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九)
到最后,那些胆敢拿捏主子的奴才们,史氏自然是一个也没有留。等王子腾下衙回来,她还气哼哼的将这事给他说了,直言这些奴才们可恶至极,忘了几辈子的体面都是谁给的了。
她只是抱怨一下,发泄发泄心中的郁气,王子腾听了,却是悚然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道为何?
却是王子腾虽有意将凤姐儿送入六皇子府,心里却是不怎么看得上六皇子,觉得日后六皇子说不得还得倚仗他,再怎么着也不敢对凤姐儿不好。因此,想到六皇子的时候,他不自觉便有些骄矜。
如今,他却是只庆幸自己这段时日忙得很,不曾遇见过六皇子。若不然,被有心人看出来,捅到了圣人那里,他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无论如何,在圣人眼里,六皇子都是他儿子。而王子腾,不过是个奴才而已。这奴大欺主的下场,自家夫人可是真真切切给自己上了一课呀!
想到这里,他连忙起身,朝史氏拱手施礼:“多谢夫人教我。”
史氏可不知道他心里霎时间已千回百转了,见他这样作怪,不由“噗嗤”一笑,拍了他一下,“一把年纪了,也没个正形!”
而今日里王子腾说是和同僚喝酒,却是因着提前打听到了六皇子今日会去太白楼,他特意赶过去偶遇的。
他已经想好了,与其让凤姐儿去参加那前程难定的选秀,还不如从六皇子这里入手,由六皇子妃出面到王家提亲。
为着这个,他已经和六王妃的娘家接触过了,并探得了六王妃也有意找个好生养有家世的侧妃的意思。
这也不是六王妃贺氏贤惠过头,实在是六皇子生母、养母都去了,宫里没个帮衬的人,圣人有了好事,等闲也想不到他。如今六皇子已经二十七岁了,府里除了贺氏的出身还可以,其余的简直不能看!
这年头,都讲究夫荣妻贵。这六皇子一直不好,贺氏在妯娌们面前,又能有什么体面?
也是因此,贺氏才想着再找一个家世好些的侧妃,以期望侧妃的娘家,共同扶植六皇子。
说来也是巧,贺氏要找侧妃,肯定不能找家世压过她的。正好朝中传出消息,她父亲贺御史要升任礼部侍郎了。
侍郎是正三品大元,正好压了正四品的王子腾两级。且凤姐儿只是王子腾的侄女,不是亲女儿。思来想去的,竟是再也没有更合适的了。
因此,王家的意思透到贺家去,贺家夫人和女儿一说,贺氏本不是个善妒的,听说了王家请了嬷嬷教导,觉得至少这王氏不会不知礼,便也同意了。
贺夫人走后,贺王妃便将此事和六皇子说了。而王子腾之所以会得到六皇子的行踪,其中的道道,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而六皇子要见王子腾,自然是心中奇怪,为何王子腾会选他这个最不受宠的皇子?
王子腾虽是个武官,表面上性子直,心里却破有成算。他与六皇子当面聊了几句,便知晓六皇子不是个好糊弄的。
他心里可更高兴了,这心里有数的,不比那浑浑噩噩或自视甚高强吗?
如今,王子腾虽把自己的位置摆得极清楚了,他就是希望日后能给自家找个靠山。
因此,六皇子一问,他也就照实说了:“不敢欺瞒六爷,臣膝下空空,只有凤儿这一个侄女,自然是希望能给她后半生找个依靠,也给家里找个靠山,以免卷入是非里,脱不了身。”
至于是什么是非,两人都是聪明人,根本不消说透。
见他实诚,六皇子就先添了几分好感。但他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心头还是十分疑惑:“听说,令堂出身金陵甄家?”
这意思就是问:既然有这便易,他为何不干脆去投了九皇子?
听他提起甄氏,王子腾就不禁冷笑:“在六爷面前,下官不敢弄鬼。继夫人膝下自有三弟承欢,我与故去的长兄,向来不得她老人家喜爱。”
六皇子瞬间了然。
这六皇子自己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物,又自小失母,在宫里见惯了人情冷暖。他自然不会认为甄氏有了个母亲的名头,王子腾就该无条件地愚孝。
毕竟,母慈子孝什么的,也是母慈在前,子孝在后呢!至于《孝经》里“埋儿奉母”的,稍有点儿见识的人都知道,那是前人杜撰的故事。
这一场会唔,很是成功。六皇子对王子腾很满意,王子腾也看出来,六皇子不是个省油的灯。
因此,等凤姐儿跟着史氏从寺庙里回来,看见的,就是红光满面的王子腾。
凤姐儿便笑着问:“看叔父的模样,莫非是有什么大喜事?”
王子腾“哈哈”一笑,道,“的确是大喜事,我调任的事情,总算是有眉目了。”
他到底顾忌凤姐儿还是个姑娘家,自然不会对她说自己今日见了六皇子的事,只是笑呵呵地说:“原本我是奔着兵部去的,不想却是户部有了缺儿。”
六部虽名义上并列,但其中也是有高下之分的。这最重要的,自然是吏部,再往下就要数户部了。王子腾此话一出,史氏与凤姐儿皆是喜笑颜开。
这户部的缺,自然是六皇子替他谋的。且不过半个月,调令就下来了。
自此,王子腾终于由武官转入文官之列,成了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平调的正四品官职。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王子腾原本以为,自己从武官里转调文职,说不得就会降上半级。
他不由再次感慨:就算再怎么不受宠,六皇子也毕竟是圣人的儿子。更别说,六皇子上头还有太子呢!
等史氏赶了凤姐儿回去歇息,夫妻二人洗漱过后,一头倒在榻上,王子腾才说起了今日偶遇六皇子的事。
“虽是个睚眦必报的,但对自己人挺护短。”这是王子腾对六皇子的评价。
而史氏则是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分析:“贺氏王妃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六王府里却从来没闹出过宠妾灭妻的事。这要么就是王妃手段高超,把王府把持的严,要么就是六皇子懂规矩,敬重嫡妻。依老爷看,是哪一种?”
“这……”王子腾迟疑道,“我还真看不出来。”
就他明晃晃地不待见继母甄氏,六皇子却不见怪来看,并不是个迂腐之人。可若要就此判断六皇子不是个重规矩的,那也太过武断。
“也是我太心急了,”史氏叹道,“咱们家往日里和六皇子也没什么交情,只这一面,你又能看出什么来?我只盼他是个重规矩的,咱们凤儿进了那府里,也少些事端。”
——不是她不想让凤姐儿专房独宠,只若是六皇子任由妾室越过嫡妻,凤姐儿受宠时还好,日后失宠了,岂不是也能任由府中其他姬妾欺负?
这些女人的心思,王子腾也懒得理会,有些不耐道:“这才哪儿到哪儿,说这些干嘛?”
史氏再他腰上拧了一下,啐道:“睡你的吧!”便扭过身子,背对着他睡了。
“嘿,你这娘们儿,手也忒狠了!”王子腾呲牙咧嘴地揉着腰,嘟囔了几句,也睡了。
因着凤姐儿还未及笄,虽然王家与六王府已经有了默契,但并没有摆到明面上来。凤姐儿如今的主要任务,还是跟着两个嬷嬷学规矩,学着如何藏拙,如何不让正妃忌惮。
当然,还有羞人些的,如何抓住一个男人的心。
凤姐儿性子虽泼辣,但毕竟是个大家闺秀,在男女之事上还是颇为保守的。前世里,贾琏就时常嫌弃她扭手扭脚,放不开。似贾琏那样的色中饿鬼,最是喜欢那些放浪的妇人,还特别的荤素不忌,对凤姐儿自然也就不耐烦应付。
她原本想着,皇家之人应该更庄重些。但陆嬷嬷却是直接打破了她的妄想。
“男人,不就那么回事儿?”陆嬷嬷嗤笑道,“那些个《女则》、《女戒》的,姑娘看一看,在外面能说几句也就罢了,若真是一板一眼的照做,那可真是坑死自己了呢!”
凤姐儿一张芙蓉粉面涨得通红,凤眼因羞涩而波光莹莹,嗫喏道:“嬷嬷不是说,六皇子最是重规矩吗?若是……若是这般,怕是会引得六皇子不喜。”
她这样可怜可爱,对陆嬷嬷又一向是长辈一般的尊重,陆嬷嬷早把她当自己半个女儿了。
因此,她叹了一声,使眼色叫平儿他们都出去,上前搂了凤姐儿在怀里,低声道:“姑娘却是想岔了。”
“此话怎讲?”凤姐儿不解地问。
陆嬷嬷道:“六皇子因何重规矩?不是他自己有多喜欢规矩,只是他母族、妻族都不显,自己在外面若是不更庄重些,谁还能把他看在眼里?”
凤姐儿呆住了。
原来,天潢贵胄,也不如她想象搬自在快活。
陆嬷嬷又道:“姑娘再想想,这爷们在外面端了一天了,回了自己屋子里,面对妻妾还是要端着,那得多累呀!”
凤姐儿沉默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还请嬷嬷教我。”
陆嬷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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