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模一样
陨石之海，正如它的名一般，是星际彗星、流星陨落的聚集地。
这里浩瀚无垠，陨石林立。
阒静无人。
高高的石尖上横陈着尸体，数以万计的染血白袍在飘扬，疾风过境，腥臭味弥漫开来，到处都是死亡过境后的痕迹。
头顶上方是即将燃尽的恒星，黑影吞噬了它的内核，余下一轮黯淡的光环，空荡的内核预示着不详。
越野车孤零零地停在碎石处，距离神秘庞大的陨石仅有几步之遥，但这片狭窄的碎石地带，却是横隔在死亡和生存之间的天堑。
季羡晗的瞳孔中映射出这场灾难，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00123似乎早以见惯了死亡和鲜血，比起震惊，他更想要进入死亡的腹地。
所以，车子一停下，他便催促季羡晗下车：“呃呃呃呃呃。”这里刚结束打仗，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捡到防身的东西。
再往里面就不适合开车了，季羡晗抱着沉重的心情下车步行。
微风带来一阵鲜血气息，令人作呕。
季羡晗按住翻滚的胃部，强忍住呕吐的欲望，跟随在00123身后踏入碎石带。
碎石带过后便是真正的陨石之海，形状各异的陨石堆在一起，有如山峦。
00123身手敏捷，一个跃身跳上了第一颗陨石，他转身向季羡晗伸出援手，“来吧。”
季羡晗的手刚搭上去，整个身体腾空。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
她跪坐在陨石之上，膝盖之下是冰凉的玄铁，寒冷异常。
一阵电流从后脊蔓延到脑髓，季羡晗一边吸着凉气，一边缩起脖子。
“呃呃呃呃呃。”
穿上这个会好一点。
00123将他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
季羡晗这才注意到00123穿的长袍和这些尸体的一模一样。
棉麻材质的长袍塞入手中，她下意识地握紧，却忘记拒绝这一动作。
00123脱得只剩下一件白色背心和工装裤，他的肌肤异常苍白，衬着一头柔软的深黑头发，黑白分明，人也更加清冷。
“呃呃呃呃？”
你不是冷吗？
他不懂季羡晗的反应，向前走了一点，好奇地向她面前探去。
‘u’形领之下，他露出清晰漂亮的锁骨，一颗美人痣落在锁骨凹陷处，与白皙的肤色相得益彰，宛若绽放在雪地里的红莲。
季羡晗的视线不自觉地被那抹红痣吸引，目光暗了下来。
和费之允的一模一样。
“呃呃呃？”怎么了？
00123顺着季羡晗的视线，也注意到自己锁骨处的痣，“呃呃呃呃。”这是我出生就有的。
季羡晗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的后颈。
成年男性的后颈坚实有力，看着不那么纤细，也没有任何异常突起，光滑无比。
后颈没有腺体，身上也没有伤口。
00123终究不是费之允。
“没事，我就看着挺好看的。”
季羡晗把心事放在心里，强颜欢笑地将自己撑起来。
00123表情疑惑，但他终归没有人类完整的情绪，所以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
陨石之海的风越吹越冷。
季羡晗抱紧了00123给的长袍。
看着光着膀子的00123，季羡晗良心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喂，你等一下。”
“呃呃？”
00123看了看远处的腹地，又看了看身后的季羡晗，犹豫了片刻，两步化作一步，蹦到她面前：“呃呃？”有什么吩咐？
他们站在最开始的那块陨石上，仅有半指宽的距离。
00123不会脸红心跳，只会用那双呆滞的大眼盯着季羡晗。
她戳了戳00123的肩膀头子，指尖感受到的冷意冻得她一激灵，“嘶，好凉。”
季羡晗马上脱下了身上的长袍，往他身上一披，裹住了他的身体，“我虽然冷，但还不至于让你这个没衣服穿的扒给我。”
长袍还残有季羡晗怀中的温度，披在00123身上刚刚好可以驱散一点冷意。
他感受到一股温暖，一时间无所适从。
身上的长袍和冰凉的身躯形成对比，滚烫异常，00123从来没有这种感受，慌张地想要扯下长袍。
“哎哎哎！”季羡晗紧急叫停，“穿好！我可不会给你拿衣服的。”
有了季羡晗的一声吼，00123眼神委屈，犯了错一般地低下头，但还是听话地将长袍拢住。
季羡晗牵住他的长袍，“带路吧。”
00123讶异地回头。
“我，我怕跟不上你，先让你走慢点。”她硬着头皮解释，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害怕。
“嗯！”
00123真的信了。
季羡晗松了一口气。
她已经准备好向前走，00123的手却从长袍里伸出来，牵住了她的手腕：“呃呃呃呃呃。”抓手更好一点。
他的手掌很大，整个圈主了她的手腕。
季羡晗愣住，一度以为00123开窍了，但手腕处的冰冷提醒着她：00123不是正常人类。
00123牵着她往陨石腹地走去，那里流淌着鲜血，离死亡更近。
攀上一颗巨大的陨石，季羡晗终于看见了整个陨石之海里的死亡。
就在这颗陨石的平面上，残破的四肢散乱在各处，拼凑不成一具完整的身体，肉块里嵌着断裂的血管壁，滴滴答答地渗出血水。
鲜血没有干涸，它们顺着岩石一路下流，汇聚在沟渠，渗过石缝，一路蜿蜒到远处。
她抬眼看了一眼昏黄的光环，心中发凉。
恒星的光热已死，这里的尸体永远都不会腐烂，鲜血会一直流淌，没有归宿。
季羡晗佝偻起腰背，不适地捂住嘴。
她看着00123翻动着尸体，催促：“防身武器什么的其实也用不到，要不我们出去吧。”
“呃呃呃”等我一下，很快。
他掀开一具尸体的长袍，面不改色地在尸体身上摸索着。
那具尸体的脸就这么朝对着季羡晗。
“他，他·······”
季羡晗颤颤巍巍地指向那张脸，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呃呃？”怎么了。
00123正好回头，季羡晗看着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寒意顿生。
死亡和腐臭的气息从脚底弥漫出来，攫住了她。
“你，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呃。”对啊。
00123没有把这件事当成是稀奇事，捡完尸体身上的牌牌就回到了季羡晗身边。
他将合金铭牌递给她，“呃呃呃呃。”这个是他的名字。
季羡晗看到了铭牌上的数字：00456
她不由得咽下口水，浑身发麻。
00456
00123
以数字为名，长相一模一样。
她的身体开始战栗，疯狂的想法从心底滋生，越演愈烈，强烈到她根本无法忽视，一直在心里叫嚣。
紧接着00123证实了她的猜想。
“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长得和我都是一样的。”00123低垂着眼眸，情绪有些低落，“我们出生的目的就是为联邦打仗。”
亲耳听到这些话，季羡晗脑海中好像有一根弦断了。
x区，许念住宅。
“砰砰砰！”
一阵急促霸道的敲门声。
“刺啦！”
牛爷爷刚好将绿叶菜丢进油锅，热油劈里啪啦地向外溅，刚好盖过了敲门声。他笑眯眯地接过许念递过来的铲子，“小念啊，别忙活了，这是最后一道菜了，我这儿不需要帮忙了。”
许念极为不情愿地咕哝着：“好吧。”
他端着刚刚出炉的可乐鸡翅走出厨房，一下子就听见了大门的动静。
“砰砰砰！”
“砰砰砰！”
大门被敲得轰隆作响，许念吓了一跳。
“哎！来了，马上！”
他赶紧将可乐鸡翅放在餐桌上，往围裙生擦了擦手上的油污。
牛爷爷也从厨房探出一个脑袋，“是闺女回来了不？”
“不晓得，我先去开个门。”
许念嗅了嗅衣服上的油烟味，使劲儿在空气中甩了甩，不想在季羡晗面前丢了面子。
“来了！”
“砰砰砰！”
“砰砰砰！”
许念被敲门声吵得心烦，默认外头那人是季羡晗，语气也放肆了起来：“别敲了！没死呐！”
“咚！”
门板直接飞了进来，砸在地板上。
许念人傻了。
一队护卫军招呼也不打，直接闯了进来，占满了许念家的客厅。
“你，我，我是犯了什么事情吗？”许念第一时间将手抬起来，不管犯没犯事，先投降。
牛爷爷拿着锅铲，火烧屁股似的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护卫军和牛爷爷对上视线，默契地相互对视，然后将牛爷爷围住。
“哎哎哎，这是做什么？”
牛爷爷看着面前一个个冷面杀神，将滴油的锅铲挡在自己面前，“我一没犯事儿，二没违法的，你们抓我做什么？”
“姓牛的，你最好老实交代。”
门外居然还有声音。
牛爷爷和许念懵逼地望过去。
国师大人身穿白色劲装，优雅从容地迈入公寓的地板，公寓在她的气质衬托下，更简陋了。
她开门见山：“季羡晗去哪儿了？为什么在她的公寓没看见她？”
牛爷爷暗道坏了，什么时候找上门不好，偏生这个时候找上门。
“啊？小晗不在公寓吗？本来还打算晚上去给她做饭的。”
牛爷爷答非所问，惹得国师有些不悦。
“别想要糊弄我。”
“国师大人，主要我也不知道小晗她去哪儿了呀，她平时喜欢出去溜达，x区又这么大，我也说不上来她具体在哪儿。”
“你在跟我开玩笑？”国师气笑了，只有嘴角的弧度扬起，眼底一点笑意都没有，直勾勾地看着牛爷爷，仿佛一头盯上猎物的恶狼。
“谁不知道你是季羡晗的恩师，她对你可不会保留任何秘密，去哪儿你居然不知道？”
牛爷爷把为难都写在了脸上，“这，这孩子大了，总是有秘密的不是？”
“够了！”国师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你在这里不说，我就不信你在牢里还不说。”
牛爷爷大惊：“国师大人！这是何故！”
国师抬手比了一个手势，护卫军立马领会。
“呃—”
牛爷爷的后领被护卫军拽住，面露痛苦。
“牛爷爷！”许念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向牛爷爷。
护卫军挡在他的面前，轻轻松松地拦住了他。
“你们放开他！哪里有你们这么随便抓人的！”许念怒目而斥。
眼看着牛爷爷被两个护卫军驾着走，他急了，一口咬在面前人的手上。
“嘶~”
护卫军被惹毛了，一把拎起小鸡仔身板的许念，眼睛都不眨地甩了出去。
“啊！”
许念摔在桌板上，桌板直接断裂，他跟着热菜一起摔到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他捂着肺腑艰难地支起上半身，门口已经没有了人。
哇地一下，许念就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