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青丝坠(重生) > 第46章 第 46 章

第46章 第 46 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lw77]

    裴知绥疼得浑身发颤,额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身下的锦被,迷迷糊糊中察觉嘴里被塞了东西,一阵疼痛瞬间袭来,她下意识咬紧牙关,却发现咬后的触感和想象的不太一致。mchuangshige

    “唔……”她怔了一瞬,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淡泊温柔的眉眼,那眸中隐隐掠过一丝痛色,她立即松开口,头往后退了些许。

    沈偃垂眸盯着那一排小小的牙印,伸手在她发顶抚慰般揉了揉,柔声道:“不用忍,痛就咬下去。”

    眼前这人,他虽多次下手责罚,却也是不痛不痒地带过。他明明舍不得她破一点皮,流一丝血,最后却是眼睁睁看着她躺在长几上近乎昏死。

    进朝晖殿前,他就该察觉到宋伯庸的意图,拦下那一顿板子,可他没有。

    情急之下,只得动用恒州密探,捏造平阳郡王负伤的情报,换她逃脱的机会。

    真正出自平阳郡王之手的那封急报,现下还未进入京城。

    确实是他失策了。

    太医们耗时许久,直至斜阳透过窗棂照在她的青丝上,最后一块绢布才包扎妥当。

    太后满面忧愁地闯进殿来,以帕拭泪,捶胸顿足道:“阿檀,哀家的好阿檀,是外祖母不好,外祖母没有保下你,竟让你受如此重伤……”

    裴知绥本想伸出指尖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渍,刚伸出手就看见自己泛白的指尖,又悻悻地缩回,宽慰般笑道:“外祖母莫要伤怀,不过是些皮肉小伤,太医说了,养两三日便好了。”

    太后眼尖地捕捉到她缩回的双手,指着上头的纱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宋煜做的?”

    她本想否认,忽地回想起宋煜对她下药后的场景,本无血色的小脸又煞白几分,没有回话。

    太后顿悟,冷笑道:“好,好!定国公养出来的儿子真是出息!连郡主都敢动,哀家定要叫他丢官罢爵、抄家灭府!”

    要真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到的话,皇帝就不会因朝臣联名上奏的请婚折子而忧愁了。

    定国公在朝中实力盘根错节,树大根深,就连皇帝亦要让他几分颜面。此事明明是宋煜故意设计在先,她断他手足绝他子孙后代,亦是情有可原,可皇帝却并无追责宋家的意思。

    她长叹一口气,拽了拽太后的衣袖,“外祖母先别想这个了,今日表哥刚收到叔父的急报,称恒州动乱,叔父与堂兄皆负伤,舅舅特许我前往恒州探望,与表哥同路。”

    太后眉心紧蹙,拎出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怎么如此突然?前些日子平州刚生动乱,便轮到恒州了,边境不太平,阿檀,你还是乖乖呆在宫里,别乱跑了。”

    沈偃打断道:“皇祖母,恒州虽乱,但有平阳郡王镇守,生不出大乱,此行儿臣与永嘉同路,定会护她无虞。另外,现今定国公联合朝臣上奏请旨赐婚,永嘉离京,正好避避风头。”

    四周忽然陷入一阵寂静,药香味充斥着整座寝殿,外头一丝风声也无,斜阳将落,殿内光线逐渐黯沉,却无宫人敢进来点灯。

    半晌,太后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那就去吧。”

    借着残阳的些许光亮,裴知绥看清了太后发鬓间交错的根根银丝,融于夕阳的余晖中,她的仪态依旧端庄,微垂的眉眼处却多了些疲惫。

    裴知绥静默片刻,反握住她的手,掌心蹭了蹭,笑道:“外祖母放心,阿檀会赶在寿辰前回来,亲手给您做一碗长寿面。”

    太后笑着应好。

    三日后,数匹千里良驹拉着墨蓝马车缓缓驶出宫门,金铃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绕过山林,形成阵阵回音。

    裴知绥拉起车帘,天边的熹微晨光与山间清爽的露气交织着涌进车内,她支手撑着脸颊,舒适地闭上眼。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她疑惑地回过头,问道:“表哥笑什么?”

    沈偃笑着摇头,靠在软垫上望着她。

    许是他面上的笑意太过显眼,裴知绥闷闷地转过头,正好马车驶过一株低矮的古树,枝桠横伸出来,被她轻轻折过。

    回过头时,沈偃依旧在笑,裴知绥神色微恼,捻着那根树枝探过去,枝头几片嫩叶在他面上颈间一顿扫弄,笑声愈发明显。

    她毫不客气道:“说,笑什么?”

    沈偃笑着揽过她的腰,抱在膝上,小心翼翼地避开腰下的伤处,眉眼含笑道:“你是不是初次离开京城?”

    裴知绥佯装沉思片刻,故意道:“也不是,数月前也曾与人出城踏青。”

    数月之前,不必说与谁一道,他用脚也能想到那人是谢云湛。

    于是眸光中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语调沉沉道:“是么,那你玩得可尽兴?”

    裴知绥看着他愈发阴沉的脸色,心中一乐,唇角扬起一抹明艳的弧度:“啊,自是尽兴的。哎,你别说,彼时尚在花期,于漫天花海中散步垂钓,不失为一件美事……”

    腰上忽然被掐了一把,她只得止住话头,恶狠狠地盯着他。

    对视片刻,她败下阵来,耍脾气道:“是你先笑我没出过京城的。”

    沈偃语调波澜不惊:“忘了告诉你,那次游春宴孤也去了。”只是她忙着与谢云湛搭话,看也没看他一眼罢了。

    若要翻旧账,那真是翻也翻不过来。

    她顿时有些心虚,正要说些什么,就见沈偃忽然撩起一侧车帘,变了脸色。

    “怎么了?”

    马车亦随之停下,随行的羽林卫策马上前,停在掀起的车帘一侧,沉声道:“殿下,郡主,前方是一处粥棚,有人正施粥救济。但因此处的流民众多,一涌而上堵住了官道,拦了去路,是否需要属下前去疏通?”

    沈偃淡声道:“不必。”

    裴知绥早已从他膝上离开,探头看了两眼,说道:“我下去看看。”

    话刚说完,手腕就被轻轻拽过,她略一侧身,一顶长帏帽兜头罩下,视线顿时被模糊了大半。

    颈间偶有温凉的触觉,她垂眸一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在替她仔细系着系带,挽起黑纱一角,正对上沈偃专注的脸。

    她静静看了一会,手腕再度被人牵过,扶着她下了车。

    “记住,不可暴露身份。旁人问起来,你就说去恒州探望叔父。”她下车擦身经过沈偃时,他贴着耳畔叮嘱道。

    她本有些疑惑,却在看见流民的那一瞬,尽数打消了。

    这些流民,有老有少,个个骨瘦嶙峋,颧骨下的脸颊深陷,面黄肌瘦,涌在粥棚前,高举着碗争相恐后地祈粥。

    此处离京城不远,能在这施粥的,约莫是京中哪户大家的家眷。

    这头的马车方停,流民们便注意到了,上下打量一番装潢及侍从,顿时面露精光,冲裴知绥二人涌上来。

    粥棚前的人群渐渐疏散开,裴知绥透过缝隙瞧见施粥的女子,她面露悲悯,流民手中的碗许多都是脏破的,但她毫不介意,接过碗舀起粥,又呈还给他们。

    裴知绥眯着眼看了一会,认出来那是宋依斐。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前就围了满满一圈流民,侍卫们正要持剑喝退,她立即挥了挥手,“不必拦,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流民们见了,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

    “这是谁家的贵人?”

    “看这打扮像勋爵人家的公子千金……”

    “哎,施粥的仙子不也是国公家的么?”

    “说不定是宫里出来的……”

    一道苍老的声音横插进来,砰的一下跪在地上,哭嚎道:“贵人!请您救救我这可怜的孙子吧!孩子接连烧了七日,在这样烧下去,人就没了。求您大发慈悲,救救孩子吧!!”

    说罢,他跪地朝二人猛磕头,沈偃一只手托着他,另一只手接过他怀中蜷缩的黄毛小儿。裴知绥伸手探了探额间,滚烫的触感顺着手背流向心间,手背倏然滞在半空。

    她唤来一名侍卫,问道:“此地距离京城不远,为何会有如此多流民,府衙又为何不上报?”

    侍卫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沈偃,踟蹰不语。

    裴知绥眉眼间染上薄怒,斥道:“有话直说。”

    沈偃看了他一眼,俯身解释道:“这些都是汾州来的流民,去岁汾州大旱颗粒无收,难以承担税赋。陛下虽下令减免赋税,然各路官员层层剥削下,难以实行,是以产生大批流民,赶赴京城。”

    裴知绥眉心紧蹙,朝粥棚的方向望了一眼,“而汾州南下必然途径定州,户部尚书一向与定国公交好,流民一旦涌入京城,被问责的首当其冲便是他,因此流民在定州便已被疏散大半,剩下的漏网之鱼就都被聚集于此。”

    沈偃颔首,“不错。流民们只顾自身生计,要想压住此事,无需从根源入手,只需在南下的途中略施些小恩小惠,保全他们的性命,他们便不会再想入京的事情了。”

    二人交谈片刻,并未发觉流民们已逐渐将他们包围,乍一回神,面前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人。

    “贵人也救救我的孩子吧,他、他染了疹子,再不用药就快死了……”

    “贵人也救救我吧,孩子能救,大人也能救啊!”

    “家父年纪大了,一路颠簸,腿也断了……”

    ……

    裴知绥从未见过这番场面,下意识后退两步,“你们先一个个来……”

    顷刻之间,流民涌了上来,侍卫们持剑正待出鞘。

    沈偃侧身挡在她身前,放下怀中抱着的黄毛小儿,厉声道:“各位!我们知道你们都是从恒州来的,恒州一事已上达天听,朝廷很快便会派人来救济,诸位先冷静下来。”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