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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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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南?”端琰看向陈月洲, 片刻后轻笑了一下。

    陈月洲一时间不明白他表情的含义:“有什么问题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打扰了,京东到家。”

    端琰起身, 迈着长腿去开门,将一箱子货物签收后,将箱子放在了玄关柜上, 取了一袋物品丢给陈月洲。

    “半个小时后, 吃完饭到d负2找我。”端琰说着,回到厨房将自己的碗筷放入洗碗机, 转身拿了钥匙出门。

    “……啊?”陈月洲有些懵, 但他还是迅速将碗里的饭吃干净, 去厨房清理了碗筷。

    等一切收拾完毕, 他打开塑料袋,发现里面是件柔软的白t恤, 配着条粉色热裤, 还有一双粉色网状运动鞋、粉色草莓袜子、粉色运动头带和粉色护膝护腕等东西。

    “这是……”陈月洲一脸莫名其妙地将衣服一件一件穿上, 最终看了眼手中的头带, 将自己的不怎么长的亚麻色头发捆了个高马尾,然后出门乘坐电梯。

    d负二其实就是d栋的地下二层,但是平时上楼的电梯只通地下车库的负一层到三十二层, 下到一层时, 需要到另一侧转电梯才能去负二。

    一进入另一侧电梯,闻着电梯内部呛人的消毒液味,陈月洲大概明白负二是个什么地方了。

    健身场。

    电梯门打开, 偌大的场地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材,还有不少个迷你擂台,最后方用玻璃墙围起来一座游泳池。

    泳池的天花板很高,天窗是玻璃的,可以看到地表的情况。

    “跟我过来。”就在这时,端琰从男更衣间出来,他穿着件黑t恤,短袖,肩宽腰窄,肌理结实,修长的双臂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肌肉,配上他那麦色的皮肤,怎么看怎么凶。

    “好……”陈月洲默默地跟在端琰身后挪动步伐。

    最终,二人在一处小擂台前停下。

    “脱了鞋子,上去。”端琰回头扫了眼陈月洲。

    “我……”陈月洲顿时吞了吞口水,“干……干什么……我……我胳膊有伤……”

    “先上去。”似乎意识到自己态度太过于强硬了,端琰的话语稍微放温和了些。

    陈月洲也不知道端琰在搞什么名堂,只好脱了鞋子跨上擂台。

    和端琰面对面站着,陈月洲觉得不太舒服。

    体格、身高、骨架、肌肉……他们两个人的体能素质差异可谓是天差地别。

    这样的对比会带给他压迫感,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在这时,端琰活动了活动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月洲,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你自责吗?”

    陈月洲露出些许微妙的表情看着端琰:“你指什么?”

    “你男友。”端琰答。

    “……”陈月洲沉默,没有说话。

    自责?

    有吧?

    有吧……

    还是有的……

    生死攸关的时候,一个人能跑来救自己,说不感动是假的。

    端琰问:“知道李夫人?”

    陈月洲皱眉:“……汉武帝那个?倾国倾城?”

    “嗯。”

    “知道。”

    “汉武帝为什么对她念念不忘?”

    陈月洲瞬间明了端琰要说什么,他干笑一声,抬头:“李夫人死在了汉武帝最喜欢她的那个时刻,汉武帝没有见到李夫人最后一面非常惋惜,这样的惋惜让他挂念了李夫人许久。”

    他道:“你是在告诉我,赵可并不是因为对我有多么深的感情而变成如今的样子,只是恰好当时的情况下是他很喜欢我,再说了,他也未必想着会为我牺牲,会搭上性命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所以你让我别那么挂念他,他不过是出事在了我们热恋的时候,对吗?”

    端琰闻声勾了下唇,低声笑了下。

    陈月洲叹了口气:“我会记得他,但挂念就算了,这样的情绪会给我负重。”

    端琰又道:“那么,你觉得他出事,怪谁?”

    陈月洲:“……”

    怪谁?

    当然怪马庭啊?

    他摇头:“难不成怪我吗?”

    端琰沉默。

    片刻后,从口袋里抓出以颗草莓奶糖摊在手心:“陈月洲,我给你三分钟时间,从我手里夺走这颗糖。在这三分钟里,我只会躲避和格挡,不会出手攻击。”

    端琰道:“只要你碰到我的右手,就算你赢。”

    “我这么做有什么奖励吗?”陈月洲问,同时活动了活动右臂,“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的右臂没那么好用,如果要和你竞争会很费力气,我得有甜头才会行动。”

    “如果你抢到,我答应跟你去云南,无论你做什么,都听你的安排。”端琰道,“但如果你抢不到,你去云南的时间由我来定。”

    陈月洲愣了一下。

    他没去过云南,也不知道云南是一座怎么样的省份,但天天看网络传言,外加各种缉毒行动的电影,他其实挺害怕那座城市的边境区域的。

    如果端琰跟自己去后能听自己吩咐和安排,实在是帮了自己大忙。

    想到这里,陈月洲点头:“开始计时吧。

    ”

    端琰将糖握住,向后退了一步,摁下边上的备用秒表。

    与此同时,陈月洲猛地冲了上来。

    擂台不大,既然右臂不方便使用,那么就使用左臂。

    人一般在能躲避的时候都会躲避,躲避不成的时候才会不得已格挡。

    所以,他决定用左臂将端琰驱赶到一个一个自己右臂可控的范围内,再对对方进行攻击。

    可是,他的想法却像是被端琰看穿了似的,陈月洲攻击的同时,端琰丝毫没有被他驱赶向右边的意思,而是一上来就进行格挡。

    手腕相碰,端琰紧实的臂膀如同一堵墙,陈月洲根本无法撼动,只得火速退了回去。

    之后,他尝试了从好几个方向攻击端琰,可是全都被端琰挡了下来,对方甚至在擂台上一步都没有移动。

    时间逐渐流失,被打乱步伐的陈月洲开始焦急,呼吸渐渐乱了起来。

    他曾在擂台上被端琰三秒内秒杀过,他知道端琰的实力,也不是想跟端琰争个高低。

    但是,在对方让了自己这么多的情况下,自己却连对方的手都碰不到,实在是很伤自尊。

    最后一次攻击时,陈月洲彻底失了节奏,与此同时秒表响起,端琰扫了眼陈月洲,在他冲过来的同时,挥手将糖丢在地上的同时折回手臂,一把抓住陈月洲的衣领,直接将他整个人从擂台上丢了出去。

    陈月洲重重地摔在地上,右手手臂被地板蹭烂,渗出微微血丝。

    端琰顿时蹙眉。

    一旁听到擂台这边巨大动静的健身保健员慌慌张张走了过来,忙对着端琰摆手:“先生,你不可以这样,对方是个小姑娘啊,这么柔柔弱弱的,你这么高这么强,怎么能把她从擂台上扔出去,会出事的。”

    “我知道。”端琰道,视线锁在陈月洲身上目不斜视,“她现在大概什么实力我已经基本掌握了,不会再有这些大动作了。”

    之后顿了下道:“麻烦拿碘伏和创可贴过来,谢谢。”

    等保健员走开后,端琰走下擂台,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护着出血的胳膊的陈月洲,冷淡道:“把你丢出的时候,为什么不矫正落地姿势。”

    陈月洲:“矫正不了。”

    “为什么?”

    “我……我的惯用手臂是右臂。”陈月洲悻悻道,“在我右臂没有问题的时候,我的握力、相对力量、反射弧都是右臂最佳,落地的时候也要靠右臂去寻找平衡,如果右臂不配合,我没法好好调整姿势。”

    这时保健员将碘伏棉签和中型创可贴拿了过来,端琰抬了抬下巴,示意陈月洲去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等二人走过去后,端琰抽出棉签先替陈月洲擦了伤口,之后贴上创可贴。

    “既然如此,为什么在倒数即将结束的时候,还要发起攻击?”端琰问,“你不知道在倒数结束后我会出手?”

    陈月洲扫了眼不远处掉在地上的糖:“……因为想赢。”

    端琰轻笑一声,笑中带着些许让陈月洲不太舒服的情绪:“因为想赢,所以当攻击来临的时候不躲避,从而导致受伤,受伤期间为了赢,在未痊愈之前鲁莽行动。如果这是一场一人出局全员出局的联合打擂,你的队友很有可能会为了救你不出局而被迫跟着一起出局,并且他的出局不是他意想之中的。”

    陈月洲顿时视线一沉,他扭头看向端琰:“……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

    陈月洲咬了咬下嘴唇,好一会儿后道:“好,我承认,是我之前一直没什么对手,是我粗心大意了,是我的疏忽导致我被人劫持了,是我不自量力,本来应该死在那里的人应该是我,但是——”

    陈月洲忿忿道:“这些事情我都清楚,你不要教育我,我自己现在什么状况我很清醒……”

    端琰听到这里,漠然起身走向擂台,之后回头扫了眼陈月洲:“上来。”

    陈月洲揉了揉还在痛的右臂,不服气地跟了上去。

    端琰俯视着陈月洲:“上局撤销,十分钟时间,我只出左臂进行攻击,左臂也不是我的惯用臂,我不会格挡,只会闪避,你只要击中我腹部、肩部两个地方任意三次,就算你有胜利。”

    陈月洲咬牙:“试试呗。”

    端琰重新摁下秒表。

    陈月洲这次微微调整了走势,他不再试图将端琰逼入某个死角,因为他发现了,端琰这个老手的格斗商在他之上。

    可是,如果不缩小攻击范围,自己的身高和体格,要怎么触碰到端琰呢?

    做假动作吗?

    陈月洲尝试以左臂正面挥向端琰,以右臂低空袭击腹部。

    可是,挥出去的左臂还没接近端琰,就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整个人下一秒被放倒在地。

    陈月洲吃痛地咧了咧嘴。

    端琰漠然地看着他:“站起来,我没用力。”

    陈月洲连滚带爬地扶着擂台柱站了起来,稍微和端琰拉开了些距离起立。

    假动作行不通,端琰的反应太灵敏了,自己的速度根本跟不上他。

    那怎么办?

    陈月洲余光看了眼秒表——一半时间过去了。

    他本能地开始咬牙,因为急

    迫和紧张,气息又开始混乱了起来。

    他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端琰看在眼里,顿时神色沉了几分。

    等陈月洲再次直冲冲地发起攻击时,端琰直接抬起左臂,看都不看就掐住了陈月洲的脖子,一用力,将他微微提起:“你是在格斗,还是在撒泼?”

    下一秒,将陈月洲丢在了地上。

    重新获得呼吸机会的陈月洲护着自己的脖子疯狂喘着粗气,他脑袋里的状况越来越糟,匆忙跑去478的房间想找蓝色棒棒糖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被情绪牵制,却发现之前装糖果的抽屉都是空的。

    “站起来。”端琰漠然道。

    陈月洲只能再次抓着栏杆站起来。

    没有478的棒棒糖镇定自己,他只能选择自我排解。

    他尝试着不断地深呼吸调整自己因为急躁而空白的情绪,可是,就是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特别是在看到倒数的秒表后。

    他顿时苦恼地握紧双拳。

    必须冷静下来,冷静,冷静……

    他得分析两人的优势和劣势,否则一味地攻击不会有任何效果。

    端琰身材高大,肌肉结实,身型没有明显劣势,而且又是武斗派出身,无论是相对力量还是绝对力量都在普通人之上,和他拼格斗商、假动作、体能……别说对于自己,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讲,都是不理智的选择。

    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缺陷呢?

    没有啊,找不出来啊……

    那么,反过来想,自己,有什么优势?

    优势,优势……

    自己的优势是什么?

    不对,自己有优势吗?

    个子矮,双力弱,身体虚,唯一能用的手臂还受着伤……

    那,女性体能的优势是什么?

    柔韧、平衡或者灵巧性。

    可是,他没有接受过这些训练……

    陈月洲一怔。

    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做的格斗训练,都是以自己是一个男人为基础所操练的。

    女人的身体在格斗中到底该怎么样把优势发挥到最大,他一无所知,也没见过哪里在做此类专项训练,甚至连他的女性健身教练也对此知道的甚少,仿佛所有人都刻意忽略了这方面一样……

    从古至今大多数延传至今的格斗技巧和格斗流派都是男人发明的,也就是说,这些流派的格斗的侧重点大多数都是针对男人的优势而定制的,对女性来说比较吃亏,从大数据来讲女性较难脱颖而出,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对付端琰的办法……

    陈月洲发愣期间,秒表响起。

    端琰单手抓住陈月洲的左臂,一个侧转——

    陈月洲瞬间清醒了过来:妈的,这小子想单手背摔自己!这摔出去得痛多少天!

    他几乎出于本能身体一低,紧接着身子一转,趁势在端琰肘下绕了圈,可端琰也不是吃素的,一个转身将陈月洲强行提起,直接抛了出去。

    眼见着自己又要摔个狗吃屎,陈月洲在落地的瞬间打了个滚,稍微缓解了一些落地时过硬的地面对身体的碰撞。

    “你怎么又把她丢出去了啊——!!”保健员吹着口哨冲了过来,“先生,你这样我们没法坐视不理,小姑娘家家的,摔坏了怎么办?这是你谁啊?你妹妹?你老婆?你……”

    “她如果出事了我会负责。”端琰道。

    这时陈月洲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吃痛的胳膊和四肢。

    “这次没摔烂是因为她通过翻滚谢力了,但是她明天肯定一身青青紫紫!”保育员指了指房顶的摄像头,“两位业主,我给你们这么说,如果你们执意要这样,我没办法阻拦你们,但是摄像头可是看着的。”

    言外之意是:明天出了什么事,可别跑来说我没阻拦你们。

    “我知道。”端琰将视线挪向脸色已经发白的陈月洲,之后下了擂台。

    等保育员走后,陈月洲踉踉跄跄地给自己穿上鞋子,抖着手臂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因为刚才和端琰有过大约三秒的力量比拼,过分用力的他此刻反弹性的手抖,并且丝毫使不上力。

    他只得对着端琰道:“我弃权,我身体状况现在一点都没法和你做对手。”

    之后走到饮水机附近,颤抖着拿了只一次性杯子,试图接水,可手臂刚一悬空,他抖得就更加厉害了。

    觉得伤自尊的陈月洲直接将杯子丢在了垃圾桶里,索性水也不喝了,但又觉得喉咙烧得厉害,于是道:“我全身都是汗,我能回去洗个澡吗?我没有换洗衣服,没法在这里洗澡。”

    ——健身房的饮水机喝不到水,他回去喝不行吗?实在不行去澡堂子喝还不行吗?

    端琰余光看到陈月洲刚才的小动作,也没拦着,取出门卡和钥匙丢给陈月洲。

    陈月洲接过后火速冲出健身房,乘上电梯急速往回冲,一进门,他立刻脱了衣服甩在浴室外,冲到淋浴下,迅速开始冲凉。

    他的身体很疼,淤青已经逐渐现身,所以他开的是凉水,试图给发胀的身体来个冰敷。

    “妈的……”

    他愤愤地骂了几句,嗓子眼感觉像是有什么憋着似的,很不舒服。

    的确,赵可出事这件

    事跟他多少有些因果关系,但他并不想去想。

    一来,也许是因为他没心没肺习惯了;二来,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能替赵可做的已经都做了,再多的负面情绪只会让他变得消极。

    就像478所说的,他只有不断地做任务,快一点让自己的积分和逆转币越来越多,也许将来才有帮助赵可的希望……虽然自己未来想不想帮赵可又是另一回事。

    可是,端琰却非要在这个事情刚刚发生的眼下,用这种方式,强行将他撕成一片一片的,还将这个锅紧紧扣在自己的头上,让他现在堵得厉害。

    陈月洲默默地蹲下,看着地板上流淌的水花发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浴室的门被人推开——

    “一个小时了,你一声不吭坐在浴室里,是要让胳膊上的伤口在淋浴下冲多久?不怕影响愈合?”端琰背靠在门上,双手抱胸道。

    陈月洲这才回过神,拉了条浴巾裹在身上:“发了会儿呆,不过你也好歹敲个门。”

    站起身打算关水,可下一秒,他的胳膊就被人摁在了冰凉的瓷砖墙上,他一抬头,端琰正俯视着他:“就你这幅样子,还想做‘妇联’去云南?”

    陈月洲一顿。

    紧接着露出了然的表情。

    原来如此,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受伤,端琰心里早就有了个大概情况。

    只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想管、懒得管,也觉得没必要管,毕竟自己的生死和他没多大关系。

    但是,如今两人已经摊牌:他需要自己脑子里的内容,自己需要他暂时的庇护……哦对了,他还想要自己来着。

    这样的关系导致端琰不得不把自己的这条命当回事。

    于是,他开始涉足自己平时的“工作”。

    相比放任自己去云南而他在一旁保护,不如直接把自己扣在北川,坚决不放人才是最省力的做法。

    陈月洲正打算开口说话,端琰的手缓缓从瓷砖上滑下,搂住他湿漉漉的身体,将他拥进怀里。

    “我已经很混乱了,别再出事了,陈月洲。”端琰将脸庞埋在陈月洲的耳畔,声音低低的,听不到他藏着的情绪,“别让我担心。”

    陈月洲内心“咯噔”一声。

    虽然内心知道端琰的话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头疼得厉害,不想做任何思考。

    被在凉水下就这么抱了大约五分钟,陈月洲宕机的大脑渐渐恢复了运作。

    他大概能想明白自己刚刚一瞬间为什么停止了思考,但他不想去面对停止思考的理由。

    因为思考将意味着一瞬间的重视,重视将意味着反反复复的思考,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如果不想让这样糟糕的情绪继续发展下去,无视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推了推端琰:“那什么,虽然你担心我在浴室出事,但是我正在洗澡,你就这么进来,不是很合适吧?”

    他道:“你先出去,我换了衣服就出去。”

    也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手机的响声,是端琰的。

    端琰这才轻轻松开陈月洲,抬手关了水龙头,站起身子,脱了身上湿透的t恤,露出了让陈月洲羡慕得挪不开眼的身材。

    之后取了条浴巾递给陈月洲,自已又取了条毛巾,擦掉身上的水渍。

    等端琰离开,陈月洲才慢慢站起来,将浴巾裹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一直在水下发呆没注意,伤口已经被泡得发胀,看来愈合需要好一阵子了。

    陈月洲推门缓缓走到洗漱间,打开吹风机吹头发。

    另一边,端琰回到卧室看了眼手机,走到阳台接电话。

    “端啊。”对面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年轻人,一口标准的北川话,“你上次说的那个,陈悦豪的案子,在我老师那一票人手里。”

    对方慢悠悠道:“案子开庭还得再等两个月,不过就我旁边问,赵天喻家里也是拼了,比警察还积极,反正到时候开庭你就知道情况了。”

    端琰微微蹙眉:“赵家要求多少赔偿?”

    “你看赵家是缺钱的人吗?”男人笑,“人家只希望这一家子牢底坐穿。”

    端琰闻声停顿了片刻道:“陈悦豪有多少外债没清?”

    电话对面一听,也十分上道:“这个我查过,他除了欠了那个叫做赵可的27万外,还欠各种高利贷9万,按照那群放贷的利息来滚……现在滚到四五十万不足为奇吧。”

    端琰在伸手转了转桌子上的木偶娃娃:“他们没有追债?”

    “去哪儿追?”对面笑,“全家人都在看守所压着呢,高利贷再有本事,哪儿敢上看守所要人啊?不过我知道的是,高利贷已经冲去合肥了,因为他们家似乎有个大女儿住在合肥,不过那家子穷,吃低保的,能有多少钱?”

    “你知道他们家有两个女儿吗?”端琰问,手下的木偶娃娃被他越转越紧。

    “当然知道啊,这高利贷这年头什么查不到啊?能这么嚣张,哪个背后没有人啊?背后没人谁敢放贷?”对面笑着道,“不过还有一个找不到,据说来咱们北川打工了,但是一直没有做正经工作,如果是做零工,谁能找到呢?”

    “我知道。”端琰转娃娃的手忽然停下。

    “你知道?”对面一愣。

    “三分钟后我会发给你一份数据资料,你把资料给他们。”端琰说这松开了手中的木偶娃娃,而娃娃因为被他拧了太多下,弹簧滑丝已经失去了弹性,就那么松松软软地耷拉在桌子上。

    “你……你什么时候还开始帮高利贷了?”对面惊了,“我听说你被停职了?受刺激了不是吧?端啊,你可不敢这样……”

    “挂了,你先忙。”对面还在贫嘴,端琰已经摁下了挂断键。

    他将一份通讯资料发给对方,之后无意间抬头,发现木偶娃娃已经坏掉,索性抓起娃娃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从房间里出来,陈月洲已经换了干净的粉色睡裙坐在沙发上涂抹护发精油,他的头发是刚吹干的,蓬蓬松松的,显得他的脸蛋特别小。

    而他的手腕在擦头发的时候活动极慢,手指有些微微地抖动,很显然,刚才的力量较量带来的副作用还没有消退。

    端琰从餐柜上取下医药箱来到陈月洲面前,捉住他细白的手臂。

    粉色的法兰绒袖子上移的时候,他看到了陈月洲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以及已经微微发胀的伤口。

    小姑娘的皮肤太白了,以至于那些青斑看起来格外明显,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端琰摁了下其中青紫色稍淡的地方,陈月洲顿时咧了咧嘴。

    “很疼?”端琰问。

    “废话。”陈月洲扫了眼端琰,“我找个两米三的巨人来把你丢出去好几次,你感受一下痛不痛?”

    “继续贸然行动不但会比现在更疼,还会比现在更危险。”端琰取出消毒棉签擦拭着伤口,贴上绷带,然后取出云南白药气雾剂。

    陈月洲沉默。

    “明天还会继续有训练。”端琰道,“直到我承认你的体能合格,你才能够离开北川。”

    他说着,撩起陈月洲的袖子,摁下喷雾剂,之后在淤青处轻轻按压:“如果你丝毫没有长进,明天还会更疼。”

    陈月洲叹了声,转头看着端琰:“喷雾给我吧,你这么喷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之后直接从端琰手中拿过喷雾瓶,端琰也不拦着,去玄关处取东西。

    陈月洲迅速将自己四肢的淤青喷了个遍,直到该喷最痛的后背时,他发现自己完全够不到。

    那怎么办?

    当然是不喷了!

    痛一下会死吗?

    还能怎么样?找端琰来喷吗?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还会考虑一下找端琰来喷,毕竟那时候自己是那么的直,端琰也那么的无欲无求……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总觉得随时要出事。

    于是,他悄咪咪地将喷雾剂放回药箱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坐好。

    端琰此时拉着行李箱过来,放在陈月洲面前:“找人替你收拾了宿舍里面的东西,太大的床褥用品没有拿,你自己清点,如果还缺什么等下我跟你出去买。”

    陈月洲在箱子里面翻了翻——

    内衣、内ku、毛巾、牙刷……很多东西都是蓝色的,是赵可之前买的。

    他顿时觉得有些心烦。

    都说睹物思人,他现在是睹物心堵。

    他又在包里翻了翻,这才意识到少了最关键的一样东西——他的手机呢?

    “那个……”陈月洲抬头看着端琰,“我的手机……我从醒过来之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手机丢了?”端琰想了一下,“把东西放好之后,我跟你出去买。”

    “也好。”陈月洲说着拉着行李箱起立,他竭尽全力把自己伪装得很轻松,尽量不让端琰看出自己双臂此刻一点力量都没有。

    端琰也不去看他,而是转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可乐,等他喝完放下空杯子出来的时候,陈月洲已经放好了行李箱出来了。

    因为胳膊没有多大力气,陈月洲没有穿之前买的那些套头的连衣裙,本来想找些简单的衬衣穿上,却发现帮忙拉行李的人似乎觉得衬衣都不值钱,一件都没有给自己拉上。

    无奈之下,只得拉出来前不久才穿过的那件夜空里最闪耀的镭射裙套上,毕竟那是唯一一件拉链在正面的裙子。

    端琰一看到这条裙子,微微皱眉。

    “我去穿鞋子。”陈月洲说着就要去玄关。

    但是,从端琰身边路过的时候,领子却被拉住了。

    “去把这件衣服换掉。”端琰低头看着他道。

    “啊?”

    “外面很热,不透气。”端琰接着道。

    陈月洲:“……”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的确是这样。

    现在在空调房子里的他,都已经出汗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重新回到房间里,脱下厚厚的镭射裙,在箱子里面翻找其他裙子穿。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几条现如今他穿起来不费力的,于是干脆拉出之前端琰给自己准备的那条粉色裙子。

    既然没得选,那干脆就顺着端琰的喜好来,毕竟任务还是要做的,好感值再不想刷也是要刷的。

    在他还是个男人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女朋

    友穿上自己买的衣服如果显得很漂亮时,他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当时的自己也不见得对当时的女朋友有多喜欢,但看到对方靓丽的身影时还是会忍不住怦然心动那么一下。

    陈月洲这么说服着自己,勉强穿好了裙子,规规矩矩扎好了发带,还顺带着给自己涂了个防晒并擦了些水红色的口红。

    之后走到客厅,此时端琰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沙发上,灰t黑裤,看到陈月洲这身装扮,他微微皱了下眉,对着陈月洲招了下手:“你过来。”

    陈月洲一脸莫名其妙地走过去,手腕被端琰轻轻一拉,他整个人坐在了对方的怀里,身体被对方的气息包裹了起来。

    紧接着,后背传来拉链滑动的声音,裙子从他的肩头滑落。

    陈月洲一惊,正打算开口时,后背传来一抹凉意。

    他微微侧头,是云南白药的喷雾。

    “你……你都看到了啊……我没涂后背……”陈月洲收回视线,结结巴巴道。

    端琰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喷着药。

    药物喷出来的时候是冰凉的,而端琰的指腹是温热的,他按揉的力道很弱,却有充足的存在感。

    他的指尖在后背游走的时候,陈月洲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仿佛也在身上游走,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觉得全身都有一种挠挠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好像有个大xiong萌妹在给男版的自己捏肩时候,自己要ying不硬,仿佛还差点火候但又有所动容的感觉……

    陈月洲顿时摇了摇头:不,稳住,快稳住,涂抹个云南白药而已,人家又没对自己干什么,要不要这么入戏?

    “陈月洲。”就在这时,端琰在他耳侧道。

    “啊?”陈月洲顿时打了个机灵。

    “痛了就说,没必要忍着。”端琰放下喷雾,替陈月洲拉好拉链,之后理了理他后方的头发,替他将蝴蝶结戴好。

    “哦……”陈月洲尬笑两声。

    “我去取车,你穿好鞋慢慢下来。”端琰说着将陈月洲轻轻抱起放在一旁,起身抓起玄关处的钥匙先一步出了门。

    望着端琰消失的背影,陈月洲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涌上心头。

    怎么说呢,这股情绪怎么形容呢?

    他想了想。

    对了,就像是……刚刚继承王位的血统不正的小皇帝的心情。

    由于血统不正,没有亲信愿意为自己卖力,又在朝中没有根基,朝野之外还有蛮族觊觎自己的性命,于是乎不得不依附于位高权重的丞相,丞相表面对自己毕恭毕敬,但其实动不动给自己来个下马威,自己心里也清楚丞相并不是完全忠于自己,所以总担心丞相要造反,可自己不但斗不过丞相也斗不过蛮族,还对丞相有点不该有的小心思……

    “啊……头疼……”

    陈月洲烦躁地起立去穿鞋,穿好之后边向外走边揉着太阳穴:“还好我手头有赔的那五十万,实在不行干脆飞到什么地方去避避难吧,这皇帝我暂时不当了还不行吗……”

    慢悠悠乘坐电梯来到停车场,端琰已经将车子停在了距离电梯出口最近的位置,陈月洲跳上车后,想了一下对端琰道:“哦对了,最近天气有点热,我要买点新的护肤品,不要去电子商城了,我们直接去百货商厦吧。”

    端琰点头,给导航定下新的定位。

    这时,手机响了一下,端琰低头扫了眼,陈月洲在一旁又补了句:“还有,以后基础配件的购买请交给我,住你家已经给你添麻烦了,我能出力的地方我会尽量出力。”

    ——毕竟,软弱的皇帝还是得给自己留点面子和说话资格的。

    当年和李薇谈恋爱虽然都是花李薇的钱,但那是因为自己比李薇社会地位高,再怎么花她的钱,都不担心她造反。

    那时候他和李薇的关系,就像是手握50万大军的皇帝和手握5万大军的将军一样,皇帝想怎么对待将军,将军都得挨着,毕竟对方干不过自己。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位端丞相可是手握八百万大军士和两艘辽宁舰……他倒是想花端琰的钱啊,但完全干不过啊,所以只能通过付出一定的消费力来换得一席发言权。

    听到陈月洲的话,端琰重新握向方向盘的手一顿。

    片刻后,仿佛漫不经心地随口道:“你很有钱?”

    陈月洲尬笑两声:“我能有什么钱,不就是崔初原的那么点补偿款吗……以后等那两个小鬼开学了……我还得付学费呢……”

    提起付学费,陈月洲就又不开心。

    其实按道理来讲,陈语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完完全全让陈语轩那丫头自生自灭。

    可问题就在于,陈语轩太懂事了。

    回北川后,那小鬼似乎在哪里打工,打工赚来的钱一分不剩地全通过微信给自己发了红包。

    试问,这样的孩子,自己怎么好意思说出“我不想给你付学费和生活费,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样的话?

    倒是陈晴,完全是赖在宾馆里面混吃等死,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陈蕊最近见上一面,讨论一下给自己长每个月的补贴的问题。

    “还好吧,就马马虎虎够花……”陈月洲还在对

    两个小鬼开销的问题浮想联翩,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侧端琰脸上逐渐冷却的表情。

    车子一路前行,在九九庄园西附近商圈百货公司的停车场停下。

    两人先去了专柜选手机,定了一台米8,之后来到八楼的服饰箱包区,陈月洲给自己挑了几套百搭的裙子,还顺便选了几件好看的衬衣和短裤,以备不时之需。

    下楼的过程中,顺便逛了圈屈臣氏,买了卫生巾、卫生棉条和一次性内ku等生活必需品。

    屈臣氏隔壁是家药店,路过药店的时候,陈月洲停顿了几秒。

    之后他让端琰在外面等着,自己走进去,来到计生用品专柜前,随口道:“有优思明吗?”

    虽然他此时此刻还没有和端琰滚床单的念头,但凡事难料,也许下一秒就出现意外了也说不定。

    既然住到一起了,关系也比从前暧昧,给自己做个先手准备上个保险没什么问题。

    柜台的中年女性看了眼陈月洲:“啊?”

    陈月洲补充道:“短效避孕药,没有优思明别的也行,要好一点的。”

    中年女人面无表情道:“哦,有呢,120,要几盒?”

    陈月洲想了一下:“先拿5盒吧。”

    “卧槽,避孕药买五盒……”这时,一旁传来男人的小声惊呼。

    陈月洲一转头,发现是对三十出头的情侣,男方搂着女方看着自己,二人一脸意味不明的坏笑。

    而男方手中拿着盒紧急避孕药毓婷,正打算结账。

    陈月洲顿时冷笑一声,鄙夷地看了眼那个一脸嘲弄的男人,又同情地看了眼他怀中挤眉弄眼的女人。

    “无知又可悲。”陈月洲翻了个白眼,接过中年女人递上的五盒药,去门口的收银台结账。

    收银员也很体贴,给他准备了一个灰色的袋子,将药品包装好塞进去,还打了个蝴蝶结。

    走出药店的时候,端琰看着陈月洲手中的大塑料袋,顺手接过提着的同时,微微蹙眉:“你身体不舒服?”

    “不。”陈月洲摇了摇头,想了下道,“保健品,保健的。”

    二人继续向前走着,陈月洲忽然发现附近居然还有家参考资料书店,顿时有些欣喜地走了进去,直奔向存放医疗类书籍的地方。

    端琰看到他脸上惊喜的表情,出于好奇存了行李也跟着走了进去,在写着“医疗考研资料”的分类的书架下找到了他。

    一袭皮粉长裙的小姑娘就站在书架前,从后面看去,她身材均匀且曲线标致,亚麻色的中发配安静温柔的皮粉色蝴蝶结显得格外甜美可爱。

    松松散散的姬袖捧着厚重的书籍,似乎是胳膊还用不上力,小姑娘将书的前半段搭在书架上,后半端自己小心翼翼地端着,心无旁骛地翻阅着上面的内容。

    端琰静静地走到陈月洲身旁,随手取下书架上的一本书翻阅着,可视线却默默地落在那张白皙的脸上。

    她的脸蛋很干净,几乎看不到一丝瑕疵,光泽感又很好,一抹浅浅的粉红从她的脸颊两侧隐隐透出,显得气色特别好;她的脸蛋没有明显的边框,五官算不上多么精致,但整体给人的感觉是柔柔的,一双圆眼格外明亮;她的嘴巴光泽莹润,透着浅淡的水红色,仿佛仅从视觉上就能看出柔软的触感。

    陈月洲这边正在认真地看着大纲,梁上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这几年,因为医患关系过于紧张,国家对医学专业所设置的入学壁垒越来越高。

    除了前几年出台了三年规培两年专培制度外,对于考研的壁垒也是越设置越疯狂。

    一开始,只有临床医学的硕士专业禁止非临床医学本科出身的学生就读,现如今口腔医学、法医学甚至公共卫生管理学科都开始增加专业壁垒的高度,如今本科不是医学的学生想要考医学的研究生,基本属于做梦。

    而这种政策,对于曾经的他来说也许是个好事,毕竟过去的自己就是临床医学五年制本科毕业的,如此规划可以减少竞争对手;可现如今,连统招本科学历都没有的自己,这个政策如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医学本身就是众多学科中相当讲究“娘家”的学科,一个好的本科,会给自己研究生复试的时候增加更多被选中的机会,而一个没有统招本科学历的医科生,除非考分极高,否则基本和北川各大医学院是无缘的。

    如今政策又不停地升级,考曾经的专业已经难于上青天,而且因为这幅身体非医本,还不能考医师资格证,学习正统医疗专业基本毫无出路。

    看来现在的自己并不适合考曾经读过的专业,而是应该选个壁垒稍低的旁支专业才行……

    但是选择旁支专业,就意味着得重新学习一门知识,就算专业课有交叠,可侧重点不一样啊……

    那他还哪儿有时间做任务?

    陈月洲顿时愁得心发慌,无意中一偏头,发现端琰正靠在一旁的书架上,直直地看着自己。

    一向冷漠的目光此刻难得带着一缕柔意的,也不知道对方看着自己这张脸想到了什么好事,能露出这么温和的表情。

    陈月洲立刻转过头去继续看书,可没看几秒,又将脑袋转向端琰,小声问:“那个……

    有事吗?”

    “……”端琰没说话。

    “如果没事能不能不要盯着我。”陈月洲道,“你这么看着我,我浑身不自然……还是说你要看我手中这本书?这是医学考研政策书,对你没用……”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端琰忽然抬起手,指腹落在他的脸颊上,小指和无名指将他的下巴微微托住。

    紧接着,眼前的所有光芒一瞬间被遮挡,腰部被人搂住,下巴被人抬起,身子陷入一片温热的怀抱中的同时,柔软的触感落在他的双唇上。

    陈月洲瞬间睁大了双眼。

    然而,轻柔的接触只是一瞬间的幌子,下一秒,吞噬气息的深入便铺天盖地而来,对方疯狂地攫夺着他口腔中的空气,侵略他神经的每一寸土地。

    随着自主呼吸资格被掠夺,陈月洲觉得意识也逐渐地消失,拥抱着自己的温热此刻仿佛变得滚烫,灼伤他的身体的同时又给他带来酥麻的愉悦感,以至于身体情不自禁想要向那份热度靠拢,他本能地抬起双臂想要更加靠近……

    然而,怀中书籍落地的响声却将沉浸于此的二人同时拉回现实。

    几乎是神经反射般,陈月洲向后退了一大步,清醒过来的他紧张地四处张望着,发现除了一个中年男人在附近翻阅书籍外,旁边没有其他人。

    而对方耳朵上戴着耳机,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端琰俯身捡起地上的书籍拍了拍,看向陈月洲:“这本书……买吗?”

    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断断续续还有哑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那……买吧。”陈月洲指了指端琰身后的手提筐,“我要多买几本,最近要看的书有点多,帮我提一下。”

    “好。”

    陈月洲火速从书架上选了七八本书丢进筐里,走到收银台附近的时候,还多拿了几本新版考研英语词汇书籍。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甚至连对视都没有。

    进了门,端琰将书籍和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放在陈月洲的桌子上,又叮嘱陈月洲洗澡时胳膊不要见水后,直接回了房间。

    而陈月洲,站在淋浴下,感受着花洒落下的温热的水珠,思维和视线都有点飘。

    刚才的接吻中,他的意识离去了。

    即使告诉自己不要去思考这方面的问题,可是当事情已经发生,并如此坦荡荡地摆在自己面前时,不思考显得有些像是在逃避。

    他上一次接吻会意识飘忽的时候,还是刚上大学那会儿。

    晚上和心仪的女生夜游操场约会,对方突然走过来,踮起脚尖吻住了自己。

    那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却本能地拥紧了怀中的姑娘。

    那不是他第一次接吻,但那次接吻让他第一次明白——和有感觉的人接吻所带来的除了躁动感、兴奋感和性奋感外,还有内心深处酥酥麻麻想要汲取更多的渴求感。

    那份渴求感会在肌肤接触的那一瞬间夺走他的思维,让他理智游离。

    之后,他的确喜欢了那个女生挺久,但并没有和她走很远。

    他需要的是地位、金钱和一家人的未来,而那个女生给不了。

    现实会一次次冲击爱情,直到爱情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变得无足轻重而开始麻痹,就好似从来都没有过。

    而如今……

    自己竟然……

    和一个男人……

    虽然他已经打算入乡随俗、“入身随性”了,但是也不至于性取向都变了吧……

    陈月洲抱头,觉得懊恼。

    这个情绪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

    他已经太久没有过感情这种东西了,所以到底这份情绪从何时开始起源,他根本发现不了……

    “不,我的情绪是正常的,特别特别正常的。”陈月洲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试图安慰自己。

    他还记得小时候在看wwe的时候,经常觉得巨石强森特别帅。

    就像很多女人会崇拜身材极好、气质十足的女性一样,他们男人也会崇拜强森那种身材极好、战斗力极强的男人!

    所以,端琰这种荷尔蒙爆棚的男人,他从一开始就是抱着崇拜心情的!

    没错!就是这样!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抵触这个男人,所以随着相处,这份崇拜之心渐渐变得深刻……变得像动心也是很正常的!

    “没错,我很正常,很正常,很正常……”陈月洲深呼吸三遍,在脑海中怒喊二十遍“端琰是我偶像”后,关了淋浴器去擦身子。

    这一晚上,陈月洲睡得很不踏实,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

    然而,还没睡一会儿,他就又被尿憋醒了。

    无奈之下从床上爬起,他揉着肿胀的眼睛去洗漱,之后看了眼表:八点半。

    昨天晚上买手机的时候营业厅已经下班了,他没来得及补办sim卡,现在手机还没法用,还是早点补卡早点方便。

    于是他走到端琰卧室外,轻轻敲了敲门:“那个,端队长,借你钥匙用一下,我去办个卡,很快回来,或者你跟我去也行只要你不嫌麻烦……”

    无人应答。

    陈月洲索性推开卧室的门向里面望了望:“端队长?

    端琰?”

    这时,门左侧的磨砂门内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陈月洲了然:原来是在洗澡。

    他索性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主卧的格局很大,有独立的卫生间和阳台,床也比他睡的那张床大了一半,床的正左方是一套组合柜,柜子左侧是张内嵌型桌子,上面零零散散放着不少文件,还有钥匙和门禁卡。

    陈月洲顿时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本来想拿钥匙走人,可无意中低头一看,却发现了一份资料。

    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自己这幅身体的详细出身和背景资料,还有他的身份证下所办的两张电话卡。

    陈月洲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的确有两张身份证办理的电话卡,可是只有移动的号码负责打电话和绑定软件,联通的那张卡只是用来上网,没想到这种资料都被端琰查了出来。

    他知道端琰想要从他身上获得赵世风的资料,可真的亲眼看到端琰居然在调查自己,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让他还是不太舒服。

    不过,自己又何时信任过端琰呢?他们两个人彼此彼此了……

    陈月洲默默地放下端琰的钥匙,挪着细碎的步子关门离开,来到玄关处看着小白板,写下自己的姓名,并写了今天的任务:早饭和中午饭。

    然后转身去厨房打了四个荷包蛋。

    等端琰洗好澡出来后,他将盛有荷包蛋的碗向前一推:“喏,早饭。”

    “嗯。”端琰点头,靠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

    他刚洗完澡,浴衣就随随便便地挂在身上,随着他擦头发的动作,浴衣轻轻被拉动,结实的小腹若隐若现。

    回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糟糕的情绪,陈月洲老老实实吃鸡蛋的眼神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安放。

    ——怎么可以对偶像的身材有非分之想!

    “那什么,把你钥匙借给我,我去把我的电话卡补办回来。”陈月洲忙端起碗将鸡蛋迅速吃干净,顺便将头扭向一边,“营业厅就在门口,我昨天不是还买了假发吗?你这里不是还有吕佳音的校服吗?我穿那一身再背个书包,没人能认出我。”

    端琰擦头发的手一顿,扫了眼陈月洲:“你不热?”

    “不热不热。”陈月洲说着露出自己的胳膊,“伤口处我晾着,身上的淤青今天也不疼了,总不能让你这么近的路程也跟和我,怪怪的。”

    他知道端琰或许是出于好心在保护他,但是这种寸步不离的保护实在是太让人不舒服了,反过来讲就像是监视一样。

    端琰思考了片刻,站起身子,从玄关的抽屉里取出备用钥匙丢给陈月洲:“快去快回。”

    “没问题。”陈月洲火速冲回房间去乔装打扮,然后背着书包走人。

    八月底的天气,火伞高张,穿长袖背书包还得戴着假发的陈月洲刚走到营业厅,就已经全身湿透。

    他急匆匆地补办了两张卡后,到隔壁的许留山点了杯芒果西米露乘凉。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本能地接起,对面传来了并不友善的声音:“陈月洲是吧?”

    陈月洲愣了片刻:“哪位?”

    “啊,果然是你,这软嫩的声音我可望不了,终于找到你了。”对方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人呢,幸亏我们兄弟眼尖,发现你在九九庄园西那一片活动……”

    “什么?”陈月洲下意识四周环顾,确定四周没有人在观察自己后,才警惕地问,“你是谁,别阴阳怪气的。”

    “我是谁,你还能不清楚?”对方冷笑一声,“之前你还让我帮你打合牌炸你弟弟来着,你忘了?”

    “你——”陈月洲一怔,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看来你还记得我,那就好办了,好办极了。”对方道,“陈悦豪这个小王八羔子欠了人高利贷的钱,现在利滚利滚利,不到二十万的债务翻到了四十多万,本来呢,人家高利贷是要找你弟弟要的,可是没想到的就是,你弟弟居然——进去了!”

    对方说着惋惜道:“那你说,高利贷是我给他介绍的,他还不上钱,还说要卸了我的腿,你说我怎么办啊?”

    陈月洲顿时道:“陈悦豪进去了不代表没有钱,你等两个月开庭之后,可以起诉他还钱……”

    “你他妈当我傻子呢?”对方恶狠狠打断陈月洲,“高利贷的钱能通过法院要?”

    陈月洲:“……”

    原来这人还有点智商。

    “我告诉你小兔崽子!”对方狞笑,“他现在还不了钱,你最好赶紧给我把钱凑齐!你别想着不还!你要是不还小心我能让你在北川活不下去!我活不好谁他妈都别想好好活!”

    “可是我……”陈月洲话还没说完,对面已经挂了电话,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自己手头的钱倒是勉勉强强能还得起高利贷,但是,他现在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不敢保证,再没了钱,他还剩下什么?以后还怎么生活?

    陈家不是有点底子吗?能不能变卖了陈家的所有家当去填补这个漏洞了?

    不行不行,陈家什么鬼样子自己是见过的,卖了所有东西也不见得能堵上高利贷那些利滚利的无底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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