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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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澄跃一连在外晃荡几日，很快便察觉到王都内风向有变。chunmeiwx
王都内的氛围原先还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后边传出有匪人潜入王都的消息，搞得人人自危，王都内的巡逻防护也终于明显增加起来。
到最近更有王都卫直接闯入某些商铺，缉拿伪装成普通百姓的“贼人”，他们大打出手的场景都被人绘声绘色传播出来，那些衣着普通却身法非凡的“百姓”更是成为这些身份不明的人不怀好意的佐证。
苏澄跃并未亲眼所见，但她很清楚，这恐怕是大豫皇帝在依着隐庐浩如烟海的江湖消息，明明白白将自己手中的刀落下，挖出那些隐藏在王都内的江湖据点。
她通过止剑山庄豢养的专门用于传递消息的鸟儿，将王都内的情况传给父亲，又自顾自琢磨该如何救出牢中的武林人士。
通过飞鸟传递消息很快，除却苏枕戈的交代外，时不时还会夹杂一两句陈无救带给苏澄跃的话，在他的消息里，仡楼珈身上的玄蛊之毒在日渐好转，也叫苏澄跃更放下心来。
不过还未等她在营救一事上有所章程，便听闻当日将在北市行刑，诛杀反贼。
彼时苏澄跃正在同哥哥讨论救人一事，只是单苏澄跃一个人喋喋不休，苏澄玉则皱着眉头，看上去不太赞同。
在听到她这几日套近乎认识的姐姐急匆匆跑进来，告知她北市斩首这个消息时，苏澄跃猛地站起，握住袖中的短刃，什么也顾不得径直出门去。
苏澄玉急忙追上，这些日子他的伤也好了不少，追上苏澄跃不算难事。
二人到北市时，这里已经聚拢了一大批人，围观着砍头的大热闹。
苏澄跃敏锐察觉到这些人中有些异样，可她来不及多想，径直往里边挤去。
不少人都上赶着看看“反贼”是什么模样，是以苏澄跃的动作不算突兀，只是周围皆是普通百姓，此地不好轻动武力，苏澄跃费力才到前排看清里边的场景。
王都北市的中央被清出一块地盘，这里本是小民买卖的场所，一贯鱼龙混杂，看上去清理的并不到位，角落里还堆叠着昨日闭市后还未清理完全的血迹渣滓，经一晚寒风冻成冰块，这会儿被冬日暖阳一照融化开，尚且鲜红的血液慢悠悠流淌开。
没有人在意这点儿脏污，对于许多凑热闹的围观者而言，更血腥的还在后头。
正中央有五名犯人一字排开，因反绑而被强压着跪在地上，身前摆着遍布刀痕的木案，刽子手立在其后，神色冷漠。
苏澄跃刚刚看到里边有几人，便听见有人高声唱喝：“时辰已到——行刑——”
她身形一紧，眼看着侩子手将背在身后的大刀横于身前，刀锋反射这灼目的日光，苏澄跃紧握短刃把手，上前一步便要冲出。
正在此时，身后忽然有人使劲将她向后拽去。
就这样耽误片刻的工夫，已有数人越众而出，手持利器向侩子手冲去。
“哥？”苏澄跃转头，看清面色沉肃的苏澄玉后惊诧出声。
而眨眼间，又有黄雀在后，与那些现身劫法场的人缠斗起来，他们武功虽稍有不及，但人数众多，尽管周围百姓见打起来已经纷纷作鸟兽状逃离，但此地杂物众多，时时有冷箭冲劫法场的人射出。
苏澄跃立刻明白过来，这是针对江湖义士的一场陷阱。
眼见着侩子手不为所动，像是早就做好会出这些乱子的准备，挥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手起刀落间，苍白的人头滚落在地，血液喷涌而出，与地上蔓延的痕迹混在一处，热血冷却，被地上的土灰裹挟吞噬。
快刀斩断椎骨的声音令人心悸，那些劫法场的义士们也渐渐露出败相，苏澄跃捕捉到一支利箭向其中一人飞去，急忙想要上前协助，却被哥哥紧紧向后拽离，与人流岔开，躲进一处巷子中。
“冷静！不要轻举妄动！”苏澄玉低声呵斥。
苏澄跃看向哥哥，眸光颤动。
苏澄玉回避妹妹的视线，飞快道：“大豫皇帝早有准备，此地人员混杂，还有无数走狗隐于暗处，你此时现身，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苏澄跃咬牙，攥着刀把的手用力到发白，终究还是停下自己的动作，只是死死盯着前边的场景
落在地上未曾瞑目的人头中，有一个叫她十分眼熟。
是她从寒潭中救出来的人，他当日见苏澄跃负伤，还曾邀请她到所属帮派的驻点休息。
苏澄跃的目光落在褴褛衣衫下的伤痕，他们受过酷刑的痕迹通过破旧的衣裳展现出来的冰山一角已是触目惊心。
她突然一顿——他们身上新旧伤痕斑驳，绝不是这几日就能造成的。
所以大豫皇帝……究竟何时动手抓的人？
“哥哥……”苏澄跃转头，凝视着面露惭愧的苏澄玉，“你有事瞒我。”
苏澄玉长叹口气，知道再瞒不住妹妹，只好如实交代。
他骗了苏澄跃，自己并不是在隐庐事变当晚受得伤。
虽然那夜有所波及，但苏澄玉还是全身而退了，只是随后他便发现大豫的王都卫如有神助般出动，于暗中迅速清除数个江湖帮派在王都内的驻点，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叫无数江湖人士被擒。
大豫皇帝掌握了隐庐，先是趁隐庐易主的讯息还未流通，将灵源遇袭的消息放出去，求援各派，引得许多江湖义士自投罗网，随后利用隐庐内有大量江湖门派的秘密驻点，将隐于王都的许多帮派驻点尽数清除。
苏澄玉明白关窍后，连夜赶往附近的帮派驻点，将此事告知还未察觉不对的江湖豪杰，并请他们一同通知正在王都的其他幸存之人，孰料这正中大豫皇帝的陷阱，被埋伏在某一驻点附近的大内高手包抄围攻，拼尽全力才勉强逃了出来，若不是永安侯府半路设截，他身负重伤，恐怕很快便会被这些人抓住。
后来被软禁永安侯府时，苏澄玉再回忆当时的情况，忽然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早已暴露行踪，才能让大豫皇帝提前推测他的举动，在驻点附近设伏。
毕竟苏澄玉常常更换住处，在那些客栈附近想要悄无声息安排足以围杀苏澄玉的兵力又极其困难，才迂回了这样的办法。
大豫帝王的缜密令苏澄玉心有余悸。苏澄玉深知妹妹仗义，又依仗一身好武艺天不怕、地不怕，断不会轻易放弃身陷囹圄的同伴，只是大豫皇帝摆明了利用这一点，引得武林豪杰前仆后继自投罗网。
他那晚一见到妹妹，便下意识有所隐瞒，只希望她早日离开此地。
苏澄玉见苏澄跃目光沉凝，似乎在心中另有打算，皱眉劝道：“你带着伤重之人，如何脱身？纵你武功高强，即便暂且脱身，又如何抵挡王都内外的千军万马？”
“先将此事告知父亲，其它事……我们徐徐图之。”苏澄玉艰难开口。
“徐徐图之……”苏澄跃重复一遍，又盯着哥哥道，“手起刀落，人头落地，怎么徐徐图之？大豫的狗皇帝已经在对我们下手，待王都内的江湖豪杰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下一步便要南下扫除他眼中的‘匪人’、‘反贼’！”
苏澄玉回避着妹妹的目光，道：“江湖那么大，大豫皇帝想与我们开战，他的南下之路又岂能畅通无阻？”
“可江湖又那么小，每个人都与我们息息相关。”
听见苏澄跃平静的声音，苏澄玉勉强保持的冷静骤然溃塌，他近乎哽咽道：“月牙儿，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在这里，只能隐藏好自己，为父亲收集王都的情况，便于他们进行下一步布署……”
苏澄跃几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瞬间打断苏澄玉的话。
“我去杀了狗皇帝。”像是在说晚上吃点什么一样平淡。
“皇帝死了，他的继任者只会立刻与中原武林开战！”苏澄玉似乎是觉得妹妹不清醒，扣着苏澄跃的两肩，认真而急促说道，“下一个皇帝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只会做这样的选择。”
所以杀了大豫皇帝根本无济于事，甚至会白白搭上自己。
苏澄跃沉默，她安静的有些可怕。
在苏澄玉以为她钻了牛角尖，还要在劝一劝她的时候，苏澄跃忽然挣脱开他并不牢固的桎梏，抽出自己手中的短刃，在苏澄玉惊诧的目光中，将刀刃狠狠劈进一旁的木桩中，半截刀身印出苏澄跃坚忍的双眼。
苏澄跃松开手，转身离开。
苏澄玉将短刃拔出，追着妹妹而去。
王都的消息尚未传到止剑山庄。
不过就算外边再怎么动荡，与借居此地的南疆人也没太大关系。
站在院子里的陈无救正吹胡子瞪眼道：“你们祭司到底用不用这副药？他若出尔反尔，我便断了他续命的药，叫他不用也得用。”
茅不敢言语，担心惹火这位行事毫无章法的鬼医。
“鬼医何必着急？这大好阳光，某想多看几日也不成？”仡楼珈倚靠在窗前，闻声望向陈无救，漆黑的双眼很是平静。
平静地面对着死亡的迫近，像是坦然面对一位必然到来的老友。
陈无救说不出话来，总觉得自己不论说什么，都想在逼他死一样，只好愤愤道：“你最好心里自有成算，当真为苏丫头着想，若等她回来你还未用药，我只当你居心叵测，逼也要逼你用这药了。”
仡楼珈闻言却笑得越发开心，道：“自然，鬼医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