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生存。chunmeiwx
唐非橘意识到他用的并不是生活二字。
这两个词之间只差了一个字,意思却天差地别。
生活是平平淡淡的,但生存却含着千万艰险。
那地牢内的痛楚与伤痕,被他轻飘飘一句话带了过去。
“是么,辛苦了。”
她忽然想吃糖,明明什么药也没喝过却总感觉嘴里是苦涩的。
一角的糖人铺,摊主悠闲地晃着蒲扇坐在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上,仰头看着天上时不时涌动的云。
唐非橘要了两个糖人,摊主问她要什么,她想了想说要一个帽子和一只野狼。
老爷爷手很巧,不一会儿就用糖浆将两个东西画了出来,她抛下两块碎银,手里拿着栩栩如生的糖画转了一下。
“这是什么?”
唐非橘把帽子模样的糖画递给他:“糖画,你不会没吃过吧。”
路行止:“我知道,这上面画的什么?”
“小红帽和大灰狼。”
转念一想,唐非橘记起修真界没有这个童话故事,又笑了一下:“你没听过。”
却不想路行止说:“我听过。”
“嗯?”
唐非橘怔住。
听过?除了自己还有人给他讲过这个故事么?
路行止看她神情怔住,心情忽然好了起来,继续说:“幼时有人曾给我讲过这个故事,我记得结尾是小红帽拿着□□杀了要去吃掉奶奶的大灰狼。”
唐非橘没想到他真的记得,已经过去十多年的故事理应忘记了,而自己胡编乱造的故事结尾居然还被他记得清清楚楚。
“是么。”唐非橘干笑一声:“这个结尾还挺不错。”
自己夸自己编的结局不错,还真是有点夸不出口。
路行止却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垂眸观察她的反应,没有察觉到恼怒后又慢悠悠开口:“是不错,只是可惜那人只给我讲了这一个故事,讲完就消失了。”
少女曲起指尖心虚地摸了一把鼻尖,转着灰色眼眸不敢看他。
路行止口中的那个讲完故事就消失的人可不就是自己么只是为什么自己进入的记忆碎片里干的事为什么路行止会记得!
那难道不是一个梦么!
但显然,以路行止对那个“梦”的清晰程度而言,那绝对不是梦境!
此刻唐非橘只想掐着系统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人无声又默契地把糖人吃完,默契的没有提出离开,默契的停在原地观察着人来人往的人群。
冬日没有阳光,黑漆漆的乌云压顶,不一会儿落下几片凉滋滋的雪花。
唐非橘抬手接住一片落雪,刚接触到温热地手心就融化,剩下好似错觉的凉意。
“下雪了。”她喃喃。
拥挤的人群中也有人意识到了这件事,惊喜地喊了一声“下雪了”,很快人群沸腾,大半人仰头去看天上羊毛般的绒雪。
“嗯。”路行止应声,侧头去看她:“天冰宫一带湿冷,很少下雪,还真是幸运。”
看雪的人在认真看雪,而另一个人却在认真看她。
他似有所感夸赞:“很漂亮。”
风雪呼啸而过,唐非橘没听清,转头看他:“什么?”
“没什么。”
很美,雪景美,人也很美。
一个时辰后。
唐非橘站在令人熟悉却陌生的客栈中,开始思考自己住客栈是否也太过熟稔了一点。
从她刚穿来到现在几乎全都在住客栈,次数多的简直让人唏嘘,但偏偏又无法说什么,毕竟某人的洁癖也不容小觑,坚决不肯在野外露宿。
长叹一声,唐非橘无奈地推开了面前的门,手里的香囊在手中掂了一下,轻飘飘的传出一股清甜的味道。
二人分别之前,路行止强硬地把这个塞进自己手里,偏说里面有能保护她的符纸,缺不肯让她打开。
唐非橘笑了,手指勾着香囊带另一只手拍了拍身上落得雪花:“我忽然想起了一首诗。”
赠香囊的人顺着往下问:“什么诗?”
“今日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
“也算什么?”某人还在追问。
唐非橘却不往下说,笑着让他自己去想,玩闹过后垂着脑袋低声喃喃:“此生也算共白头。”
被拒绝的人也笑,弯了眉眼深情款款看她。
她不敢看少年动情的眼睛,只瞥了一眼便惊慌躲开。
却不知自己早已红了脸庞,眼里的慌乱掩饰不住,映在少年眼中更是让人心麻意乱。
站在门口的唐非橘子拍了一下自己的侧脸,试图用痛感让自己清醒。
等到终于压下那股心悸后,她才推门进去,一边用手往腰上别着香囊,一手顺手将门关住。
然而一抬头,屋内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一身朱衣绸缎,满身金铃缀响,妆容妩媚妖冶的大美人。
唐非橘眉心一跳,直觉来者不善。
女人一见她,垂着无所谓的眼睛染上几分好奇,拉长嗓音唤她:“是唐三小姐么?唐非橘,名字真好听。”
陡然被人夸了一句,唐非橘也没法恶语相向,顿了一下不确定回她:“谢谢。”
“不用谢。”女人看着她的表情,绕着发带的手指也放了下来,好笑地对她说:“真好一个小姑娘,真懂礼貌,我还挺喜欢你的。”
唐非橘这次不进她的套:“你是谁?”
“我?”女人站起身,想了想说:“我叫路棉,你可以随意称呼。”
唐非橘靠在墙边笑了:“随意称呼?那我是该叫你天冰宫少主,还是唤你路阿姨。”
“请便,我很随意的。”路棉无所谓,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香囊上:“哦?连香囊也送了么,看来阿行真的很喜欢你。”
“……”唐非橘眉心一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下去:“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来看看我儿子喜欢的人,有问题么?”
唐非橘一脸麻木:“没问题,但依你臭名昭著的名声跑出来居然没人发现?”
路棉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那群老不死的管不住我,他们可不知道我亲爱的儿子还活着,还给我找了一个这个漂亮可爱的儿媳妇回来。”
她拉着唐非橘转了一圈,在她身上左看右看,看不够似的还要上手去摸。
唐非橘侧身躲过,印象里路棉的“恶毒”人设依旧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她还不敢和这位反派亲密接触。
“我不是你儿媳妇,我也不喜欢路行止。”
“是么?”路棉更加震惊了,拉着她的手却更加亲密了一点:“看来阿行不行啊,现在都没骗到手。”
“……”
唐非橘被她的八卦的表情搞得无话可说,挣脱了一下受伤的禁锢,没有挣脱开来。
明明路棉的力气并不大,但她就是挣不开,甚至自己的手腕在路棉手里纹丝不动。
她沉默了,最终选择妥协。
“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闲聊吧。”唐非橘抱臂问。
“哈哈哈当然不是。”路棉扯了一下耳下的玛瑙耳坠,眼里划过一丝阴冷的光芒:
“我来找你是因为阿行,前些年他离开后,我以为他死在了外面,派人出去寻也没有一点风声,后来因为天冰宫的内事,寻他的事情也就耽搁了。而前些日子我才得了消息,没想到阿行还活着。”
这些话唐非橘早有耳闻,不过说法和她完全不一样,没有这般平和,也没有这般顺利。
某人亲口告诉她,当年逃离天冰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足足烧了大半个屋舍才引开大部分人,拖着一身伤痕累累地身体离开天冰宫,后来遇到路棉派来的人,也是丢了半条命才活下去。
寻他一点不假,不过是看看他死了没有,若是活着就再补一刀。
路行止说的很真切,唐非橘也知道那并不是假的,原著中描写过路行止曾遭受过怎样的折磨,却没有描述过他为何会遭受那样的伤害。
在原著中,路行止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童年悲惨而后长歪了的大反派。
而现在,罪魁祸首就站在她面前,唐非橘没办法不对她带有有色眼镜。
唐非橘冷哼一声:“所以你是来找他的?看看他活的怎么样了?”
“敌意真大。”感受到她的排斥,路棉没说什么,扬着细挑的眉毛软声对她说:“差不多,不过看他活的那么好,我还听不开心的。”
“所以你来找我?”
“对呀,找你做个交易。”路棉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个没有手掌大的小瓷瓶,安安静静躺在手心里:“你身上还有散神香的毒,是路行止下的吧。看看他,真不懂怜香惜玉。我可以给你解药,不过要你杀了他。”
手心里放了一个白色瓷瓶,底部用烫金印着一个称得上熟悉的图案。
唐非橘不用想就知道那是天冰宫的图案,她没有把瓶子还给女人。
“为什么你一定要杀了他。”
路棉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他的脸和那个人太过于想像吧。”
“如果我不愿意呢?”
路棉说:“好说,那我就把你捆回去,等着我那好儿子自己送上门就行了。”
“……”
无路可退,唐非橘只能答应。
她准备暗戳戳把瓷瓶里的药换成普通丹药,下完药让路行止一藏自己去和路棉周旋,然而被骗过一次的路棉不上当,非要她约路行止到一处酒楼,亲眼看着她下药。
待人走后,她早已筋疲力尽,躺在床上看着摇曳的火烛,想了想还是起身换了衣裳,敲响了隔壁的门。
门应声而开,门后湿发披肩的少年眼尾微红,看见她的脸时愣了一瞬,站在门后有些恍然。
“做什么?”
唐非橘不介意这些,推门而入:“来看看你,顺便说些事。”
“什么?”
“过两日我们去河对岸那酒楼一趟。”
路行止蹙眉:“去那作何?”
“去寻乐子。”她支着头,垂眸看向江上夜景,灯火星光映彻水面,璀璨斑斓:“回来时我便觉着那酒楼热闹,想必也有什么好玩的,方才等不及明日约你,便现在前来与你知会一声。”
“……”路行止皱着的眉头没有舒展开。
“现如今不是在京城,阿爹阿娘管不了我,明日我叫一桌子菜,再准备两坛好酒,咱们俩喝一杯,也算让报答你护我这一路。”
她瘦白的指尖点着桌面,末了又飘来一句;“路公子千万要来,陪我好好品一品那好酒。”
“为何忽然想喝酒了?”路行止问。
唐非橘舒缓着眉毛:“来此一趟,不品一品好酒可不是遗憾?再说饮酒还要什么缘由,兴致来了便想喝,这个理由可够?”
路行止狐疑的目光在她肯定的语气中压下,嗓音沉沉地应她一声好。
事情办妥,唐非橘也不欲多待,玩了两把桌上被搁置上去的玉佩就起身离开。
玉佩主人什么也没说,少女离开后屋内的香味很快就消散了去,淡的几乎闻不到。
路行止捏着玉佩边缘,指尖停顿一下,下一刻指腹用力摩挲着玉佩表面,发了疯般要留下刚才那点点温热,直至指尖泛白。
夜风吹了进来,吹散了最后一点清香。
酒楼,包厢靠窗。
端坐许久的路棉捏着酒杯,眼睛在河对岸少年的身上流连蔓延,在他熟悉的眉眼上停顿了一下,忽而仰头将酒一饮而下。
“长大了,越来越像了。”她独自喃喃。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蒙面人卸下面纱,露出下巴上黑硬的胡茬,嘴唇边横着一道不长不短的刀疤。
他行了个礼,一板一眼汇报起来:“唐三小姐约小少主明日来酒楼内,并未告知毒药一事。”
“是么,还挺听话。”
路棉眯起眼睛,心情似乎不错:“我越来越喜欢她了,只可惜遇上了我们家阿行。“
“……”蒙面人不答话,似是没听到一样。
椅子上的路棉撑着脑袋,目光却渐渐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