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春莺落于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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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皇帝虽勤勉,但大朝会也只要五品以上官员参加,谢文瑾作为翰林院编修,不过七品,自然无需赶早参加朝会。mbaiwenzai
等他上值点了卯,诸位学士和掌院也都下朝回来了。
翰林虽说是清贵文人,但平日里因为事务并不繁忙,学士们下了朝沏杯茶,也会和各自的底下人说些朝中的新鲜事。
不一会就有人把前头的消息传回了谢文瑾值班的班房。屋内几位编修检讨们纷纷搁了笔,凑了过去。
“诶,你们听说了吗,今日太子竟没来上朝。我记得打从三皇子和五皇子听政起,太子可一日都未缺席过朝会啊。”
“说是病了,生病也是难免的事。”
“哼,他能有什么病,昨日闹出那么大动静,恐怕是没脸见人,避风头去了。”
“是极,我可听说皇上一听太子是因病告假,直接就当着群臣的面冷了脸,因为太子昨晚根本就没传御医。”
“据说今日朝会苏相的脸色也不太好,但他的长女都做了太子妃,他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装的呗,那老匹夫不是向来能装,心里指不定都高兴坏了,恨不能提前庆祝家里出个皇后。”
他这话其他人也不敢接,毕竟皇上还在位呢,这话可犯了忌讳。只是他们各自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好说了。
谢文瑾躲在角落装作在编书的样子,实则正暗中偷听他们说太子的事。
果然,太子不敢请太医。
毕竟他昨晚踩下去的时候可没脚下留情,若是请了太医,太子伤了那处的事可就人尽皆知了。
该。
想害绒绒就是这个下场。
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谢文瑾的思绪,“哪位是谢文瑾谢大人。”
他抬起头认出眼前的人是御前伺候的大太监,走上前拱了拱手,客气地道了一声“李公公。”
李公公一甩拂尘,翘着兰花指催促道,“谢大人快随咱家走吧,今日是你头一回讲经,咱家一会路上还得给你说说面圣的规矩呢。”
谢文瑾应了一声,就跟在李公公后头一路走到了御书房。
李公公让谢文瑾先候在门口,他接着推开殿门走了进去,站到了皇上的身边。
皇上正专心地批着折子,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何事?”
李公公躬着身子低声在皇上身边回禀,“皇上,到了讲经的时辰了,今日来的是谢大人。”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就是殿试时您赞过的那位谢探花,您说他文采风流,颇有宋人遗风。”
“哦,朕想起来了。”皇上这才有些兴致,随手将笔搁到了砚台上,“那就让他进来吧。”
“嗻。”李公公赶紧应下,去门口将人唤了进来。
谢文瑾进到御书房内,也不敢抬头乱看,按着李公公说的行了个大礼,“臣谢文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
皇上略侧着身靠坐在龙椅上,摸着扶手上的龙珠,神色间有些漫不经心。
“谢皇上。”谢文瑾直起身,仍是规矩的低着头。
皇上这才正了正身子,转过头瞧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却让皇上完全愣住了。
像。
他几乎以为是淑妃又活过来了。
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走到谢文瑾身前,吩咐道,“抬起头来。”
但等谢文瑾抬头,他又仔细看了看,心里却泛起了苦涩。
不是兰儿。
不过是和兰儿一样,生了一双桃花眼罢了。
皇上的失态不过是片刻,他很快收起了怀念,沉下眸子,恢复了往常威严的样子,大步走回了龙椅上坐下。
不过皇上看着谢文瑾站在那儿的样子,还是破例赐了座。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敲击了几下,待谢文瑾坐下就吩咐道,“开始吧。”
谢文瑾紧绷的身体这才有些放松了下来,终于到了讲史的时候了。
他收紧袖口,将手搭在膝上,沉稳地开口,“臣闻,昔隋文帝欲重立杨勇为太子,杨广知之,先弑其父,后杀其兄,又及子侄。其二人为孤独皇后同胞之子,仍以兵刃相接……”
皇上靠坐在龙椅上,捏着一串佛珠在手心轻轻敲击着。
隋炀帝。
皇上的表情若有所思,正合上了谢文瑾所盼。
谢文瑾要的就是在皇上心里留个种子。
他不但要讲隋炀帝,还要讲秦二世登基后屠尽兄弟,讲唐太宗弑杀兄弟,逼父退位。
如此等十一皇子一死,皇上自然会疑心太子。
皇上又听了一会,将佛珠捏到了手心,语气听不出喜怒,“谢翰林今日先讲炀帝,后说胡亥,莫不是要讽谏?”
谢文瑾心里一紧,他这才想起,皇上这几日正在为给淑妃建怀兰阁一事,和大臣们争执不下。
而他讲的两位帝王无不是大兴土木的亡国之君。
他这是犯了皇帝的忌讳。
谢文瑾飞快地思索着,一边朝着皇上拱了拱手,“臣,绝无此意。是臣前日读史,发现历朝历代皆有为皇位杀血亲之人,又想到如今天家兄弟和睦,心有所感,故有今日之讲。”
皇上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沉默了好半晌。
谢文瑾愈发紧张了起来,他也不敢让皇上看出端倪,浑身僵着一动也不敢动。
在谢文瑾的后背逐渐被汗湿的时候,皇上终于点了点头,“嗯,讲的不错,今日就先到这吧。”
谢文瑾如蒙大赦,赶忙行礼告退。
直到走到御书房外头,他才松了口气,挽着袖子擦了擦头顶的汗珠。
谢文瑾意识到他今日还是太过冒险了些。
伴君如伴虎,日后他更要谨慎才是。
谢文瑾回到翰林院就编了一日的书,好不容易才熬到晚上下值。
他路过郡主府,正巧看见门口停了两辆马车。
杨清容正站在前头的马车边上扶着郡主上车。她似是说了些什么俏皮话,逗得郡主一脸的笑意,还回身点了点她的额头。
谢文瑾赶忙走上前,因为郡主也在,他也不敢胡闹,老老实实地上前行礼,“见过郡主。”
又偏头对杨清容眨了眨眼。
他还记得要为杨清容隐瞒之前中药的事,因此只问了春莺的事,“春莺你处置了吗?你若是不舍得动手,交给我就是了。”
提起春莺,杨清容脸上的笑意落下了一些,“处置了,如今正关着呢。”
谢文瑾听到这满是惊讶地说,“她都做出那等事,你竟还想留她一条性命?”
谢文瑾想了想还是开口劝道,“绒绒,人有时候还是不能太过良善,人善被人欺你明白吧。”
杨清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心里觉得怪异。
谢文瑾竟觉得自己太过良善?
他明明就知道她是如何用尽手段报复苏家姐妹,将她们二人毁了的。
她又回想起几个时辰前自己是如何折磨春莺的,只觉得谢文瑾心里对她实在美化太过。
那会她带着芝芝去了关押春莺的柴房。看到已经被恐惧折磨了一夜的春莺,她心里也没什么怜悯之心。
她对着下人吩咐道,“给她端些猪食来,若她吃不下,就直接灌下去。”
春莺听到这话害怕地瑟缩了起来,她爬过去想抱住杨清容的腿求情,却被毫不留情地踢开了。
杨清容不满地开口,“还不将人摁住了?”
几个粗壮的婆子立刻过来,把春莺死死地压得跪倒在地,其中一个掐开了她的嘴,把猪食硬塞了进去。
春莺摇着头试图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杨清容见状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别急,我劝你还是老实地咽下去,别耍什么小聪明。”
杨清容又吩咐婆子们,“把她吐出来的再灌回去,这一盆猪食今日一点都不能少,不论吃到何时,都要让她吃干净。”
春莺这才知道害怕了,她觉得县主现在不杀她应该是为了套出她背后的主子,她赶忙避开了婆子的手,哀求地望着杨清容。
“县主,您不是想知道是谁要害您吗,只要您给奴婢指一条生路,奴婢什么都说。”
杨清容挥了挥手,让他们停下了动作,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真的什么都肯说?”
春莺一听以为是有了活命的机会,连忙在地上猛地磕起了头,“是是是,求县主饶了奴婢吧,奴婢什么都愿意说。”
杨清容看着她额间因为磕头渐渐冒出的血色,眼中却并没有一丝动容。
她始终记得前世她也曾这么磕着头苦苦哀求,只求春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替自己带一封信给重病的爹娘。
那时已经做了良媛的她又是怎么说的?
她高高在上地讽刺自己,“与其带信,你不如早些烧点纸钱,也好保佑你爹娘,下辈子不再生出你这种自甘为妾的女儿。”
后来爹娘都死在了那个冬日。
死前甚至连她的一封信都没等到。他们肯定会觉得她不孝吧,也许也真的不想再要她这个女儿了。
杨清容咽下了喉头的酸涩,嘲讽地对着春莺说道,“可惜啊,你想说的我都已经知道了,你还能用什么来换你这条命呢。”
“不可能!”春莺不敢置信地抬头,额头的鲜血流进了她的眼睛里,显得格外瘆人。
杨清容一只手抵着下巴,似乎是对眼前的一幕极为满意,“你是想说,收买你的既不是太子,也不是苏梦娴,而是她的姐姐苏梦妤是吗?”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怪不得……”春莺颓然地瘫倒在地上,她知道既然什么都暴露了,自己也彻底没了活下去的可能。
可她不知道的是,杨清容要的不是她死,而是她生不如死。
杨清容朝着两边的婆子吩咐道,“愣着做什么,继续灌。”
婆子们立刻端着盆子把猪食狠狠地塞进了春莺的嘴里。
春莺不可抑制地挣扎着,却完全挣不脱几个婆子的力道,被逼着一点点咽了下去。
待婆子们好不容易把一盆猪食都灌完了,这才松了钳制。
春莺趴在地上忍不住不断地干呕起来,却听到头顶传来杨清容更为冰冷的声音。
“饿她几日,饿到她主动想吃猪食为止,然后再灌今日的两倍量下去。”
“县主,这两盆下去,身子可能就坏了。”
杨清容冷笑一声,睨了她一眼,“叛主的婢女本就该乱棍打死,只是身子坏了又算得了什么。”
杨清容说完就准备离开,却听见后头传来春莺凄厉的声音。
“县主,你杀了我吧,求你给我个痛快。”
显然春莺终于明白过来杨清容不杀她,只是为了折磨她。
她在地上伸着手爬行,又被一旁的婆子拖了回去,随手扔在了一边。
杨清容听到动静脚步顿了顿,不但没有心生同情,反而开怀大笑起来。
春莺,你也有今天。
谢文瑾伸手用力在杨清容眼前摆了好一会,这才打断了她的回忆。
“想什么呢,那么专心,我刚才问你话问好几回,你都没反应。”
杨清容回过神抬头看向他,“方才走神了,你是要问我什么?”
谢文瑾耐着性子又说了一次,“我说,这么晚了,你和你娘坐马车这是要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