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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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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青棠愣了一下,轻晃她的手臂,“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她的半张脸隐在浓雾中,更添几分黏稠模糊的情绪。mwangzaishuwu

    像是……有些难过。

    “陪我回去看看吧。”

    华阳长公主府位于皇城东侧,乃先帝在位时所赐,长公主在世的每年生辰皆大排筵席,门庭若市,自十五年前宫变后,公主府日渐荒废,墙边的荒草足有两丈高。

    裴知绥幼时曾听三婶偶然间提起,陛下不愿处置这处宅子,也不愿赠与外人,其他人亦不敢贸然进入清理,公主府就这样渐渐荒败下来,孤苦伶仃地立在皇城边上。

    于是她迂回套了几番话,找到公主府的落处后,废了好大劲翻墙进府。

    每次和宫里那几位闹别扭时,她就会躲回这里。

    长大后逐渐来得少了,许是怕触景生情,她甚至会刻意绕点路,避开那扇落了漆得朱红色大门。

    被关禁闭的那几日里,她忽然发现,遇到委屈或是难过的事情,最想回的还是长公主府。

    昭阳殿是太后与陛下给她搭建的‘家’,然则受困于层层宫规与某些不可言说的因素,她终究不能肆意地宣泄情绪。

    此时她在荒废的寝殿中的榻上,静静地蜷缩成一团。

    傅青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腐旧的细灰弥散在半空,她不自觉皱了眉,又望向榻上酣睡的人影,终究还是迈开步子踏了进去。

    “公主府荒了这些年,瞧这模样不像是能住人的,你还是且等我唤人来打扫一番,再睡罢。”

    床榻上的人没应声,片刻后翻过身去,蹬了蹬腿,像是抗议。

    傅青棠:……真是祖宗。

    她将寝殿四周所有的窗户敞开,简单处理了桌椅上厚厚的积尘,夕阳的余辉斜斜照进殿内,地面上映着窗棂的轮廓,露出角落的摇车一角。

    傅青棠愣了一下,将摇车拖出来,床上的人影忽地动了一下。

    “若是这摇车再做大些,你是不是就躺上去了?”傅青棠知道她没睡,调侃道。

    裴知绥翻身坐起来,幽幽地盯着她,嗓音依旧哑着。

    “也不是不行。”

    傅青棠拖拽摇车的动作一滞,跟她一起坐在床榻上,坐下去的那一瞬忍不住蹙了蹙眉,语重心长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身侧的人又缩成一团,将头轻轻搁在她腿上,阖上眼,“你指什么?”

    傅青棠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看穿了她的心思,“你从退婚开始,就变得很不对劲,太子也是。你老实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那一团开始抵赖:“没有,你都看到了。”

    信你个鬼!

    傅青棠晃了晃她的肩膀,“马球场上那一幕,我和晏三看得清清楚楚,太子什么心思,你不会看不出来。难不成,你真想做太子妃?”

    那一团继续装死。

    “还是说……你爱慕他?”

    裴知绥默了片刻,睁眼对上傅青棠见了鬼似的眼神,嘴角勾起又耷拉下去,淡淡“嗯”了一声。

    傅青棠将信将疑:“什么时候的事?你不是一向和他不对付么,是挨骂挨少了,还是手板没打够?不过,太子心思藏得也真够深的。”

    那一团默默听完这一长串,又蹬了蹬腿,以示不满。

    “也就这几日的事情。他以往教训我,那是因为干了混账事,该罚。”

    傅青棠仰头长叹:“你居然也有反省自身的一天……这世道要乱啊。”

    这句话倏地点醒了她,她侧身转头望着傅青棠,问起正事。

    “单凭你前几日推的那副九宫图,还有晏三散播出去的流言,难成气候,还需要有人出面推一把。昨日早朝是谁上奏参的梁王?”

    傅青棠话语含糊:“朝堂上的事情我只知道个大概罢了,晏三托他兄长帮的忙,约莫是晏大公子写的奏折。”

    裴知绥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二人立即警觉起来。

    “我刚刚没叫府里的人过来……”傅青棠声音压的极低,生怕惊动殿外的人。

    裴知绥无声点了点头,将傅青棠拉到床榻里侧,藏在纱幔投下的阴影中,随后打手势示意她呆着别动,自己则放轻了步子走到门边。

    顺带抄起了案上的花瓶。

    外头那人约莫没料到这样的荒宅里会有人,脚步声从前厅绕了一圈,溜达到了寝殿,猝然停下。

    裴知绥乍然发现,殿内的窗户都被傅青棠打开了,明晃晃昭示着此处有人。

    门外的人犹豫片刻,才往殿内走去。

    就在他一只脚踏进寝殿的那一瞬,一只长颈花瓶猛地朝他后颈一敲!

    那人开嗓就嚎:“谁啊!!!!”

    握着花瓶的手顿在半空,接着传来一道疑惑又嫌弃的声音。

    “晏三?你怎么在这?”

    晏三嚎慢了一瞬,后颈还是被挨了一道,他跳到殿中央,半是委屈半是愤怒地盯着门后的罪魁祸首。

    “说好的去杏花楼吃顿好的,我等了你们老半天,裴府傅府跑个遍也没见着你们,还真躲这来了!”

    他的脸上写着‘不讲义气’四个大字,扫视一圈也没见到傅青棠的身影,再度疑惑道:“傅姑娘呢?进宫接个人还把自个儿接没了?”

    床榻上缓缓爬出一人,有些心虚地侧过头,“那个……确实有这事,但我忘了……”

    晏三看了看床上,又看了看门边,神情有些诡异,“你俩……喜欢玩这种游戏?”

    门边的人抄着花瓶暴冲过来,晏三撒腿就跑,冷清的寝殿被闹得鸡飞狗跳,像是有了人气。

    半晌,两人闹累了,气喘吁吁地坐在凳上大眼瞪小眼。

    傅青棠下意识想给这俩活宝倒杯茶冷静冷静,目光触及窗边那张因某人摔碰而摇摇欲坠的案几,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横在二人中间,当起了和事佬。

    “好端端地放着有门不走,翻墙进来,跟贼似的,谁见了不紧张啊?”

    “二话不说就动手,性子太莽撞了!”

    晏三拉着脸问道:“难道你俩不是翻进来的?”

    裴知绥、傅青棠:……

    气氛僵持了一会,晏三忽然开口问道:“陛下暗中处置了数位司天官,现下司天台戒备松懈,难得的机会,要不要去逛逛?”

    这话听着更像是,我家书房今天忘了上锁,要不要进去溜达一圈?

    纯纯找死的节奏。

    裴知绥本兴致缺缺,抬头瞥见傅青棠眸光一亮,改口道:“去!”

    东宫内,一道黑影无声穿过长廊。

    宫人们都被支开,承恩殿四周空无一人,黑影缓步走入殿内,惊到了书案前埋首整理奏折的刘时。

    刘时被吓了一大跳,回头就看见他家殿下褪下黑衣,雪白的里袍被染成血色,前胸处颜色格外深。

    刘时早收到消息,今日殿下要出宫办事,遣走了宫人,只留刘时照应着。

    换作往常,殿下连刘时都不会留下,一声不吭地处理妥当,第二天又跟没事人一样。

    这次的事情约莫更棘手些,就连武艺高强的贴身侍卫也受了重伤。

    他连忙起身取药,扶着沈偃躺侧榻上。

    沈偃身上的伤口有轻有重,胸前有处贯穿的箭伤,刘时小心翼翼地往血窟窿上抹药,费了好大功夫包扎妥当,额间已经冒出豆大的冷汗。

    “是谁敢对您下这样重的手?!”他忍不住发问。

    沈偃轻嗤一声,眸光冷淡,似乎并没将下手之人放在心上。

    “几只蛀虫,咬人痛了些,不成气候。”

    他盯着沈偃身上厚厚的几层纱布,吸了口凉气,这还叫咬人?明明是刺杀好吧!

    榻上的人依旧神情自若,约莫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苍白的嘴唇动了动。

    “杏花楼那边如何,晏三可有传消息来?”

    刘时暗暗腹诽一番: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有心思顾着那边。

    旋即撇了撇嘴,“没呢,晏三公子压根没见着人,往裴府和傅府找了一圈,最后遣人回说在长公主府找着了。”

    沈偃愣了一瞬,“长公主府?”

    “是啊,后来一时兴起又往司天台去了,硬闯了好几回,多亏小的提前跟那头打过招呼,否则早就被关起来了!又瞧了瞧铜仪,像在自家后院溜达似的。”

    他余光观察着沈偃,见其脸色缓和,又补了句:“只不过郡主看上去不大高兴,傅姑娘倒是异常兴奋,同郡主说了不少天文呢。这个时辰估计已经逛完回府了,傅姑娘许是要在裴府留宿,进了裴府就没再出来。”

    床榻上的人没说话,胳膊斜支着身子,思忖片刻,起身道:“孤去一趟。”

    刘时连忙拉住他,眉心拧出一道沟壑,“殿下万万不可!您这伤口刚止住血,怎么还往外跑呢?伤口破裂可不是说着玩的!您该好生歇息,养好了身子再去探望郡主也不迟。”

    沈偃垂眸扫了一眼身上被血染得不见底色的袍子,默然点了点头。

    刘时以为他听进去了,刚要扶他躺下。

    那人又说道:“确实血腥气太重了,替孤拿套玄色的衣袍来。”

    刘时:……都怪我这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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