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疼
大阿哥派了心腹太监去德妃那边传话，话还说得稍微夸张了一点。
小太监低着头复述道：“娘娘，大阿哥昨晚担心十四阿哥怕生，才随手留下了那个宫女。十四阿哥不喜宫女近身，宫女却一个劲往前凑非要脱十四阿哥的衣服，把小阿哥都吓哭了。”
“大阿哥今天听说后心里很是愧疚，不愿意纵容这样的宫女留在十四阿哥身边，这才派奴才来禀报一二。”
德妃在上首听得眉头紧蹙，这会发话道：“大阿哥言重了，他是关心弟弟，才会特地派人来告知。既然那宫女是个不得用的，我这就把人叫回来。”
“至于十四阿哥那边，就另外派两个小太监过去打下手就好。”
太监垂着头答道：“回娘娘的话，大阿哥心里内疚，打算让奴才过去照顾十四阿哥。”
大阿哥都派人了，德妃再派人过去，四阿哥那住处可就塞不下了。
德妃只好作罢，感激道：“多谢大阿哥为小十四着想，那我这边就不派人过去了。”
太监一走，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身边正是十四阿哥的奶嬷嬷，她低声开口道：“娘娘，大阿哥这是什么意思，担心娘娘这边的人都跟那宫女一样不得用，急匆匆就派了身边人到十四阿哥身边去，会不会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
另外一个心腹大宫女也附和道：“是啊，大阿哥怎的忽然管起十四阿哥的事来？”
毕竟大阿哥和十四阿哥更不熟悉，两人的生母不同，年纪差得也大。
说有关系，也是因为十四阿哥送去了四阿哥的住处，大阿哥和四阿哥的关系还算不错，昨晚过去给四阿哥帮把手照顾了一下十四阿哥，仅此而已。
难不成大阿哥是为了四阿哥，才这般多管闲事？
德妃倒是心里琢磨着，会不会是四阿哥想打发掉这个宫女，不好意思直接跟她开口，大阿哥才会帮忙转告？
她很快又摇摇头，就四阿哥那沉闷的性子，就不像会主动向别人求助的。
估计是大阿哥随手把那宫女留下，担心十四阿哥不适应陌生的地方。
回头他发现这宫女伺候不周，人是自己留下的，这才会打发人来告诉德妃。
大阿哥因为宫女的事对德妃先入为主，估计以为她身边都是这样的人，索性把自己身边的太监送去给四阿哥那边了。
德妃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就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不悦道：“等那宫女回来，嬷嬷看着让人好好把规矩学一学。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回来。”
嬷嬷低头应下道：“还是娘娘心善，这样的人何必留下，不如直接打发去浣衣局。”
德妃微微眯起眼说道：“嬷嬷看着办就好，等会嬷嬷亲自去叫那宫女回来，也能顺道看看小十四过得如何。”
小儿子不在身边，只是一晚上，她就想念得很。
德妃实在担心十四阿哥换了个陌生的住处，吃不下睡不好的，索性让奶嬷嬷亲眼看看。
奶嬷嬷很快就去了四阿哥的住处，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奶糯的声音：“才半个时辰就累啦？手脚太没力气了，赶紧起来爬！”
吓得她赶紧进去，就见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十四阿哥正满头大汗爬着。
最前面有个奶娃娃正两手叉腰，站在不远处，催促十四阿哥过去。
奶嬷嬷认出这奶娃娃正是十三阿哥，她是听说十三阿哥一并跟着到四阿哥的住处，打算睡一晚，怎么这会儿还没回去？
十三阿哥不但没回去，看似还在教十四阿哥学爬？
一个奶娃娃教导另外一个奶娃娃，奶嬷嬷心里只觉得四阿哥果然不靠谱！
皇帝亲自派人把十四阿哥送来，就是认为四阿哥年纪不大却可靠，能给这个同母的弟弟帮忙。
哪里知道四阿哥接下差事，人却不干活，还交给十三阿哥这么个奶娃娃，实在太过分了！
看十四阿哥满头大汗的样子，手脚还在轻轻颤抖，显然累得不行，奶嬷嬷更是心疼，急忙冲过去就要抱起十四阿哥。
突然有人进来，苏培盛连忙让太监拦下，定睛一看认出是十四阿哥的奶嬷嬷。
一看奶嬷嬷满脸焦急，盯着十四阿哥不放，苏培盛就明白她是误会了什么，连忙说道：“嬷嬷怎的忽然来了？十四阿哥正努力学爬，再一会就要歇息了。”
奶嬷嬷哪里能听得下去，皱眉道：“你没见十四阿哥满头大汗，累得手脚都在哆嗦，怎的还让他继续爬，就该立刻休息才是！”
她冲上前一把抱着十四阿哥哭喊了起来：“我可怜的小阿哥，手脚疼吗？我这就回去禀报娘娘，带十四阿哥回去永和宫。”
十三阿哥在旁边冷眼看奶嬷嬷一个劲哭嚎，却不见掉眼泪，光嚎了。
十四阿哥在奶嬷嬷怀里拼命挣扎，但是他太小了，加上刚才爬了半个时辰也累坏了，一时半会居然挣扎不开。
他张口又说不出多少话来，见十三阿哥一副看好戏却不帮忙的样子，十四阿哥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求人不如求己，十四阿哥想来想去，只能下狠手了！
他抓住奶嬷嬷的手，忽然低头就狠狠咬了一口。
奶嬷嬷疼得“嗷”一声松开手，十四阿哥趁此机会赶紧挣脱她的钳制，手脚并用，嗖一下就爬到十三阿哥脚边，皱着小眉头恶狠狠看过来。
这事着实出乎奶嬷嬷的意料之外，才一晚上，十四阿哥居然就不亲近自己，而是更亲近十三阿哥了？
奶嬷嬷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牙印，十四阿哥才周岁，就几颗米粒大小的牙齿，虽然咬得很用力，却没出血，但是她这会还怪疼的。
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毕竟十四阿哥从小是自己养大的，现在居然为了别人来伤了自己吗？
奶嬷嬷红了眼圈，看向十四阿哥小心翼翼说道：“奴婢是嬷嬷啊，十四阿哥这是不记得奴婢了吗？奴婢舍不得十四阿哥继续在这里受苦，还是回永和宫去吧？”
苏培盛刚才想上前来拦着，没等他动作，十四阿哥已经咬了奶嬷嬷一口，飞快躲到十三阿哥身后去了。
他赶紧上前拦着还想过去抱十四阿哥的奶嬷嬷，好声好气劝道：“嬷嬷别担心，十三阿哥这是教导十四阿哥学爬呢！小阿哥们关系好，说话才不拘一格，嬷嬷是误会了。”
就因为两个小阿哥彼此年纪相差不大，一起睡了一晚，彼此关系拉近了，十三阿哥说话才那么不留情面，却也没带什么恶意。
奶嬷嬷只在外头听了几句，就先入为主认为十三阿哥这是在折磨十四阿哥，还非要把十四阿哥抱回去永和宫，这也太武断了一点。
十三阿哥在苏培盛身后探出小脑袋来，软软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嬷嬷别忘了，送十四弟来四哥这里是皇阿玛的意思。嬷嬷要擅自把还没学会爬的十四弟带回去，这是想抗旨不遵？”
这话吓得奶嬷嬷连忙摇头道：“奴婢只是担心十四阿哥，毕竟是奴婢亲手养大的小阿哥，看着他如今累坏的样子实在心疼。”
十三阿哥没好气道：“学爬哪里能不累的？正因为嬷嬷心疼这个那个的，十四弟才一直没学会爬，让周岁宴都不得不延后。”
“嬷嬷在这里继续耽误下去，十四弟只怕要晚上几天才能学会了。”
言下之意，就是让奶嬷嬷赶紧滚蛋！
四阿哥这时候气喘吁吁冲了进来，扶着门看向里边，见奶嬷嬷没把十四阿哥带走，他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刚才奶嬷嬷闯进来，门外机灵的小太监就一溜烟跑去尚书房找四阿哥告知此事。
正好下课了，午休刚开始，四阿哥就一路跑回来。
“嬷嬷过来究竟所为何事，就为了抗旨想带十四弟回去吗？”
他虽然满身狼狈，说话还喘着气，面无表情看过来的样子，还是让奶嬷嬷心头一紧，连忙解释道：“奴婢是奉了德妃娘娘的命令，带那个不懂事的宫女回去的。”
四阿哥皱眉不悦道：“既然如此，你赶紧把那宫女带走，别耽搁了。”
宫女这时候被带了出来，耷拉着脑袋满脸惨白，知道自己被带回去必然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奶嬷嬷看了对方一眼，只觉得这宫女不争气得很，还丢脸丢到外头去了。
她不敢忤逆四阿哥，只能带着不情不愿的宫女离开，三步一回头，还以为十四阿哥会改变主意。
谁知道十四阿哥见四阿哥回来了，直接从十三阿哥身后出来，扑到四阿哥怀里。
显然就跟十三阿哥说的那样，十四阿哥自个想要留下，谁都不能随便带走。
奶嬷嬷就想不通了，前后才多久的功夫，十四阿哥怎的跟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关系就这般好，连自己这个照顾了一年的奶娘都冷落了起来？
四阿哥搂着十四阿哥，见他满身大汗，赶紧让苏培盛寻了新净的衣裳，亲自给这个弟弟换了一身。
“看来十四弟今天很努力，当然也辛苦十三弟了。”
两个弟弟被夸后都挺高兴的，十三阿哥仗着自己长嘴了，笑眯眯道：“四哥才是，一路跑回来的吧？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赶紧去换一身才是。”
“十四弟不打紧的，就是刚才那嬷嬷忽然闯进来，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而已。”
四阿哥听后，看向身边的苏培盛，见苏培盛轻轻点头，就明白十三阿哥说的是实话。
看来他赶回来足够快，没叫那奶嬷嬷真做了什么。
被十三阿哥催促着，四阿哥只好去屏风后边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十三阿哥低头看向十四阿哥，小声道：“你这嬷嬷把四哥和我当坏人看了，回去后肯定添油加醋跟德妃娘娘告状。”
十四阿哥顿时急了，“啊啊”两句，憋了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来：“解……”
闻言，十三阿哥居然听懂了：“十四弟想问的是解决办法吧？我当然想好了。”
他凑过去在十四阿哥耳边嘀嘀咕咕，苏培盛想偷听，却被十三阿哥看了一眼，就不敢靠近了。
虽然十三阿哥年纪不大，对着四阿哥每次都笑脸迎人，还懂事又体贴，但是刚才对待奶嬷嬷却毫不客气。
他偶尔看自己的眼神也带着威严，不愧是天家人，从小就如此厉害吗？
苏培盛不知道两个小阿哥在计划什么，四阿哥换好衣服出来，没等苏培盛开口，十三阿哥已经迎了上去。
“四哥匆忙赶着回来，还没用饭吧？苏培盛赶紧去御膳房拿吃的回来，不然四哥就要赶不上下午的武课了。”
这可是大事，苏培盛也顾不上跟四阿哥禀报两个小阿哥嘀咕的事，转头就赶紧去御膳房拿了吃的回来。
然后他又伺候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用饭，还得给十四阿哥喂饭，忙得跟陀螺一样。
等苏培盛回过神来，四阿哥已经用完饭，在十三阿哥带着奶气的告别声音中回去上武课了。
错过了禀报的时机，苏培盛只能等四阿哥武课后回来再说了。
然而十三阿哥压根没让苏培盛等到那个时候，四阿哥一走，他就笑眯眯道：“苏培盛抱上十四弟，我们去乾清宫给皇阿玛请安。”
苏培盛一脸懵了，怎么这个时候忽然要去给皇上请安？
从南三所过去有点远，十三阿哥这小短腿要走过去得费不少时辰。
索性另外一个壮实的太监抱起十三阿哥，苏培盛抱着十四阿哥去了乾清宫。
得知两个小阿哥来请安，皇帝十分惊讶，没多想就让两人进来了。
十三阿哥率先行礼：“儿子见过皇阿玛。”
十四阿哥也努力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阿”“玛”。
皇帝一愣，没料到十四阿哥去四阿哥那边才两天不到，居然就会说话了？
这声“阿玛”显然咬字很清楚，他心里不由高兴了起来。
毕竟十四阿哥会说话后，第一个喊的就是自己！
见皇帝高兴了，十三阿哥连忙开口道：“皇阿玛，儿臣有事要禀报。”
皇帝示意太监把两个小阿哥抱上椅子落座，又让宫女送来点心，这才发话道：“什么事，让你们两个小的特地跑到朕这里来？”
十三阿哥看着周围，小脸上满是局促不安的样子。
见状，皇帝就摆摆手，李德全很快就让宫人退下，自己则是在门外守着。
“人都走了，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了。”
十三阿哥听后，急忙开口道：“皇阿玛，今天十四弟的奶嬷嬷忽然闯进来……”
他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把那奶嬷嬷在门外听见了什么，进来后说了什么话，都一五一十告诉了皇帝。
十三阿哥深知皇阿玛的性子，绝不会真的让两个小阿哥身边没跟着任何人就送去四阿哥身边。
毕竟四阿哥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多。
他自己白天要上课，得把两个小阿哥照顾妥帖，还要注意他们的安危，实在是为难人了。
所以皇帝肯定派人跟在他们两个小的身边，把事情告知皇帝。
于是十三阿哥复述的时候也是实事求是，压根没有夸大其词，跟皇帝听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皇帝不由挑眉，这两个小的忽然跑来乾清宫，他还以为是做什么，原是打算来告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