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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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宿宁心中百感交集，当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早已能够独当一面，自力更生了。gaoyawx
“那他又是如何出的冷宫？”
“殿下是在六年前，因镇压京中百姓暴动而一举出彩的。当年百姓因赋役繁重，被压迫太甚，不惜斩木揭竿，暴动而起，朝中竟无一人有应对之策！”
“陛下为此心急不已，甚至已命人拟定好了逃亡路线，宫中亦是乱作一团，生死存亡之际还是殿下献出一计，陛下才允准他暂且从冷宫搬出。”
“殿下亲自出面修改了曾经严苛的律例，稳定民心，后又与镇西大都督一同抚平了京中暴动。立下汗马功劳，朝中臣子无一不推崇备至，有了大半朝廷重臣的拥护，殿下这才绝处逢生，彻底脱离冷宫。”
言及此，李嬷嬷微有停顿，面上纳罕：“说来也奇怪，殿下从小幽居于冷宫，竟不知从何处学来的这么许多博文光见，为常人所不及。”
晏羲和能靠着梁宿宁所教导的学识为自己挣出一片前程，她颇有几分欣慰，但碍于人前不敢表现，只好说：“殿下生来机敏好学，自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李嬷嬷点头附和道：“他的确如你所说，是个奋发向上，不甘屈居人下之人，从冷宫出来后便一头扎进军中，从最底层的士兵小卒做起。”
“殿下触类旁通，在各个领域都能有自己的所领悟的独到之处，很快便能带兵镇压地方大大小小的叛乱，得了辽远将军的赏识，这才在朝中站稳了脚跟。”
梁宿宁心里发闷，这三言两语的几句话，说起来轻飘飘的，但若真能做到这个地步，都不必想便能知道比登天还难，这八年来的摸爬滚打，个中辛酸又岂是旁人能知会的？
李嬷嬷身为这行宫中的一个细作，谈起晏羲和都难掩话间的艳羡钦佩。听起来实在是不想要害他的人，可她又的的确确做了这种事。
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旁的隐情，细作一事绝非这样简单。
梁宿宁默默笃定了这个念头，欲将此事一查到底。
继而二人又随意说笑着，再次拿起酒坛，将其做好了最后的收尾。
梁宿宁从李嬷嬷那里出来后，便直奔晏羲和寝殿，她需要将李嬷嬷罪证交予他，好让他以后多加防范。
倒也荒唐，他这次又是为身边之人所害，这样一来，难免他信不过任何人。
梁宿宁被随从迎进晏羲和寝殿之时，他似是也在等她，瞧起来还等了许久的样子，身侧还有一个人在恭候，那人有些眼生，是梁宿宁在行宫未曾见过的面孔。
“来了？”晏羲和抬眼瞧见她时，说：“你都查出了什么？”
梁宿宁拿出荷包中包好的药粉，确信道：“一味是仙茅藏在酿酒的用料之中，一味是蛤蚧，藏在李嬷嬷屋中的香炉里。”
“做得好。”晏羲和语气里虽是在褒奖她，但眼中却并未有半分夸奖情绪，反而有些阴晦，似是在为李嬷嬷的背叛而不快。
“殿下，民女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梁宿宁见他不悦，担心他在心里会一锤定死李嬷嬷的背叛，而再也没有转圜之机。
她想，李嬷嬷要加害于晏羲和，一定事出有因，或许她不得已也未可知，毕竟她谈起晏羲和的事来，并不能看出明显的敌意。
“你可是有别的发现？”晏羲和问。
“民女在与李嬷嬷交谈试探时，发觉她对殿下并无敌意，话里话外还多有对殿下的敬佩之情，倒是不知为何会做出伤害殿下之事。”
晏羲和沉默了一瞬：“你二人还聊了什么？”
“民女打听到李嬷嬷在宫中侍奉良久，曾尽心为一名公主效力，且因那公主病弱体虚而知悉药理，两人感情深厚，却为丽妃所害，而不得已出了宫。”
说到这里，她稍显窘迫，搅着衣角：“我只打听到这么多，其余的李嬷嬷有所隐瞒，不愿告知，想来还是对我有所防范的。”
除此以外，她其余的时间都用来打听晏羲和的往事了，哪里还打听得到李嬷嬷的事
梁宿宁微有心虚，偷偷觑着晏羲和的神色，好在他并未看她，否则定要发现出什么猫腻。
他久在宫中，亦能知悉些往事，细想了一番才道：“李嬷嬷原是敦乐公主身边的人，敦乐性善，喜欢亲近于她，只是敦乐是皇后的子女，皇后位主中宫，一向与丽妃不睦。”
“皇后又色衰爱弛，不得父皇宠幸，膝下子嗣凋敝，全靠有敦乐在，父皇才不时看望一二。只是这不多的机会，也被皇后多有劝诫，不能和丽妃纵情声色，弃国事于不顾。”
“往往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可偏父皇不识大体，长此以往越发冷落于皇后，二人亦是日渐疏远，胜在敦乐能不时面见父皇一二，她明事理，每每也是与皇后差不多的话术。”
“可这些话听到丽妃的耳朵里，她生性歹毒，又如何能忍受皇后母女编排于她，而且她狼子野心早已觊觎皇后之位已久，便迫不及待的对公主下手，好让皇后失了这唯一的倚仗。”
“公主常年病弱，在药中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些脏东西自是容易，更何况丽妃势力又遍布宫中，无一人不敢不听她的话。”
“可李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侍奉最是妥帖细心，公主的药材她时常都要亲自查验过，才能放心给公主服用，丽妃要毒害公主，她又怎会探查不出。”
“最后，公主的药物不妥被她发现，可还是没能撂倒丽妃，她早早准备好了顶罪之人，这事便也草草了之了，可宫中无人不知是她从中作梗。”
“她为了杀鸡儆猴，仗着自己盛宠，随便找了个由头就要处置李嬷嬷，好让她以后再也不能坏她好事，到底是敦乐极力保下了她。”
“李嬷嬷这才免遭劫难，只被驱逐出宫，做了个清闲安逸的行宫主管，来安享晚年。”
梁宿宁在李嬷嬷那里百般试探也不得而知的往事，就在他口中轻轻松松地道了出来，这丽妃果真在宫中横行霸道，作恶多端，无一人不险遭她的毒手。
“原来李嬷嬷亦是个命苦之人。”梁宿宁叹道。
只是知道这些还不够，这些只是李嬷嬷来到行宫做事的原因，他们还需知道李嬷嬷出于什么目的要对晏羲和出手。
“恨风，说说你所查到的。”晏羲和示意了下身侧之人。
恨风会意，往前一步：“属下查到李嬷嬷在这行宫不远处定居，有几个小钱，丈夫开了几间商铺以作营生，夫妻感情顺遂，家中一个独女，这些年一直没有什么闪失，只是在几个月前，家中却突然横遭变故，被人强抢而入。”
“那伙人将她的丈夫掳了去，女儿亦被高价买入了秦楼楚馆，一家再无法团聚。”
梁宿宁在边上细细听着，恨风说的全是与李嬷嬷有关的事情，大抵是晏羲和曾派他调查过李嬷嬷的过往。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呈递给晏羲和，梁宿宁看见后，赫然瞪大了双眼，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枚三棱飞刺。
“这是属下在李主事的家中发现的。”恨风凛声道。
晏羲和拿着那三棱飞刺细细端凝起来，梁宿宁也不由凑近了些，这三棱飞刺可没人比他俩再熟悉了，几日前还险些命丧于此。
这枚三棱飞刺上带着泥土碎屑，还有一些血迹毛发，很可能是中间有经历过一场恶战。
“属下曾在李主事家附近查问过街巷邻居众人，李主事家事发当天，有人听到吵闹嘈杂声，还瞧见几名黑衣人掩护着一男子进了李嬷嬷家中，只是那男子穿戴得太过严密，难以叫人辨别面容。”
晏羲和眉目幽深：“她那个女儿现如今如何了？”
“她的女儿名为苏含蕊，不久前攀附上了权贵，得以暂离秦楼，多半是存了想靠权贵来帮自己脱离苦海。”
此话一出，梁宿宁立刻便想到了蕊娘，绝对是她，不会有错。
只是李嬷嬷的这个变故实在也让人心中难过，本来安稳和乐的平静被打破，家人皆沦落到了这个下场，若换作旁人必要一蹶不振。
可李嬷嬷倒还能对这行宫万事万物细心打理，对旁的随从亦是亲切妥帖，仿佛这事从未发生过一般，倒也让她生出几分钦佩来。
只不过这事发生在几月前，大概是晏羲和刚巧领命来探查人贩一案的时间，而且李嬷嬷还曾险些遭受暗卫的加害，想来是幕后之人为之。
这人必定一早就暗中安排了一条长线，等着晏羲和自投罗网，而晏羲和大概也是知晓的，他曾在暗牢中的那些话，梁宿宁至今依旧记得。
也是因着那番话，她才清楚了他在朝中的立场，决定了以后都要跟在他的左右，重入朝廷，与赵欣荣拼个你死我活。
恨风汇报完毕，晏羲和便下令他继续盯紧李嬷嬷家中那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