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医者 幸好,除去几个……
幸好,除去几个因为受刑没有挨过去的,其他人并没有大碍。
张桃灼在自己的值房里把病历整理好,准备休息一会儿再去看看那些人的病况。
她的值房其实就是汪值在西厂的院子里的西厢房。
汪值在这些方面很节省,反正西厢房空着也是空着,要真有空地方他宁愿拿来扩大一下西厂狱的规模。
因为连续几日的疲累,张桃灼一口气从上午睡到了快用晚饭的时辰。
孙连一看见她起来,就连忙摆了五菜一汤。
张桃灼也不负所望,吃得很是香甜。
孙连稚嫩的脸上透着慈祥:“张大夫,不用点米饭么?”
这光吃菜怎么能行!
“容易发胖,算了!”
孙连看着所剩无几的菜,呵呵一笑:“是么……”
可能……这是道门的养生法吧!
吃饱喝足还是要去做事,孙连老妈子非要跟着张桃灼一起去西厂狱给那些人瞧病,还一边唠唠叨叨:“您这药箱子这么重还是让奴婢给您背着吧……”
张桃灼转身,默默地把药箱递给他,孙连接过来,只觉得手上一沉。见他脸上的笑容一滞,张桃灼又一把拿回了药箱,拍了拍他的头:“你还小,被压厉害了长不高呢~”
“您也没多大年纪吧?”
“区区不才,比汪公年长一些。”
孙连惊讶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很是狗腿地说道:“汪公本来年纪就不大,是他老人家年少有为呢~”
狗腿二号连连点头:“确实确实。”
自己都二十岁了还在行医赚点小钱儿,连养老钱都没存够,别人十七岁就是西厂提督,叱咤风云,不服不行啊。
“张姑娘!”一道沙哑又带着喘息的声音响起。
张桃灼下意识转头去寻那声音的来源,等她看清唤他那人的脸时,实在是吓了一跳,她失声道:“王爷爷!”
王太医与他师父相识多年,是个挺不错的人,怎么会被关在西厂狱里面!
但是,她知道汪值不会无缘无故抓人进来,连忙走过去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王太医再见友人的爱徒竟然是这幅光景,这让他有些羞臊,他低头说道:“老夫贪欲过重,自召祸患。”
见王太医不愿明说,张桃灼也不好勉强,只问道:“您身子骨还好吧?”
王太医也乐意她转移话题。
“虽然年老,但是并未受刑,幸而无恙。”他说完打量了一眼站在旁边低眉顺眼的孙连,心里有些惊异。
见对方探究的眼神,张桃灼大大方方地解释道:“晚辈如今在西厂帮忙做事。”
王太医虽有如此猜想,但是这和听她亲口说出的感觉还是不同。他虽然好财但是并非是大恶之人,看见故友爱徒,心生不忍,他小声提醒:“汪值并非易于之人。”
张桃灼明白外间之人对汪值的误会,她也解释不清。
人只要有了偏见,就很难客观去看待一个人。
她还是一副和气的样子:“晚辈有分寸的。”
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孙连又在一旁,他不好开口。
二人在此处相见,本就尴尬,只说了几句张桃灼就离开了。
检查完病人,回值房的路上,孙连倒是先忍耐不住地说道:“汪公很好的!”
“咱们自己人知道就行。”
见孙连脸色好了不少,张桃灼问道:“王太医犯了什么事儿?他人不算太坏啊?”
“也没什么。汪公前几日为了寻找线索,他就以搜查是否私藏财务为由查了太医院。没想到,王太医确实藏了些财物,就把人抓了进来。”
她见张桃灼和王太医似乎关系不错,又接着说道:“王太医一进来就认罪了,不会动刑,他的罪也不是很重,不会有性命之忧。”
张桃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
今日倒是巧了,二人就在院子门口碰见了刚回来的汪值。
汪值脸色不太好,应该是事情不太顺利。
等坐定后,张桃灼率先开口:“汪公。”
汪值低沉着声音,有些疲惫的模样:“嗯?”
“用过饭了么?”张桃灼讪笑。
“还没。”
张桃灼给孙连使了个眼色,孙连会意,躬身道:“奴婢去给您准备些吃食。”
汪值想开口说算了,又看见张桃灼一脸祈求,只嗯了一声就闭眼养神。
张桃灼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很是狗腿地说道:“汪公,今日之事,不太顺利?”
“明知故问。”汪值接过茶喝了一口,语气带着怒气。
“是因为在太医院没有搜到线索吗?”
美人殷勤小意,就算是太监也不能免俗,汪值的气无形之中消散了不少,嗯了一声。
“那个……我可能有个办法……”
汪值来了兴趣,睁开眼,放下茶杯,沉声道:“说。”
张桃灼把今天遇见王太医的事情以及她和王太医的关系一一告知给了汪值。
“若真的是太医院的人所为,那么那个卖蛊的人很有可能把东西藏在自己家里。我们可以找王太医的儿子合作,他帮我们去那些人家里探查,而汪公您可以适当为王太医网开一面。”
见汪值有些犹豫,她继续劝道:“王太医医术不错,手握不少医方,若真是去了太过苦寒的地方丢了性命多可惜啊。汪公~您想想,您日后难道不需要这样的人才帮您做事吗?”
这话倒是说到了汪值心坎上,他想了想:\"你说的确实有理。一时之间,确实不好有大动作,且按你所言来吧。\"他说完又怕张桃灼觉得自己重视王太医胜过她,于是他又补了一句,“并非为了王太医为本公效力,本公有你这样得力的属下,足矣!”
即使他人医术胜过她,也不会对他说要和他一起找退路这种话。
张桃灼很是狗腿地点头:“汪公真是高瞻远瞩,英明果断,虚怀若谷!”
汪值哼了一声,嘴角忍不住上扬:“巧言令色!”
“我这是直言不讳!举贤不避亲嘛,不能因为是自己人就不好意思夸您啊!”
自己人这三个字让汪值心里的烦闷彻底没了,把孙连端来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孙连:果然还是张大夫最会哄汪公!
汪值对有利用价值的人向来大方宽和,当晚就让人把王太医弄出了西厂狱,找了干净整洁的个房间安置。
这让王太医心里很害怕。
这个喜怒无常的汪值到底要对老夫做什么!
这种心态可以称之为断头饭心态。
幸好,第二日一早,笑眯眯地跑过来和王太医说话的张桃灼让王太医放心了不少。
至少在王太医心里,这个故友的爱徒还是个善良孩子。
张桃灼亲亲热热地挽着王太医坐了下来:“王爷爷,您昨晚睡得好吗?”
王太医有一个孙女儿,和她一般年纪,只是远嫁去了湖广,骤然有个年轻姑娘亲亲热热地叫自己爷爷,让他有些想流泪。
“是那些人对您做了什么吗?”
汪值在西厂说一不二,谁敢悖逆他的命令?难不成他下令善待王太医,还有人敢做什么?
王太医摇头,缓缓说道:“并未。”他叹了一口气,问道,“张姑娘,你来寻老夫究竟有何事啊?是与老夫此时处境有关吗?”
他并非不懂世故之人,有所予必有所求。
“那晚辈就不和您客气了。”张桃灼把汪值寻找蛊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只是掩去了前因,只说有人用蛊害人。
王太医虽然贪财,但是不失医者仁心,摸了摸胡子,皱眉问道:“不知需要老夫帮什么忙?”
“昨日,晚辈与汪公商议好了。由您的长子出面,说您有药方要留给太医院众人。晚辈会在纸上涂抹令蛊躁动的药物,到时候再让西厂盯着那些人,谁养蛊自然一目了然。”
“那被蛊虫咬了会不会……”
“根据蛊虫毒性而定,若只是现如今的蛊那就不会只会有些小伤口。”
阴阳蛊毒性并不大。
王太医放了心,自然同意了这个要求。
张桃灼见他同意,补充道:“您放心,此事若成,汪公自会高抬贵手,您也能少吃些苦头。”
人活着,谁不贪生呢?
王太医觉得这事很是划算,既能揪出滥用蛊虫之人,还能为自己求一丝生机。立马就拿出纸笔写起了药方。
他能一路高升,靠的自然是别人所不能及的医术,只一会儿,他就写了数十张药方,每个方子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奇妙方。
“您来真的啊?”张桃灼有些惊讶,她以为王太医会写些假方子糊弄过去就是了。
王太医不由笑道:“老夫年事已高,不愿把这些能治病救人的好东西带去下面成为无用之物。”
王太医的儿子本就孝顺,接到消息就急急忙忙来了西厂。一听只是做些不违道义之事就能为老父减轻刑罚,他很是乐意,自然欣然同意。
拿了涂好药的药方,他嘱托了几句,又行了谢礼,就急着离开了。
“这孩子!都不和老夫多说几句话吗!”王太医吹胡子瞪眼。
“孝顺您才这样着急呢!您也不看看,王叔眼睛都是肿的,定然是哭过的。”
世人都说人老了反而愈发小孩子脾气,这话是真没错儿。
王太医只是觉得自家儿子不重视自己才觉得生气,被张桃灼这样一说,他不仅散了怒气,还觉得很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