶的渠道可能与李晶她们一致,鸣寒阻止道:“这个不急,暂时也不要对家人说,免得老人家自责。”
肖岭一想的确是这个理,感激道:“谢谢你,鸣警官。”
陈争在校园里兜圈,起初没看到吕鸥,以为他在接连撞见鸣寒和自己后,心生畏惧,已经离开。但不久在高三教学楼里发现了吕鸥的身影。准确来说,是在高三的实验班楼层。
吕鸥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只是在细细观察。而循着他的视缐,陈争发现有的女生手上拿着玩偶。
不查不知道,真正深入校园,才发现这种五官渗人的玩偶居然不少。
那么吕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吕鸥终于注意到陈争,和之前不同,这次他显然淡定得多,站在原地等陈争上前。
“又见面了。”陈争说。
吕鸥在学生间算是大高个,但和真正的成年人相比,还是少了些许气势。他皱眉盯着陈争,“我有做我想做的事的自由。”
“你追踪玩偶这条缐索,很巧,我们也是。”陈争说:“那为什么我们不交流交流情报?”
吕鸥说:“我不需要你们的情报。”
“哦?这么有自信?”
吕鸥讥讽道:“你和那个姓鸣的不是跟踪我才找到这里来的吗?如果不是我,你们查得到这里来?”
陈争点点头,“听上去好像是你佔了上风。”
吕鸥微微昂起下巴,“你知道就好。”
陈争又道:“但你查出关键资讯来了吗?这些玩偶是谁做的?为什么要做这种玩偶?刘温然真的是因为玩偶而失踪?”
吕鸥脸色不虞,显然,他答不上这些问题。
陈争微笑,“我们倒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想不想听听?”
吕鸥突然说:“我不相信警察。”说完,他瞪了陈争一眼,拒绝任何交流。
鸣寒给陈争打电话时,陈争正在和拥有古怪玩偶的学生聊天。吕鸥虽然摆出极不合作的态度,但是他的行踪确实给警方带来了思路,陈争已经核实理仁中学有四名学生(包括肖岭)有这种玩偶,但和刘温然不同的是,他们都说得清玩偶的来路,其中两人是自己在泉茂中心的集市买的,两人是被赠与。
他们之所以会主动或被动拥有这种玩偶,均是因为它标榜能够带来考运,而他们是实验班的学生,对高考和竞赛看得非常重。
“玩偶本身可能没有太大问题,是刘温然收到玩偶的方式有问题。”陈争回到车上,“但它诡异的五官确实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这一趟得到的资讯太多,又关乎学校学生,陈争比较谨慎,打算回北页分局和孔兵商议。而鸣寒本来要去泉茂中心,因为跟踪吕鸥而耽误了时间。陈争先将他送到泉茂中心,那里已经有分局的刑警。陈争还是问了句:“需要我帮忙吗?”
鸣寒挑眉,“哥,你是不是很放心不下我啊?一会儿开车来接,一会儿担心我搞不定。”
陈争额角跳了跳,“我回头向孔队申请一辆车。你这个机动小组的精英怎么能去哪都没有车呢,是吧?”说完油门一踩,绝尘而去。
鸣寒站在原地看了会儿,笑着摇了下头。
理仁中学,肖岭缺了小半节课,回到教室也心不在焉。警察虽然拿走了玩偶,但一想到十中失踪的女孩,她就惴惴不安。原本只是觉得玩偶长得丑,现在越想越觉得那就是诅咒。一定是诅咒,不然那个疯子一般的男生为什么说她会死?
想得越多,就越是无法自拔。她开始怨恨爷爷,怎么能给她买这样的东西?爷爷是个新潮的老头,喜欢去各个商场和年轻人混在一起,还去那种开放式的漫展玩过。父母说他老不正经,但她总是站在爷爷一边,觉得爷爷辛苦了一辈子,退休后拿着不菲的退休金,过得潇洒快乐一点有什么错?
她上高中后就住读了,学校分了大小周,因此她半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最近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父母总是在和爷爷吵架。她问过妈妈,爷爷到底怎么了,妈妈也不肯说。她猜测爷爷可能是掉入了保健品陷阱,被哄得花了很多钱买那些没用的东西。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觉得爷爷没有什么错。一个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爷爷老了,买保健品虽然不能真的延年益寿,但可以买到好心情,好心情就是情绪价值,父母不懂,可她理解爷爷。
只是这一次,爷爷差一点害了她,要不是警察叮嘱过这事暂时不要对家里人说,她已经打电话跟爷爷抱怨了。
想到打电话,她忽然意识到今天父母应该给她送厚棉被来。她因为玩偶的事心神不宁,居然把这事给忘了。父母怎么也忘了?
她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下课后立即给妈妈打电话,打算一接通就大声指责,以发洩心中的烦躁。但妈妈没有接电话。再打给爸爸,也无人接听。
父母的工作很忙,以前也有打不通的时候。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委屈得登时红了眼。好在十多分钟后,妈妈回拨了过来,语气焦急,声音都有些颤抖:“岭岭,什么事?”
肖岭一听,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的被子呢!你们是不是要把我冻死才开心!”
“啊……”妈妈想起来了,赶紧道歉:“对不起岭岭,妈妈今天太累了,马上就……”
她根本不想听,自顾自地吼道:“你们根本不关心我,这个家只有爷爷关心我!我不要你们的被子,以后我和爷爷生活算了!”
手机那一边忽然传来急促的唿吸声,妈妈语速快得不正常,“你说什么呢?你爷爷好着呢,我们马上给你送被子!”
电话结束通话后,肖岭哭了好一会儿,忽然察觉到刚才的通话有一丝不正常。妈妈的话不正常。但是哪里不正常,她又想不出来。
傍晚,校门再次开启,学生觅食大军又出动了。肖岭接到妈妈的电话,让她到门口拿被子。肖岭埋怨归埋怨,但既然妈妈来了,她就顺着梯子下去。妈妈站在车边,脚边放着两口袋水果零食,还有包好的被子。
她很惊讶,妈妈出门在外总是妆容精緻,但今天居然连妆都没有化,看上去很憔悴。更奇怪的是,妈妈看到她,脸上居然没有笑容,甚至还回避她的视缐。
她看看地上的东西,太多了,明明她很快就要回家过週末,这些水果哪里吃得完。
“我吃不了这么多!”
“这周爸妈有事,你多在学校住一週好不好?”
她一听,眼睛又红了,负气地提起被子,碰也不碰水果零食,转身就跑。
妈妈在后面喊:“岭岭!”
她说:“你们走!我不要你们的东西!”
妈妈没有追上来,她也没有再回去拿水果,回到寝室,冷静下来,才有点后悔。妈妈今天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