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粮食 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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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nianweige
陈钺又一次摆起了宴席。
“此次招抚之后,定然高枕无忧矣!就算女真人出尔反尔,我们也可……嘿嘿。”
马文升面露不满。
这个陈钺!怎么老是想着打仗!
汪值打起圆场。
“女真人出尔反尔本是常态,即使如今暂时和平,还是要多加防范。”
马文升也明白这个理,只是打仗这种事情,本就是能避则避,大明如今哪里耗得起啊!
“马侍郎!”汪值语含亲近,“这里你最熟,之后我想去看看军士如今的状况,到时候就要劳你引路了。”
“理应如此。”
汪值笑道:“陛下挂心将士,若有什么需要,我这次回去也好直接给陛下上奏,省去不少麻烦。”
马文升听懂这话的意思,精神一振,抬头去看汪值,只见对方一双眼清明无比,藏着一团火,如同……如同当年的他一样。
想到如今的现状,他心中一沉,苦笑道:“多谢……”
到了第二日,汪值算是明白了马文升的苦笑从何而来。
穷!
将士的衣裳算得上褴褛,人也面色发黄。
虽然之前他已经了解到边镇将士生存困窘,可是亲眼所见的冲击感,到底是不一样的。
马文升叹气:“这还是夏日,若是到了冬日,辽东苦寒,棉衣棉鞋根本就不够御寒,很多人的手脚都冻得生疮烂掉……还要缴税,一个月也就一石米……”
“还要被盘剥?”汪值摸了摸刀鞘。
“是……边军苦哇!汪督公,请您回京后,帮忙求一求……”
马文升有着文官的毛病,瞧不起宦官。
但是若是汪值真能弄来粮食或是能求得陛下让税少些,他就是舍去这张老脸求一求他又有何妨?
他作势行礼,汪值扶住他:“您不必如此,这本就是我的本职。我们去军户家里看看吧?”
“好……”
千里外的京城,也有人在讨论粮食的问题。
醉仙楼里,吴守坐在正位,张桃灼在左,冯适在右。
真是奇怪的组合!
“冯庄主开的价很低,倒让我有些惶恐。”
年初,流霞山庄的庄主宣布,由其子冯适接手冯家所有的经营。
“‘位卑未敢忘忧国。’,冯家虽是商人,但是也知道要为国出力,只要汪督公能够保证冯家所出粮食不受盘剥,在下愿意只得一分利。”
从南边到边关,粮食路上损耗极大,本就不是划算生意,冯家低价卖粮出于的是大义。
至于一分利,运气不好的时候怕是半分利都没有。
张桃灼不免感动,只是她还有些担忧:“此事你可与令尊令堂商议过了?”
“家父家母亦是如此作想。”冯适想到他母亲之前失礼的行为,解释道,“家母虽然性情执拗,但是还是懂得大是大非。之前的事情,是家母有了误会,一时唐突了你……”
“没事儿没事儿!”张桃灼连忙摆手,“既然是误会,你我朋友,又何必如此客气!”
只要愿意低价卖粮,天天骂都可以啊!挨几句骂能换来粮食,未免也太划算了些!
冯适腼腆一笑,摸出一张大红色的请帖:“过几月在下就要成婚,若是汪督公和张姑娘有空,可要前来喝一杯在下的喜酒啊!”
他已经想通了。
他出生冯家,享受了家中的富庶,也无法选择为了私情而去对抗父母,不如就此放下。
况且……况且别人心有所属,又何必再去纠缠不清!这样也对不起他日后的妻子。
“恭喜!”张桃灼是真心为他高兴。
见他一脸释然,她更是安心,冯适终究是个很好的人,能够放下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是好事。
江湖儿女不仅要敢爱敢恨,更要敢于放下,才能走得潇洒。
“不过,喜酒是喝不上了!”张桃灼一脸遗憾,“到时候,我和汪公应该已经身在辽东了。”
“嗯?”冯适有些惊讶,“不是说汪督公八月就要回来吗?”
“女真人肯定不会老实的,谁知道这几又能管得了几个月?”
“这倒是!”冯适也抱着同样的想法,“那我得快点筹措粮食……”
“来来来……先敬你一杯!”
冯适喝完,心里却有些疑惑:“说来,你这次怎么没去辽东……”
坐在旁边埋头吃饭的吴守差点呛死。
“别心虚嘛~吴大哥~”张桃灼拍拍他的背,很是阴阳怪气,“虽然这次你们都一起骗我,但是我没有生你们的气哦~”
“冯庄主放心,谁要是敢做什么欺压人的事情,锦衣卫不会坐视不理!”
吴守现在是锦衣卫的镇抚使,掌北司印信,说这话很有分量。
可是,您转移话题的方式是不是太生硬。
冯适忍住心中的疑问,笑道:“到时候就要多依仗吴镇抚使了!”
酒酣之后,冯适回了客栈,而吴守则主动送张桃灼回府。
“吴大哥,韦英现在怎么样了?”
她突然提起韦英让吴守有些莫名。
“在家里反省呢……”
他说完转头去看张桃灼。
黑夜中,她的眼睛闪着有些异样的光。
“韦英当时犯了什么错?汪公那么生气?”
“还不是他改不了好色的毛病……不然……”吴守忽然顿住,看向笑意盈盈的张桃灼。
聪明人说话只需要点到为止。
“难怪汪公那样生气。在他心里,你们才是他最器重的人呢~”张桃灼歪了歪头,“说来,当时你们和汪公是怎么认识的啊?明明汪公那时就是个光杆儿,你们也愿意跟着他干?”
久远的回忆捞起了半陷在泥淖中的心。
“因为……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按照规矩,军户每月领取粮食要到仓官这里来。
今日是领取粮食的日子。
“都排好啊!别挤!”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仓官官职不高,官威却大得很!
军户们也不敢多言,沉默地等着发粮。
仓官拿起瓢舀起一瓢米,抖了抖才倒入米袋,米袋还未装满,仓官就住了手,啧啧两声:“一石米!拿走!”
军户掂了掂重量,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就离开了。
“劳烦大人,这是我家的。”
年轻的少年郎穿着一身青衣小帽,很是眼生。
仓官八字胡动了动:“你是张家的?怎么没见过你?”
“之前都是我哥哥来取粮呢!”
少年笑得一脸纯良,让人难以生疑。
“啧啧……张家的老幺?竟然长得这样细皮嫩肉的!”
少年笑而不语。
仓官舀米的手舀一下抖两抖。
“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啊?”
看上去温雅的少年突然开口就是粗鄙之语,周围霎时一静,气氛有些凝滞。
仓官作威作福惯了,一时被骂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少年微笑,嘴里的话却没那么好听。
“老子说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舀个米这狗腿都抖个没完?不是有病是什么?”
人群传来几声噗嗤的喷笑声。
仓官也反应了过来,脸色一沉,把手上的瓢一摔:“小子!你找死!”
少年嗤笑:“没种的孙子!不敢回骂你爷爷?真孝顺!这么孝顺怎么还要短了你爷爷们的粮食?饿死你爹怎么办?”
刚刚还在笑的围观者也察觉不对,想要去拉住这“找死”的少年郎。
虽然骂得过瘾,但是这仓官哪里是他们得罪得起的人!
仓官被激得指着少年破口大骂,脸涨得通红。
少年掏了掏耳朵:“听不懂狗叫。”
“拿下!拿下!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我杀了!”仓官跳着脚指挥人动手。
现场顿时乱了起来。
少年岿然不动:“对对对!来人!”
他浑身气势一变,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凛然不可侵犯:“妄图刺杀本公,立即拿下!”
少年正是来巡视的汪值。
一声令下,一群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忽然冒了出来,将仓官等人团团围住。
“杀!”
汪值带来的人哪个没有见过血?
护卫仓官的普通差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直接就扔下了刀。
形势陡然转变。
汪值拿起桌上的一袋米:“这有一石?”
仓官哑然失色:“你……是什么人!”
汪值没有理他,而是转过身去,看着那些一脸惊疑的军户问道:“陛下令本公巡视辽东,体察民情。今日听闻仓官私扣粮食,盘剥百姓,可有此事?”
军户们是知道汪太监来巡视辽东的事情的,人群哗然。
只是还有不少人心里犯着嘀咕。
这个汪太监怎么年轻?
汪值坐了下来:“这是本公的令牌,你们有何委屈,大可直言。”
一个年轻些的军户站了出来,他紧捏着拳。
反正这样活下去也生不如死,干脆拼一把。
“我可以作证!这些仓官次次发粮都要从每家头上克扣几斗,拿回去只有七八升粮,根本就不够吃!”
点燃怒火只需要一条导火索。
陆陆续续有军户站了出来。
“我家上个月只有五升!”
“全家上下就指着这点粮食糊口……”
汪值点头:“委屈你们了。”他指着仓官,“拖去斩了!”
“是!”
被西厂的人一架住,仓官腿一下就软了:“你们怎么可以……”
“本公说可以就是可以。”汪值起身,“怎么?你要讲王法?”
“按照大明律,‘官吏受贿枉法者,一贯以下杖九十,每五贯加一等,至八十贯绞;监守自盗仓库钱粮者,一贯以下杖八十,至四十贯斩。’再加上你刺杀钦差,判你斩刑算便宜你了!”
他说完摆了摆手,西厂的人立即把人嘴一堵,推向了菜市口问斩处……
而此时,有一个人钻入了人群,通风报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口吐芬芳的汪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