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鼐(二十三)
在史鼐将皮球踢给六皇子之后,六皇子同样觉得自己管不了这个事。他带着证据,到东宫去找太子了。
可实际上,在这件事情上,太子比六皇子更尴尬。
因为,这些被查出贪墨的官员,有好几个,都是太子的门人。
“要不,把这几个抹去?”六皇子皱了皱眉,还是昧着良心说出了这句话。
他自来眼里揉不得沙子,但他更知晓,再太子没有登基之前,少不了下面人的支持。如果太子这次真的秉公处理了,肯定会让下面的人寒心的。
因而,六皇子觉得,这几粒沙子,大可以先忍着,等到有朝一日……再彻底清除了也不迟。
可太子却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些事,既然做了,就会留下痕迹。就算咱们把这几个人抹去,真查的时候,他们还是会被其他人牵扯出来。”
六皇子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那要如何?难不成,全部压下?”
若是如此,他虽然不能忍,可定然是寝食难安的。
太子无奈地看了自己这个耿直的六弟一眼:“我也没说要压下去呀。再说了,这件事,既然已经被翻出来了,怎么可能压得下去?”
六皇子神色一松,假意抱怨道:“这个史鼐,可真是会给人找事。他才进户部几天?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难得见到六弟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太子颇觉好笑,忍不住吐槽:“你心里怕是对史鼐满意的很吧?”
六皇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太子哥哥。不错,史鼐虽然是出入官场,行事略有不周,但略微调-教一番,还是很得用的。”
“难得见你这样夸人,看来,这史鼐,的确有几分本事。”
说起这个,六皇子竟是来了兴致了,“太子哥哥不知,这史鼐真是天生该是户部的官儿。”
“哦,怎么说?”太子好奇地问。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六皇子还未说话,就先笑出了声:“这不是年底了吗?各部都把明年要预支的钱款报到了户部。这史鼐也是能耐,把各部报的数目都压了四成下去,而且有理有据,把各部派过来的堂官说的哑口无言。这下,他在各部可是彻底出名了。”
可不是出名了吗?估计各部官员都要恨死他了。
但也不知为何,他一个出入官场的新人,却对各部的运作颇为熟识。特别是兵部和刑部,他熟得简直像自己家一样。
太子也是啧啧称奇,“难不成,还真有这种天生的官料子?”
六皇子道:“眼见为实嘛!”
对于史鼐究竟是不是天生当官的料子,两兄弟不过随口说一句,目前最主要的,还是这一堆数据详实的罪证。
“我拿给圣人,让圣人决断。”太子拍板决定。
六皇子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把反对的话吞了回去,“我听太子哥哥的。”
虽然,两人都知道,以圣人好为仁君的性子,此事多半是要不了了之了。
史鼐把证据递给六皇子以后,就没再插手此事。但这毕竟是他入朝以来,经手的第一件差事,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是要关注一二的。
可是,直到腊月初八,朝廷封笔,朝中也没有任何动静。
胡郎中担心他年轻沉不住气,还来安慰开解他了两回,见他是真的不在意,这才彻底放了心。
事实上,这也确实没什么好在意的。
以史鼐上辈子的经验来看,此事六皇子多半是不肯自作主张的,他定然是将此事报给了太子。
而太子如今的处境,是外表看着光鲜亮丽,但却又三皇子和九皇子时时刻刻盯着,还有圣人时不时脑子一抽,就要压一压太子。
因而,太子纵然有心借此肃清朝堂,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免触到了圣人敏感的神经。
而且,如果史鼐没有料错的话,这个时候,太子已经开始对圣人失望了。对于和三皇子、九皇子相争,太子更是觉得厌倦甚至是觉得屈辱。
——本来嘛,他是敬告天地立下的太子,是大夏名正言顺的储君。严格来说,三皇子和九皇子虽然是他的弟弟,但更是他的臣子。
他明明作为君主,却还要和臣子相争,以保障自己君主的地位。
这是多么缝讽刺的一件事?
太子自幼便高高在上,又岂会不觉得屈辱?
其实,史鼐直到这辈子也没想明白,圣人既然没有废太子的心思,这样压着太子,又给其他皇子希望,到底是想干什么?
若说是恋权吧,难道圣人就没有发现,在他没有捧起三皇子之前,太子从来就没有揽过权?
反而是三皇子得了圣人的示意之后,就肆意结交大臣,逼得太子也不得不结党以自保。
他叹了口气,想想后世人所绘的世界地图,觉得圣人的目光实在短浅,就盯着眼前那一亩三分地,而且还没能把北边的瓦剌和南边的茜香国给彻底按下去了。
不过……
他突然灵机一动:或许,他可以绘制一份儿世界地图?
“系统仙,后世的世界地图,和现在的差的远吗?”
“由于年代距离较近,相差并不
太大,只是地名完全不同。”
“那……您能送我一份儿世界地图吗?”
“地图属于军事物资,价值连城,不可赠送。”
“哦。”
看来,只能是他自己慢慢画了。
封笔之后,就是过年了。
腊八这天,宫中膳房一提前一夜就架大锅熬起了腊八粥,这天一早,便有宫中内侍奉皇名给天子近臣赐粥。
宫里的腊八粥精致的很,不但用料足,粥面上还用碾碎了的糖核桃、花生、瓜子儿、杏仁儿等摆出“福”、“寿”、“禄”等字样。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粥就和大年三十宫宴之后圣人赏赐的剩菜一样,是一种荣耀,一种被天子宠信的象征。
作为朝中勋贵,还是圣人亲自提拔的新贵,史鼐理所当然的被赐了一罐子的腊八粥。一家子包括羡慕妒忌恨的马氏在内,都觉得与有荣焉。
在送走了前来送粥的内侍之后,史鼐就让人开了祠堂,先用这粥供奉了祖先,让先人们知道,他们的后人有出息了,咱们家暂时败落不了,请祖宗们安心。
然后,史鼐亲自抱着粥从祠堂里出来,和分别抱着大姑娘和二姑娘的严氏、马氏汇合,一家子回到了靖绥堂,把一罐子粥分食了。
就连不到一岁的两个姑娘,都被严氏和马氏拿勺子撇了些浓稠的汁水,喂了几勺子。唬得她们各自的奶妈心惊胆战地看着,几次都想出声阻拦。
见两位太太只喂了几勺子汁水就停了,她们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再是御赐的,腊八粥也是不好克化的东西。小孩子脾胃弱,可不敢吃那些。
正巧这个时候,二姑娘打了个小巧的呵欠。二姑娘的奶妈急忙道:“太太,姑娘困了,让奴婢带姑娘去歇息吧。”
“行。”马氏把二姑娘递给奶妈,叮嘱道,“你好好照看姑娘,我不会亏待你。”
“多谢太太。”奶妈感激地笑了,心里却道:只要您别再乱给二姑娘吃东西,坏了姑娘的脾胃就好。
眼见二姑娘被抱走了,大姑娘的奶妈也上前,小心翼翼地说:“太太,让奴婢抱着姑娘吧。”
严氏再怎么疼爱大姑娘,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心里总是隔着一层。如今,抱也抱过了,逗也逗过了,听见奶妈的话,就把她递给了奶妈子,也依样嘱咐道:“你好好照顾姑娘,必不会亏了你的。”
奶妈连忙道谢,抱着大姑娘退到了一旁。
马氏突然叹了一声,说:“三爷一个人在金陵,也不知道如何了?”
她担心史鼎无人照顾起居是一;怕他在外面收小星是二。一想到二伯子这么快就回京了,自家三爷却还要等上两年,马氏就忍不住妒忌严氏。
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她赶上了呢?
她那些心思,史鼐可不知道。他还以为弟妹就只是担心自家弟弟,安慰道:“弟妹放心,金陵毕竟是咱们老家,那些族人又被我们兄弟收拾怕了,三弟不会有事的。”
马氏勉强笑了笑:“但愿如此。”
严氏瞥了她一眼,心中了然。旋即,她忍不住得意起来。
史鼐早在去金陵之前,就交代了她,把那几个姨娘、通房都放了出去。可三弟院子里,却还住着好几个偏房呢。
虽说他们还在孝期,不过热孝已经过了,只要不弄出孩子来,没人会真那么较真儿。三爷一个人在金陵,若是弄出个妾来,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她也跟着安慰:“是啊,金陵侯府里一院子的下人供小叔使唤,保管把小叔照顾的舒舒服服的。”
——至于是哪种照顾,你就自己琢磨吧。
马氏捏着筷子的手骤然收紧,咬着下唇忍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反讽。
她觉得,自从大老爷与大嫂故去之后,这个二嫂,真是越来越讨人厌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