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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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侯夫人看着面前这位初见时很是赤忱的姑娘此时眼中却带着怀疑,她长叹口气,将埋在冰山之下的种种前因一一分析给她。czyefang
尽管看上去和睦,但大豫皇帝显然对永安侯府与上将军不满。
永安侯夫人从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也毫不犹豫地收拢着朝中势力,与父亲紧握北地兵权,才与帝王这般僵持下去。
但大豫皇帝这几个月的举动,分明是在借外力破局,试图浑水摸鱼,于永安侯夫人而言,勾结北漠联手抗衡江湖,无异于对掌握大军的父亲的威胁。
可她也很清楚,一旦水浑了,谁是渔人谁是猎物还未可知。
永安侯夫人早已暗中派人通知她的父亲,又借帝王举动私下笼络不满之人的人心。
永安侯府势大,帝王想要根除不是那么简单的,如今朝堂上的胡乱攀咬,多数也有帝王试探之意。
永安侯夫人虽早有部署,但她很清楚,最简单有效的法子就是除掉皇帝。
只要弑君的火烧不到永安侯府身上,皇子年幼,只能倚仗势大且权盛的永安侯府。
她早在拦下苏澄玉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步。
出身止剑山庄的兄妹,武艺之强悍,绝不是王都那些普通侍卫所能匹敌的。
且皇帝也笼络了一帮江湖人士,届时稍加运作,将此事推到江湖恩怨上,造成大豫皇帝胡乱插手引火上身的假象也不难。
然而对上苏澄跃那双清明的双眼,永安侯夫人便清楚她绝不是那么容易任人摆布的人。
况且她自己也不愿毁了这份情谊。
是以在王都内乱象频发时,永安侯夫人几番抉择,终于还是选择放弃,并未怂恿苏家兄妹俩为她效力。
可皇帝太急,急到用这种漏洞百出的法子,也要想办法致永安侯府于死地。
如果说昨夜顾嫣险些被害令永安侯夫人再难强行静观其变,今早苏澄跃递给她的那枚印信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是……废太子的私印。
同样是一夜未眠,在看到这枚印信时,永安侯夫人止不住想起尘封二十余年的往事,半分困意也无。
她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急切的想要这个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死。
“夫人想要拿我当刀使?”虽然苏澄跃想杀了皇帝,但哪怕不需要永安侯夫人开诚布公,她也能想到背后利益纠葛,杀了皇帝只会激起大豫对江湖的仇恨,她不会轻易动这个手。
永安侯夫人却将一方三寸大的腰牌递给她,上边是苏澄跃读不懂,但一眼便认出是出自北漠的文字。
“这是从上次行猎时刺杀皇上的刺客身上取下来的。”永安侯夫人神色平静,“北漠本就不是一块铁板,这一部族的人早已刺杀过陛下,再行一次刺杀又有什么奇怪?”
“一块腰牌就能认定?”苏澄跃反问,这东西在她看来实在证据不足。
永安侯夫人笑道:“帝王驾崩,国盛主幼,我说是,自然就是了。”
永安侯府自然有大豫皇帝忌惮的底气,他们当时截下苏澄玉的举动并不算隐蔽,但从大豫皇帝立刻停在此处,不再继续追究下去,对永安侯府的权势便可见一斑。
也难怪大豫皇帝如此急切。
不过那批刺客的尸首早已被北漠使臣带回去,用以震慑那些存在异心的部族。
永安侯夫人手上有这块腰牌,她或许早在很久以前就开始琢磨给皇帝安排一个什么样的死因。
苏澄跃伸手准备抽出夫人手中的腰牌端详着,还轻笑一声道:“那我就做一回夫人手中的一柄利刃。”
只是手搭在腰牌上,永安侯夫人却不曾松开。
苏澄跃疑惑地看向她。
永安侯夫人回避她的目光,道:“帝王近畿,皆在他所掌控,连近乎权势滔天的永安侯府也插不进人手……”
苏澄跃恍然——难怪要找上她。
现在大豫皇帝手上还捏着隐庐,永安侯夫人能找上的、可堪一用的刺客,恐怕只有她一人了。
苏澄跃本以为永安侯府想要的是止剑山庄的支持,不曾想,永安侯夫人想要的…只是她。
“所以呢?”苏澄跃挑眉,手上用了些力气,近乎夺一般的将永安侯夫人手上的腰牌取下。
永安侯夫人长叹一声,又取出一个瓷瓶,道:“此瓶中是一枚毒丸,若是……它毒发极快,不会有任何痛苦。”
苏澄跃闻言却没有任何愤懑不平,反笑出声来,道:“夫人怎么连骗都不骗一骗我?你说这是假死药,我若是出不了皇宫,服下这药,你届时再救我出来嘛。你这样说,我但凡怕死一点儿,都不愿为您卖命了。”
永安侯夫人为她的话无奈地摇头,道:“一来你精通医术,我哪里骗得过你?二来,我也不想骗你,此事风险极大,深宫之中我爱莫能助,也不敢给你任何保证。”
苏澄跃也接过这个要命的瓷瓶,掀开木塞轻轻嗅闻一番——确实是剧毒之物。
“我曾经读演义故事,荆轲刺秦时,借梵於期首级,梵於期毅然自裁。”苏澄跃将瓷瓶装入自己的袖袋中,面对永安侯夫人动容的神色,道,“如今,也不过是乃今得闻教罢了。”
还未等永安侯夫人再说什么,又听见苏澄跃开口。
“夫人门下可有专擅刺青者?”苏澄跃耸耸肩,笑道,“既然要做戏,自然要做个全套。”
苏澄玉清醒过来时,一偏头便看见妹妹正坐在桌边拿着一张纸细细端详。
“什么时候了?”苏澄玉的声音有些沙哑。
“刚过戌正。”苏澄跃答,她放下手中的纸,转向哥哥道,“哥,你看到那个北漠人的狼首刺青在什么位置?”
“在右臂天井穴下一寸左右。”苏澄玉回忆片刻,又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澄跃倒没一丁点儿隐瞒的意思,径直将永安侯夫人与她商议的事情告知于他。
“胡闹!”苏澄玉气极,竟不顾伤口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苏澄跃赶忙上前搀扶,免得哥哥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又崩裂开来。
又听苏澄玉急切道:“我们与永安侯夫人交情不深,安知她是否会如约?”
“所以哥哥,不要让你妹妹的付出打水漂啊。”苏澄跃在他身侧淡然轻声道,“我不擅长那些,哥哥你要比我更善于察觉王都内的变化,该怎样祸水东引,还要麻烦哥哥了。”
苏澄玉一怔,抬头盯着妹妹平静的神色,半晌才张了张嘴,道:“那爹娘呢?”
“此事若成,解爹娘燃眉之急,也不枉他们将我养育成人。”苏澄跃正色道。
她没有丝毫要对父母隐瞒的意思。
苏澄玉又半天说不出来话,许久以后才缓缓开口问:“那、那位南疆来客,又待如何?”
连只与他们相处不足一月的苏澄玉都看出点他们之间的苗头了。
苏澄跃闻言却卡了壳——她想起是自己“逼”着仡楼珈坚持活下去、陪着她,可她如今却打算弃他而去,实在有愧。
“暂且不要告诉他……”苏澄跃露出犹豫的神色,“等这件事了结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到时候他的毒可能已经治好了,你就说我云游去,不想再见他。我这个人生性散漫,受不了情情爱爱的约束,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苏澄跃絮絮叨叨一大段话,一边思考一边说,很努力想找出一个完备的理由。
苏澄玉默认——她不瞒兄长,不瞒父母,独独瞒那位南疆异乡客,真是……残忍的爱。
可他很清楚,苏澄跃一向很有主见,她决定的事情,纵使一万头牛也别想将她拉回。
苏澄跃见哥哥眉头紧锁,面露哀色,将那些纠结的事情放到一旁,对苏澄玉笑道:“哥哥,杀之、我快!能手刃他是我求之不得之事。”
苏澄玉劝她不住,只好一面看着妹妹忙进忙出,一面拼命喝药,试图让自己的伤好快一些,总比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要好。
在做下决定的当天,苏澄跃便请擅长刺青的师傅在手臂上照着苏澄玉当时给自己的纹样,纹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狼首纹身。
养伤、造旧还需要一段时间,苏澄跃便在这段时间里忙碌着些别的事情。
苏澄玉不知道妹妹在做什么,他只寄希望于父母快些回信,好劝一劝妹妹。
一日夜间,他忽然听见叩门声,睁眼起身时苏澄跃已经直接推门而入,敲门声不像询问倒像是通知。
苏澄玉是不在意这些,他更在意嗅到的妹妹身上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不等他开口,苏澄跃先抢道:“我没受伤,是别人的血。”
她反手关门阻挡深夜寒风,并将一个黑色的包裹放到桌子上,对哥哥道:“这样东西烦请哥哥交给仡、南疆祭司,就跟他说是我说的:‘既然已无情,也不要什么定情信物了’。”
包裹的绳结没打牢,放到桌子上没一会儿便自己散开,露出里边纹样繁复且诡异的面具。
这张面具被她放在玄机处保存,后边事端频生,一直没机会找回来,最近几日她一直在追查隐庐暗中藏身的场所,今夜杀了过去,将面具取回。
苏澄跃盯着这张面具看了好一会儿,又开口道:“还有隐庐……麻烦哥哥告诉父亲不必忧心,今夜我走这一趟,虽然没能将这个隐患彻底解决,但也打听到现在的隐庐连同他们这些年搜集来的机密,尽数被狗皇帝调到大内之中,届时同皇帝一并解决掉就是了。”
这话说得,好像杀皇帝加解决一个江湖上存在多年的组织像喝水走路一样简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