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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为谁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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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荷池畔,美丽温柔的公主便摘下头上的凤凰金簪,珍重地放在他的手上,红唇轻启美眸低垂:“谨以此簪,遥寄我心。”

    发丝被风吹起,那是第一个对他如此好的女子。

    但她是尊贵的公主,他只是地位低微的官吏。

    她有丰神俊朗的驸马,他也早有妻子。

    二人之差,乃是云泥之别。

    公主有心,他却承受不起。

    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后,立在夕阳金晖下,影子拖得老长。

    他目送她离开,看着她随着车马消失在茫茫的烟尘中,遥遥回望,眼中朦胧含泪。

    此时的公主如何柔弱,未来就会如何狠毒。

    他时常坐在桌案判,看着桌角身上的一盏昏黄的灯烛,尚有飞蛾扑火。

    心纵生涟漪,也只得平复。

    他不知道的事,原本的公主见他拒绝,虽心中难过,却也只得作罢。

    那日自她回府了之后,丰神俊朗的驸马斜坐在正堂之上,锦衣绣服。

    堂外夜风激荡,吹朵朵烛花爆裂。

    那是皇帝亲自为妹妹择选的驸马,是一代探花郎,更是京城皇亲贵胄的宁氏的三公子。

    街上鼓声过了三更,夜色茫茫。

    檐上老鸦啼声哑哑,凄凉长长。

    不由分说的一掌便是打了过来,将公主打得凤冠坠地,云鬓散落。

    她一问,方知因着有人往她身边塞了驸马的耳目,这一掌便是因着她不守妇道。

    公主当是勃然大怒,从小到大何敢有人打她,当即便要杀了驸马,却被太监拦下。

    太监只说,宁国公势大万万不可招惹。

    一言既出,无人敢动。

    公主气极,便与驸马二人厮打起来。

    驸马不防,俊秀的脸上便多了五道血痕,公主娇弱,便被驸马一脚踢到腹部。

    驸马揪住公主的发,美眸狠厉,恶狠狠地说道:“不要以为你是公主,就能怎么样,别忘了我爹是谁,也别忘了皇帝也向着我们宁家的。”

    公主凤眸含泪,隐忍着落下,只恨恨地看着露出爪牙的驸马。

    “好个你……”公主心中剧痛,手指紧紧抓着地上铺着的地毯,“好个皇帝,不用来日,今日我便叫你付出代价!”

    泪痕红浥,玄骑令出。

    沉寂多年的玄骑令出世,玄骑令主将孤身负剑而来。

    剑光冷冽,白色光弧落定,便是骨碌碌人头落地,血花溅在她苍白的脸上,像是簇簇盛开的梅花。

    “公主不必忧心。”他的眼睛是灰白的,不像是活人的眼睛。

    “区区京城宁氏,损皇威,便当斩。”

    公主花容失色,呆坐在地。

    “公主请起。”

    玄骑令主将不由分说便将公主扶了起来,将她拦腰抱起安置在正堂主座之上。

    公主原并未起杀意,可当驸马的热血洒在她脸上的时候,公主才暗暗发觉。

    局势开始变得不可控了。

    夏季的暴雨将宁府满门的血冲刷了个干净,这场灭门惨案惊动了整座京城,上朝之时大臣们跪了一片,山呼陛下明察,呼声简直要把金殿的屋顶都要掀翻了去。

    皇帝心里清楚,草草断案便盖了过去。

    公主惶恐,吓得整个人都萎靡起来,像是被风霜欺凌了牡丹,怏怏地卧在珠帘深帐里。

    一点风声草动都要叫她害怕,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那日暴雨倾盆,大雨如注,她吓得像是鹌鹑,把自己缩在被子里,不敢冒出头来。

    她虽自幼养在不怒自威的先帝膝下,但性子却也柔弱。

    那溅在她脸上的血,就好似鲜红滚烫的毒,将她娇弱的白皙的皮肤腐蚀。

    锦被之外,突然传来吱呀的开门的声。

    登时,公主便要吓得昏死过去。

    她颤抖不止,被子外却传来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

    “公主,别怕。”

    温柔如春风,吹动百花开。

    因为许久未见而陌生,却又因为分外想念而熟悉。

    她猛地便挣脱被子,一眼便看见了朝思暮想却又求而不得的人,公主如乳燕投林一般扑到他的怀中。

    青年虽然碍于男女大防,尊卑之别想要把她推开,却看见她颤抖的脊背却生生缩回了手。

    他垂下眼眸,低声安慰她:“公主,别怕。”

    字字如春风,字字入卿心。

    在公主心中,青年宛若刺破漫长黑衣的黎明,是她在不知所措之时的救赎。

    可是,究竟是天不遂人愿,还是有心人暗中操盘,那一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原本公主坐在花园的秋千上,一下又一下地荡着,绣着娇艳欲滴牡丹的鹅黄襦裙也随之翻飞起舞。

    公主心底的欢喜浮在面上。

    她在等着她的心上人。

    可,她等来了她的心上人,却也永远失去了她的心上人。

    公主府的大门轰然中开,公主吓得立马就站了起来,提着襦裙便飞快地跑了过去。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她脸色刷得一下就苍白了下来,好像金纸一般。

    青年手持着红缨长枪,枪尖在地面上划出阵阵火星。

    杀意毕现。

    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惊惧漫上了公主的心头。

    她很害怕。

    他血红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很快,枪尖就悬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为什么?”字字泣血,他的充满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公主,握着枪杆的手不住地颤抖。

    公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颤声问道:“怎么了,齐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为什么要杀她?”

    “我要杀谁?”

    她心中已隐隐感觉不妙。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傻吗?”他的眼睛看向她。

    可就在公主准备开口的时候,披玄甲负霜刃的主将缓步而来。

    他冰凉的目光放在了青年身上,显然很是不悦。

    公主的心登时便凉了半截。

    冒犯皇家威严,尽斩之。

    公主甚至没有顾及脖颈前的枪尖,便直接就挡在了青年身前,青年大惊之下甚至没来的收回的枪尖就直接划破了她的皮肤。

    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她华贵的襦裙。

    而与此同时,锋利的霜刃就停在她的剧烈起伏的胸前。

    “你若杀他,便要先弑主!”

    一向温柔软糯的嗓音浸透了寒意,纵然她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坠下。

    很少有人能在玄骑卫主将手下救下人,而手无寸铁的公主就是一位。

    金簪脱手,坠地有声。/p>

    公主颓然地跪在地上,看着青年远去的身影,美丽的眼眸如同破碎的琉璃,凄婉哀伤,宛若霜打牡丹。

    不是她,真的不是她……

    甚至没有解释的机会,她深深地俯在自己的膝弯。

    一朝天堂,一夜地狱。

    声嘶力竭地无声痛哭,她从未如此狼狈。

    玄骑卫主将收手了,藏在面具后的那张脸依旧冷漠。

    他静静地看着她痛哭,他十分鄙夷这种放走敌人的行为,也不明白为什么身为皇族的公主要为了这种不知死活的人而痛哭。

    不值得,他心道。

    自此以后,原本的公主就不见了,现在的公主已经不再稚嫩,不再幻想着自己也可以像寻常的女子一般,拥有一段简单却幸福的感情。

    珠帘晃动下,一只素白的手支撑着精致的下颌,凤冠沉重华丽,连她也不禁歪了头。

    睫羽纤长,如鸦羽一般漆黑。

    昏黄烛火,金晖撒在她的面上,光芒却变得暗淡下来。

    她忽的惊醒,习惯性便要摸插在头上的簪子,却伸手摸了个孔,整个人登时就慌乱起来。

    “来人!快来人!”

    她慌忙四下寻找,眸子里的惊慌显而易见,甚至直接跪了下来往桌子底下去找,可把推门进来的婢女吓了一跳,赶忙就扶着公主起来,自己跪下去取找了

    公主府的灯笼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原本精到落可闻针的公主府瞬间喧闹起来,像是铜壶沸水。

    “我的簪子丢了……”

    广云长公主如丢了魂儿一般地瘫软在团椅上,吓得众多宫人跪倒了一片。

    玄骑卫主将悄无声息地出现,他看着已然失了魂魄的广云,眸子微动。

    若是以前的他,定然呵斥广云,不过一把簪子罢了,可是如今的他,见过广云的痛苦与疯癫之后,却也不愿意再说什么。

    有人以玄骑卫的名义屠了齐长淞的九族,其背后的操纵者,乃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公主当是就倒了下来,却又强撑着站了起来,一身枯槁满目哀戚,拽着他的玄甲便缓缓地跪了下来。

    她只说了一句话,两个字:“救他。”

    一个为爱痴狂的女子,不该为一国的公主。

    玄骑卫主将阖了眼,将所有外溢的情绪都收了回去。

    一国的公主,注定是要卷入政治的漩涡当中,恐至死都难脱身。

    没有强大的力量护不住所爱,没有冷酷的心做不了玄骑卫令之主。

    没有远超于玄骑令打的力量,最后为其反噬。

    她确实太苦了,一生都为玄骑令所害,为玄骑令所驱使。

    先皇让公主与先皇后分离,便是要离间公主与皇帝。

    皇帝让宁三公子得尚公主,便是皇帝的计策。

    恐连齐长淞身上的祸事,八成也与皇帝脱不了干系,这位广云公主的亲哥哥,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皇家的阴谋诡计,都是带着血的,不管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他的目光看向失魂落魄的她,不由摇了摇头,又再度退回了黑暗里。

    世人只道长公主心狠手辣,妄想染指朝政,但谁又会知道这个女子背后的无尽凄凉与疯癫呢?

    为谁而疯?

    为着齐长淞吗?

    他看也不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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