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阶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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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灵汐看着愈加盛大的风雪,又见官道之上积雪厚重马蹄难行,又担忧裴瑛受不住长时间的策马急行,遂道:“我们先寻个人家住下吧,风雪大恐迷了路。mqiweishuwu”
裴瑛点了点头,缰绳一勒骏马嘶鸣站定,他环顾四周,道,“再往前走便是飞云镇,我们莫要打尖住店,先去寻处人家吧。”
梅灵汐也勒住缰绳,将马头回转,看向裴瑛疑惑道:“我们为何要往桐山县这边走,往枫州那边不是更近些吗?”
裴瑛一笑,耐心解释道:“朝廷手眼通天,手下爪牙遍布各州各府,定是在枫州设下埋伏,何况枫州人烟辏集,一不小心恐就走漏风声。而桐山县这边由于多年匪患,朝廷自是不爱管这边,我们且往桐山县这边绕路去复州,等不久之后冰雪消了再行水路更为安全。”
梅灵汐点头,赞叹道:“还得是殿下想的周到,真是聪明。”
裴瑛微微脸红,不自在地偏头:“姑娘以后莫叫我殿下了,就叫我裴瑛就好了。”
梅灵汐展颜一笑,颇为高兴道:“好啊,裴瑛。那以后你就叫我灵汐就好了,我师兄师姐一般都这么叫我。”
许是灵汐二字太过亲昵,往日总是出口成章的裴瑛却觉得分外拗口,“灵……灵汐。”
梅灵汐被他这幅样子逗得咯咯直笑,纤长的睫羽落着的雪花也因维维颤动而掉落,笑罢便一振缰绳策马朝着大陆往北奔去。
裴瑛暗自苦恼,最后只得摇了摇头无奈叹息,便也策马跟了上去。
他们到了飞云镇时已是三更天了,街上行人无踪家家户户门扉紧闭,只有打更之声幽幽作响。
他们逡巡过整个镇子,最后发现一尚亮着灯的人家,梅灵汐正要准备敲门,却被裴瑛一把拉住。
“哎?”梅灵汐疑惑转身,问道,“你拦我作甚?”
裴瑛微笑,俯身便扫去门前石阶上的薄薄一层积雪,随后便一手提着灯,一手拉着她在门前石阶上坐好。
梅灵汐有些疑惑,刚要说什么,就被说什么就被裴瑛的一根手指按在唇上噤了声,她眨了眨眼睛,迷茫地眨了眨大大的眼睛。
裴瑛感知到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心尖一颤,不由懊恼。
分明只是温热柔软的触感,却让他觉得格外烫人。
真该死,他呼吸一窒,不由暗骂一声。
稳定心神后他从将提灯搁在一旁,调整好灯的位置确保灯的光芒刚好照她的脸却又不会刺到她的眼,复才用怀中掏出石黛来,另一双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他身量高她许多,纵然自己已经低身子,却依旧得低头垂眸才能将她瞧个仔细。
梅灵汐微微仰头看着他,看着他被橘黄烛火所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的少年此时正垂眸给自己上妆,那认真的模样仿佛在用墨笔书写不朽诗篇描画千里江山般珍重细致。
心神微动,梅灵汐屏住呼吸,怕自己的呼吸惊扰到他。
好美,美得舍不得闭眼。
梅灵汐觉得自己心跳声格外喧闹,格外得吵。
细雪霏霏,晶莹的雪花在烛光下熠熠闪光。二人就这样坐着,雪落了他们满身,不消多时,便落了满身。
此时此刻,此间落雪,璧人相守,两个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滋生出莫名的情感。
此身孤寂无所依,此生漫长无所倚。
时间缓缓流动,莹雪静静飘落,一切都如此静谧而又美好。
“好了。”他的声音有些不轻易为人所察觉的暗哑,那双已经染了些别样的情感的眼眸变得有些深邃,看着少女的容颜已经被改了十之八九,不再有方才的明光艳艳,仿佛覆上了一层薄雾一般,让人敲不真切。
可就算这般,裴瑛还是觉得她的样子是如此的……美,就像是火焰的光芒永远无法遮蔽一样,光反而会在雾气之中愈加盛大明显。
忽闻深巷里头传来的几声犬吠,裴瑛方才从身神思迷离的状态中惊醒,不自在地轻咳几声,将她拉了起来,复又妃自己改了面容,拾掇好脸上神色,方才敲了敲门。
不多时便有窸窣的门栓放下的身音,很快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来,来开门的是一个带着头巾的小厮,他一见来人便问道:“敢问二位有什么事?”
裴瑛与他施礼:“我们……我们兄妹是前去复州投奔亲戚的过路人,因贪了些行程误了宿店,如今风大雪重,还望借贵府投诉一宿。明日我们便早行,房金我们自会依照惯例拜纳,还望主人家行个方便。”
小厮见来人言谈周全又行事有礼,便道:“我先通报我们老爷,你们且先等一等。”
转身他便重新进了宅院,不多时大门就又打开了,裴瑛同梅灵汐便牵了马进去,先把马栓在树上,便一同跟随者她去正厅见了主人家。
主人家乃姓郭,是飞云镇也算有名的富户,如今也是六十的高寿,与夫人也是恩爱非常,却独独命里子嗣稀薄,只在老年得了一女,名唤娇娇,生得那叫美丽动人,自是被郭氏夫妇疼爱有加,捧若掌上明珠。
可梅灵汐一见郭老太公,就见他眉头紧蹙,满面愁云,许是遇见了难事,便出声问道:“主人家可是遇见了什么苦恼?”
老太公闻言不由落下泪来,愁声道:“客人有所不知,自此三十里外有做魏王山,山上住着好些匪寇,其中有个名叫齐长淞的,乃是这群匪寇的大王,手底下有着上百他的二弟周福乃是个好色的主儿,不知从何处知晓我女儿娇娇美貌超人,便强送了彩礼要强娶了我女儿。”
“那缘何不报官?”
一听说报官,老太公又是老泪纵横,“那伙贼人厉害得很,官府拿他们不得啊。老夫只娇娇这一个女儿,若是真被那贼人强娶了去,老夫也就没活路了啊。”
梅灵汐越听越是气愤,不多时便早已怒火中烧,一是气光天化日竟有贼人敢强抢民女反了天,二是气堂堂官府不管事好窝囊!
说罢,梅灵汐便要拍桌而起,裴瑛见她怒气上头赶忙便按住了她的手。梅灵汐偏头,就见裴瑛轻轻摇了摇头,便以为他是怕惹事上身不愿多管闲事,不由便是柳眉倒竖,一把便甩开了他的手,直直上前对老太公说道,“主人家莫要伤心着急,有我在,自不会让小姐被那伙贼人强抢了去!”
老太公闻言,不由大喜,一撩袍子便要跪拜在地,梅灵汐赶忙扶住他,义正言辞道:“老太公不必拜我,江湖儿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时常理。”
这边的裴瑛被梅灵汐一把甩开了手委实有些心伤,但也立刻察觉她定是误会了自己,不由一声苦笑。
也对,自己思虑多,万事都得考量齐全才会施行,然而灵汐心思果决,自是江湖儿女的习气,自己万万不该有所心伤的。
裴瑛安慰好了自己后,一边分心却去思索关于魏王山匪患之事,一边留心去观察梅灵汐。
老太公一听说梅灵汐决定出手相助,登时收起了满面的愁容:“两位侠士还请上坐。”
“我马上就叫我女儿出来,让她来拜谢两位侠士救命之恩!”
不多时,一位双眼红肿的美人在丫鬟的陪伴下便莲步款款地走了出来,一见到梅灵汐便猛地跪拜下来,哭腔道:“娇娇拜谢恩人救命之恩!”
梅灵汐又是扶住娇娇,劝慰道:“小姐莫哭,我既然来了,便定然不会让你平白受了欺负!”
小姐又是一番垂泪自是不提,老太公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地把女儿搂在怀里,向梅灵汐诉苦:“那周福说七日后便要来娶我女儿,敢问两位侠士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救我女儿?”
梅灵汐看着父女二人,不由走了神,虽然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但是那日的画面还是无法克制地挤进脑海,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维。
“你这孽女,我梅家的事何用你管!你……你……”
那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所带来的痛楚仿佛还在面颊上隐隐作痛,由看他们父女亲情深厚,又想到了每年除夕之际,她从长生观回来,爹爹分明都会十分高兴啊,他会亲切而又开心地搂住自己,就像老太爷与娇娇小姐一样,可为什么,一切都变成了这样。
她不想这样的……
她不想的,真的不想的……
痛苦与哀戚丝丝入扣,如流水蔓延,无孔不入,亦如薄雾浮动,无法逃离。
裴瑛立即察觉到梅灵汐情绪不对,立即把她挡在身后,含笑回应道,“也请老太公和小姐给我们些时间,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老太公闻言喜形于色,赶忙吩咐下人备好了饭菜招待了二人,可梅灵汐一口也吃不下,遂离席,裴瑛一见她离开,也立即离席追了出去。
“爹爹,他们兄妹感情真好。”小姐感叹道。
两位贵客都已离席,老太公也只得撤了筵席,再命下人拾掇好了上好的厢房来给他们住。
梅灵汐飞快地跑过石子小道,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想停下来,停下来就会质问自己,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灵汐!”
裴瑛飞快地追了上去,绕过廊檐结果就看见那抹白色的身影跃上了屋檐,不由更加焦急。
他没有武功,只得赶忙抬了梯子上了屋檐,屋檐上都是积雪,湿滑得很,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可裴瑛心焦得很,只分外踉跄得往前追去。
“梅灵汐!”他大声唤她,却见那抹身影越来越远,于是一咬牙连危险都不顾了,直直快步追了上去,好不容易可以够到她的衣角之时,脚下一滑整个人便踩空了。
“啊……”他大惊失色,整个人便失足从屋顶上跌了下去。
他的乌黑发丝与素青衣袂由于下坠而飞扬起来,如同蝴蝶一般。
只可惜,他并不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