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三十二)<!>
六爷离开端本宫的时候,是满面笑容的。可一进了自家的马车,他的眉头就立时皱了起来。
反常,很反常!
倒不是说太子给他的孩儿送礼反常,他的每个孩子出生,太子都会准备又贵重,寓意又上佳的礼物。
可是,如今三个孩子都还没影呢,他就把从洗三到满月的礼物都准备齐全了,也未免太过心急了。
就好像……六爷往后都不再进东宫了一样。
是这些日子,他对东宫的疏远太明显了吗?可太子言谈举止之间,也并未对他心生芥蒂呀。
他又想起临别时太子对他说的话。
“你那侧妃,是王子腾的侄女?”
六爷不知他为何会问起他侧妃的亲眷,但还是据实以告了:“是,王是跟着王子腾夫妇长大的。”
然后,太子便意味深长地说:“王子腾是个人才呀,能文能武。还有你那王妃贺氏家里,在文臣里也有一席之地。有了这一文一武,你日后也不用愁了。”
当时,六爷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是圣人忌惮我了,还是太子忌惮我了?我府里无论是王妃还是侧妃,都比不得其他兄弟。饶是如此,还是引起上头忌惮了吗?
太子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叹了一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说了一句:“你回去吧,好好办差,旁的事都别想了。”
只是,他如何能不想?
六爷用力揉了揉脸,在心里又把最近朝堂上的大事小事过了一遍。
——支持三哥的文人是越发多了,圣人甚至因三哥参见的文会过多而训斥了他;
——九弟在勋贵里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了,上个月好像有几个勋贵旁之女进了忠敏王府;
——各派系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浮出水面了,许多事情都达到了为反对而反对的地步……
还有就是三哥又在礼部和工部安插人手了;新换上的吏部郎中,是甄家的姻亲;圣人似乎是觉得敲打太子敲打地够了,又提拔了几个太子一党的人……
如今的朝堂,看起来一团乱,可实际上却依然在圣人的掌控之中。
太子一党、三皇子党、六皇子党三足鼎立。其他皇子虽没有大动作,但私底下的小动作、小串联,却是从来都不少的。
不说别人,就是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物。就他在户部这些年,也没少在暗中给三皇子党的人下绊子。至于九皇子,人家有甄家支持,而甄家巨富,掌管钱粮的户部,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九皇子没办法。
但这也没关系,反正六爷又不着急,来日方长嘛!
既然朝堂上还算安稳,太子这样反常,又是为何?
六爷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他如今最头疼的,还是圣人新交给他的差事,其余的事情,往后再说吧!
回了王府之后,六爷直接进了书房,太子给的礼物则是派人按着匣子上的名号分送到了各处。
他得召集自己有限的几个幕僚,商议商议,这差事,究竟该怎么干?
说来也是巧,贾王氏被贾史氏压着,不让她来王府看元春,一直等元春怀胎三个月的消息传回贾府,贾史氏才松了口。但因怕她再弄出上一次的事,贾史氏硬是又压了她一个月,才让她递了拜贴进来。
这一回,贾王氏再拜见贺氏,可是老实多了。贺氏不待见她,态度难免冷淡,她竟也都一一忍了,只想着待元春生下了男孩儿之后再说。
她自以为这样的委曲求全,贺氏有再大的气爷该消了。却不知道,她这样的前恭后倨,可是恶心坏了贺氏。
——原来,你不是不懂规矩,而是不想遵守啊!你是看不起我忠敬王府呢?还是单纯的看不起我这个忠敬王妃?
待贾王氏从清辉院告退之后,贺氏她转头就把情况透漏给了凤姐儿。
凤姐儿也是冷笑连连:你这回怎么不拿甄贵妃压人家了呢?
六爷派人送东西进芳菲院的时候,贾王氏正陪着元春说话呢!一听送东西的小太监说这是太子殿下今日赐下的,元春还没有如何,她倒是先得瑟上了。
——太子赐下的东西,六爷立马就让人给元春送了过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了六爷对元春看重,宠爱元春呐!
俗话说,知女莫若母。这句话,反过来也成立。
元春本就对母亲的心性了解甚深,又在皇宫里模爬滚打好几年,贾王氏眼皮儿一动,她就知道母亲在想什么了。
她也不多说,只让抱琴塞了个荷包给那小太监,询问道:“除了我这里,还有哪处有?”
那小太监捏了捏荷包,感觉里面硬硬的,该是银豆子,这才笑眯眯地回话:“王妃和王侧妃那里都有。”
瞥了一眼神色一下子就垮下来的母亲,元春道:“抱琴,替我送送这位小公公。”
然后,她就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替母亲添了茶,继续方才的话题:“母亲方才说,珍大哥哥又说了门亲事。看母亲的意思,这亲事莫不是有什么不妥?”
贾王氏刚刚被打破了“女儿很受宠,女儿独一份儿”的认知,神色不免有些奄奄,皱着眉头道,“珍儿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媳妇儿去
了还不到一年,就急吼吼地要续娶。”
一般稍有脸面的人家,也会给亡妻守足一年的孝,才会考虑续娶的事。
元春自然知道,不会是这么简单,但她还是顺着说:“那也没什么,如今先定下来,等珍大哥哥妻孝满了,再迎进门也就是了。”
这种事情,只要面上过得去,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顶多就是前妻的娘家会有不满,以后减少来往。元春知道,母亲这样不满,定然还有别的原因。
果然,就听贾王氏不满道:“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横竖别人家里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大家大哥别说二哥,心照不宣也就糊弄过去了。可是,那尤氏不过是个五品官的女儿,还是个候补的官儿。这样出身,如何担得起贾家宗妇之则?”
这一下,连元春也开始皱眉了。
倒不是说她看不起五品官家的姑娘,说到底,她自己也就是个五品官的女儿呢!
只是,一族宗妇,到底非同寻常。特别是像贾家这样的大族,族中有多少事物都是要宗妇处理的,许多族人的纠纷也是要宗妇调节的。
而这些东西,都是要从小就耳濡目染地开始学的。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大家族的嫡长女,宁愿晚嫁几年,也不愿屈就了。
因为,自小就被当成一族宗妇培养的嫡长女,根本就不愁嫁!
只元春又想:“莫不是这尤氏有什么过人之处?若不然,珍大哥哥也不会这么急着娶进来。”
——说不定人家教养好呢!谁规定雀窝儿里就飞不出凤凰?
“什么过人之处?”说到这里,贾王氏更是不耻,“那尤氏也不知道是怎么勾住了珍儿,两人还没成婚呢,就打得火热。”
贾王氏到底是大族出身,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样的事?自然对那尤氏厌恶至极。
“这……这……”元春膛目结舌。
她再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敬大伯也不管管?”
“快别提他了,”贾王氏冷笑道,“老太太看不上去,特意亲笔修书送到了道观,敬大哥哥只回了两个字——随他。这可真是成了世外之人了,咱们这些俗世,只会耽误人家修行!”
元春无言。
宁荣二府再怎么亲,也到底是两家子。贾珍已经当家做主了,连贾敬都撒了手,谁还能管的着他?
“对了,先珍大嫂嫂的娘家就没什么说法?”
男人要续娶,总得问过原配的娘家吧?特别是原配还留下了嫡长子的。若是原配娘家以尤氏人品不好,恐她怠慢r贾蓉为由阻拦,也不是不行。
贾王氏反问:“珍儿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吗?”
想想贾珍那自贾敬出家之后,越发混不吝的性格,元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叹息道:“但愿这尤是个心善的,好好教养蓉儿才是。”
贾王氏撇了撇嘴,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却把对尤氏的不屑及不信任表达的淋漓尽致。
但这种事情,元春除了寄希望于尤氏的良心,还真没别的法子。
毕竟,贾珍续娶之后,年仅两岁的贾蓉也算是父母俱全了。人家有父有母的,外人又如何能插手他的教养?
贾蓉的外家倒是有资格。可是贾珍本来和岳家的关系就不好,这回续娶更是彻底把人得罪了,人家哪里还会管他们家的破事儿?
“罢了,不说他了。”贾王氏突然左右看了看,对元春道,“我有几句体己话要说,元姐儿,你让她们都出去吧。”
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元春也正了颜色,朝那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就带着一众大小丫鬟出去了。
贾王氏微微蹙眉:“这嬷嬷是府里分下来的?”
元春点了点头:“新人入府,府里都会有下人分派下来。”
贾王氏道:“到底是不如咱们的家生子可靠。”
元春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母亲要对我说什么?”
说起这个,贾王氏立时就顾不上那嬷嬷了,神神秘秘地一笑,从怀里套出一样东西:“元姐儿,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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