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鼐(二十四)<!>
腊八节过后,就是各家走年礼的时候了。
保龄侯府因有孝在身,不能出门做客,但节礼却是不能免的。
特别是史鼐如今入了户部做官,同僚之间的往来最是要注意。还有军中的人脉,史鼎将来必是要在战场上拼前程的,也马虎不得。
不过,这军中的人脉,史鼐全都交给了马氏,让他们夫妻自己经营。
毕竟,文武不同流。
他如今已经是三品的文官了,若是再与军中来往,不说御史要参他,就是圣人也要疑心。
先前,圣人把欠条还给他之后,他就给史鼎写了信,把公库中的五万两银子起了出来,兄弟两人平分了。
因此,也不怕马氏走礼没钱。
“侯爷,今年镇国公府、缮国公府、宁国公府,还有好几个候府,给的节礼都比去年厚了三成。”严氏可谓是又惊又喜。
她原以为,老爷子去了之后,自家与这些勋贵们又远了一层。她已经做好倍受冷落的准备了。
史鼐略一思索,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事,你就照着平还礼就是了。他们这是在因雪灾之事答谢我呢,咱们受了他们的厚礼,他们反而安心。”
“诶,”严氏应了,“都听侯爷的。
史鼐趁着雪灾的时候了祖上的欠款,算是给了这些有钱却没时机还的勋勋贵们一个还款的时机。
史鼐回来的第二天早朝的时候,贾敬就和私底下商量好的几个勋贵一起,以为朝廷分忧为名义,要归还祖上的欠款。
当然了,为了不让御史说嘴,说他们有钱不还,他们并没有归还全部,每家都只是还了一部分。
比如宁国府的贾敬,就只还了一半,三十五万两。
而且,贾敬说的多好听啊。
——“当年建造府邸的时候,花用了一部分。家祖弥留之际,还一心念着与太-祖当年的情谊,家父就做主,把当年太-祖赐的官银取了一部分给家祖陪葬了。如今,家里只能拿出这些,只盼能暂解圣人燃眉之急。”
圣人与太-祖本就父子情深,听了这话,如何不动容?
于是,圣人当堂就把这几个勋贵剩下的债务给免了。
哪一家没有省下几十万银子?给史家送的这点儿,又值得什么?
因此,史鼐收得是心安理得。
唔,之种多进少出的事,果然让人通体舒泰,神清气爽。
这边保龄侯府在盘算节礼,那边的荣国府,也在盘算节礼。
周瑞家的和吴新登家的一起把薛家送来的节礼又过了一遍,有些诧异又有些忐忑地对视了一眼。
周瑞家的道:“我怎么觉着,这薛家今年的节礼少了许多?”
吴新登家的捏着比去年短了一半的礼单,“不单是姐姐觉得,这节礼,的确是少了。你看这单子,不但数量少了,珍品也少了很多。”
“这……太太不会生气吧?”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以她们对王夫人的了解,这次她恼怒是必然的。
王夫人也果然很恼怒。
“好一个薛家!”
其实,自从上次香皂之事,她写信质问薛家之后,薛王氏不曾回信,也不曾送礼赔罪,王夫人就有预感,这个妹妹怕是要与她生分了。
只是,她却没想到,薛家真的敢和荣国府疏远。
这是抱住了宁国府的大腿?
王夫人愤怒过后,开始沉思。
她再自大,也知道,如今的荣国府,和宁国府没有任何可比性。而且,东府的当家人贾敬,一向不喜老太太插手族中之事,连带的对他们西府也爱搭不理的。
若是薛家真的和宁国府达成了某种协议,荣国府还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见自家太太不说话了,周瑞家的和吴新登家的面面相觑,总觉得太太又要挑事了。两人默默祈祷文可千万不要牵连咱们才好。
过了许久,王夫人冷笑了一声,说:“把薛家的节礼再截下一半,礼单给我,待会儿去见老太太。”
周瑞家的只觉得心惊肉跳,但还是低头应“是”,和吴新登家的一起去收拾薛家节礼了。
而王夫人拿着礼单进了内室,翻出笔墨纸砚,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把薛家的礼单重新写了一遍。
只不过,被她重新誊写过的那份,许多珍品都不见了踪影。
不用多说,这些东西的归处,定然就是王夫人自己的私库。
不多时,周瑞家的就回来了,王夫人拿着新写的那份礼单,带着周瑞家的去了春熙堂。
此时,贾母正抱着宝玉逗弄,元春则是带着两岁的迎春在一旁凑趣。见王夫人过来了,元春连忙带着迎春行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王夫人虚虚抬了抬手,给贾母请了安,就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来。
贾母人老成精,一见她这副作态,便将宝玉递给了奶妈,又不放心地敲打了一番宝玉的奶妈,不让她见主子小就糊弄主子。然后,又安抚了一番,说照顾好了小主子,会好好赏她。
奶妈战战兢兢地应了,抱着宝玉下去了。
“元春,你带着你妹妹
去侧间玩去。”
“是,老太太。”元春应了,低头哄了迎春两句,叫迎春的奶妈抱着妹妹,一块儿到侧间去了。
“说吧,什么事?”贾母擦了擦手,把用过的松江布递给鸳鸯,撩起眼皮,淡淡地瞥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脸上露出委屈之色,将那张礼单往前一递:“老太太,您看。”
“嗯?这是什么?”
那边鸳鸯知机地拿来了玳瑁眼睛,贾母戴上了眼睛,拿过来眯着眼看了看:好这是哪家的节礼?”
王夫人道:“薛家的。”
贾母蹙眉:“我怎么瞅着,比去年薄了许多?怎么,你们姐妹之间闹了龃龉?”
她一张口,便把责任都推到了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噎了一下,脸上的神色都有一瞬间的扭曲,却又被她给生生压住了。
——若不是你这老货上次让我写信质问薛家,会有今天的事儿吗?
王夫人心头愤恨,面上却半点儿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低声道:“大约是上次写信的事,惹怒了妹妹。”
提到上次的事,贾母也有一瞬间的尴尬,心里觉得王夫人不懂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咱们两家可是老亲了,怎么能因着这点儿事就生分了?老二家的,你可要写信和你妹妹好好说说,上次的事,可别放在心上。”
贾母一边自矜身份,一边心里又清楚,他们荣国府,是真的败落了。这些老亲,已经算是荣国府最紧密的势力了,能抱住一个是一个。
她也实在是没有想到,薛家的气性竟然这么大,说生分就生分了。
唉~只怪政儿时运不济。若不然,谁还敢小看他们荣国府?
“是。”王夫人憋屈地应了。
——以往,都是她妹妹给她说好话,巴结她。如今猛的要颠倒过来,她还没做,只是想想就觉得呕的慌。
“对了,史家的节礼,送来了吗?”
贾母突然想起,她那个二侄子如今可是出息了。不但让圣人下旨夺情,让他继承了保龄侯的爵位,还让他做了户部侍郎。
若是能让他提携政儿一把,政儿的路,可就好走多了。
提到史家,王夫人小心地看了看贾母的脸色,这摇了摇头,“还没有。”
“都这个时候了,史家的节礼还没送来?”贾母不禁恼怒,“果然是继室生的,就是不知礼数!”
就在去年,她的兄长和大侄子还在的时候,是大侄媳妇管家,给荣国府的节礼,可是腊月初九就送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都十二了,还没个影儿呢?
因着猜到了她会暴怒,王夫人倒是淡定得很,“许是今年守孝,事情又多,忙中有错吧。”
但在她心里,却忍不住生出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我妹妹是不给我颜面,但你侄儿又能好到哪里去?让你从前总是以侯府千金的身份自矜,如今的保龄侯府,认不认你这个姑奶奶,还是两说呢。
很显然,对于贾母和史鼐兄弟的恩怨,王夫人一清二楚。
她从前就不觉得史家大老爷是个有本事的,但老太太却偏跟着了魔似的,就认定了这一个侄子扶持。为此,还把另外两个侄子给得罪死了。
若是那史家老大是个长寿有福的也就罢了,偏偏却是个短命的,这诺大一个侯府,最后落到了二老爷身上。
唉~谁知道天上的哪块儿云彩会下雨呢?
只是,老天真是不开眼,怎么就单单让史家大老爷病死了?若是他们家这位也……要省了她多少事?
王夫人自小受宠,继母甄氏一直捧着她给王家老太爷看,养成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这都快四十的人了,还是不大会遮掩自己的情绪。
她那点儿心思,贾母一眼就看了出来。不禁暗暗冷笑了一声,道:“史家那边,也不能断了,若是能让鼐儿活动一下,把政儿调到户部去……”
剩下的,不必她多说,就连王夫人也知道,这工部与户部之间的差别。
王夫人眼睛一亮,喜道:“还是老太太考虑的周全。”:,,,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