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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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羽，她……死了么？”郑桃颜听见自己声音在发抖。mwannengwu
“是。”
从进了这里，她就没有感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那我们……怎么办？”
“先把她放下来。”
虽然本是一抬手的事，但郑桃颜在旁边，漱羽只好和她两个人一起，又是踩高，又是剪绳子，又是扛着尸体，折腾了半天，才将人放倒在了戏台上。
抱唐苓儿下来时，郑桃颜因为害怕全程半闭着眼，此刻睁开，却发现她脸上覆着一块白布。
“怎么盖上了？”
“她死得不太好看，你别看了。会吓到你。”
郑桃颜见漱羽面色如常，自己也壮着胆子道：“不就是吊死的么，舌头吐在外面，能有多吓——”说着揭开了唐苓儿面上的白布，顿时花颜失色，“——啊！！！”
“她不是吊死的。”
漱羽冷静地看着面前躺着的尸体。
唐苓儿瞪着一双眼，她的上半张脸画着精致的妆容，眉眼浓重，可一张樱桃小口却被人从两边嘴角深深地划开，弧线一直拉至耳边，成了一个诡异至极的微笑。
漱羽眉头蹙紧，弄死唐苓儿的人带着极重的怨气，她一进门就察觉到，此刻这感觉更加浓重。
郑桃颜不敢再看，将头埋在漱羽的颈窝里，吓出了哭腔：“……她……她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漱羽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突然有人进来了。
“怎么回事？谁敢在我的地盘作乱？！”
玉玑公主一身的酒气，身边还环绕着几个同样状态迷茫的贵妇，被一群丫鬟仆妇围着，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飞鸾阁。
她看见台上的漱羽和郑桃颜，只见二人蹲着不知在干什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又是你们两个？今日是来我这玉蕊观砸场子的吗？！”
玉玑公主方才左拥右抱着从东院出来，门口的人见她这幅样子，唯唯诺诺不敢败兴，只说飞鸾阁出了事，请主子过去看看。摇摇晃晃走到飞鸾阁，看见丫鬟菱角神色张皇，其余在场众人支支吾吾说不清发生了什么。她没耐烦，便拉着人二话不说闯了进来。
漱羽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玉玑公主身后一众不敢言语的仆人。
“给你们主子醒醒酒，出人命了。”
玉玑公主的酒顿时醒了一半，皱着眉往近前凑，看见舞台上躺着的尸体，那另一半的酒也醒了。
“……这是……唐、唐苓儿？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舌头还有些大，视线转向一旁蹲着的漱羽二人，厉声喝问，“谁？！是谁干的？！”
郑桃颜也跟着站起来，叉着腰站在舞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玉玑公主。
“我们怎么知道？问问你自己！你的玉蕊观护卫不严，竟然放了歹人进来！”
玉玑公主猛地转身四顾，众人的目光都在她一人身上，她突然感到一阵害怕：“不、不可能！”
方才跟着玉玑公主一起进来的一个贵妇此刻大着胆子上前，看到了台上唐夫人的死状，顿时面色惨白。
这贵妇名叫魏旋波，是奉州刺史夫人，乃是魏仆射的妹妹，唐苓儿的小姑子。
魏旋波拽了拽玉玑公主的袖子，低声道：“阿碧，会不会是她回来了……”
漱羽凌厉的视线扫到她脸上。
玉玑公主猛地回头：“谁？”看见魏旋波眼神中的恐惧，眸光一寒，斥道：“别胡说！怎么可能？！”
她此时冷静了不少，转头扬声道：“来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去请大理寺，官府查清案情之前，所有可疑人等一律不许离开玉蕊观。”
说完最后一句，眼风扫到了漱羽和郑桃颜身上。
一群人又乌泱泱地从飞鸾阁里出来。大家不敢再分散，拉着各自亲近的人一起行动，一丛丛的人影中，漱羽发觉一个落单的人，孤零零地走在人群里。
再定睛一看，那人影已经不见了。
漱羽皱起眉，今晚处处都透着诡异。方才在飞鸾阁里，她明显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那感觉稍纵即逝，此时又突然回来了。
她仰头看了看天边的月亮，低声提醒郑桃颜：“时辰快到了，你别耽搁在这里，趁着官府的人来之前，赶紧走。”
郑桃颜担心地问：“……可是这里出了人命，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漱羽捏了捏郑桃颜软软的手心。
郑桃颜咬了咬牙，决定先出去再叫人回来，当下点点头，一个闪身，退到了人群之外。
漱羽轻舒了口气，她准备折返飞鸾阁再查探一番，突然身后有人叫了一声。
“呀！你们看，那乘云阁上是不是有个人？”
她与众人一样仰头看，乘云阁第七层上，正站着一个华服女子，双臂长舒，宽大的衣袖在夜风中鼓动。
月光下，漱羽看清了那人的脸，面色微变。
玉玑公主显然也看清了，诧异出声：“堂姐！”
那正是延福郡主李清池。她直挺挺地站在栏杆边，闭着眼，似是睡着了，又似是在享受夜风，这姿势实在诡异。
魏旋波忍不住大声道：“延福郡主！你在那干什么呢？”
李清池似被唤醒了，睁开了眼。
察觉到自己状态的一刹那，李清池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似是刚刚发现自己身处何方。
漱羽的瞳孔陡然缩紧了，那似是而非的感觉又回来了，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明显。
李清池被夺魂了。
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延福郡主李清池展开双臂，飞天一般的姿势，从百尺高楼一跃而下。人群中顿时惊呼连连。
“啊！！”
“天哪！”
“她、她跳下来了！……”
乘云阁下方是一个圆形的花园，花园中央围着一块空地。漱羽越出人群，脚下生风穿过花园，转瞬到了乘云阁前的广场。远远便看见了李清池的身影。
她身上还是穿着午宴时的那身华服，浑身骨骼尽碎，连头骨都被摔得变了形，一地血肉模糊。
漱羽探出手，摸到李清池变了形的五官，在她鼻前虚拢了一把。
是她生前还没来得及吐出的最后一口气，那无形的气体在漱羽的掌心聚拢，她摊开手掌，一阵淡淡的紫色烟雾升起，很快消失不见。
漱羽微眯了眼，果然是中了妖毒。
身后传来零乱的脚步声，玉玑公主颤抖的声音随即响起。
“……堂姐……她……死了么？”
漱羽站起来，转过身：“死了。”
玉玑公主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吓得神思恍惚：“……怎么会这样？”
短短时间内，玉蕊观里死了两位贵人，其中一位还是延福郡主。这夜晚当真诡异至极，人群中弥漫着一种惶恐的气氛，终于有人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我要回家！！！”
有人带头，几个贵女二话不说拔腿就向外跑，正在这时，郑桃颜气喘吁吁地从花园的另一头向人群跑过来，一边喊着：“……走、走不去了！这里被封住了！”
玉玑公主头皮一麻，强打着精神道：“谁说的？谁敢封我的玉蕊观？！”漱羽背着手站在人群中，她仰头望，那一轮新月此刻被乌云罩住了，天际森罗的星座此刻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耳边突然不闻任何风声、鸟叫和虫鸣。
这种种迹象只能说明一点。
她们被困在了结界之中，眼前的一切都未必是真。
屋檐下、小径旁、树枝上悬着的灯笼突然无风自动地摇晃起来，晃了一会，齐刷刷的熄灭了。
众人所在的花园顿时被黑暗笼罩。
刚刚还准备离开的人们此刻颤抖着双腿，温暖的夏夜突然变得阴森，胆子小些的女孩子发出了低声的呜咽。
“呜……怎么办？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么？”
“真、真的有妖怪么？”
“我想回家……”
玉玑公主紧紧抓着身边魏旋波的手，强打着精神高声道：“慌什么？！我乃天家贵女，张天师亲为我玉蕊观开过光，正殿还有十二尊神驻守，邪祟不敢来犯！！”
漱羽心中冷笑，这玉蕊观已经被李碧幽改造成了享乐胡闹的私人别院，观中的阵法风水被破坏得一塌糊涂，如今只是空有虚名，连只游魂野鬼都未必镇得住。
魏旋波却被玉玑公主的话鼓了把劲：“对！大家听公主的，咱们往正殿走，那里阳气重，有神君护佑，咱们不会有事！！”
“先不要动。我们眼下身处结界之中，不宜妄动。”漱羽冷声阻拦。
魏旋波一梗脖子：“凭什么听你的？”二话不说便跟着李碧幽迈步向外走。
有这二人带头，众人纷纷跟在后面，一窝蜂地摸黑往正殿的方向去了。
漱羽听见耳边一声低笑，是个阴森而寒凉的女声。
“人要寻死，你是拦不住的。”
她厉声喝道：“妖怪休要放肆！”衣袖一挥，一道金光射出，将周遭环境霎时照亮。
身边却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的草木暗影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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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元朗急匆匆拍响了捱日观的大门。
玉简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前面开门：“……侯公子？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么？”
侯元朗大步向里走，一边高声喊：“道兄！出事了！！快去救桃颜！！！”
栾白石正在静室中拭剑，听见侯元朗的声音，“刷”一声将剑收入鞘内，侯元朗已经急不可耐地推开静室的门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
“桃颜今夜在玉蕊观参加玉玑公主的游园会，我与她约好在后门见面。我方才去时，她并未如约而至……”
栾白石眉头微皱，锐利的目光看他一眼，语气冷酷：“许是她想明白了，不准备见你。”
侯元朗急切摇头：“不是、不是的！！我在门口等了一会，隐隐听见观里有人声，那声音时而近时而远，我还听见有人喊’有妖怪’，再过一会，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不敢耽误，赶紧拍门，却半天无人应答，这实在太反常了……”
栾白石幽深的瞳孔在灯火下闪动，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侯元朗在房中来回打转，喃喃道：“早知道就不答应她趁着这个机会走了……她和姜小姐现在在里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你说她和谁在一起？”
“姜小姐啊，她帮桃颜打掩护，桃颜才出了门的，唉！桃颜为了和我一起走费了那么多心思，这下还连累了姜小姐，这都是我的错，若是她能平安，我情愿——哎！道兄你去哪？等我一起啊——”
侯元朗话还未说完，栾白石已经拿起剑，一道白影闪出了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