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这句话挑衅意味太重，场面直接被冻住。czyefang
顾青诩忍着火气想去找自己的烟，看向左右两人纷纷低头，不敢作声。现场的人都隐约闻到了火药味，谁都不敢去点火。
乔木见气氛有些失控，不敢再袖手旁观，拿起桌上的茶水给顾青诩倒了一杯，示意他冷静。
“我的意思是，我会自己还给她。”觉得确实有些过火，她连忙找补道，低头喝了一口实则已经凉透的热茶。
她不是不可以，只是不想在这里，当着某个人的面与他争论。
顾青诩摸到了自己的烟，抽出一根就要点燃，却被一旁的陆则谦伸手夺过了打火机，随意地丢到了对角线的位置。
他瞥了他一眼，也不争辩，将烟重新塞了回去。
顾青舟余光扫着这一举动，有种莫名的心跳。
记忆中他好像从未在她面前抽过烟，每次都只是闻到残留的烟草味道。
但他此时所展现的教养不但没有替她解围，反倒让她更加自惭形秽。
她刚刚的行为就算不得有教养。烦恼来自于比较。
她只能低头去够自己那杯冷茶，顺道闭眼让自己歇口气，免得待会不能呼吸。
此时看似是顾青诩在审问她，实则她更受不了另一个人无声的审视。他的任何举动都可能让她溃不成军，她唯有选择硬扛，别无它法。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顾青诩没抽上烟，接了乔木递过来的茶，没有纠结刚才的顶撞，重新开始找话题。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她垂眸低声说道，事关别人的隐私，确实不能告诉他。
“顾青舟？”顾青诩盯着她看了半晌，语气明显不悦：“你还当我是你哥哥吗？”
这话太过沉重，她稍稍坐直了身子，想着应对之策。今晚的她确实有些叛逆，与她一贯在顾家的形象不符，他会解读到这层意思，也算有迹可循。
可她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一直都不是一个会用言语周旋的人。
“哥，我们讲个道理好不好？”她想了想，先用一个称呼打破他的质疑。
“什么道理？”顾青诩选择退让一步，带着点静观其变的味道。
她轻抿了抿唇，换了柔和的目光，怔怔看着他。尽量让自己接下来的话不带一丁点嘲讽意味。
“你看你三更半夜、衣衫不整、一身酒气的出现在这种场合，我并没有问你来做什么。”她语气很克制，努力停留在字面意思。
画面石化，三道目光从不同角度投射过来，她若无其事地选择接住。
是的，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但她问出口，很难保证没有夹带私货。
顾青诩皱眉，看看两边的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她这是什么道理？”
见他一副没头没脑的表情，而不是想象中的震怒，顾青舟顿时有一种消气的感觉。
“我们是”
“不用解释。”她连忙打断他，“都可以都可以。”
被反将了一军，顾青诩有些无语。
他今天算是重新认识了她。
此时林颜跑了过来，顾青舟立马起身，见她独自回来，心下了然。
“先走吧，下次再说。”她视线绕过其他人，直接看向了林颜。
林颜无奈地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顾青舟抱歉地说道：“再找机会吧。”今天的事确实是因为她才搞砸的。
她回头，看见静坐不动的三人，赧然说道：“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
顾青诩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默默点了点头。
就这一个举动，让她的愧疚感陡然而生，移开椅子的动作慢了几分，希望对方能说两句，什么都好，她一定会给台阶下的。
却一直没等到。
她只好再次出声：“若是你们没有别的行程，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她抛了橄榄枝，看他接不接。
顾青诩抬头，有些愕然，确定这是一个善意的信号，喉结动了动。
“好。”
这是一个双方都不断造雪又不断破冰的夜晚。
——
她坐林颜的车，另外三人带了司机跟在后面。
“不好意思啊，让你和你哥吵了一架。”林颜先给她道了歉。
“我才不好意思呢，今天让你白花了钱，我来报销。”她手肘放在窗沿，侧头笑了笑。
“你不是要请客吃饭吗？已经算报销了。”
“这又花不了几个钱零头而已。”她悻悻道。
“你不会要请他们去”林颜张了张嘴。
她们来之前确实有吃东西的打算，只是这种朋友之间的搭伙和请客还是不一样的。
“对啊，反正就是顺道，他们应该也吃不下。”顾青舟不以为意地说道。
林颜吐了一口气，投来无奈的一眼。人情世故这件事，她有自己的尺度。在她觉得她很懂的时候戛然而止，在她觉得她不懂的时候，又总是能力挽狂澜。
顾青舟勾了勾嘴角，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但她不想搞得太过复杂，更确切地说，是不想拉长战线再来一轮刚刚的对峙。
当然是要选能快速解决战斗的地方。
“我把那孩子的情况给了沈医生，请她帮忙看看。”林颜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说的是梁瑶的孩子？”
“嗯。”林颜点点头：“我要了一份他的测评资料，给了沈医生，社区医生的水平肯定不如她这种专业的。”
顾青舟揉了揉眉心，向后靠了靠，“我也会一起看的。”
她承诺道。
——
她们刚落座，顾青舟就扯了两张纸巾，擦拭着桌面，平时的她没这么讲究的。
这里是大排档，老板忙不过来，什么都得客人自己动手。
她起身坐到林颜的旁边，将顾青诩打望的表情尽收眼底。他肯定以为她要请他们吃什么大餐，是意料之中的落差。
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了，这里依然很热闹，和灯红酒绿的热闹不一样，这里是烟火气的热闹。
这里只卖一种东西，选都没得选。她索性也没问，若是他说不吃，还真有些下不来台。
林颜比她还要拘谨，抽了一把筷子，去热水锅里烫，回来依次纷发给大家，她也得了一双冒着热气的消毒筷。
抬头看了看对面衣冠楚楚的三人，有一种平民百姓带少爷们见世面的感叹。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你笑什么？”顾青诩看她笑，以为又在嘲笑自己。
“没什么，你不要这么敏感好不好。”
她刚刚在想，要不要用一些“百年老店”、“几代传人”等名头给他们介绍介绍，显得自己不那么失礼，冥思苦想也没个落脚点，只好算了。
斟酌半天，憋出了一句：“味道还可以，你们可以尝尝。”
“你很缺钱吗？”顾青诩讪讪道。这确实不太适合他对“请客”二字的认知。
“你这种问法，我想很难有人说不缺吧。”她试图用一种幽默的语调化解这个问题。
顾青诩想都没想拿过自己的手机，解了锁。“我给你转点。”
她连忙伸手阻止道，“诶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方面为他的情商堪忧，另一方面又为他的实诚感动。
今晚与哥哥的交锋，以一场争论开始，又以一场温情结束，真是始料未及的经历。
实则他们在过去五年所说的话，经历的事，恐怕都没有这个晚上多。
雪菜肉丝面要趁热吃，热气铺在脸上，让人忘却了刚才的不愉快，没有什么比一顿宵夜更能化解干戈的了。
“你好好念书，以学业为重，有什么事情给哥哥说，不要搞些有的没的。”吃人的嘴短，顾青诩开始走起了温情路线。
“好，谢谢。”她忽略了他话语里那些说教的成分，选了能听的回答。
只是这回答却有些疏离，对方似乎不太满意。
顾青舟正要解释，就听见旁边的林颜“咯咯”忍着笑意，她看向她：“你笑什么？”
林颜摆摆手，“对不起，确实没忍住，不过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你不务正业的。你以前说你和大多数姓顾的都不熟，还真不是假话。”
空气瞬间凝固，都转了几十个弯了，还能让人给绕回去。
地球果然是个圆的。
可也不能怪她，毕竟她缺席了上半场，下半场也只是想为她打抱不平。
她碰了碰她的手肘，没有搭腔。关于她务不务正业这件事，林颜似乎比她还要敏感。
“那个梁瑶好像是我小学同学。”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她还剩这最后一个猛料。
“真的？”林颜脸上写满惊讶。
“大概率是，但是我后来就转学了，她应该也认得我。”顾青舟笃定地说道。
“那再去一次，我就觉得你俩氛围不一般。”林颜回顾了一下刚才两人交汇的眼神。
“你这话说的”顾青舟哭笑不得，抬眼扫了一眼对面的三人，目光落到陆则谦空空如也的碗里。
吃得这么干净，或许还算喜欢？
想起以前在英国时，吃得东西都很单调。她确实拿不准是他真的喜欢，还是纯粹对效率的考量。
吃完饭，各回各家，结束了这曲折的一晚。
然而她们没有能够再去。
林颜打来电话告知梁瑶的态度，对方坚决拒绝了此事，警告她们若是再干涉就会报警处理。
“再想办法吧。”顾青舟安慰道。
“你和你哥，没吵架了吧。”
“那算什么吵架，况且我们一年就见几次面，手指头都数的清。过段时间大家都会忘了对方的存在的。”
“你这话说得很是不严谨，这么多年逢年过节加起来肯定不止这个数。”林颜笑着反驳道。
“难为你这么严谨，但我必须纠正你，只有逢年，没有过节。”她陈述道，不带任何情绪。
虽没有具体数过，但大差不差吧。
“是吗？说得挺薄情，我看也不见得对谁都这样。有的人一直就没忘掉。”
顾青舟在电话的另一头抬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总是提起的人好像是你吧，我早就忘了。”
“你自己信吗？其实我一早就发现你这个人是标准的恋爱脑，我等着验证。”林颜边摇头边说道。
“那你等着吧。”顾青舟挂了电话，继续核对自己的实验数据。
敲打了十几个字，读了读，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她又快速删掉。索性点了保存，关了文档，对着电脑，允许自己有片刻恍然。
彻底忘掉一件事情，要么是记忆突触联系的消失，要么则是记忆突触暂时失活。
在过去的四年里，她一直试图实践第二种，或许也有些成效。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让那些失活的记忆突触再次被激活。
所以她要不要探寻第三条路将他单单看做顾青诩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