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八)<!>
王子腾到底是个男人,考虑的更多。那一阵气消了之后,他原本想着,若是贾家派人来赔礼,这件事就暂且揭过。毕竟,两家也是几代的交情了。
可事实证明,他还是把贾家人想得太聪明了。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五六天了,只是隐约听说,贾王氏被禁了足,贾史氏宣了太医称了病,就再没有下文了。
听见前面那条,王子腾还不觉得有什么,听见后面说贾史氏病了,王子腾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怎么,这是想倚老卖老,逼着我们王家主动登门,咽下这个哑巴亏吗?
王子腾深吸了一口气,把火气往下压了压。想着最近得到的关于六皇子的一些讯息,他觉得,既然贾家那么看不上他王家,他也没必要上赶着!
史氏觉得凤姐儿受了大委屈,自己心里也不顺畅,再加上为了学规矩,凤姐儿已经在家窝了大半年了,便觉得带着凤姐儿到大佛寺上个香。一来嘛,母女二人都散散心;二来嘛,也是驱驱晦气。
她挑的日子,正逢王子腾沐休。原本是想着让王子腾也一起去的,可王子腾跑官儿正到了关键时刻,这日里请了同僚到太白楼喝酒,去不成。
“罢了,你的公事要紧。”对于这方面,史氏一向善解人意。
凤姐儿也道:“叔父只管忙你的,凤儿会替叔父在佛祖面前上香,求佛祖保佑叔父仕途顺畅的。”
“好孩子,好好玩玩。”王子腾摸了摸凤姐儿的发髻,“这一段儿,也是委屈你了。”
凤姐儿不在意的笑道:“只要叔叔婶子疼我,外人怎么着,我都是不在意的,有什么委屈的?”
王子腾缓缓一笑,颇有意味地说:“不错,外人而已,何必在意?”
反正贾王氏这个妹妹自小就和他们兄弟不亲,怕也没真心实意把他与兄长当成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若不然,又怎么忍心这样算计兄长的遗孤?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史氏心头最后一口气也顺了,笑眯眯地上前:“好了,你有事就去忙你的,我和凤姐儿也该出门了。”
“你们去吧。”王子腾道,“多带点儿护卫。”
史氏摆了摆手,故作不耐:“行了,行了,还用你说?”
母女二人送了王子腾出门,就乘了马车,带着丫鬟婆子、嬷嬷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大佛寺而去。
王家在金陵是数得上的大家族,可在京城这地界儿,随意往天上撂块儿砖,落下来砸到一个人,都很可能是个皇亲国戚,王子腾那四品官儿,说实话还真拿不出手。
因此,知客僧虽也看在香油钱的份儿上随意接见了,却并不会全程陪同,只是指了一个十分机灵的小沙弥而已。
索性史氏也并不是那等自视甚高的,十分客气地向知客僧道了谢,便在小沙弥的引领下,从韦陀殿开始,一层一层地往里拜,直到拜入供奉释迦牟尼佛的大雄宝殿。
凤姐儿与有心的井嬷嬷都注意到,在送子观音殿里,史氏拜得格外虔诚。
无子,是史氏心头的伤,又何尝不是凤姐儿心头的痛?
拜完了佛,小沙弥就引着母女二人到了一个清净的禅院,并询问了两人的饮食喜好,这才念了声佛,告退了。
凤姐儿笑道:“大佛寺不愧是千年古刹,里面的小和尚也比别处机灵百倍。”
史氏却是摇了摇头,对凤姐儿道:“你当咱们那一百两的香油钱是白添的吗?”
说什么出家人四大皆空,出家人不要吃饭的吗?若真是四大皆空,斋菜里何必弄什么素鸡、素鱼?直接水煮青菜不是更虔诚?
凤姐儿一怔,就笑了起来。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她前世也是个不信报应的,只是重来了这么一遭,却也不知道她前世那些仇人的下场,心里可不就盼着神佛有灵,让那些人也得了应的下场?
而今,她被婶子一言点醒:神佛也爱金身呐!她添了香油钱,别人说不得就比她添得更多。这世间的事,求神哪如求己呢?
想到这里,凤姐儿心头一阵发狠:我的好姑母,还有那贾琏,你们最好祈祷别让我王熙凤得势。若不然……哼哼!
不多时,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史氏到底是听了井嬷嬷的建议,母女二人也就点了四菜一汤。至于丫鬟、随从们,则是让另备了次一等的素席。
说起来,可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史氏刚缩减家里用度的时候,主子们还没怎么着呢,一众下人们却是怨声载道。更有甚者,仗着主子不知行情,负责采买的竟是敢敷衍怠慢起来。
史是什么性子,单看被她亲自教养出来的凤姐儿就可窥见一二,能让几个下人拿捏住了?
差事干不好?行啊,庄子里有的是能干好的人。正好她觉得家里就三个主子,百多人伺候着太冗杂了呢!
于是,史氏二话不说,当即就把采买上的人全撤了。然后她就把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召集起来,当面让人牙子把这些人一家子都领走了。
“我们家也不缺这几个卖身钱,只一样,都卖得远远的,我是不希望再看见他们了。”
干人牙子这一行的,什么事儿没经过?一听就知道史氏这
是什么意思,当即赔笑道:“那感情好,南山煤矿哪儿正催着要人呢,太太慈悲,可算是解了小人的燃眉之急了。”
说着,朝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脸上摸了一把,露出猥琐的笑意:“这样水灵的丫头,若是到了那山沟子里,不定多少人争着要呢!”
那小丫头哪里经过事儿,见这精明的妇人跟个鸨儿似的对自己又捏又摸,当即就吓得哭了起来。
她老子娘也是魂不附体,一边在心里咒骂当家的猪油蒙了心,一边跪在地上求饶。
“太太开恩,太太开恩!我家里那个杀千刀的是叫猪油蒙了心、狗屎糊了七窍了,这才干出这不是让的事儿。他往后再也不敢了,太太就饶了咱们这一回吧!”
她这一跪一求,仿佛是开启了某种机关,方才从有恃无恐,觉得法不责众,又被人牙子三言两语吓得呆住了的一众下人奴仆,哗哗啦啦全跪了下来。
一时之间,求饶声此起彼伏。
一门之隔,凤姐儿坐在屏风后面,陆嬷嬷也得了个墩子在一旁坐着。
陆嬷嬷心平气和地说:“这个时候,可是不能心软的,保不齐就有哪个怀恨在心。要是把这种祸害留下来了,日后怕是不好收场。”
凤姐儿是什么人物?那是个只嫌事儿小显不出本事的。如今虽然知晓她那些本领实在上不得台面,却也不会变成个心慈手软的菩萨。
但她如今就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若是太过狠辣,怕是会让人怵得慌,不肯与她交心。
因此,她听了陆嬷嬷的话,才勉强引去了面上的不忍之色,轻声道:“我知晓了,多谢嬷嬷指点。”
陆嬷嬷体谅她年幼,也是真心喜欢这个爽利的姑娘,便多嘴又说了一句:“姑娘别怪老身心狠,这种不知感恩反咬一口的事,老身在宫里可是见多了。失了帝宠的尚是小事,丢了皇嗣与性命的,才是一辈子再难翻身了呢!”
凤姐儿神色一凛,起身向陆嬷嬷一福,陆嬷嬷赶紧起身扶住,凤姐儿还是坚持行了礼,正色道:“原是我年轻,脸又嫩,不经事儿呢!幸好万事有嬷嬷提点我,若不然,怕是我日后被人给卖了,还傻乎乎帮人数银子呢!还望嬷嬷不嫌我愚笨,日后继续提点我才是。”
这几乎就是明着说,日后想要带着陆嬷嬷一块儿出嫁了。
陆嬷嬷心头一松,面上也露出感激之色,连忙表忠心道:“不瞒姑娘说,我家里父母去的早,兄弟们揭不开锅了,就把我送到宫里,换了二两银子。等从宫里出来,兄弟也没了,只剩了个不成器的侄子,整日里惦记的,也就是我攒的那点儿体己。若是姑娘愿意收留,老奴定然会尽己所能,替姑娘周全!”
她改口改的极顺当,显然是已经在心里琢磨多时了。
前朝的诗文里,多有白头宫女的悲哀。本朝皇室倒是体谅人伦,允许宫娥到了一定年岁就出宫去。
可是,真出宫了有什么好前程?
父兄有良心点儿的,给找个人家做继室;遇见那狼心狗肺的,哄走了体己,就任你自生自灭了。
陆嬷嬷在宫里伺候的主子是被人陷害,先流产后丢命的,圣人却是一句也没有过问。她心里凉的很,回家之后又见到侄儿那遮都遮不住的贪婪,哪里还不知道那是个什么货色?
因此,她宁愿一辈子伺候人,也不愿回去倒贴钱看侄儿脸色过活。
凤姐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笑着扶起陆嬷嬷:“有嬷嬷这句话,我这心里呀,才算是有了底气了。”
两人相视一笑,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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