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帝姬入局意相通 帝姬:做大事不得有人……
水鬼娟儿在被言景焕腰斩后,是外来的魔气帮助它短时间进阶,说明那驱使皮影的魔族法力不弱。chunmeiwx
若对方盯上的是李翰学,他房外那些符咒法器不可能作为阻碍,还打发一个胆小无能的水鬼去加害,自己出手显然来得更快。
唯一的解释是李翰学只是替罪羊,水鬼不过作为消遣,毕竟任何一个合格的魔族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扩散魔气的机会。
空桐悦望着眼前如血的彼岸花海,眼底闪过一丝烦闷。
红莲业火已叫她讶异,这彼岸花竟又是熟识。
从前的灵界圣地梦墟涯乃是轮回之始,扶桑神树承创世神之意志,孕育黄泉之水,化作忘川河流入三界,万千魂灵闻得灵族呼唤方能踏上忘川进入轮回。
跋涉忘川之际,所有罪恶成种子落入忘川,于河畔生出红色的彼岸花。
很多时候,空桐悦与兄长空桐徵都得负责净化这些罪恶之花,一遍一遍施展咒术,简单却繁琐,这是她年少时最厌烦的工作。兄长疼爱她,总在父皇不在时悄悄掏出吃食予她,让妹妹去偷闲休息,自己闷头净花。
百年之后,故人不知所在,红花倒依旧摇曳生姿。
不过她也愈发好奇了,地府,到底是谁所建?能以人力承接轮回之职确实是奇才,处处又像仿着灵界,兴许是她旧相识呢。
倒有点想见见了。
“地址确认,现在可以出发。”言景焕的声音自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与花海之中的空桐悦隔着几步对望,二人眼中有不明的情绪闪烁。
言景焕不由道:“彼岸花乃万物生灵之罪孽所生,温姑娘还是莫要凑得太近,小心邪祟缠身。”
还用你提醒?
空桐悦一向直来直去,懒得也厌恶算计与心术,她起身,眸中凉薄:“你特意叫我旁观一趟,到底何意?”
言景焕无辜地笑道:“温姑娘此话何意?”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回答。”她道,“否则往后你讲的任何一个字,我都不会信。”
他张了张嘴,终究是无措地笑了。上天入地,没有遇过这样强势霸道的存在。
“好吧,”言景焕斟酌片刻,终于说,“这身躯,姑娘如何得之?”
空桐悦不觉被冒犯,反而露出欣慰之色:“听说你们有个叫生死簿的东西,可查人生死与一生罪业福德,你查了温妤迎。”
与聪慧之人对话总是少却诸多拐弯抹角,言景焕颔首:“生死簿上,温妤迎的生平事迹最后一列,凭空多了一堆墨迹,想来姑娘来头不小,竟能硬改凡人命格。”
莫说修改命格,眼前的帝姬,甚至有孕育新魂创造新灵之能。
作为闻尧仙君的言景焕对此最是了解,可为了打消帝姬疑虑,更为了引她入局,他便纠紧眉宇露出极为真切的疑虑和好奇。
这番表演显然卓有成效,面前的女人丝毫未怀疑,只默了默便道:“你可听过上古灵族?”
“古籍之中偶有翻到。”言景焕装出恍然大悟之色,“难道你是……”
“本宫乃灵族帝姬空桐悦。”她并不为这身份而洋洋得意,一字一句尽是叹惋和不易察觉的低落。她简短地说了灵族覆灭的经过,最后道:“灵界崩塌,如今正统的灵族,恐怕只剩本宫了。”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五百年前,空桐悦等他整整三个时辰,最后摔了凤冠褪去嫁衣,转身而去。
若他当时追上去,抓住那抹身影,或许此刻他们也不必物是人非,他更不必在这片昭示苍生罪孽的血红花海,望着她神色落寞,却什么也做不了。
二人相顾无言,片刻后空桐悦道:“来这儿之前,我也猜到你兴许已看穿我乃夺舍之魂,否则我断不会浪费时间来看这些人类打打闹闹。
“我的身份,若你相信,我可代表灵族助三界铲除魔族。但相应的,你要作为判官助我恢复修为。”
空桐悦细细想过,要修复宴海浮屠幡斩杀魔君,只凭她一人之力是可行,她并不怀疑自己的能力。可苍生等不起,过程也实在艰难。
她空桐悦虽然倨傲自强,但并不是盲目自负,有更快更适宜的路子,她没有理由不选。
温妤迎的身躯太脆弱,在这世上无权无财不说,甚至还有许多人际隐患。
仙族暂且太远,加之那群人道貌岸然,虽贵为仙族,可一个个心眼并不比凡人少,保不齐盯上她的灵器想要据为己有。现下这情形,与人族提出合作是条捷径。
而实力不上不下又身为判官的言景焕,实在是很好的选择。
不过,如若这人不信她,或胆大包天要驱她魂魄,空桐悦便准备直接删了这人记忆,再寻下家。
这会儿功夫,她也攒了不少灵力。
可空桐悦不知道的是,言景焕早等她提议了。
如今三界动乱不安,他若不设法将空桐悦留在身边,她只靠这副肉体凡胎还不止要受多少苦楚。
同时,他也完全明白空桐悦为何会有这番提议。
帝姬使唤人惯了,没个人打下手,复兴大业怎好迈步?
她苏醒,便叫他遇上,言景焕其实有些庆幸,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仅仅只为苍生考虑,他都愿意成为空桐悦首选的,也是唯一的奴仆。
二人所谋同一出,却心思各异,一时气氛安静得诡异。
言景焕又装作迟疑,问:“帝姬如是说,是有办法对付魔族魔气?”
“怎么?李翰学亲口承认自己中了魔气,你以为是谁帮他净化的?他那看不起人的奶奶么?”空桐悦嗤之以鼻,又道,“此事重大,我可给你些时间思考,若你无法决断,便找……”
“可以,”言景焕微微一笑,“我言足矣。”
……
与南市隔两条街处,住着荀河远近闻名的富商陈阿贾,早先务农后以布匹发家,糟糠之妻跟着他熬过最苦的那几年,发迹之后却未享几年清福便难产而死,独留一个女儿陈秀秀。
这女儿乃爱妻所留,加之陈阿贾年近四十老来得女,因而十分疼爱,要天上的月亮都能为她摘下。
幸而这份溺爱并未将陈秀秀养得骄纵,自小喜好读书写字的少女颇为知书达礼,又因家出商贾,生意买卖耳濡目染,性子并不内敛温吞,反而谈吐大方得体,见者无不夸赞。
李翰学也是一样,庙会上惊鸿一瞥,便倾心于她。
阴差阳错为陈秀秀挡了一劫,他不觉后悔,只有庆幸与欣喜。
此时此刻,因中魔气而多日不曾与心上人见面,李翰学站在李宅前,与门口的石狮子对望,手心出汗,快弱冠的人却紧张得发抖。
空桐悦无语地摇头,斥道:“磨蹭什么!敲门去!”
“是!”李翰学下意识便怕极了这险些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忙不迭地叩响大门,不久,一个家仆模样的中年人开了门,李翰学礼貌地报出名讳,表明来意,家仆却神情晦涩地道:“小姐她不见客。”
李翰学有些急了,重复道:“还请你通报一声,陈小姐闻得我的名讳,当是会见一见的。”
家仆仍是摇头,不顾李翰学再言,匆匆关上了门。
空桐悦与言景焕对视,都瞧出对方脸上是大事不妙的容色。
“这可如何是好?”李翰学在宅门口急得团团转,忙问言景焕,“言判,您是地府判官,可否请入宅内?”
言景焕摇头:“没有案情便没有搜查令,我无权擅闯民宅。”
空桐悦正打算提议晚些时候来翻墙,忽然一个声音远远地道:“言判!”
喊话的乃是一名男子,穿的一身蓝袍洗得发白,还打了三两布丁,相貌六分俊郎四分斯文,因而组成了个帅气的赶考书生的形象,还是属于十分穷酸的那种。
这人个子很高,竹竿瘦,像竹林里偷跑出来的竹子精。他同大家都抱了抱拳:“好巧。”
言景焕介绍道:“这位是祥云医馆的季白杨大夫,亦是一名修士。”他特意看一眼空桐悦,“在淡化魔气上,荀河内外季大夫当是首屈一指。”
季白杨忙谦逊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未能完全净化魔气,实在羞愧。不知你们在此所为何事?”
言景焕将来意一说,季白杨当即脸色一沉,思忖片刻才低声道:“其实,我来陈宅已经有数日了……”
李翰学双瞳一紧,倒吸一口气:“难道是陈小姐她……”
“是,她中了魔气,情况不大好。”
果然,对方已经得手了。
空桐悦当即道:“你定是来治她的吧,家仆认得你,你带我们进去。”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季白杨听得一愣,不由上下打量她,发现确实不认识,便问:“这位是……”
“温妤迎温姑娘。”言景焕还真不知如何介绍空桐悦,只得强转话锋,“陈老爷请你医治陈小姐,想必此事并未上报地府。”
“是的。陈秀秀小姐乃其掌上明珠,一旦上报地府,终究要在地狱残度余生,甚至可能在发疯前直接处死。他万般求我,我也是于心不忍。”
念及陈阿贾一代富豪,手握无数金银财宝,可多少黄白之物也救不回心爱的女儿,那日他抓着自己的手,跪下求他,哭得撕心裂肺,一心只求让她女儿在家中医治,即便是死也不愿让女儿困守冰冷的囚笼。
医者仁心,季白杨终于是答应了。
但今日言景焕已然知晓,这事显然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季白杨只得入宅内。
不久,一个大腹便便的肥硕男人便慌慌张张跑出门来,又是求又是哭的,眼见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渐多,他们才拖着哭得泣不成声的陈阿贾先进了屋。
不敢耽搁,一行人径直至陈秀秀闺房处,家丁一干人都侍候院外,唯陈阿贾携四人入室。
室内竹帘皆垂,光线昏暗,只屏风后几盏烛火微微颤动着。一个嬷嬷端着一盆水出来,向他们福身。
至屏后,床榻上躺着一妙龄少女,双目紧闭,似是昏睡,一张脸却痛苦地皱紧。
脸上……
那张脸上……
连空桐悦都轻轻嘶了口气,李翰学这心理素质,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就见陈秀秀面容呈土色,布满大块的褐色斑块,更不用说身躯的情况了,定早已爬满可怕的斑痕,这情况比李翰学严重不知多少倍!
空桐悦却沉吟起来。
不对劲,就陈秀秀这感染程度,她即便没有变成魔族,也合该死了!怎么此刻还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