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苏离光是前朝权臣,当初裕安帝上位,便是靠了他的帮助。
可惜后来他愈发猖狂,竟结党营私,妄图谋逆。
裕安五年,他的罪行被揭发,裕安帝大怒,赐其凌迟,株连九族。苏氏满门,除却十岁以下的幼童,其余全部斩杀。
在这种情况下,要查清当年苏氏的心腹是否为银邀,着实很有难度,只能碰碰运气,看看苏家有没有哪个遗孤,曾见过那三指心腹,还对对方留有印象。
当年苏氏幼童不多,男子净身入宫,女子入教坊司。
灵鹫宫的探子不好向宫中伸手,所以主要查的是教坊司中的人。
没成想还真查到教坊司中有一位二十多岁的舞姬,花名香玉,生得雪肤花容,端庄美艳,是苏离光的亲生女儿。
灵鹫宫便派人去探查了一番。
谁知一来二去之下,香玉识破了探子的意图,竟直接开门见山,说可以配合,但要加钱。
于是灵鹫宫就加钱了,从香玉口中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也变相地确认,苏离光的那位三指心腹,有九成可能是银邀。
得知这个结果,元阳景并不意外。
她点点头,抬眸看去,就见少年含笑看她,目光清澈,似还有话要说。
元阳景:“还有其他事?”
平日里,他办成了事可不是这个表情,会更殷切一点,仿佛在讨赏。
宁玉景略一犹豫,还是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去办事的人想给香玉赎身。”
元阳景:?
是瓜的气息。
不过,太子殿下多少还是谨记自己现在想身份,没真八卦出口,只道:“那就赎身啊。”
说着,她想了想:“香玉虽是官奴,要赎身很麻烦,但对灵鹫宫来说应当不难吧?”
“的确不难。”宁玉景笑了起来,“我已经命人去办了。”
这其实压根算不上事儿。只是香玉身份颇为特殊,又正好涉及此次事件,他……他总觉得,得同殿下说一声。
要说具体原因,没有。
单纯地就是他想说。
现在说了,殿下知晓,也并未反对,他便觉得这样很好。
可这样是哪样,他又说不上来。
而另一边,元阳景还在想,教坊司舞姬和江湖探子,好像还蛮好嗑的。
忍了忍,没忍住,她问:“赎身之后,他们打算怎么办?”
宁玉景还真也问过当事人这个问题,道:“方远说看香玉的意思,若是香玉愿意,就带她南下,寻座她喜欢的城镇隐居。”
方远,就是灵鹫宫派去教坊司的探子。
南下隐居啊,看来不是她想太多,是真有情况。
元阳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又道:“回头他们若是成了,你记得同我说一声。”
让她可以再嗑一口。
宁玉景:?
他看了她一眼。
殿下倒是一如既往地,爱操心。
幼时他就享过这福,被殿下挂心后,课上夫子讲习过的内容,课后殿下还要抓着他问上一问,弄得他半分不敢松懈,天天熬到半夜,才敢休息。
久而久之,他不得已,顶着俩……被殿下称作黑眼圈的东西,出现在众人面前。
殿下见状,意识到他的过于勤奋,又私下里将他叫来,给他讲了拔苗助长的典故,要他慢慢来,不着急。
再后来,他们那一同进学的几人,都养成了课后去东宫的默契。殿下也半点不嫌烦,好吃好喝的备着,读书习字好好地教着,对谁都很好。
忆起过去,不知怎的,宁玉景又想到了元疏明。
太子离京后,裕安帝像是终于发现自己还有两个儿子,开始对这两个皇子好了。
前些日子殿试,裕安帝不仅特许二皇子元疏明旁听,甚至还命元疏明入翰林,帮忙修撰古籍。
一直如同闲云野鹤般的二皇子,终于在太子离开后,得到了进入朝堂的机会。
虽说翰林与旁的机构不同,手中虽无实权,却都是清贵,且大雍素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惯例,其影响深远,不可估量。
皇帝是想做什么……
“在想什么?”坐在对桌的人突然问。
宁玉景回神,就见殿下正望着自己,那双清澈的凤眼如同琉璃,仿佛毫无杂质。
朝中之事,殿下比他更清楚,元疏明入翰林的事情,殿下定然早就知道。
既然殿下看起来并不在意,那他也就不必多嘴。
“没什么。”宁玉景摇头,随口扯了一件事,“不过突然想到,我进城时,在……”
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要说什么的宁玉景,蓦然住了口。
元阳景挑眉:“嗯?”
少年垂下眼,抿了抿唇。
这情状,元阳景感觉似曾相识。
两年前的上元灯会,宁玉景被她送了花灯,就这么副模样,犹犹豫豫地说,那花灯其实是他想买来赠给她的。
就很好笑,很可爱。
眼底漫上丝缕的笑意,如同蜜糖缠绕,宁玉景对上那双眼,被她的眼神烫了一下,脑子一热,道:“在城外瞧见一株盛放的海棠,想着公子应该会喜欢,本想折一枝带过来的。”
但他骑着马,恐路上疾风拂落花瓣,又恐殿下透过那一枝海棠,看穿“郁云鹤”的皮相。
于是便没有折花。
元阳景没想到是这回事,见他这样,真的心里觉得又无奈又好笑。
她同宁玉景关系亲厚,见到什么好东西,想给对方送去,也算正常。
可她同“郁云鹤”却没有这么亲厚,他这马甲是不打算披了?
不披可不行啊,他国太子成了江湖势力的左护法,这事情要是暴露了,她会为难的。
话说回来……
元阳景笑得眉眼弯弯:“你方才面色不虞,便是为此?”
宁玉景一顿,茫然:“我有吗?”
有面色不虞吗?
元阳景扬了扬眉。
嘿,还会装傻了。
她没打算揪着这不放,便换了个话题,同他聊别的,气氛倒也融洽。
一餐过后,她惦记着暗卫之前抓住的行凶者,便要回客栈。
宁玉景起身,自然而然地跟在她身后。
元阳景斜了他一眼:“阁下还有事?”
他们本就不同路,谈完事就该分道扬镳了。
宁玉景一噎,面不改色地道:“不,正是因接下来无事,我愿伴公子左右,效犬马之劳。”
元阳景顿了顿。
拒绝其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她知道他向来都听话。
理智上来说,她也并不希望对方总在她身边耗着,否则当时安排人手时,也不会特意要他与自己分开。
但……
“罢了。”元阳景退步,“就今天一日。”
说完,她心里叹了一声。
心软真是个坏毛病。
元阳景入住的客栈离这酒楼并不远,过两条街就到了。
回到客栈,她命人给宁玉景备了间客房:“阁下一路舟车劳顿,也是辛苦,今日不妨好好休息一番。晚上一起用膳。”
宁玉景微微皱眉,张口欲言。
元阳景打断他的话,笑得万分温和:“就这么定了。”
宁玉景:……
元阳景权当没看见他的表情,转身上了楼。
到了房间,她将暗卫召来,询问那些行凶者的情况。
暗卫呈上早已准备好的供词。
见到那供词,元阳景挑了挑眉:“看起来事情不小。”
否则他们完全可以简述过后,将人打包送去官府,而非让她细细看过供词。
接过那几张薄薄的纸,元阳景平静地看着。
屋中燃着她惯用的熏香,如同寒梅凌雪的,清冷冰甜。
不知过了多久,房中的少年露出了个笑容,口中慢慢吐出两个字:“充州。”
那笑意不及眼底,她微微扬着眉,神色看起来又温和,又冷冽:“没想到是这么个好地方。”
她下意识地想叫宁玉景过来:“去……”
话刚出口,她才想起来,对方如今的身份,不是那个陪了她七年的人。
静默片刻,元阳景换了问题:“那个受害者,可醒过来了?”
暗卫道:“醒来了,副统领说他饥劳交加,身体虚弱,才会晕倒,只要好好调养几日,便会无恙。”
点了点头,元阳景小心地收好供词,道:“他此刻在哪里?孤去见见他。”
暗卫有些迟疑:“但他……”
“嗯?”
“他身体虚弱,正在床上躺着,衣冠不整,恐有大不敬之责。”
元阳景:……
她费解:“去年你们几个在东宫,为了火锅里的一块肉大打出手,险些掀翻整张桌子的时候,怎的没想到大不敬?”
但凡当时那桌子被掀翻了,正好路过的她,只怕就成火锅太子了。
暗卫的表情一木。
东宫暗卫数量不少,当时犯浑的就那么一桌而已。
但他娘的很不巧,他就在那桌。
被捏住把柄,他心虚极了,立刻后退到门边,帮着打开门,脸上的笑容标准又狗腿:“公子说笑了,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公子请。”
元阳景忍俊不禁,抬步走出房门。
他们包的这家客栈的后院,有座三层小楼,元阳景就住在这三楼最中央的天字房,走廊的栏杆往下,可以看见一楼的大厅。
而宁玉景正坐在大厅里,孤零零地喝茶。
这座楼中,除了东宫的人,和被暗卫带回来的人,就只剩下宁玉景。
思忖一瞬,元阳景收回了视线,权当自己没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