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定储君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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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酌修踏出一步,他谦卑地垂着头,还是感到一阵阵目光扫来,其中有审视,有讥讽,有担忧,错杂凌乱,但这一刻,必定都是心底最真实的表露。chuoyuexs
他挺直腰板,静等圣上开口。
半晌,皇帝只笑道:“修儿长大了。”
这一句,让原本就安静的朝廷,更加寂漠。成千上万个心思,在这一刻跳跃不止。大殿门未关,有风来,吹动门两侧的幽草。
李酌修与轩辕烨并肩走出二道门,这一路,轩辕烨喋喋不休。
“时予,我方才瞧见工部尚书随着圣上一同走的,可是又要修路?还是要建宫殿?东宫烧毁还未重建,是该好好修修。”
“你说这几日,文武百官没有不催着立储君的,圣上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姿态,是什么意思啊?”
“轩辕烨。”李酌修忽然停住脚步,“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嗯?”轩辕烨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搞懵,他想要细问,却发现李酌修早已走远,遂快步追去,“时予,你等等我啊!”
可惜李酌修几步跨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轩辕烨立在自家马车前,又想了几番,才一手握拳砸向手心,叹道:“大意了。”
北宁律法,乱嚼皇家舌根者,斩。
轩辕烨虚心,四下扫了眼,见周遭人少得出奇,这才安心。
李酌修回了府,瞧见鱼十鸢远远迎来。
“李时予!”她一只手挥着,一只手提裙跑来,春色满园,悉数融于她的眉眼。
李酌修猛然想起,鱼十鸢昨天似乎拜托了自己什么事情,但他又想不起来,只是模模糊糊有个轮廓,是关乎鱼虾的事情。
“你昨日……”李酌修刚打算问,面前忽而递上来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李酌修的眼睛,先一步划过粉润的指甲盖,而后才落到纸上。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宣纸又往面前推了几步,李酌修接过,先是扫了一眼鱼十鸢,发现她眉眼笑意甚许,随着自己展开宣纸的动作,更加深。
“如何?”
李酌修垂眸,寥寥几笔,在宣纸上勾勒出一个人像,双颊刻意加了胭脂,绯红如霞。
“这是……?”李酌修又端详了几息,才不大确定问:“这是我吗?”
“能认出来,看来我的画技不错。”鱼十鸢将双手背去身后,弯弯笑眼凑过去。
“猜猜你做了什么?双颊如此红?”
本是无心的话,却让李酌修不由一愣,他做什么了?远处的想不起来,不免就推到了昨晚,舅舅母妃沉冤得雪,他去过梅林一遭,痛痛快快喝了几杯。
可是醉意朦胧时,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昨日鱼十鸢确实来寻过自己。陆思琼来时,他便有几分迷离,强撑着听她哭哭啼啼了好一阵,今日再去想,一句话也想不起来了。脑子里只有鱼十鸢的什么鱼虾生意。
“我……”李酌修一噎,试探问道:“我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么?”
“……谈不上。”鱼十鸢汗颜。
“是你醉酒后的模样。”鱼十鸢见李酌修神色迷离,他耳尖不知何时红了个透。怕他再说出一些狂语,也不让他猜了,赶快告诉他。
也不知她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李酌修红润的耳尖猛然充血,脸也开始烧红云。
瞧见李酌修望过来,鱼十鸢对上他明亮的眸子,心下一颠,飞快错开话头,“我昨日让你给的答案呢?”
“我……我昨晚上喝多了,只记得有鱼虾生意,却不记得精细的问话。”李酌修挠挠头,将宣纸按着原来的痕迹折好,放进袖囊里。
“就是我若是想要把鱼虾生意做大,该如何保鲜呢?临近几处还好,可是再往远一些,鱼虾定时要发臭的。”
李酌修托着下巴想了想,问道:“你听过弓鱼术吗?”
鱼十鸢摇头。
李酌修转头对木津道:“让牙保买几条鱼回来。”
“晚些时候带你见识见识弓鱼术,此法子可保鱼三日不死,来去路上又多有水源,鱼可以撑很久。”
鱼十鸢半信半疑点头,对李酌修口中这个弓鱼术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她本想,若是卖不了活物,便只能卖些烟熏或是糖渍的死物。
……
杜总管带着鱼来找李酌修时,他正附在案前,面前摊开一张宣纸。
上面寥寥带着些痕迹,杜总管没敢多看,只恭敬道:“殿下,鱼来了。”
“放那,你下去吧。”李酌修随口答,却并没有抬头。
杜总管放了鱼,却没有走,他先是揩了把汗,又犹豫几番,才下定决心到李酌修对面,畏颠颠道:“殿下,方才奴才听牙保说了几嘴闲话。里面有一则关乎陆丞相,奴才想来想去,还是得和殿下说。”
“哦?”听到陆丞相,李酌修有了几分兴致,他小心翼翼收起鱼十鸢的画,“说来听听。”
“听那牙保说,京畿随州有百姓为陆丞相私建庙堂,以此来为他延续薪火,还有百姓逢年过节去上香,投香火钱。”
“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小里说,那是陆丞相德高望重,深受百姓爱戴;可若是往大里说,那陆丞相,不得担着一个谋反的帽子?偏偏皇后出了事儿,陆丞相啊,怕是栽了跟头了。”杜总管一口气说完,悄悄觑了一眼李酌修,发现后者神色如常,不由困惑。
“殿下?”怕李酌修没听进去自己这一番话,杜总管试探着叫了声。
“嗯,知道了。”李酌修摆摆手,示意杜总管退下,杜总管一应,走到门口时,身后响起李酌修沉声的声音:“杜总管,没影的事儿,便在本王这里断了,莫要再去口口相传,平白让人觉得咱们王府上都是些碎嘴之人。”
“是。”
吃过晚膳,鱼十鸢终于见识了弓鱼术。
鱼十鸢吃惊地瞧着李酌修手里似弯弓的鱼,“就这样?”
“对啊。”李酌修笑着点头,将那鱼凑到鱼十鸢面前,指着它的腮道:“你瞧,它的腮是张开的,这样可以让它多呼吸些空气,也就死得慢了。”
鱼十鸢点头,满眼闪着小星星,感叹:“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
“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人,还懂这些。”
“还是有偏见。”李酌修戳了戳鱼十鸢的额头,轻哼一声,“我会得可多了。”
月影缭绕,徐徐光影撒在地上,斑驳了树叶期期,将他低沉的声音烘托而出,分为清晰,鱼十鸢忽然想起,他还在军营待过。
……
一日,鱼十鸢正摆弄着一条鱼,练习弓鱼术。忽然听到小竹的声音,人还未到,声音先冲了进来。
“鱼姑娘,鱼姑娘!出大事了!”
“怎么了?”鱼十鸢的心思依旧留在手上的鱼,昨天看李酌修弄的挺省劲儿,怎的到了自己这里,这鱼身上就跟沾了皂角一样,滑得不成样子。
“鱼姑娘,陆家出事了!”小竹坐到鱼十鸢旁边,跑得急,她气还没有喘匀,就激动开口。
“陆家?”鱼十鸢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概是陆思琼家里,听说皇后也是陆家人。
“对啊对啊。陆丞相被罢黜了!”
“所谓何事?”鱼十鸢放下手里的鱼,心中有些恍然。
小竹抬起手,趴在鱼十鸢耳边说,“还不清楚,不过奴婢听别人说,是城外有百姓给陆丞相建庙。他逾矩了。”
鱼十鸢点点头,“皇家的事情,还是莫要多嘴才好。”言罢,转头又去摆弄手中的鱼。
她不是不好奇,可是心底有些惊怕,亦有些兔死狐悲的哀叹。
李酌修说他无心皇位,可信么……
夜色擦黑,李酌修才回来,鱼十鸢还未与他说上一句话,就听杜总管来报,说是陆思琼来了。
鱼十鸢识趣走出去,她立在院外水榭中,天色昏暗,若不细看,没人会在意这一处。
陆思琼显然慌了神,她走得急,没曾留意这边。直到陆思琼阖门,鱼十鸢才蹑手蹑脚溜出来,本想要听一听二人对话,又觉得不妥,遂离去。
屋内,李酌修给陆思琼倒了一杯水,陆思琼望着滚滚白雾升,又散,在升,在散,续而分崩离析。
“殿下退亲了。为何?”水雾渺茫,将陆思琼眼眶打湿,她垂着头,寡钗素衣,身姿单薄。
“那钗子本不是本王送出去的,乡主信口雌黄,又何故今日走这一遭?”李酌修曲指轻扣桌面,语气平淡。
陆思琼哑然,她抬头,蓄满了泪水的双眼看向李酌修,语气凝噎:“时予哥哥,思琼这么多年的心意,你看不到么?”
李酌修起身,将跪在地上的陆思琼扶起来,无奈道:“本王终究不是良人,乡主何必如此。”
“如今陆丞相即要下狱,乡主还是快些回家,陪陪他罢。”李酌修引着陆思琼来到门前,将门拉开。
“听说,殿下今日在朝廷之上,掏出了与这别无二致的钗子,说是本乡主搞错了。能让殿下花这般心思,也是思琼的福气。
”陆思琼从头上拿下之前的那支玉钗,语气忽然冷漠,“可是陆家刚刚出事,殿下就急着撇清干系,不怕旁人说闲话?殿下这般薄情寡义,日后还有哪家贵女敢以身相许?”
“本王的事情,本王自有定度,乡主不必挂心。”李酌修立在门前,作出请的姿势。
陆思琼没想到李酌修这么无情无义,她本是清高之人,今日一走,本是想要为爹爹求情,毕竟李酌修深得圣上喜爱,他若能为爹爹解释一二,定是会起大成效的。
可他丝毫没有旧情,陆思琼气急,但强压着怒意,又哀求道:“时予哥哥,看在爹爹这么多年操劳的份上,可否、可否为爹爹说几句真话?建庙一事,可大可小,全凭人的一张嘴啊!”
“父皇正在气头上,本王不好过多言语,还望乡主见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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