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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回到家，宁堔还没来得及拿钥匙开门，手机铃声就唱响起来。
宁堔不用看都能猜出是谁打来的，他搁下手里的包，接起电话。
“到家了吗？”
不知道怎么的，本来宁堔还没什么感觉，乍一下到沈默的声音，他竟有种莫名的安心感，以及说不出的踏实。
就好像，长久独自生活在这世上，陡然出现一个值得信任依赖的人，心情也会随之产生微妙的变化。
宁堔边翻找钥匙边说：“你打得还挺及时，我刚准备开门你电话就来了。”
听了宁堔的话，沈默似乎是在笑：“看来我掐点掐的很准，本来早就想问你到哪了。”
“这么急？又不是不见面了。”宁堔终于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在玄关换完拖鞋走进客厅。
快半个多月没回来，整栋房子还是和之前一样，里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因为没人住而显得格外空阔冷清。
手机那头短暂安静了一会，才传来沈默轻而认真的声音：“因为想你了，明明就这么一会，但还是想你。”
宁堔准备往沙发上靠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笑起来：“是吗？”
沈默也在电话那头笑：“你就这点反应啊男朋友，不应该说一句我也想你了吗？”
“我也想你了。”宁堔马上没有丝毫犹豫地说着，说完起身走到餐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倒完水又拉开旁边的抽屉，那里放着几盒外包装写满英文的国外进口药。
宁堔倒出几粒胶囊药在手心，拿着玻璃水杯回到沙发重新坐下。
沈默似乎和谁说了句：“不用送，有人开车来接我。”
宁堔将手心里的药塞进嘴里，就着玻璃杯里的温开水，眉头都没皱一下地全给吞了下去，接着语调听不出任何异常地问：“一会要出门吗？”
“嗯，出去见几个朋友。”沈默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以前经常一起打桌球的。”
宁堔目光停留在某处：“那正好，我准备等会先睡一觉，昨晚没怎么睡。”
“你在家也会失眠吗？”沈默问道。
“偶尔吧，也不是经常失眠，在家会好一点。”宁堔掐了掐眉心，刚吃完药，马上就能感觉到一阵困意上了头。
沈默声音低沉了不少：“要是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24小时开机，不要自己憋着。”
“好。”宁堔说，“我会的。”
“宁堔。”沈默突然叫他的名字。
“啊。”宁堔顶着困意，稀里糊涂应了一句。
沈默：“我以前没喜欢过谁，你是第一个，不出意外肯定也会是最后一个。”
宁堔没出声，等着沈默接下来的话。
沈默换完衣服，戴着帽子口罩，将一张好看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总之不管怎么样，以后都有我一直陪着你。”
宁堔顿了顿，说：“我知道，
“是吗？”沈默轻轻笑着，“那就好。”
“沈默。”宁堔没忍住也跟着叫了声对方名字。
“嗯。”沈默站在电梯前，拉下口罩往嘴里塞了根烟，过后又像想起什么，将烟给扔到旁边的垃圾桶。
“没什么。”宁堔闭上眼往沙发一靠，嘴角重新提起笑，“就是想叫一下我男朋友的名字。”
沈默原本微垂的视线慢慢抬高，然后说了一句：“以后不会让你再无缘无故不见的。”
宁堔一愣，摘下眼镜说：“要不你还是把我绑起来关在你家吧，这样我就哪也去不了，肯定不会消失。”
宁堔说这话时眼底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是那种混合着茫然以及看不清前路的认真。
沈默没忍住笑起来，走进电梯摁下楼层，看着电梯里不断下降的数字低声说：“怎么总想让我把你锁起来，很喜欢囚禁play？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种兴趣。”
“大概我天生就是受虐狂吧。”宁堔也笑，好半天才闭眼语调缓慢地说：“所以男朋友，你能满足我这个特殊的癖好吗？把我四肢绑着然后关在一个什么地方，就像对待不听话爱乱跑的小猫小狗一样。”
沈默倏地一顿。
几乎在同一时刻，宁堔也发现自己说了不合适的话，于是马上换了个话题：“咳，那什么，你一会是去打桌球吗？”
“不能。”沈默那边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回答。
宁堔：“……”
沈默眼底划出道温和的光，半开玩笑说：“别的我都陪你玩，但这个不行，法制社会，我们要做个文明人。”
宁堔能听出沈默是想替他化解尴尬，于是顺着对方给的台阶，终于再次笑开了：“嗯，你说的对。”
挂完电话，沈默刚走出电梯，手机再次响起，划开接听后，一个温和的女声透过耳机传来：“你好，我是康定私立医院精神科的心理咨询师，我叫米薇，你是沈默对吗？我们副院长说你约了今天过来。”
“是的，我现在就过去。”沈默边说边走出巨大的玻璃旋转门，外面停了一辆等了许久的车，他拉开后座车门弯腰坐进去后又说，“我主要是有几个相关问题需要了解一下，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怎么会呢，你太客气了。”叫米薇的女医生笑着在电话那头说，“可以先告诉我具体要咨询什么，我准备下，待会见了面再详细聊聊，你看这样行吗？”
车内驾驶座上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透过后视镜看过来时沈默冲他点点头，男人没多问什么缓慢将车给开了出去。
沈默将车窗开了一道缝，冷风吹进车里他才用非常平缓的语气说道：“曾经遭受过某些身体或者言语上的暴力对待，我想知道这一类人，应该怎么帮助他们从过去的经历中走出来。”
女医生似乎是略微斟酌了一会，然后才问：“对方年龄多大呢？一般来说不同年龄段的人会有不同的情绪表现，以及针对的治疗方式也不同。”
“十七岁。”
“十七……”女医生马上说，“好的我知道了，那一会再见。”
挂断电话后，沈默望着车窗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前排驾驶座上的男人开口说了一句：“你最近都没去学校是吗？”
“嗯。”沈默干巴巴地应道。
男人笑了笑，继续说：“你们学校的老师很关心你，因为这个事已经打了几次电话，昨天又打来问，还说要到家里家访，着重了解下你不去学校的原因。”
沈默终于将目光投向男人，皱起眉：“家访？”
“是啊。”男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事我还没告诉沈先生，给你圆过去了。”
“没事，我爸那边你照实说就行，这段时间确实不怎么想去学校。”沈默说。
男人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问：“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要是……”
“没有。”沈默打断男人，漆黑的眼眸带着不明显的认真，“就是懒得去，没那么复杂。”
“是吗，行吧。”男人点点头，又说，“你上回生病发烧沈先生也知道，听说还挺严重，把医生都叫到家里去了，所以他有点担心你。”
“发个烧而已，寻常感冒用不着担心。”沈默继续语气很淡地和男人说道。
当终于到达目的地，沈默一刻也没多留地推开车门下了车，这时男人也跟着下了车：“别的就算了，学还是得上的，再任性也得有个度是不是？”
沈默盯着眼前这个一身考究着装的男人看了会，然后点头：“我知道了。”
“家访的事，需要我到时候帮你应付一下吗？”
沈默终于笑起来：“您就这么想当我家长啊？”
男人一愣，扶着车门又摆了下手：“那你自己解决吧，我不跟着你操心了。”
沈默笑笑，转身走了。
看着沈默走远的背影，男人再次无奈地摇摇头，他想起自己十几岁还在读书那会，别说连续半个多月不上学了，光是多迟到几回都会被家里大人训斥半天，靠着父母严苛的打骂教育考上了名校才奋斗到如今这个位置——知名企业家助理兼公司高层。
琢磨到这，男人重新坐回车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是，已经见到了，没什么问题都挺好的，嗯那我先回公司了。”
临走时，男人看了眼医院大门的名字，没再多想什么将车开离了停车场。
心理咨询室的门被敲响，米薇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说了声“请进”，余光却一刻也没停地认真看着眼前的病历档案。
病历上记录着一位重度妄想症患者入院时间和治疗过程，患者刚满22岁，还是个从事刑侦工作的公职人员。声称自己能看到曾经发生过的事，并且能有逻辑有条理地将自己看到的画面给完整叙述出来。
在病历的诊断分析中，米薇看到了“轻度精神分裂”以及“时常伴有重度幻觉”的字样，还记录了许多有关对方心理状态的评估，不过通篇都用了疑似两个字标记着。而当米薇翻到最后一页后，前面的诊断结果竟全被推翻了，这个患者描述出来的那些所谓幻觉，被证实都是真的，并非凭空想象。
这就很有趣了。
米薇见过不少有认知功能障碍的人群，此类患者往往会将自身记忆与个人主观臆想的画面混淆，分不清现实与幻觉，甚至会将幻想中的人和事影射到现实里，严重的还会和自己幻想中的人物进行对话以及一些模拟的肢体接触。
外人看来就会觉得对方有些神神叨叨，行为诡异不正常。
所以米薇对于病历末页那里，最终将患者脑内幻想推断为真实发生的事实这一点，保持着强烈怀疑态度。
毕竟太过荒谬，根本无法用现有的医学手段去证明，这种情况放在现实生活中，要么被人当成疯子，要么就会被推上神坛。
米薇本身是个无神论者，在她看来，对方不过是在某种生理因素和自身所处环境的双重作用下，产生了常规的妄想性障碍。
不过病历记录的时间已经是两年前了，在那之后患者并没有过来医院进行定期复诊和预后测试，否则米薇倒是挺想见一见病历中的这个年轻男人。
米薇的思绪被脚步声打断，她刚一抬头，就看到走进来的人，对方很有礼貌地对她点了点头：“你好。”
“哦你好，沈默是吗？快请坐吧。”米薇合上手里的病历本，慢慢打量了几眼来访者。
刚才在电话里听声音还挺稳重成熟，谁知对方竟然是个学生，并且五官气质还是非常出挑的那类。
米薇没有多耽误，直接进入主题：“你在电话里说想咨询关于心理上遭受过极大创伤的人，应该怎么帮助他们走出过去痛苦经历这一类的治疗方案是吗？”
“是的。”沈默目光停留在女人微笑的脸上。
“那方便先简单和我介绍一下对方具体有过哪些经历，包括成长以及原生家庭方面，我需要做一个简单的心理评估。”米薇想了想，又不慌不忙补充道，“当然，这些我们都会严格保密，你可以放心。”
长达四十来分钟的简单交流对答后，沈默起身准备离开心理咨询室，临出门时，米薇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他。
少年回头，米薇神情严肃道：“没有谁会一直活在过去，但过去它一直存在，我们无法将它从患者记忆里消除，强行让对方彻底忘记或放下是不现实的，也是残酷的，就好比将一个人的部分血肉从身体里生拉硬拽剥离出去。”
“帮助一个精神及心理出现很大问题的人，本身需要花费极大的耐心和时间，因为你面临的是一个敏感多疑，情绪起伏不定，可能今天还好端端的看起来挺正常，明天就突然爆发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行为举止。其实在患者接受治疗的过程中，遭受痛苦折磨最严重的往往是他们身边有着亲密关系的人，你确定自己能承受住因为对方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吗？”
沈默朝她看过去，认真说道：“我知道，不过不会的，他和其他人不同，他的任何所作所为对我来说，都构不成折磨或者痛苦。”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傍晚宁堔醒来时发现自己还躺在沙发上，室内模糊的光线下宁堔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他只记得和沈默打了个电话，然后好像在沙发上靠了会。
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多久？现在几点了？
宁堔刚起身就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条羊毛毯，再往四周打量过去，整个一楼除了餐厅方向有灯光透出来，客厅以及起居室厨房都被漆黑笼罩。
没开灯的别墅尤为安静，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太久的缘故，宁堔站起身的时候脚下步子还有点轻飘飘的，他先是将客厅的灯给打开，才走到餐厅看为什么灯是亮着。
然后就看到一个坐在餐桌前低着头愣神的身影。
叶秋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家，连正装外套也没换，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公司赶回来一样。
“叶阿姨。”宁堔走过去叫了声。
叶秋梦闻声抬起头，一段时间没见，灯光下那张依旧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带着很明显的憔悴和疲倦，与以往几乎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这会在家，要是偶然在路上碰到，宁堔可能都认不出来眼前这个看起来状态很差的女人是叶秋梦。
“宁堔你醒了？”叶秋梦几乎在一瞬间换了个表情，脸上的倦色褪去不少，又从餐桌前站起身说，“你饿了吧，我去做晚饭。”
看着叶秋梦往厨房走，宁堔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打开冰箱门准备拿食材的叶秋梦注意到站在身后的人，先是一顿，然后才问：“宁堔你还有事吗？”
“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宁堔说着接过叶秋梦手里的东西，放在厨房柜台上，然后朝叶秋梦再次看了过去。
可能是察觉到宁堔脸上的担心，叶秋梦装作没事人一样笑了笑说：“没关系不用帮忙，你先上楼换个衣服休息会，饭一会就做好。”
宁堔没有动，垂着目光说：“这些蔬菜是要洗吗？我来吧。”
“那辛苦你了。”叶秋梦下意识说了句，接着强打起精神从洗碗机里拿出几个盛东西的透明玻璃碗，“洗完放这里面，一会用来拌沙拉。”
“好。”
伴随着细细的水流声，宁堔手里洗菜的动作微微停顿，即使共同生活了这么几年，他和叶秋梦这个名义上的养母，相处习惯依旧带着陌生人才会有的客气和礼貌。
一顿晚饭吃完，宁堔站起来刚准备收拾，叶秋梦忙阻止道：“不用，你坐着就行。”
这时叶秋梦放在餐桌上的手机恰好响起来电铃声，几乎在一瞬间，宁堔看到叶秋梦脸色很快沉了下去，连带着神情也严肃起来。
叶秋梦挂断了电话对宁堔说：“你先上楼。”
很显然，刚才那个电话应该是叶秋梦公司打来的，宁堔没再说什么，点点头离开餐厅往二楼房间去了。
国庆这几天，除了宁堔回家那天见过一次叶秋梦以外，接下来几天除了偶尔收到叶秋梦微信上的询问关心，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
以往每年像国庆这种假期，叶秋梦哪怕工作再忙都会匀出时间回到家，要么开车带宁堔到周边游玩的地方兜一圈，要么打着各种名义给宁堔买些换季的衣服鞋子。
直到国庆的最后两天，宁堔接到了来自班主任倪棠的电话，说是约好了过来家访，但叶秋梦依旧在公司忙得脱不开身而没来得及赶回来。
当天倪棠开了一辆红色的大众甲壳虫，围着别墅区绕了几圈才找对地方，进门见到宁堔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地方怎么和迷宫一样，占地面积也太大了，给我一通好找。”
陈姨知道宁堔的班主任要来，早早准备了水果点心，老师长老师短地冲倪棠打着招呼，就差把热情俩字印在脸上了。
好不容易和陈姨寒暄完，倪棠才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袋，递给了宁堔。
“这是什么？”宁堔问，自己这个班主任很多时候都不按套路出牌。
“月考的试题，你抽空做一下，下周回学校交到我办公室。”倪棠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做好了，我就不追究你无故旷课请假这个事了。”
“不过。”倪棠话音一转，笑得看似和蔼地说，“你还是得给我个解释，不去学校总得有个原因，把原因说给我听听。”
宁堔看了眼还在不停忙活的陈姨，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说：“我就是……”
话说一半，宁堔发现倪棠的注意力已经被陈姨端过来的起司蛋糕给吸引过去了，毫无平日里的教师形象。
“这是您自己烤的蛋糕吗？”倪棠问道。
陈姨笑得一脸乐呵呵：“是啊，老师你快尝尝看，宁堔也特别爱吃。”
倪棠挖了一口蛋糕到嘴里，然后竖起拇指：“哎哟真好吃，您这手艺都能赶上蛋糕店了。”
陈姨被夸高兴了，又去给倪棠倒了杯刚泡好的茶。
“宁堔你也太幸福了，家里有个厨艺这么好的阿姨，你平时在学校食堂吃得惯吗？”倪棠仿佛忘了刚才还在问宁堔为什么旷课，马上开始转移话题。
本来宁堔还因为倪棠突然过来家访有些不自在，这会倒也放松下来：“还行吧，吃惯了也不觉得和家里的饭菜有什么区别。”
倪棠笑起来，顺嘴夸道：“那你还挺能凑合，不像那些家里条件好就惯得一身少爷毛病，不错，值得表扬。”
不知道怎么的，宁堔马上想起沈默那张总是一副对世界万物都嫌弃的帅脸，于是也笑了笑。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其实我这次家访也不是要对你兴师问罪，就是有几句话想和你聊聊。”倪棠擦了擦嘴角，脸上恢复在学校里的一贯严肃，“我作为班主任，对班上的学生向来都是一视同仁，你们的成绩进退，平时上课的总总表现以及在学校里的一切行踪举止，我都会关心注意。总之一句话，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宁堔你是个很聪明很有天赋的学生，与其让自己埋没，不如试着发光看看，或许你就会发现，外界的目光和声音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倪老师。”宁堔抬眼看向苦口婆心和自己说了一堆道理的倪棠，“您放心，国庆过了我就去学校，这段时间就是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所以……”
“能理解。”倪棠点点头，没有戳穿宁堔随口找的借口，“下周照常去上学就行，别的我也没什么多说的了，我刚才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是有什么问题或者想法随时可以找我谈。”
“好的。”宁堔松了口气，看来倪棠之所以家访，就是想催他赶紧回学校上课。
临走前，倪棠发现陈姨又拿了一堆吃的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别别别您别再忙活，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下次哪还敢过来。”
陈姨笑着说：“老师也太客气了，这不算什么，宁堔平时在学校还要多亏你关照费心。”
“哪里哪里，宁堔在学校表现一直很好，用不着我费心。”倪棠摆了摆手。
宁堔眼睁睁看着陈姨一路将倪棠从客厅送到玄关，说了半会话，又从玄关送到别墅外。倪棠好不容易在陈姨不断邀请下次来家里玩的话语声中，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座。
“宁堔，记得把试卷写完带回学校啊，我要检查的！”倪棠透过车窗冲站在门口的宁堔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嘱咐。
“知道了。”宁堔跟着抬手答应道。
倪棠这才满意地合上车窗，晃晃悠悠将车给开离了别墅区。
当天下午倪棠一刻不停地又赶到了沈默家做家访，见着人之后第一句话是：“滚回学校上课。”
沈默站在自家门口一脸无动于衷：“哦。”
倪棠将包里另一套月考试卷拿了出来，话里带着威胁说：“做完，总分没达到年级前三，就给我交份万字检讨上来。”
“万字？”沈默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字数会不会有点多。”
“很困难吗？”倪棠抱臂看着站在门口脸上露出不耐烦的人，“比进年级前三还难？”
“嗯，说废话不是我的强项。”沈默对着自己班主任大言不惭道。
“那就把这套试卷认真做完，这一天天给你们操心的，不许作弊啊！”倪棠皱起眉，又说，“得，你也犯不着作弊，行了我走了。”
沈默拿着文件袋对准备上电梯的倪棠抬了抬手：“老师再见。”
“回吧。”倪棠说完摁下电梯键，脸上这才露出点松快。
这年头当个尽职负责任的人民教师确实不容易，废了一天功夫，好歹她才算是将两个学生都给说通了。
—
回学校那天，宁堔特意起了个大早，也没让家里司机送，而是自己坐地铁转了两站路花了快一个小时赶到学校。
因为去的比较早，宁堔没来得及吃早餐，于是准备到学校对面的罗森买点什么当早餐。
进了便利店，宁堔先是随便转了一圈，最后拿了两个三明治和两盒香蕉牛奶，刚准备去收银台结账，突然想起沈默不爱喝甜的东西。
想了想又放回去一瓶香蕉牛奶，改拿了盒无糖的纯牛奶。
“三明治需要加热吗？”收银员是个挺年轻的女生，大早上的一脸神采奕奕，声音脆脆甜甜地问道。
“好的，谢谢。”宁堔低头一边点开手机二维码扫码付款，将手里的三明治递了过去。
等微波炉加热的空隙，女生看了眼宁堔身上的校服，随口搭话：“怎么早就来学校，看来你们附中学生确实都很用功啊，学习压力也很大吧？”
宁堔朝对方看了眼，笑道：“还行吧。”
女生也跟着笑了笑，随着微波炉“叮”的一声，拿了袋子装好三明治和牛奶放到宁堔面前：“可以了，记得趁热吃，学习加油。”
宁堔其实很想说自己来这么早，并不是为了争分夺秒来学校学习，只是不想一进教室就面对班里一大帮同学，毕竟自己这么久没来上学，肯定会被好一通盯着。
不过宁堔没想到的是，还不等他进校门走到教室，就遇上了班里的人。
“宁堔？你终于来上课啦。”
宁堔回头一看，班长姚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他身后，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小姑娘本身长得矮矮小小，往宁堔旁边一站，只平了个肩膀，宁堔偏头就能看到对方头顶清晰的发缝。
“前段时间有点事请假了。”宁堔将拎着的塑料袋换了个手拿，没让女班长发现他买了两份早餐。
“这么说沈默好像也是请假了。”姚乐嘀咕了一句，然后像发现什么看着宁堔，“你嘴巴怎么破皮了？还有点发红呢。”
“嗯？哦。”宁堔下意识用手碰了碰嘴角，突然意识到什么，表情略带尴尬地胡乱点了下头。
姚乐盯着宁堔看了会，又恍然大悟地说：“肯定是天气太干燥的原因，你买点润唇膏涂一下就没事了。”
“润唇膏？”宁堔用手摁着嘴角疑惑地问，他一个连洗面奶都没用过的人，对于这些护肤品类的名词，听着只觉得陌生。
“对啊。”姚乐点头，“咱们学校食堂的小商店就有卖，好用还贼便宜，强烈推荐。”
“是吗？”宁堔脚步顿了顿，依旧一脸困惑。
“你等等。”姚乐从随身的背包里翻了翻，最后翻出来一只白色的管状唇膏，冲宁堔笑着晃了晃，“就是这个，特别滋润。”
两人说着话来到高二三班，因为时间还早班里只有零散的几个学生，全在那埋头边吃早餐边看书，没人注意到消失了快两周的宁堔进教室往座位上去了。
宁堔放下书包挂在课桌旁，拿出刚才在便利店买的早餐，将其中一份三明治和纯牛奶放在同桌的沈默座位上，接着拆开自己那份慢慢吃着。
一个三明治吃完，班里的学生也都陆陆续续来教室了，宁堔刚起身想扔垃圾，就听到讲台方向传来叫他名字的声音。
“宁堔，你什么时候来学校了？”
话音刚落，教室里其他学生后知后觉地跟着朝后排看去，接着一个个跟发现什么新物种似的将视线定在了宁堔身上。
“真的是宁堔，啥时候来的？我还以为他转学了呢。”
“宁堔，你怎么这么久没来学校啊，宋羽扬还说你回乡下帮家里干农活去了呢。”
“宋羽扬就是随口乱扯的，你还当真了。”
教室里叽叽喳喳起来，宁堔一时不知道该接谁的话，于是拿着塑料袋又坐回了座位。
吴文走到宁堔座位旁，看起来还挺激动，往沈默座位上一坐开口道：“这两周你和沈默没来学校，你都不知道班里传成啥样了。”
宁堔愣了愣，有些不解地笑道：“传什么？我就是多请了几天假。”
“说什么的都有，你还是别知道的好，不过你可算是回学校了，我还真怕你突然转学走了。”吴文将手搭在沈默课桌，用指尖戳了戳刚才宁堔放在上面的三明治外包装，笑着说道。
接着吴文盯着宁堔脸看了会，指着他的脸：“你嘴巴怎么还破了？上火了吧。”
“嗯？这个是……”宁堔一瞬间跟条件反射似的挡住嘴角，又觉得挺无奈的，没想到会连续被问起嘴上破皮的事，只好一脸尴尬将刚才姚乐的话给原封不动照搬了出来，“天气太干燥，涂点润唇膏就行，不碍事。”
吴文哦了一声，然后笑起来：“我都不涂那玩意，糊一嘴油特难受。”
三班教室几乎坐满人后，吴文才晃回自己的座位，期间不断有人满脸吃惊对着宁堔看过来，又七嘴八舌问他怎么这么老长时间没来上课。
宁堔想起自己上学期刚转过来那会，都没被班里的学生这么一惊一乍关注过，现在不过是请了两周假，就已经有几波人挨个往他座位这边凑过来一通嘘寒问暖。
这种状况持续到早自习铃声响起，沈默出现在教室门口后，所有人的关注点才终于从宁堔身上转移。
如果不是倪棠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大家憋着不敢出声，宁堔觉得这会班里应该能掀了头顶的天花板。
主要是因为，沈默今天穿得格外不同，非要说，就是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扎眼，几乎是目不斜视走进教室。
宁堔朝沈默多看了两眼，恰好对上沈默朝他看过来的目光，一瞬间宁堔感觉到沈默眼神明显柔和起来，俩人心照不宣对着彼此笑了笑。
宁堔没忍住在心里感叹，就几天没见，他怎么觉得沈默从头到脚跟上了层滤镜一样闪闪发光。
直到沈默坐在了身旁的位置，宁堔才收起视线低头看书。
早自习铃声打了快五分钟，宋羽扬和邢舟也走进了教室，俩人几乎是同时对着宁堔看过来，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
宁堔苦笑了一下，假装看不懂他们眼神里的某种暗示。
班里人都到齐后，倪棠目光扫过宁堔他们这边，确认俩人都按时来上课了才说：“好了，趁着早自习，我说一说假期前月考的事，这次咱们班考试情况还算乐观……”
倪棠在上面讲，沈默在下面指着桌上的东西问：“这个是……”
“我放的，特意买了一份给你。”宁堔压低嗓音说。
沈默听完嘴角一弯，趁着没人注意伸出手蹭了蹭宁堔，拆开牛奶盒上的吸管戳进去，然后慢慢撕着三明治的外包装。
塑料袋摩擦声和倪棠的说话声同时响起，沈默刚咬下一口，就听到讲台上的倪棠在叫他名字：“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这次月考成绩会在今天晚自习前公布，沈默！”
原本专心吃早餐的沈默抬起头，立马对上一片向他看来的视线。
“嗯。”沈默应了一声的同时，宁堔也朝讲台方向望着。
倪棠朝他们这边说道：“赶紧吃，吃完了你和宁堔来我办公室一趟，记得带上试卷。”
“好。”嘴上说好，沈默动作却依旧慢条斯理的，甚至还拿出手机低头边看边吃。
沈默回学校这个事很快在年级里传开了，直到第二节课大课间下课，原本趴桌上休息的宁堔听见谁冲进教室吼了一嗓子：“爆炸消息，刚才有人看到沈默往高一那栋楼去了！”
“卧槽！真假的，可算让我给等到了！”
“我记得是叫王超吧，就是他放的话。”
“可不就是他，听说拽得不行，高一新生里没人敢招他，上回在操场堵宋羽扬的事到现在都还在他们年级传呢。”
“走走走，瞧瞧去，沈默刚回学校就搞这么刺激，不看对不起自己。”
班里瞬间哄闹起来，没弄清状况的宁堔看了眼同桌的位置，发现沈默和宋羽扬他们都不在位置上，这会人不知道去哪了。
发生了什么？王超又是谁？他才多久没来学校，怎么就听不懂班里人说的话了。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早在大课间下课前十分钟，王超就已经收到来自高一各路学生的微信留言，无外乎都是给他传递同一个消息——高二年级的沈默回学校了。
一帮人显然是唯恐天下不乱，都等着看热闹。
王超在心底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哪个傻缺，将他看高二的沈默不顺眼这个事在学校里广而告之，以至于越传越离谱，到后来成了他要让沈默在附中呆不下去。
纷纷表示沈默回校那天，就是王超荣登校霸之日，这种小学生都说不出口的中二宣言，让王超瞬间人气暴涨，去厕所尿个尿都有人出其不意站他后面和他打招呼，吓得他差点尿手上。
这他妈什么跟什么，王超觉得日子过的是越来越糟心了，怎么重点学校的傻逼比普通中学的还要多，都吃饱了没事干吗。
下课铃响，王超离开座位想往教室外走，谁知刚起身，就瞄到前排某个座位上的人回头往他这边看了眼。
小姑娘估计也是听说了学校里那些真假掺半的传言，目光带着明显的疑惑和好奇。
见王超朝自己看着，骆尘菲收起眼里的疑惑，笑了笑，转回去和同桌女生说了句什么。
盯着对方的背影，王超感觉内心有头小鹿开始狂窜乱跳，不自觉重新坐回了座位，情绪从刚才的烦躁转而轻快起来。
这时王超后桌的男生说了句：“超，我采访一下你呗，请问对于高二的沈默返校有何感想，心里慌不慌？”
“有什么好怕的？”王超眼皮都不抬一下，人淡定得不行。
“牛逼啊，不愧是你。”后桌男生嘎嘎直乐。
看着前排女生们扎堆聊天，王超决定今天这个逼他必须得装下去，对方不过就是高二的。他要是想，管他高二高三，照样能给收拾一顿。
况且他也确实对沈默这个人有点好奇。
班里好几个男生跑来围着王超，七嘴八舌都在说高二沈默的事，连陈司礼这货也特意窜到他们班来，坐在王超课桌上怎么赶都不走。
前排的骆尘菲，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她同桌的女生出了教室，王超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大超，我宿舍的几个兄弟说了，要是沈默真敢和你对刚，他们肯定不会不管，你放心好了，咱有的是人。”陈司礼晃荡着两条腿，跟邀功似的。
王超不咸不淡应了句：“哦，随便吧。”
这边王超跟一帮男生在座位上吹牛逼扯淡呢，没多大会就有别的班男生站教室门口喊了句：“高二的过来咱们楼了卧槽！”
王超想说来就来呗，连头都懒得抬，而下一秒，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会，紧接着有女生憋不住喊出声：“那是沈默吗，本人好好看啊。”
陈司礼和王超一样，也没见过沈默，坐在座位上扭过头刚想看看，结果发现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陈司礼先是觉得对方个儿挺高，一米七几的他坐在课桌上平视过去只够看到一个脖子，得抬头才能看到脸。
当终于看清沈默全貌时，陈司礼整个人都惊得在桌子上不动弹了。
“你是王超？”沈默问他。
陈司礼愣了愣，“啊”了一声，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对着沈默的脸先是点头，点完又猛地开始摇头：“我不……”
“这小卷毛不是，旁边坐着的那个逼才是。”跟在沈默后面的宋羽扬视线绕过陈司礼，瞟着后面的人一脸不爽。
上回操场被王超他们追着逃命的事宋羽扬还没忘，现在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王超旁边围着的男生宋羽扬也眼熟，就是上回那几个。
沈默伸出手将挡路碍事的卷毛从课桌上扒拉了下去，然后才见到正神色冷静打量他的王超。
在这之前，王超总听自己班以及其他班女生说高二沈默颜值高得多离谱，他都没怎么当回事。觉得一个人再好看能好看到哪去，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还能帅出朵花来？
原先他那个初中也有所谓被全校女生议论的校草，结果见了本人后发现不过是皮肤白了点，人挺瘦挺高稍微懂点穿搭，除此之外王超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印象，看过就忘。
如今见到了沈默本人，虽然不想承认，但王超心里清楚，女生们没有夸张。特别像现在这样离近了，沈默的五官简直像用尺子量着长的，从眼睛到鼻子到嘴，竟然挑不出缺点，而且穿得还他妈贼好看。
这就很操蛋了。
不光王超，王超身旁那些围着他说话的男生也有些吃惊，特别是陈司礼，跟有病一样偷摸拿出手机。他看中了沈默脚上那双鞋，想着拍下来去网上买双同款搞来穿穿。
“咔嚓”一声，偷拍的动作被沈默逮个正着。
“我去！忘关静音了。”陈司礼手忙脚乱收起手机。
宋羽扬看过去：“拍他妈什么拍，找抽啊。”
“不是，没拍，我自拍呢。”陈司礼有些尴尬。
“王超是吧。”沈默没搭理其他人，无视教室里一群学生的注视，往王超前桌上一坐，双脚踩上王超面前的课桌，指向邢舟问，“认得他吗？”
王超没顺着沈默指的去看，依旧仰头盯着沈默的脸，又将视线转向沈默踩在他课桌上的鞋，语气平淡带着挑衅：“不认识，记不清了。”
宋羽扬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猛地往王超桌上踹了一脚，上次的账他还没算，这回怎么着也得讨回来。
却被邢舟拦住了，教室里这么多学生，又是下课，走廊外来来往往人也挺多，宋羽扬要真和他们打起来肯定吃亏，捞不到什么好。
围着王超看戏的几个高一男生马上嚷嚷道：“怎么着怎么着，高二的跑来我们年级撒泼，还想动手打人，是不是真当我们新生好欺负啊！”
沈默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盯着说话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沈默眼神里的冷漠，男生嚷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干脆就躲旁边不吭声了。
“我看谁敢动我们年级的人！”另外一个不怕死的男生也嚷起来，沈默只带了邢舟和宋羽扬过来，怎么说在人数上他们也不虚。
况且这里是高一的地盘，只要他们到外面走廊喊一嗓子，最少能凑出十来人，怕个锤子。
可能其他几个高一的也是这么想，纷纷硬气起来：“大超你别跟他们废话，直接把人赶走，什么玩意啊。”
“对，大超你用不着客气，直接轰走！”几个男生说着就全部开始推桑起来，似乎真准备赶宋羽扬他们走。
“他是你们爹啊，长得跟头蒜一样，你丫哈士奇成精吧，一个个还他妈都挺护主。”宋羽扬脱口而出道。
“我护他妈你大爷。”长得像蒜的男生一听宋羽扬骂他们是狗，立马来了火。
王超看了眼宋羽扬，宋羽扬说：“看你爹干啥，你也不管管你那些狗。”
“你不也在叫吗？”王超说。
宋羽扬：“信不信我咬死你。”
“会叫的狗一般不咬人。”
“老子不一般，不像你身后那群杂种狗。”宋羽扬估计气糊涂了，开始胡说八道。
王超愣了下，没再反驳。
杂种狗们瞪着眼睛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从没见过宋羽扬这种杀敌五百自损五千的骂人法，倒是教室里其他学生被他们小学生吵架一样的对话给逗乐了。
有个女生冲宋羽扬喊道：“学长你会说话就多说点，笑死我了。”
“严肃点，我们这又不是在说相声。”宋羽扬指了指女生。
女生笑得更欢乐了。
沈默依旧保持刚才的的动作没变，面对几个男生吵成一团，只是皱了下眉，最后才对王超说：“你不是看我不顺眼吗？现在我人就在这，有什么事今天全部解决了吧，赶紧的，一会上课了。”
“解决啊，我没说不解决。”王超视线往两旁转了转，丝毫没有被沈默的话给吓到，“总不能在这解决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去行政楼，把你打人的经过给描述一遍，上老师那领个处分，再向我朋友道个歉。”沈默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又揣回兜里，“完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王超听完点点头：“哦，原来是要告老师找老师解决啊。”
话一说完，对方几个高一男生顿时狂笑起来。
有个男生趁机讥讽道：“我他妈以为多牛逼呢，搞半天就是给老师打小报告，操，什么玩意。”
王超站起来，伸手指了指教室门，对沈默说：“告老师得去老师办公室，往那边走，不送。”
“所以你还是不承认你打了人。”沈默依旧冷静看着他。
“别说什么承认不承认，有谁看见了？”王超回头问道，接着重新看向沈默，眼神里没有慌张过。
高一那帮男生都附和说没看见，脸上依旧带着嘲讽，似乎认定沈默拿他们没办法。
王超又看着邢舟：“你说我打过你，打你哪了？”
邢舟也看过去，愣了下说：“脸。”
“打脸啊，真过分。”旁边有人继续笑，“怎么能打脸呢，啧啧。”
“你看我不顺眼是因为什么？”沈默没搭理其他人，只盯着王超，“说说看，我干了什么让你觉得不爽的事，还是为了某个人？”
王超表情一僵，刚才还淡定得像是随时能升天的人，这会眼神里暴露出的内容，让沈默瞬间明白了什么。
“看来真是因为某个人了。”沈默一字一句说完，又问，“是女的？”
宋羽扬在旁边“哦”了一声，和邢舟对视了一眼：“搞半天你这个逼是暗恋哪个妹子，结果妹子喜欢我默哥，操，你还挺他妈纯情，到底是谁啊，眼光这么好看上我默哥。”
宋羽扬话刚说完，王超就直接朝他扑了过去，下一秒拳头就冲宋羽扬脸上抡起来。
结果没等王超那一拳砸出去，沈默早有准备将脚下的椅子踹了出去，紧接着拽住王超的领子把人往座位上拉了回来。
“上回你就是这么用拳头砸的人？”沈默说完，将王超摁在课桌上迫使他动不了。
“大超！”其他几个人见状马上要来帮忙。
结果几个人刚上前，在一片混乱吵闹声中，教室里突然走进来一大帮男生，个个人高马大目光凶狠，仿佛随时都能上街跟人干仗，领头的男生边走进教室边扯着嗓门说：“怎么回事啊！我听说高一的学弟里有人看沈默不顺眼，来，出来走两步让我瞅瞅是哪个弟弟这么不懂事？”
“现在高一的都挺嚣张啊，刚来就他妈敢对高二的动手，我就操了。”领头男生身后的人也笑着说。
“别操了，今天必须得教新生弟弟们做回人。”
沈默放开王超，重新坐回课桌上，沉着脸看向那些一脸震惊的高一学生们。
在沈默身后，此时站满了高二高三的男生，粗略看去得有个二十来人，场面非常壮观。有的人没地方挤，站干脆就跟看热闹似的趴在讲台上，一边吹口哨一边大声叫沈默的名字起哄。
看着被一大帮高二高三男生簇拥着的沈默，刚才还挺嚣张的高一男生个个表情精彩纷呈，缩在一旁没再敢出声。
沈默就坐在那，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是不还要我重复一遍？和我朋友道个歉，再去教导处领个处分，别的我就不跟你计较。”
王超看着沈默旁边围着的一群人，摸了摸刚才被沈默拽着往课桌上摁住的半边脸，过了很久，才终于点了下头：“行，我知道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道歉啊。”宋羽扬催促。
教室里原本吵闹的声音霎时间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等接下来王超会有什么表现。
“别是想让学长们来教你怎么说对不起吧，骚瑞会吗？”离沈默最近的高二男生故意踹了下旁边的桌子腿。
“对不起。”王超对着邢舟语调平缓说，脸上却没半点歉意。
邢舟倒不在意，弯了弯唇角：“行，我接受道歉。”
“回教室。”沈默说完跳下桌子，带着一众高二高三的男生乌泱泱走出教室，那些男生大多都是篮球队的，一改先前的凶神恶煞表情，围着沈默说说笑笑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好像他们只是顺路过来给沈默打个招呼。
留下教室里那群高一学生大眼瞪小眼，沉浸在被高二高三占领教室的场面里回不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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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堔听说高一有个新生看不惯沈默，四处和人说要教训沈默。他有些不放心，连觉都懒得睡，想着也去高一那边看看。
还没到高一教学楼，迎面有两个女生边说边笑眼看要和宁堔擦肩而过，因为宁堔走路向来不太注意路人。
反倒是其中一个女生认出宁堔，冲他挥手打了个招呼：“学长好！”
宁堔抬眼一看，没有马上认出来，直到对方又笑着说了句：“学长不记得我了，之前在食堂我们不是还见过吗，我是沈默哥哥的邻居”
“哦，记得。”宁堔想起小姑娘手机里还有他照片，表情微妙了起来。
宁堔想了想，问：“和同学去买东西吗？”
骆尘菲似乎没想到宁堔会主动找话题，笑着点头：“是呀，听说附中便利店的芝士热狗特别好吃，我没吃早饭快饿死了。”
小姑娘应该是从小被养得太好，习惯了冲人撒娇，几句话没说完就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宁堔也笑：“嗯，那快去吧，一会上课了。”
“好的，学长再见！”骆尘菲说完还抬手挥了挥。
宁堔也冲骆尘菲摆了下手，然后推了推眼镜，朝着高一的教学楼走去。
一瞬间，骆尘菲像是注意到什么，回头望向宁堔离开的背影，露出疑惑的表情在原地发着愣。
“菲菲怎么了？”
“啊？哦，没什么，走吧。”
刚才宁堔不经意地推眼镜动作，让骆尘菲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看到对方眼角若影若现的泪痣，和她手机照片上的人有几分相像。
应该是错觉吧，骆尘菲没再多想。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宁堔刚到高一教学楼前，就看到沈默被一大帮子男生围着走下楼梯。猛一看过去，加上沈默邢舟他们，都够分出两组足球队了，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这群男生凑一起，是要参加校内什么活动。
气质突出的沈默依旧是人群里最鹤立鸡群的那一个，想忽视都不行。
那些人看起来都还挺兴奋，你一言我一语围着沈默吵闹个不停。
“宁堔你才来呢，可惜刚才的好戏都演完了，你是不知道那群高一的有多傻逼。”宋羽扬隔着老远就冲宁堔招手。
沈默对身旁的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些高二高三的也就先散了，走之前还一个劲说什么“反正就顺路过来看看”“以后经常约着打球”“就沈默你一句话，用不着你出面照样给他们教训得服服帖帖”“那种傻逼新生我一只手就能挨个碾死”“下回绝对凑齐一百人把整条走廊都给他们堵完，谁他妈不服直接拖走”等等之类豪言壮语。
总之牛逼吹得张口就来，宋羽扬和邢舟听完龇着牙直乐，只有沈默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带着有些无聊的漠然。
说到最后，沈默拍了拍某个还围着他舍不得走的高二男生：“行，我知道了，有事微信找你们。”
“那成，沈默我先回教室了啊。”男生有些受宠若惊，咧着嘴笑了两声一蹦三跳地走了。
宁堔走过去问：“没事吧？”
沈默看了眼故意走在前面的宋羽扬和邢舟，趁没人注意，上前一步和宁堔几乎脸贴脸蹭了下，然后才说：“没事，都解决了。”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王超除了给邢舟道了歉，又在每周一次的升国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面做了个检讨，事情至此算告一段落。
学生们对一件事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自从沈默回学校上演了这么一出，没人再敢把王超的名字和沈默相提并论。高一的新生也都老实不少，开始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似乎那天被高二高三堵了大半个教室的情景让他们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在学校就敢这么聚众扎堆干架，万一出了校门，岂不得被逮着往死里打残。重点学校的学生，到底是不像那些普通高中，他们不想因为这些事影响毕业及高考。对他们来说，自身的学业前程更重要，为了耍一时威风因小失大那是傻逼才会干的事。
学校的日子就这么安然过着，接连两次月考宁堔依旧发挥稳定，保持在年级前五十内，渐渐地，没有哪个老师再找他谈话询问学习上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无论班里的老师还是学生，似乎都接受了宁堔成绩退步的事实，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依旧在年级第一的沈默。
另外一个被关注的则是，总以十来分的差距落后沈默一名的陆之衍。每回临近考试，他们这个年级里，就会开始猜陆之衍会不会发挥偶尔超常一次，替他们重点班抱个年级第一回去。
而猜着猜着就会有人马上说：“算了吧，沈默拿第一不是很正常吗？要不怎么都说他是附中的天才呢，上课睡觉照样没人能考过他。”
“听说一班的陆之衍上课也不怎么认真听，还能拿年级第二就离谱哦。”
“哎，他们这些学神都是这样的啦，考高分还不是闭眼说考就考了，普通人再努力也顶多超常发挥那么一两次，后面想稳定拿第一也难。”
“你说的不会是宁堔吧，宁堔最近好像是状态一直不好，都快掉出年级三十名外了，听说化学测验才考了八十来分。”
男生转身头头是道地分析：“毕竟这学期学的都是些很难的考点嘛，上学期那种基础考点靠努力刷题就能提高不少分，现在咱们学的难点越来越多，每个人的天赋差距不就来了，有些东西不是说平时多努力就行，成绩也一样。”
其他人觉得男生说的很有道理，宁堔虽然在学校上课都很认真，到底不能和沈默那类天生脑子比正常人聪明的相提并论。
而总被拿来相比较的宁堔和沈默，此时趁着下晚自习熄灯前这点空隙，俩人来到宿舍六楼走廊灯坏了也没有监控的洗手间。
黑暗中宁堔后退着被沈默慢慢推到其中一个隔间，接着沈默熟练地回手扣上门锁。四下无人环境里，耳边安静得只能听到俩人接吻时，舌头搅在口腔里的声音，以及因为亲得太过用力而越来越重的喘息声。
如果不是被沈默紧搂着，宁堔觉得自己下一秒就得因为缺氧而倒地不起。亲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心跳得越来越快，两个人都觉得全身的血液飞快涌上来，沈默才慢慢松开宁堔。
“差点又咬破了。”宁堔背靠着墙，抬手轻轻碰了碰有些发涨的唇，哑着嗓子说了句，说完准备从口袋拿出眼镜戴上。
却被沈默伸手阻止了：“别动。”
宁堔抬头看过去，漆黑一片下，只能看到沈默脸周模糊的轮廓，于是笑了笑：“还要继续？等会就熄灯了。”
“继续。”沈默说着摸了摸宁堔越发温度升高的脸，指尖划过他眼尾泪痣的地方，又将一只手伸进宁堔的校服，顺着宁堔腰后的疤痕慢慢往上探，接着低头再次吻了上去。
这次沈默明显没刚才那么用力，舌尖在宁堔唇上慢慢蹭着，宁堔靠在墙上有点发晕。直到对方舌头进来，宁堔才跟上瘾一样脑子再次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只剩下沈默，以及沈默越升越高的温度。
到最后，沈默手慢慢往下。
“唔。”宁堔身体上过于敏感的反馈让沈默也跟着情绪被调动，垂着眼专心看着黑暗中的人脸。
“……”宁堔突然全身一僵用力喘了口气，眼里跟起了雾一样，生理反应过后的疲倦感让他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
这时沈默才打开洗手间门：“我去洗个手。”
宁堔点点头，低垂眼眸慢慢顺着呼吸，一会回宿舍他得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点，不能像现在这样全身凌乱不堪被同宿舍的人看到。
过了一会，沈默重新推门进来，发现宁堔还坐在马桶上没动，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宁堔开了口：“没力气了怎么办。”
沈默靠在洗手间门上，笑起来：“明明每次都是我在出力。”
宁堔也笑：“那要我帮你吗？”
“咳。”沈默正了正色，说，“不用了。”
一向高冷的人，脸上晃过不易察觉的僵直。
空气中的某种气氛依旧没散去，两个人静了一会，沈默又问：“真有那么累？”
“累啊。”黑暗中宁堔点点头，抬起一只手，“要不你背我吧，男朋友。”
沈默二话没说，走过去在宁堔面前蹲下：“来。”
已经过了熄灯时间，耳边只有脚踩楼梯的声音，宁堔能清晰地感觉到沈默胸腔传来的轻微跳动。十几岁少年，一个趴在另一个的背上，而背上的人像是快睡着一样，脑袋靠着对方脖子处，两人柔软漆黑的发丝纠缠紧贴在一起。
因为没戴眼镜，宁堔漂亮的面部轮廓在楼梯的灯照下，左眼的泪痣在白净的眼角清晰显现。
沈默离开后，宁堔独自往高二宿舍楼走，到了自己宿舍门口，听到里面似乎有谁说话，声音还挺大关着门都能从外面听清。
平时只要过了熄灯的点，他这个宿舍基本都会自觉上床睡觉，作息非常自律。
推开门，宁堔发现小台灯还亮着，床上躺着的在那玩手机，剩下两个舍友坐在底下凑一起聊天。
而除了自己的三个舍友，坐着的还有另一个人，那人穿着校服两腿大张反靠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椅背上，正有说有笑着。
听到开门声，男生才回头，冲走进来的宁堔笑着问：“去哪了？”
宁堔看了眼陆之衍：“去底下溜达了会，什么时候过来的？”
自从沈默和宋羽扬他们这学期不住宿后，陆之衍经常会下晚自习就跑来宁堔宿舍窜门，一来二去的，和其他三个舍友混的比宁堔还熟。
“刚才宿管突然过来查寝，还是陆之衍给你答到混了过去，不然咱们宿舍估计都得被扣分了。”躺床上的男生翻了个身，脑袋朝下说道。
宁堔点点头，对陆之衍笑着说：“谢了。”
陆之衍马上勾起嘴角：“不用谢。”
宁堔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然后才问：“有什么事吗？熄灯了还没回宿舍睡觉。”
“哦，是这样的，宋羽扬让我给他带食堂的糯米饭，想问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去买，还挺好吃的。”说着陆之衍视线不经意往宁堔唇上扫过去，又笑着说，“你问问沈默想不想吃，可以也给他带一份。”
“糯米饭？”宁堔喝水的动作停了停，似乎从没听说过食堂还有这东西卖。
另一个舍友说：“不是吧，宁堔你不知道还是没吃过？食堂的糯米饭可好吃了，而且特别难买，去晚了就会被那帮高一新生抢完，都跟三百天没出栏的牲口似的。”
坐在椅子上的陆之衍接过话茬：“宁堔怎么会知道，他这学期都没太在食堂吃，对吧宁堔？”
宁堔放下水杯拿出手机，低头一边看边说：“啊？嗯，偶尔也会去的。”
自从和沈默在一起后，宁堔的一日三餐几乎都被沈默给包揽了，沈默开始每天很早就坐着家里司机的车来学校，就为了给宁堔变着花样带早餐。中午和吃晚饭时间，沈默又会特意打车去附近商场里的餐厅，或者离学校两三公里的日料店。
所以高二这学期开始，每回放学到饭点，几乎在学校见不到沈默和宁堔。除了是因为沈默嫌弃食堂的东西清汤寡水不合胃口，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到了校外，俩人可以不用刻意避开随处可见的人群视线，以至于想拉个手或者简单抱一下都得憋着。
“难怪最近在食堂都没碰到过你，那你都上哪吃，学校外面餐馆吗？”舍友一副很疑惑的表情。
宁堔抬起眼：“嗯，差不多吧。”
他其实想说外面那些餐馆对沈默来说也属于狗都不吃那一类里，他们从来没去过，沈默领着他去的很多都高级到宁堔没想过还会有这样吃饭的地方。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食堂。”宁堔对仍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看着他的陆之衍说，“给沈默和邢舟都带一份。”
“嗯行，那我明天早上过来敲你宿舍门。”陆之衍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又拍了拍宁堔肩膀，“我先回宿舍了，晚安。”
“晚安。”宁堔说完等陆之衍走了出去后，重新拿出手机准备发微信问沈默明天早上吃不吃糯米饭。
其他三个舍友见陆之衍也走了，纷纷关了小台灯，准备早点睡觉明天早起上课。
没一会宁堔就收到沈默秒回的消息：你喂的话，我可以考虑尝试一下食堂的早餐。
宁堔眼皮一跳，像是想起什么坐在宿舍书桌前，一个字一个字的回复：怎么喂，用嘴吗？
宁堔回复完很淡定地将手机屏幕关了，拿起牙刷毛巾去水房洗漱，根本不管看到消息的沈默会出现怎样变化莫测的表情。
而此时沈默正坐在自家司机来接的车里，盯着手机宁堔最新发来的微信看了有足足一分钟，接着将头转向车窗外，低声对司机说：“能开下窗吗？”
“好，稍等。”司机一边打转向灯，边将后座车窗慢慢落下。
夜晚城市的风凉凉吹在沈默的脸上，原本白净的面容先是浮现起一丝不自然的僵硬，突然就笑了，沈默低头对着还没暗下去的手机屏幕重新看去。
不到半个小时，宁堔洗漱完回来，眼镜上还挂着水汽，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想看看沈默回的什么，点开却发现这次沈默不是打字，而是发了条仅三秒的语音，宁堔想也没想就摁下播放。
舍友们差不多都睡着的情况下，从宁堔手机传来沈默语调低沉带着隐约暧昧的声音：“可以啊，就用嘴。”
沈默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尤为突出。
头顶上铺传来舍友惊讶地喊道：“卧槽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沈默的声音。”
宁堔手一抖，忙退出微信将手机关了，抬头看过去，恰好和上铺突然醒过来的人对眼瞪着。
舍友问：“刚才那声音是从你手机传出来的？”
宁堔觉得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有种偷摸干了什么坏事又被抓个正着的狼狈，忙说：“没，应该是你听错了。”
“是吗？难道我在做梦？”舍友带着一脸问号重新躺了回去，没多大会再次响起轻微的打呼声。
宁堔也赶紧将台灯关了，顾不上擦干眼镜上残留的水汽，爬上了自己的床。
摘掉眼镜闭眼那一刻，宁堔脑子里挥之不去还是沈默刚才语音里的话，任凭耳根脖子像是快要烧着一样快速奔涌至全身上下。
夜晚很长，两个十几岁正值青春期最容易冲动年纪的人，这会都被对方撩拨得没有一点睡意，双双失眠。
因为睡不着而只能睁眼看着头顶出神的宁堔，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下好了，明天上课肯定得打瞌睡。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结果是宁堔熬到快早上五点才真正睡着，中途虽然也断断续续像是闭眼做了梦，但总会因为晃过沈默那张脸，而莫名的又开始睡意全无，跟摊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
在舍友不时打呼的背景声中，宁堔对着黑暗中的宿舍发了足有一个小时的愣，感觉背都躺麻了才考虑要不要干脆下床吃点助眠的药。
宁堔觉得脑子像打了兴奋剂似的活跃起来，眼前像走马灯那样，不断重演回放从入学认识沈默，到现在的所有细节。
对沈默这个人的了解越深，就会发现和对方有关的一切，都是一般人触及不到的东西。抛开沈默本人的优秀不说，仅拎出家庭背景这一点来看，就已经甩开大多数人几百条街了。
宁堔还记得之前上着体育课，宋羽扬无意间提了一嘴，说沈默脚上那双袜子四千多，惹得班里无论男生女生好一顿围观议论。有女生特意搜了沈默袜子上的logo，登录品牌官网查价格，发现宋羽扬说的一点都不假，那个牌子的袜子最少三千打底。
结果当天学校里的话题全是关于沈默穿了一双四千多袜子这件事，各年级任科老师听了在办公室笑着调侃：“这家里有矿的就是不同，随便穿双袜子都抵得上外面实习生一个月工资了，总说不能让自家孩子输在起跑线，没成想有的人从出生就已经超过终点一大截了，让人上哪说理去。”
附中学生都知道沈默家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连那群高一新生对沈默也有了更深的认识，以至于“四千一双袜子”这个事过了两周才慢慢消停下来。两周时间里，无论沈默走到哪，都会被一些路过的学生使劲盯着袜子瞅，跟遇到了恋足癖的变态一样。
沈默因此烦得好几天都不愿意搭理宋羽扬，也没再穿过任何看得见品牌标签的袜子，连续半个月只穿校服上学，让倪棠好一顿乐，说沈默终于有点学生样了。
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不是光靠努力就能超越的，努力能弥补的往往只是很浅层次的东西。
这种现实里的残酷，宁堔清楚，从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部见过大千世界所有繁华的沈默比他更清楚。
如果不是在小时候偶然间认识了沈默，宁堔这辈子，可能不会和沈默有除了同学这一层面以外的关系，他和沈默并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事实上，宁堔到现在对于五岁那年在夏令营的事，也只模糊记得一些片段。这十来年他经历了太多人性的冷漠，让宁堔早已经对很多东西不再抱有期待，下意识不愿意回想和曾经有关的一切。
这也是医生常常告诉他要想走出阴影，就得放下过去。
宁堔常常会想，沈默喜欢的可能只是，童年时期那个开朗对所有人没有防备的自己，也是在这一层滤镜加持下，这么多年过去，沈默对他才会念念不忘。
而现在的他，是不是也正利用着这一点，才愿意和沈默说出以前那些不好的经历，让沈默对他产生除了喜欢以外的同情与心疼，从而加深和沈默的情感联系。
有了这份情感联系，沈默对宁堔来说才是没有威胁的存在。沈默家世背景好，校内校外的人缘也都不差，在附中除了全校的学生不敢招惹他，连老师对沈默也是极为包容有度，相应的只要和沈默走得近，那么自己也绝对是安全的。
沈默所带来的这份安全感，能让宁堔安然度过高中这几年，不会遭受像以前那样如同灾难般事件重演。
考虑这些利弊时，偶尔宁堔会忽略自己和沈默在一起，到底是真的喜欢对方，还是为了达到这些目的。似乎只要高中三年过去能够顺利毕业，无论最后和沈默会走到哪一步，宁堔变得不再关心和考虑。
况且考虑再多也没用，大环境下同性之间的感情原本就比寻常异性恋要坎坷，眼下他只需要给予对方相同的情感反馈就行。
理智状态下的宁堔，心思复杂缜密到连他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人是会变的，谁能保证永远单纯没心机，自私才是人的本性。
带着这些想法，宁堔迷迷糊糊终于睡着，期间他似乎听到了打起床铃的声音，但因为实在太困很快又睡了过去。
在这过程中有谁走进宿舍说了句：“别叫醒他，让他多睡会。”
这句话正中宁堔下怀，在一片吵闹声中不管不顾继续睡着，心想顶多再过半个小时他就起床去上课。
结果宁堔睡醒后睁开眼发现宿舍空无一人，耳边安静到宿舍走廊连个说话脚步声都没有，拿起枕边的手机开机一看，已经过了第二节课下课时间了。
宁堔脑子嗡的一声，昨晚他还担心上课会打瞌睡，现在好了，直接晋级到比上课睡觉更严重的无故旷课。
当宁堔坐在床上开始头脑风暴，考虑该怎么和老师解释时，底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睡醒了？”
宁堔沿着床边探头往下看，对上沈默恰好抬起头的脸，愣了一下：“你怎么在我宿舍，没去上课吗？”
“嗯，主要是想着兑现糯米饭的承诺，就一直在这等你。”沈默从椅子上站起来，仗着身高和床上的宁堔平视着，嘴角的笑怎么也收不住。
“那是我开玩笑的。”宁堔有些窘迫地咳了一声，顶着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戴上眼镜下了床，发现自己书桌上放着沈默带来的牛奶和早餐。
宁堔打开餐盒一看，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鬼糯米饭。
沈默也只是想逗逗宁堔，没继续昨晚糯米饭的话题，说：“不用着急赶着上课，吃完早餐再去教室。”
宁堔听出沈默嗓音里的不自然，撇过脸问：“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怎么声音这么哑？”
“你说呢？”沈默撑着脑袋看宁堔，慢慢开口，“是谁大晚上说用嘴……”
宁堔感觉自己简直是在搬石头砸自己脚，绕来绕去又绕回刚才的话题，忙说：“那什么，要不你上我床睡会，我先刷个牙。”
沈默漂亮的眸内晃过笑，抬眼看了看一头乱发的宁堔：“不用了，你去洗漱，我刚才坐着趴了会，也没那么困。”
说着沈默用眼神晃出一个信号，宁堔走过去，沈默立刻把人拽到怀里。这次他们没亲，只是抱着，俩人可能都还想着昨晚的事，没说话抱了很久才撒手，像是要把一整晚想着对方的煎熬都补回来。
分开后宁堔才抓起牙刷拉开宿舍门走了出去，外头天气不错，上午的阳光打在宿舍楼有些晃眼，宁堔垂眸想着刚才和沈默抱着的情景，嘴角浮起笑。
最近日子确实过得很平静，宁堔想。
吃完早餐俩人才慢吞吞往教室赶，毫不意外被从别的老师那听说了他们旷了两节课消息的倪棠给逮住。第三节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师关着门在教室上课，倪棠就站在教室外训话。
声音不小，三班学生一边听课做笔记，一边分出心思往走廊上张望，都在想这俩人自从做同桌后，似乎关系越来越好，连翘课也一起翘。
训了差不多十分钟后，倪棠口干舌燥摆摆手：“行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你们现在给我去男厕打扫，打扫完再来和我汇报过程，以此为戒。”
“什么意思？您让我们打扫洗手间？”沈默本来听得快睡着，向来洁癖的人霎时间变了脸，睡意瞬间被击退。
宁堔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被倪棠不留情面打断：“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意见，下回要再旷课就不是扫厕所这么简单了，都高二了也该在学校上下点功夫了，一天天不给老师省心。”
沈默回嘴道：“我成绩还用担心吗？哪回考试让您不满意了？”
“考第一就了不起了？全国那么多考年级第一的，哪个像你这样天天上课迟到早退还不听课，都是扎扎实实用功努力换来的。”倪棠冷冷说。
“他们用功是因为他们天赋不行，只能靠后天努力，我用不着。”沈默撑着又开始困得不行的眼皮，几句话简直堪比嚣张。
宁堔没控制住，笑了起来。
倪棠立马朝始终不吭声的宁堔看过去，宁堔这个时候才说：“好的倪老师，我们现在就去打扫。”
就在宁堔轻轻拽了下沈默，让他闭嘴给班主任留点面子时，倪棠对他说：“宁堔你平时无论上课下课表现都挺好，我也不想多说你什么。”
沈默抿起嘴看着倪棠。
倪棠没搭理沈默突然正经下来的目光，继续说：“你的底子不差，稍微花点心思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成绩水平，用功不是用给别人看的，这些话我不点破你也懂。”
说着倪棠才重新看着沈默：“沈默你说的也没错，我带了这么多届学生，像你这种天赋的确实少，不过外面的世界挺大的，任何领域都有天才的存在。你走出去看看就知道所谓的天赋也就那么回事，圈在天赋里坐井观天这种行为和自杀差不多，没意义，你也该考虑以后了。”
到最后倪棠再次心累地摆摆手：“行了去吧，早点打扫完回来上课。”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同时说：“好的倪老师。”
而教室里，宋羽扬偷摸对邢舟说：“早知道就应该像上次一样给他们请假，你瞧瞧这闹的。”
邢舟反问：“用什么理由请假，不会又是让沈默装瘸吧，再来一次他估计能砍了你。”
“肯定不会了，咱们换一种思路，比如说让宁堔装瘸，沈默在宿舍照顾他，多完美。”宋羽扬说着还挺得意。
邢舟被宋羽扬的缺德想法逗乐了，点点头：“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宋羽扬微仰着头：“是吧，我也觉得我贼他妈聪明。”
“嗯。”邢舟瞟了眼讲台，见老师没注意他们才看向宋羽扬，“你要真让宁堔装瘸，沈默肯定不会砍你，他会直接挖坑把你活埋了。”
邢舟的话让宋羽扬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确实，以沈默现在和宁堔的那种关系，可能自己真会被沈默直接抹杀。
课上了一半，宋羽扬突然对邢舟说：“你觉不觉得沈默对宁堔，好的有点过分了，我就没见过有谁喜欢另一个人能喜欢成这样的。”
邢舟似乎没理解宋羽扬的话，递了个疑惑的眼神过去。
“我的意思是，宁堔他到底是不是像沈默喜欢他一样，也到了那种不可自拔的地步。”宋羽扬绞尽脑汁解释道。
邢舟笑起来：“可以啊宋宋，都会用成语比喻了。”
“操，说正经的呢，别打岔。”宋羽扬叹了口气，“我有时候看沈默和宁堔在一起，都觉得特别不真实，这种感觉你懂吧，明明一开始也没那么顺利，咔嚓那么一下突然俩人就成了，中间也没个过程啥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邢舟点点头，“你不就担心他俩最后出现什么问题吗？”
宋羽扬嘀咕：“也不是，我是想就算他俩能一直处下去直到毕业，但以后怎么办？”
“以后？”
“嗯。”宋羽扬低着脑袋，声音越来越小，“宁堔家里就不说了，咱也没去过不了解情况，沈默他家里会同意吗？光沈默他爸那一关都过不了吧，当初他姐进娱乐圈都闹成那样，还差点被赶出家。”
宋羽扬一番话，让邢舟也沉默下来。
宋羽扬一点点继续说：“以前吧，我看那些人谈恋爱，都是今天和这个处明天又立马分手搂着另一个，感觉跟闹着玩一样，觉得谈恋爱其实也挺没意思。现在看沈默他俩，才知道喜欢一个人就会只想和他在一起，不可能谈个几天觉得厌了想分手。”
还有不到十分钟下课，物理老师已经开始做最后一个电路知识点的复习，底下全是学生刷刷写笔记的动静，没人往他们这边看。
“算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沈默肯定比我想的多，我跟这杞人忧天个啥。”宋羽扬嘴里又蹦出来个成语。
邢舟笑起来：“是啊，你还是操心操心期中考试吧。”
宋羽扬嘿嘿一笑：“我不操心，陆之衍说了，会全力协助给我划重点，保证我按着那些笔记去背就能及格。”
邢舟想起来上学期期末宋羽扬考得挺不错，也是因为陆之衍，于是说：“看来你现在有了陆之衍这个重点班大腿，万事不用愁了。”
“放心，兄弟我不会忘记你，到时候笔记咱俩一起看。”宋羽扬撑着脑袋一脸看我多讲义气的表情。
邢舟摆摆手一脸嫌弃：“不用，我闭着眼睛都能考及格，你留着自己看吧。”
“操，过分。”宋羽扬咬着笔乐起来。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期中考试考完当天，倪棠趁着晚自习和学生简单说了下考试周过后，马上迎来附中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因为说的太简单，就两句话：“下周过后就是运动会了，想参加的记得上体育委员那报名。”
导致学生们在座位上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班主任宣布了个什么惊天消息，班里的学生立马像是鸭子成精，开始前后左右讨论。
老早接到消息的体育委员站起来说：“下周五之前要确定所有比赛项目的名单，大家都积极点啊，别再让我随机挑人，有点运动员精神，该牺牲自我就得勇于牺牲自我，输了没关系，重要的是得有人上场。”
去年的运动会上，三班在年级十几个班级里，只拿了个第九名，非常惨不忍睹，导致倪棠对今年运动会也不抱什么期待。
倪棠坐在讲台上乐呵呵看着自己班学生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压根懒得管。
“要不体委你牺牲一下，多报几个项目，我们全班都给你当啦啦队，用气势吓尿其他班的运动健儿们。”刚考完期中联考，学生们难得放松下来，开始耍起贫嘴。
体育委员很淡定：“规定一人只能报三种，多了记零分，全校给我当啦啦队我也没办法来个火影忍者分身术。”
大家立马笑成一片。
宁堔听了会大概清楚了班里的人对运动会似乎没多大热情，于是问：“怎么突然要举办运动会了？”
正龇着牙花子跟着起哄笑的宋羽扬回头说：“去年也是期中考试过后办的，咱班实力不行，只拿了第九名，拔河都没干赢隔壁五班，长跑直接掉到最后一名，啧啧，可他妈惨了。”
“不止，立定跳远和标枪也是最后一名。”邢舟补充道。
“那是挺惨的。”宁堔笑笑。
笑完宁堔又慢慢凑到同桌的人面前问：“去年你没参加吗？”
正趴桌上看手机的沈默瞥过去，反应过来笑着问：“你是觉得我参加就能赢？”
“是啊。”宁堔点头，“至少名次不会这么难看吧。”
沈默咳了一声，趁大家这会关注力都在运动会，也凑过去说：“你要是希望的话，这次我可以参加，不过……”
“不过什么？”宁堔看着近距离下沈默愈加明亮的眼睛，问。
沈默坐直了身体，声音不高不低回道：“你参加我才参加。”
宁堔刚愣了一下，前排宋羽扬突然举手：“老师，宁堔说他要报名。”
“哟。”原本坐在讲台不关己看着的倪棠一乐，难得有人主动自荐，“可以啊宁堔，你报什么项目？”
一时间，整个班级的注意力都被宋羽扬这一嗓子嚎了过来，宁堔都没搞清楚沈默话里那句“你参加我就参加”是什么意思，发现自己转眼被卖了。
全班视线以及沈默明显见死不救的态度下，宁堔在一片神经错乱中说：“有篮球吗？篮球我可以试试。”
“宁堔你竟然说试试，篮球是你的强项好吧，别这么谦虚，我可是你的球迷。”体育委员马上大声说，之前宁堔堪称神一样的投蓝场面在他心里留下不小的印象。
教室里其他人跟着一片附和，倪棠笑了笑：“我知道你篮球打的好，不过很可惜，咱们学校运动会不比篮球，你可以在跳高跳远以及田径类项目选一个。”
“那……跳高吧。”宁堔叹了口气，篮球基本也考验一个人的跳跃力，他只能这么选了。
倪棠一拍讲台：“体委记上，跳高有人了，掌声鼓励下宁堔同学！”说完全班响起一阵热烈的拍手欢呼声，不知道的估计以为这帮人在庆祝什么，学生们都被倪棠带着疯疯癫癫没个正形
“好嘞！”体育委员心情很愉快，一边拍手一边在报名表跳高那栏上划了个勾。
“老师，宁堔参加了，沈默也要报名！”宋羽扬继续吼了一嗓子，估计刚才沈默的话就是被他听到了。
邢舟憋不住笑起来，宁堔瞟向沈默，低声催促：“赶紧的，别怂，要上一起上。”
大晚上的所有人都被带得心情异常兴奋，沈默在宁堔一脸必须拉他下水的表情中，顿了顿说：“那我报名八百米和接力，就这两样。”
说完沈默朝宁堔看了过去，伸手比出个二来，一脸你看我都报的比你多。
宁堔撑着脸笑，觉得他俩怎么这么幼稚。
这次倪棠没说话，三班学生在宋羽扬带领下，马上开始鼓掌，热烈到就好像有沈默这个年级第一参加，他们班在这次运动会上必须也得拿个第一回来似的。
宁堔和沈默这个头开的很好，特别是沈默这种万年不参加班级活动的也主动自荐，班里其他学生纷纷有了想参加的意思，开始交头接耳讨论还剩下些什么项目。
倪棠趁着大家兴致还没下去，站起来说：“有没有要报名的，过期不候啊，都积极点，关系到班级荣誉呢。”
“老师。”有个女生慢慢举手，有些腼腆道，“我短跑还行，想参加100米。”
小姑娘声音很轻柔，宁堔看过去，发现是个平时在班里几乎不怎么说话的女生。
体育委员一边点头一边记名字：“好的，田佳同学参加女子100米短跑，还有吗？”
接着又有好几个女生报了名，在一片叫好中，最后一个报名的女生刚举起手，立刻引得许多男生看过去。
小圆脸笑了笑说：“老师我参加女生组的跳高。”
邢舟眯起眼：“小圆脸也参加跳高？”说完看了眼沈默。
沈默莫名其妙看过去，紧接着就听到一片鼓掌声，基本都是男生在起哄。
宋羽扬回头对宁堔说：“看到没，刚才那个是咱班班花，是不是贼漂亮？和你一样，也跳高。”
“哦。”宁堔顺着宋羽扬指的方向看了眼，看完发现沈默正表情意味深长看着自己，于是低下头淡淡说，“还行，没我旁边这个好看。”
“我去，宁堔你真够可以的。”被突然塞了一嘴狗粮的宋羽扬气急败坏想回击点什么，脑子转了半天才说，“算了，你说的也没错，我默哥确实好看。”
“贱不贱。”邢舟被宋羽扬的舔狗精神给弄服了。
“随便吧，我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宋羽扬决定不要脸到底。
沈默抬起眼皮，问：“你们不报名？”
“也报一个吧。”宁堔马上跟着接话，颇有种公报私仇的意味看着宋羽扬。
“不说话我帮你们举手了。”沈默拿着手机转来转去，想了想说，“报1500或者3000米长跑怎么样？”
“过分了啊。”邢舟笑着指了指他们，“有你们这样的吗，刚才又不是我举的手，别祸害我这个无辜的吃瓜群众。”
沈默和宁堔立刻很有默契地将视线精准投给一脸要死了的宋羽扬。
宋羽扬被两道目光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说：“老师，我参加三级跳远，就这一个！”
倪棠点头：“好，体育委员记下。”
在教室里一片嘘声中宋羽扬对沈默竖了竖拇指：“1500米，您干脆说让我原地去世好了。”
最后除了几个难度较大的项目暂时没人报名，基本该定的都定了下来。相比高一那次，三班学生明显对运动会的积极性提高了许多，甚至有学生提出用班费给大家定班级队服。
去年别说队服，好些学生连观看自己班比赛都懒得去，要么宿舍睡觉，要么呆在教室看书，只当学校多放了三天假。
倪棠笑着说：“队服你们决定，到时候怎么订班长给我汇报一下就行，我不参与决策。”
“您不能不参与啊，队服您也得穿的！要不女生就用水手服当队服吧，倪老师我想看你穿水手服！”
“我也想看，肯定贼可爱。”
倪棠翻了个白眼：“诸位好汉饶了我吧。”说完在全班哄笑声中宣布了下课。
晚自习在三班学生对运动会的期待中结束，有的人沉浸其中静不下来，留在教室半天不走，继续有说有笑讨论订队服的事。
陆之衍像往常一样下晚自习就来找宋羽扬，进教室笑着问：“你们班还挺热闹，刚在走廊隔壁教室还说老听到三班传出鼓掌声，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简单讨论了一下运动会。”宋羽扬说着问，“对了你们班运动会你参加吗？”
陆之衍还没说话，邢舟在旁边插嘴道：“他应该不参加吧，重点班去年运动会就没参加。”
收拾好书准备回宿舍睡觉的宁堔站起来问：“怎么他们班不参加？”
“因为要上课。”沈默也站起来，对宁堔解释，“他们重点班不用参加这种会占了上课时间的活动。”
“哦。”宁堔点点头，恍然大悟。
陆之衍视线在沈默那边停留了一下，又对宁堔说：“没事，刚好我可以去给你们班当拉拉队加加油，对了你们都报项目了吗？”
“你猜呗。”宋羽扬开始卖关子。
“嗯……”陆之衍突然转向沈默，“你应该参加吧？”
原本靠在书桌旁的沈默看过去，点头说：“我参加。”
“那宁堔肯定也参加。”陆之衍马上想到了什么又问。
沈默继续点头：“对，他也参加。”
“可以啊你，陆之衍你够神。”宋羽扬站起来伸着懒腰，“咱们四个就邢舟没报项目，我报了三级跳远。”
邢舟摊了摊手说：“没办法，我运动方面本来就不行，就不给班级拖后腿了。”
“走吧，先回去了。”沈默打断几个人谈话，用手轻轻拍了拍站在自己身后快睡着的宁堔。
宁堔点点头，跟着沈默一起出了教室。
教室外的温度有点低，宁堔一下子清醒不少，突然想起什么问沈默：“刚才你为什么说我参加你才参加，你知道我不太想报名的，这种事挺麻烦。”
“会麻烦吗？”沈默转头看向宁堔。
宁堔推了下眼镜，也看着沈默：“挺麻烦的，赢了就那么回事，可能别人也不是真希望你拿第一。”
学校路灯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沈默的脸也变得明明暗暗，过了很久才说：“可能我想和你多留下点回忆，高中就两年了，也可能是想用这些回忆来弥补你之前那些不好的经历。”
宁堔低头叹了口气，这会他们是朝着操场方向走，下晚自习几乎很少有学生会没事跑来空无一人鬼都见不着一个的地方，耳边只有初秋的冷风偶尔刮过的声音。
俩人安静了一会，宁堔才慢慢往沈默那边靠过去，用额头抵着对方的肩膀，直到沈默伸出手搂住自己，宁堔才闷着嗓音说：“你这个人还真是。”
“是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形容。”宁堔脸埋在沈默肩膀上，边摇头边深吸了口气。
沈默揉着宁堔的头发，目光垂了垂：“没事，会好起来的。”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摸我的头……”宁堔仰起脸，离得很近看向沈默，整个人有些发晕地开口。
沈默一愣，没体会出宁堔话里的意思，下一秒，宁堔气势很足地摘下碍事的眼镜，摁着沈默亲了上去。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期中联考的成绩转眼就公布了出来，虽然几家欢喜几家愁的，但学生们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接下来的运动会吸引，那些成绩不理想的也只愁了不到一节课，转眼连期中考是个什么玩意都给丢在了脑后。
唯一让附中学生躁动的是，这次期中联考，高一到高三三个年级内只有沈默拿了市区第一名。周一升旗仪式上，副校长在例行讲话中特意当着全校师生表扬了三班，虽然没有提沈默的名字，但也不妨碍学生们忍不住好奇心打听。
宋羽扬这个大喇叭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不光发了好几条关于沈默考市区第一的朋友圈，下了课还舞到了曾经的仇人面前，在一班教室外跟说相声似的开始发表有关这次期中联考的演讲。
而陆之衍就站在自己班走廊外，宋羽扬说一句，他马上不带任何感情懒洋洋接道：“牛逼，不愧是沈默，太强了，哇好棒啊，简直厉害到不是人，这波必须膜拜顶级学神。”根本不拿自己当一班的人，卖队友卖得极其顺口。
闹到最后，好些其他别班都凑过来看俩人一个捧哏一个逗乐，还拍视频发到各个群里，被学生p成段子玩。
张胜从办公室问完试卷评分规则回到教室，就见到俩人一唱一和这么个景象，刚想出口嘲讽，宋羽扬就冲他眼神一亮：“嘿这不是张兄吗，听说张兄这回期中考只拿了个年级第六，怎么还退步了呢？是不是忘了提前看答案，啧，不应该啊，也太粗心了。”
陆之衍在旁边被宋羽扬阴阳怪气逗得差点笑呛到，忙接茬：“别这么说啊宋宋，人家还是市区五十名以内，够牛逼了。”
“哦，五十名啊，确实，不像沈默，区区市第一名都不够看的，还是我张兄牛逼。”宋羽扬一边看手机上别人转发给他的视频，一边继续阴阳怪气。
直到快上课宋羽扬才拍着陆之衍肩膀，说：“走了啊，中午一块到外面吃，我请客。”
“行呗，我去你教室找你。”陆之衍继续懒洋洋靠在走廊栏杆上，冲宋羽扬摆了下手。
宋羽扬一走，陆之衍也没心情继续在走廊站着供别班学生当耍猴一样观赏，收起笑容进了自己教室。
谁知前脚刚踏入教室门，迎面就冲出来一个身影。看清对方是谁后，陆之衍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不闪不避，脸往旁边一侧，在全班注视下突然挨了一拳。
紧接着一班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低呼声，就在张胜觉得一拳不够解恨，还想继续揪着陆之衍给他第二拳时，陆之衍装着一脸慌张轻松躲开了。
“你什么意思，怎么突然打人呢？”陆之衍皱起眉，伸手挡着对方，僵持在教室门口。
张胜没想到陆之衍敢冲他伸手，他对陆之衍的印象依旧停留在上学期那种温吞软弱的假象中，火气上头地吼道：“什么意思，你他妈还问我什么意思！你刚才在外面和三班那傻逼是什么意思啊！”
“就闹着玩而已，我没别的意思，主要是你现在这么堵着我我不懂是什么意思。”陆之衍瞄了眼班里一众将他们看着的面孔，继续无辜地说道。
“意思来意思去，你跟我这念绕口令呢！”张胜一把松开陆之衍，狠踹了脚教室门，故意弄出动静骂道，“跟着别班的羞辱自己班还挺得意是吧，人家拿个第一你就上赶着去舔了，你他妈贱不贱啊！你是不是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个班的啊！”
陆之衍没想到眼前这货班级荣誉感这么强，有些无奈道：“沈默得市区第一确实是厉害，我就实话实说夸了一下，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张胜依旧很生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考了个年级第二挺得意了，那么喜欢跟三班的人混一起，成天胳膊肘往外拐，你有本事转过去啊！”
“不是我觉得挺奇怪的，既然你这么讨厌三班的那几个，你怎么不去找他们呢，光冲我在这里横？”陆之衍突然缓缓开口，嘴角的笑意只停留了一会，“不会是因为不敢吧？”
“什么？你他妈……”被陆之衍几句话拆穿心思的张胜脸色一变，有些气急败坏瞪过去，这时正好打了上课铃。
陆之衍低声说：“上课了，这节是高老师的课，我们一直站在这里不合适吧。”
因为不愿被班主任看到自己公然欺负他人，张胜只好先放过陆之衍，回座位前还指着陆之衍威胁：“你给我等着。”
陆之衍低头整理有些皱掉的校服，很是不在意地走回座位坐好，心想我肯定会等着的，就怕你不来。
同桌担心地询问陆之衍：“没事吧？你脸这里都肿了。”
“没事，谢谢你。”陆之衍笑笑，拿出书准备上课。
“你以后躲着点他，他那人脑子有问题。”同桌的男生说完，很有些生气地看了眼前排的张胜。
陆之衍点点头，轻轻用手碰了碰脸上的淤青：“我下次会注意。”
短短几天，高一年级因为沈默拿市第一的事讨论了半天，陈司礼特意跑到高一二班跟个二百五一样坐在王超后面说：“大超你说沈默怎么这么厉害呢，我以前还不信，觉得高二高三那帮人都吹牛呢，把沈默夸得天上有地下没的，结果发现还真一点没吹，家里有钱长得好看成绩还这么好，听说沈默上课从不听，我去简直神了。”
“你没完没了了是吧？”经历过上次被沈默狠狠打脸的事后，王超对沈默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特别是现在经常有人提起沈默就拿那天的事嘲他几句，让王超很有些不痛快，偏偏陈司礼这脑子被门夹过的总在他面前提沈默名字。
“哦你不喜欢他那我不说了。”陈司礼抓了把脑袋上的卷毛，又想起什么扯了扯王超，“对了不提沈默那我能提他班上的人吗？我最近遇到个特牛逼的人，也是高二三班的。”
王超叹了口气：“我要说不让你提，你是不是得憋死？”
陈司礼想了想：“死不至于，但应该会憋疯。”
“那你去和别人说，别烦我。”王超一指教室门。
“别啊，他们都嫌我话多不愿意搭理我。”陈司礼有些委屈道，“我真有那么多话吗？其实还好吧。”
王超：“你不是话多，是不会说话，情商跟狗啃过一样。“
“哦。”陈司礼在椅子上左摇右晃，继续很烦人道，“就沈默那个高二三班你知道吧，有一个篮球打得贼厉害的人你知道吗？据说是附中得分王，我这几天天天看他打球，简直了，投篮就没有投不中的明明戴个眼镜没想到打球跟开挂一样，你知道吧？”
王超：“我不知道，行了你别晃了，头晕。”
陈司礼不再晃椅子，改晃王超，扒拉着对方衣服：“大超要不一起去看看呗，保证你看了和我一样直呼牛逼，对了，听说沈默篮球也特别牛逼，比咱学校篮球队的打得好。”
王超这回没说话看着陈司礼。
“哦说好不提沈默。”陈司礼笑笑马上闭嘴。
“叫什么名字啊，那个得分王？”王超顺口问。
陈司礼想了半天：“叫宁什么来着，我给忘了，要不下回我去问问？”
“算了爱叫什么叫什么吧，我本来对篮球也不感兴趣，以后也别和我提这个事了。”王超看了眼前排的某个座位说道，没再移开视线。
“又在看人家呢，要不直接表白算了。”正在王超看的出神时，身后的陈司礼突然凑近说道。
“我/操/你！”王超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吼出声，前排骆尘菲和另外几个女生都转过来看着。
王超硬是将脏话憋了回去，脸红脖子粗瞪着陈司礼。
陈司礼一看坏事了，连忙笑着起身准备溜回自己班，走到教室后门又突然折回来，手搭在下王超肩膀：“我想起来了，他叫宁堔。”
原本王超想骂陈司礼是不是有病，这么一惊一乍的，却在听到对方口中报出的名字后脸猛地一沉：“你说他叫什么？”
“宁堔啊，我刚不是说了吗？”陈司礼懵逼地看着王超。
宁堔这个名字听着和他哥王浩初中毕业照上的一样，而且骆尘菲手机上男生的照片应该也是同一个人，虽然知道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王超却还是说：“下回你去看他打球，我和你一起。”
陈司礼不懂王超怎么会改主意，但还是一脸高兴：“行啊，你看了保证不后悔，贼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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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半个月宁堔打球时总会见到某个顶着一脑袋蓬松卷发的男生，对方性格偏外放自来熟，第一天看宁堔打球时兴奋得像个尖叫鸡
只要宁堔投进球，男生就会双手捧在嘴边喊几嗓子。
到第二天趁宁堔中途下场休息，男生又嘿嘿笑着拿了瓶水走到宁堔跟前搭话。
平时打球经常会有人递水给宁堔，宁堔习惯了所以没当回事，接过水笑着冲男生说了声谢谢。
男生在宁堔跟前站了一会，没有要走的意思，宁堔就继续坐篮球架旁听他东一句西一句地聊，偶尔搭个腔。
直到沈默也过来球场，宁堔一看时间，才知道自己被男生拉着闲扯了快二十分钟的淡，对方话多得实在离谱。估计宋羽扬和他比起来，都能算话少内向了。
很快，沈默在旁边坐着都快听烦了，站起来让宁堔和他一块上场打球，那小卷毛才依依不舍离开篮球架，回到球场外。
陈司礼以为沈默是因为上次王超的事看他不爽，在心里嘀咕了两句。其实了解沈默的都知道，对于只见过一两次的人，沈默根本记不住脸，这会只是单纯嫌他废话多而已。
周五这天，除了陆之衍说他一会有事，另外沈默宁堔他们四个临时组了个别班的人，中午吃完饭就去操场打球了。
打了有二十来分钟，宋羽扬终于憋不住说：“默哥你光给宁堔喂球，偏心偏的太明显了吧，好歹让咱们这些陪跑的也投两个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上场是为了给你俩当拉拉队。”
沈默不咸不淡看了眼宋羽扬，走到篮球架下拿了瓶水拧开喝着，似乎是在无声地告诉宋羽扬，就是这么偏心。
宋羽扬无奈地和邢舟对视了两秒，也走到篮球架旁，不管地上是不是干净的，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宁堔笑着把手里的球抛给宋羽扬：“行了，等会都传给你。”
“说起来，咱们班运队会的队服是不是已经确定好了？”邢舟也拿了瓶矿泉水喝着，突然问。
“嗯，样板都发到班级群里了。”沈默点点头。
宁堔：“是吗，什么款式的？”
“篮球服那种背心里面配t恤，女生红篮球服黑t恤，男生黑篮球服搭白t恤，衣服后面有班级数字，胸口是咱们附中的英文字母缩写。”宋羽扬两只手撑在地上说道。
不知道怎么的，宁堔听了马上就能想象出来是什么样，之前常看沈默这么穿着打球。他都有点怀疑，是不是班里的人见沈默穿着好看才定下来的。
“要我说啊，根本不用在里面搭个什么t恤短袖，光膀子直接穿外面的背心就成，漏个胳肢窝多凉快。”宋羽扬对衣服的品味向来很独特。
邢舟：“你是凉快了，但得考虑班里女生啊，小姑娘哪能和咱们一样？”
“哦也对。”宋羽扬听了立马不吱声了。
“就只有上衣吗？裤子不统一？”宁堔微顿了顿，又问。
“一般都穿校裤。”沈默说。
为了接下来的运动会，午间的操场学生还挺多，除了绕着操场跑道练习长跑的，更多都是些趁着午休来凑热闹，各自在跑道旁看着喊加油。
喧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四个人聊了一会又将话题扯到运动会之后。
邢舟说：“去年运动会好像还有闭幕演出，每个班出两三个节目，今年应该也有吧？”
“要不咱们四个一起合唱怎么样？”宋羽扬开始出馊主意，“搞个四人组合，就像外头那些男团，到时候宁堔你把眼镜摘了，和沈默站中间c位，卧槽绝对乱杀震死一大片。”
“是吗，你准备唱什么？”沈默这次没有直接泼宋羽扬冷水，大概是心情好。
“咱们来个特殊点的，流行歌曲没意思，直接上大招山歌最合适。”宋羽扬开始唱起来，“假烟假酒假朋友，假朋友哦～把我哄到你家克，半夜三更你赶我走……”
正在宁堔对歌词有些不理解时，沈默指着宋羽扬：“滚。”
宋羽扬坐地上没再唱了，邢舟笑得要死要活，小声接了下去：“不是我想赶你走赶你走，老公看见嘛就动手～”
邢舟唱完，其他三个冲他看过去，接着同时笑出了声。
“歌词怎么这么奇怪。”宁堔实在忍不住，边笑边说。
“这玩意主要是洗脑，歌词越土越得劲。”宋羽扬说，然后望向沈默不怕死地问，“默哥也来一句？知道怎么唱吗，不会我教你。”
沈默黑白分明的眸内闪过嫌弃：“把你埋了信不信？现在就埋，你赶紧想好遗言怎么写。”
“靠，过分。”宋羽扬说完，四个人再次笑得像个傻逼，
沈默自然地把手搭在宁堔肩上，两人离得很近，从旁人的角度看，矮半个头的的宁堔也在无意识往沈默身旁靠过去。
等他们休息够了准备重新上场打球时，沈默眸光掠过身旁嘴角仍上翘着的宁堔，无意间往操场外瞥了一眼，接着脚步就停了下来。
宁堔见沈默站着不动，也看了过去。
这时宋羽扬在旁边喊了句：“日了，那不是上回被咱们教做人的傻逼和小卷毛吗？他们上这来干鸡毛。”
远处的王超目光游离在沈默和其他人之间，没找到和照片上相似的脸，于是压低声问：“你说的宁堔是哪个？”
“就站沈默旁边，戴眼镜的！”陈司礼指了过去，声音挺大地说。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以前王超觉得卷毛只是情商不行比较话痨，没想到智商也在平均水平之下，陈司礼指认完，王超就产生了干脆把身旁这货掐死的念头，简直蠢得无药可救。
果不其然，他们这边的说话声被球场上沈默他们听到了，还听得很清楚。唯一戴眼镜的宁堔看着卷毛旁边的男生，他没见过王超，并不知道对方就是之前被高一年级传要教训沈默的人。
以及王超本人看着实在过于普通，从身高长相到穿着，属于面对面走过来宁堔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程度。
而宁堔不知道的是，王超对他也是相同的看法，戴着眼镜穿一身校服的宁堔，还不如旁边已经开始上窜下跳瞪着他的宋羽扬显眼。
虽然看着也是清瘦，但个子挺高，头发也剃得很短，刚好露出耳朵。被眼镜遮挡大半张的脸看过来时目光很柔和，只是单纯打量自己这个陌生人，没有半点不友善的意味在其中。
王超他哥那张毕业照里的人，头发长到能盖住耳朵和部分眼睛，站在人群角落看起来和女生差不多矮，缩着脖子眼神里流露出极强的警惕性，目光压着怎么看都觉得太过凶狠。
以至于王超当时对着照片看久了，莫名会觉得浑身发麻难受。
而篮球场上那个，除了名字一样，和照片里的人无论从长相到气质，都很难挂上钩。
再说他哥初中毕业那年就满了15，要活到现在都已经近二十岁，如果是同龄人现在也差不多十八九岁成年，不可能还在念高二。
哪怕留级，附中是市区排名前列的重点高中，主抓升学率，除非那种背景硬到在教育局有关系人脉，一般留级生考不进来。
他哥死的那年，刚小学毕业的王超隐约听说过，砍人的学生成绩非常好，学校才破例没开除，所以留级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是在说我吗？”见远处卷毛旁边那人一直盯着自己，宁堔问。
陈司礼这傻缺玩意没察觉到双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发现宁堔看他们，马上挥手说：“学长我又来观摩你打球了！”
宋羽扬忍不住皱起眉：“边上内小卷毛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瞎乐啥呢？他们到底来干嘛的？”
“没事，打球去。”沈默不再看那边，回到了球场。
和沈默他们一块打的还是原来九班那几个，估计也看到了站在球场外的王超和卷毛，将手里喝空的瓶子往地上一扔，走过来和沈默说：“那不是高一的那个小傻逼吗？要不要我们过去轰走。”
沈默：“不用了，他不敢过来。”
果然，王超双手插在校服裤兜，和卷毛一起走到沈默这个篮球场外围坐着，像真只是过来看他们打篮球而已。
没看够十分钟，王超很快起身离开了操场，剩陈司礼一个人在那坐着。王超原本就对篮球不是很感兴趣，或者说他对很多高中生痴迷的东西都兴致缺缺，他资质有限，从小到大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和优点。就像他本人，平平无奇到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扮演着路人角色。
王超觉得甘于平庸没什么不好，他哥当初能有他性格一半的沉稳低调，而不是成天看这个不爽看那个不顺眼，老想干点什么大事来找存在感，不愿意认清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怎么会落得被砍死的下场。
有时候王超也会想，像他哥那种废物渣滓，死了根本不值得可惜。
王超一路想着，刚走到高二楼栋，不知怎么回事，还没过午休时间就有谁在楼上教室不断喊着什么，听声音也不像是学生在争吵。
紧接着有两个女生从楼上跑下来，说着什么：“救护车都来了，刚好是摔的头，流了好多好多血，我都不敢去现场看，出这么大事学校肯定瞒不住的。”
“你说会不会死啊，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感觉好吓人。”另一个女生龇牙咧嘴问。
“不知道，没死也得半残，你没听他们说骨头都摔得露出来了，等下午学校通知吧。”
“那另一个呢？”女生又问，“听说另一个推人的学生也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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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下午第一节课打铃还有十分钟，宁堔他们打完球还没走到自己班楼底下，就听说一班有两个学生在午休时间发生了肢体冲撞，从顶楼的楼梯扶手的缝隙处直接摔了下去，其中一个学生头撞上栏杆当场就休克不省人事。
不少学生亲眼看到救护车赶来后，一刻也没耽误直接用担架抬着拉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学校为了不让学生受影响，有意封锁了消息，经过其他班教室外走廊，随处能听见有关这个事的议论声。
宁堔跟在后面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具体前因后果来，反反复复都在说什么救护车，腿骨折和一脑门的血。
“什么意思，一班的？谁啊？他们那个重点班还有人打架？牛逼。”宋羽扬一蹦三跳走在前面，有些事不关己地问道。
沈默摇头：“不清楚。”
打篮球的时候他们不会揣手机在身上，邢舟说：“等会微信上打听下不就行了，这么大事，估计都在传呢，”
宋羽扬说：“回教室我问问陆之衍吧，既然是一班，他肯定最清楚了。”
伴随着打铃声，因为老师还没来，三班教室吵吵闹闹也因为中午救护车来学校议论不休，宁堔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怎么在状态从桌子里拿出书。
“累了吗？”沈默看过去。
因为中午打了那么会球，他们额头上隐约可见有汗冒出来，加上肤色白，被阳光一照，透着运动后的朝气感。
宁堔撑着头：“有点，刚才跳篮跳太多了，这会腿酸得不行，”
沈默也撑着头，和宁堔面对面互相看着：“谁叫你那么拼，又不是正式比赛。”
“帅吗？”宁堔故意压低声音问，“我投球的时候。”
“帅，特别帅。”好一会，沈默才点头，接着把手伸了过去，“哪酸，我给你揉揉。”
被沈默那只过于好看的手揉了没两下，宁堔就有些受不了地一把摁着不让他继续，低低咳了一声说：“行了，一会被人看到。”
“没人看到的。”沈默反手就握住了宁堔，没松开往桌上一趴，慢慢闭眼说，“谁会那么无聊成天盯着我们看，再说看到也没事。”
宁堔：“你想因为早恋当着全校念检讨吗？俩男生上去检讨早恋，那画面估计都能成为附中校史。”
听了宁堔的话，沈默趴在那笑起来，低沉好听的声音随着喉结慢慢震动，等笑够了沈默才叹了口气说：“其实我现在特别想抱你。”
宁堔顿了顿，沈默继续说：“有个事我想问问你意见。”
“什么？”宁堔瞥过去。
“操！”前排宋羽扬突然站起来踹了下桌子腿，脸色很差的准备离开座位。
沈默没再继续说，平平淡淡看了眼前桌的人，不等他开口问，宋羽扬就皱起眉说：“被救护车拉走的是一班的张胜，当时和他在一块的是陆之衍，现在所有人包括学校老师都怀疑是陆之衍那傻逼把人给推下楼的。”
三道目光同时望向宋羽扬，似乎都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有监控拍到吗？”宁堔问。
“不清楚，张胜上救护车了。”宋羽扬摇头，“陆之衍还在校医务室，他跟着一起摔下去的，估计也伤的不轻，我现在过去看看。”
沈默很冷静：“你去有什么用，你能证明不是他推的吗？”
“你这会去医务室，老师不可能放你进去，谁会让你一个学生来掺和，还是先看学校怎么处理吧。”邢舟也劝。
只有宁堔没吭声，陆之衍这个人一向和宋羽扬关系好，虽然宋羽扬嘴上总说他默哥怎么怎么样，但自从陆之衍转来附中后，宋羽扬几乎和他形影不离。
他们平时凑一块插科打诨，没心没肺的跟俩活宝一样，陡然出了这种事，宋羽扬肯定会坐不住。
教室里议论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只见英语老师拿着一摞上次的作业走进来，让每组第一排学生一个个往下传。
“不可能是陆之衍推的，我了解他，他干不出那种事，张胜他妈就是个傻逼，肯定是张胜那个逼做了什么。”宋羽扬坐回座位上，十分烦躁地抓了把脑袋上的毛。
“学校一般是怎么处理这种事？”宁堔想了想，转过头问沈默，“会开除吗？”
“严重的话很有可能，要向学生家长交代，不可能随随便便给点处罚就过去。”沈默神色认真道。
一瞬间，宁堔想起之前听过的很多关于沈默那些传闻，以及高一下学期班里的小胖被高二男生打进医院，最后打人的好像是自己转学走了。
“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谁也别拦我。”宋羽扬站起来就往邢舟座位挤了过去。
原本在讲台上翻找课件的英语老师抬起头，叫住了匆匆忙忙往教室外走的宋羽扬：“宋羽扬你干什么去，没听到打上课铃啊。”
“老师我肚子疼，实在憋不住了。”宋羽扬说完马上连人带影消失在教室，看起来确实很急。
沈默拿起手机，对同桌的宁堔说：“我跟去看看。”
宁堔点点头，只见沈默直接无视英语老师面带微笑的眼神警告，不紧不慢从教室后门走出去。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校医务室内，寻常在上课时间，只会偶尔有学生因为点小病小灾跑来这里躺一躺，很少会像今天这么热闹。
除了一班的班主任高雪，医务室内站着的还有行政处几个学校领导，和神出鬼没很少在学校晃的副校长，剩下的都是来帮忙处理问题的一班任科老师。
满满当当将医务室给占领了。
唯二两个学生除了低着头靠坐在医务室床前的陆之衍，另外的男生是一班的班长，负责给老师和学校领导报告班里学生平时的相处情况，以及做简单的沟通安抚工作。
陆之衍一声不吭坐在那，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对这一帮子学校老师领导，只是点头摇头。经历了午间那件事，整个人像是有种受惊过后的魂不守舍。
虽然不像张胜那样直接摔得颅骨破裂，全身多处骨折导致出血过多而休克，陆之衍却也伤的不轻。
陆之衍额角附近的淤血范围很大，看起来像是被人用铁锤迎面狠狠砸过一样，左腿脚踝处不知道是骨折还是关节错位，整个小腿大面积肿胀起来，让人看着都觉得疼。
医务室的老师用简易的夹板和绷带给陆之衍固定包扎了一下，剩下他胳膊背部以及耳后脖子上的擦伤，虽然也用酒精碘伏稍微处理过，但因为伤口都刮破了皮深可见肉，陡然看过血淋淋一片还是挺吓人。
因为得在学生家长报警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以防止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只能先将推人的学生暂时留在学校，等事情交代清楚过后学校再进行接下来的安排。
“老师。”终于，面对众多学校领导老师不间断地盘问，陆之衍开了口，“要不您就当是我把他推下去的吧，我认了，所有责任我来承担。处分也好开除也好，我都认了，绝不给学校添麻烦。”
少年面色苍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冷静将所有过错全揽了下来。旁人看了，会觉得这个少年目光里含着稳重懂事，绝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会做出伤害同学的人，其中必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既然你承认推了人，那就要说清楚你推人的原因是什么？以及怎么给人推下去的，从哪里推的，这些细节你得告诉我们啊。”副校长叹了口气，面对这种本身成绩优异又从未犯过错的学生，颇为无计可施，“别的不说，你推人就算了，怎么自己还跟着摔下去的？这不是很奇怪吗？”
一班的数学老师也说：“学校不是想为难你，你敢作敢当这一点很好，但你总得告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艺术楼一般是禁止学生随意出入的，当时你们俩怎么就跑到楼顶去了？”
“我……”陆之衍抿了抿嘴，再次安静下来。
“你不配合学校把事情经过说明白，那也只能叫你家长来了。”副校长说道。
高雪始终严肃着脸，自己班上的学生出了这么严重的意外事故，她这个班主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事情解决的不好，她接下来的教职生涯或许都会受到影响。
“陆之衍。”面对不愿意解释事情经过的人，高雪淡淡开口道，“我问你，你这次期中考年级排名多少，市区排名多少？”
其他老师及学校领导都只关心学生坠楼的事，高雪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让医务室那些老师和校领导都看着她。
足有十秒过去，陆之衍才说：“年级第二，市区差不多在三十名以内。”
“你知道这个排名意味着什么吗？”不等陆之衍说话，高雪马上说道，“意味着你将来至少能上国内外排名前五的大学，意味着你的人生会比那些学习上没天赋，或者干脆考不上大学的人，前途要一片光明的多。”
陆之衍目光一跳，高雪继续说：“张胜的首诊报告我已经收到了，医院的初步诊断是，张胜摔伤的问题很严重，瘫痪概率近百分之八十，他可能这辈子再也没法像正常人一样站立生活。”
高雪话音刚撂下，医务室里的响起一片惋惜的叹气声，教导处主任摇了摇头，赶紧出了医务室，准备和医院详细了解坠楼学生的情况。
“这么一比较，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幸运？”高雪目光仿佛一记利刃，刮在陆之衍脸上，少年垂落的视线里没有半分觉得自己幸运的痕迹。
副校长看了眼神情越来越趋近冰冷的高雪，选择默不作声，让高雪继续说下去。
高雪说：“但很可惜，你的运气并不好，你已经满16周岁，具备承担刑事责任的条件，你知道故意伤害致人重伤要坐几年牢吗？”
“三年到十年。”高雪语气依旧尖锐不留情面，“只要张胜家里坚持起诉，你就得按照法律承担这个后果，而不仅仅是学校对你进行处罚或者将你开除，事情就能轻易过去的，没这么简单。”
“如果你坚持是自己推的张胜，不愿意说出原因也解释不了事情经过，那行，张胜这他辈子瘫痪不起，你的未来和前途也算彻底毁了，你要好好想清楚。”高雪说完看着陆之衍，等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高老师。”这时听了全程的一班班长像上课回答问题似的慢慢举起手。
高雪双臂抱在胸前，看着男班长，示意他有话就说。
男班长说：“我认为不可能是陆之衍推的人，这个事情还是得好好调查。班上的人都知道，陆之衍在班里和同学相处的都很好，反倒是张胜经常找班里人麻烦，上回还当着全班的面打了陆之衍，陆之衍都没有计较，陆之衍不是那种会主动和人起争执的人，不信可以叫来班里一些同学问问。”
说着男班长回头看了看吊着只腿坐在那的人，陆之衍安静回视，面对男班长的尽力解释，依旧没想着要开口解释。
副校长问陆之衍说：“所以你还是坚持自己推了人？”
“是。”陆之衍点头。
高雪马上说：“行了副校长，事情就是这样了，剩下的您看着安排吧，我先给他们家长打个电话联系。安抚家长的工作我会尽力去沟通，希望学校也能尽快给出一个处理方案，各位领导老师今天都辛苦了。”
说着高雪不愿继续留在医务室，自己的学生打死不肯说实话，她这个班主任也不能拿钳子去撬开对方的嘴，事情的严重性及后果该说明的她也说得很清楚。十六七岁的人，基本能懂道理的都懂，她废再多口舌也是徒劳。
高雪刚一转身，迎面冲进来一个个头180比高雪高出一大截的男生，俩人差点就这么直接撞上。
“卧槽！”宋羽扬没注意到有人从医务室走出来，忙后退一步，看清对方的脸后又喊了句，“高雪！……雪高……雪老师？”磕磕巴巴半天宋羽扬也没能叫对高雪的称呼。
直到沈默也走进来，看了看医务室一众老师领导，和浑身挂彩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的陆之衍，冲皱着眉死盯着他们的高雪说：“高老师好。”
“你们来这干嘛？谁放你们进来的？”高雪见到沈默就问。
沈默本来想说自己就是来凑个热闹，顺便防止宋羽扬这个蠢货干蠢事，但当着副校长和这么多老师的面，他也不想太不给高雪面子。
“陆之衍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沈默慢吞吞说，平时他在老师面前拽惯了，陡然让他像其他学生那样找个正经理由解释自己的行为，还真挺难的。
高雪依旧看着沈默：“所以呢？”
这会所有人注意力全在闯进来的宋羽扬和沈默身上，没人发现刚才还一脸温吞迟钝的陆之衍，此刻嘴角挂着笑，正认真欣赏沈默脸上的表情变化。
陆之衍一开始能猜到宋羽扬听说后肯定会过来，毕竟对方实实在在把他当成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但沈默能来，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沈默啊。”副校长堆起笑冲沈默招手，“你过来好好说说，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好的副校长。”沈默马上绕过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高雪，走到副校长和其他老师面前。
沈默这次期中考了全市第一，可谓是给附中挣了不小的脸面和荣誉，副校长对他自然也格外宽容。
“其实是我要过来给陆之衍担保，他绝对不可能把张胜从楼顶推下去，肯定是张胜那傻……傻子，张胜自己摔下去的。”宋羽扬抢在沈默之前开了口。
“看来你们同学间关系很好啊，个个都为陆之衍说话。”一班数学老师笑着说，“但陆之衍自己都承认推了张胜，你能拿什么担保呢？”
“什么玩意？”宋羽扬一听，转过头看着不说话的陆之衍，一下子情绪上了头，像平常一样对着陆之衍张口就来，“陆之衍你他妈是不是傻逼啊，你承认什么承认，不是你干的你承认个鸟蛋！”
“……”陆之衍很有些哑口无言。
宋羽扬也不管在场老师领导脸色有多微妙，继续冲陆之衍喊：“是你推的吗？我就问你这一句！你推人还能让自个也摔下去啊，还他妈摔成这孙子样，电影都不带这么演吧，你跟我这糊弄鬼呢！”
“主要也没个监控，我……”陆之衍一时顿住，看了看旁边不说的沈默，低声开口，“当时只有我和张胜在那，没人能证明不是我推的，张胜他肯定也会一口咬定是我推的。”
“你管他呢，他说屎好吃，你是不是也跟着去吃屎啊！合着什么都听他的？”宋羽扬郁闷得一屁股往陆之衍旁边坐下去。
沈默这时候开了口：“宋羽扬，别激动，有话站起来说。”
“啊？”宋羽扬一脸茫然看向沈默，然后发现在场所有老师领导都站着，只有他跟个大爷似的坐在医务室床上。
宋羽扬赶紧站起来，慌慌张张往旁边挪了一下。
高雪压着火重新看着陆之衍：“你刚才说是因为没有监控能证明你没推他？”
被宋羽扬一顿嘴炮攻击后，陆之衍终于有了松口，面朝所有人看过去，最后才对着高雪说：“如果我说其实是张胜推的我，您会相信吗？”
陆之衍两句话，直接让整个事情发生了三百六十度大反转，张胜从受害者变成了推人的始作俑者。
老师们面面相觑，他们原本以为陆之衍和张胜顶多是因为意外，不小心一起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但陆之衍却在一开始坚持是他推的，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故意伤害他人的立场。
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副校长，都觉得陆之衍自相矛盾的解释，导致事情似乎复杂了不少，大脑有点接收不过来。
宋羽扬马上说：“我信你！”
说完又推了推身旁的沈默：“默哥你也信对不对？绝对是张胜先推的人。”
沈默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老师。”陆之衍再次看向高雪，“其实就像宋羽扬说的一样，推人的人反倒让自己摔下去，摔得还更严重，电影都很难这么演。没有监控也没有谁看到，光凭我一句话，您能信吗？或者就算您信我，但是您能让张胜的家人信服，并且不追究我任何过错和责任吗？”
被自己的话公然打脸的宋羽扬啧了一声。
高雪没说话，副校长却开始分析：“这个世界很多事就是这么离奇，并不是完全没可能，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么当时你和张胜应该是面对面站着的，这样他推你你才能反应及时一把拽住他，将他也带着摔了下去，这样也算合理。”
“不是。”陆之衍慢慢摇头，“我当时是背对着他的，正面他也不敢推我。”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没有监控，背对着被人推下去，除非身后长了眼睛，否则那么突然的一下，几秒钟时间不可能反应的过来。
“哦，那你是怎么从背后被推，还能带着张胜也掉下去呢？”副校长决定让陆之衍直接说清楚。
医务室有人敲门，两个穿校服的女生被高三某个班班主任带着走了进来。
“副校长，今天艺术楼有学生出事我也听说了。”走进来的女老师说着，指了指身旁两个女学生，“我班上这两个小姑娘说，当时她们就在艺术楼楼顶，听到有人在争吵偷偷在旁边，刚好看到两个男学生掉下去了，她们吓得不轻，刚刚才来敢来办公室和我说。”
“不对啊。”旁边一个男老师疑惑道，“我们调了艺术楼所有的监控，午休那段时间只有高老师班里两个男学生前后脚上了顶楼，没有其他学生上去过啊。”
“是吗？”女老师有些不解，看向自己班那两个神色有些紧张的女学生，“你们确实上楼顶了吧？”
宋羽扬和沈默对视了一眼，都看着两个高三女生。
“嗯。”其中一个女生小声开口道，“我们上了顶楼，不是午休时间，是上午最后一节课打铃后的五分钟过去的，那会离午休时间还有四十分钟，监控应该拍到了。”
女老师听了马上有些生气：“上午最后一节不是自习课吗，你们不留在教室自习，瞎跑什么？”
“那个，刘老师啊。”副校长忙打断道，“先让她们把话说完，要批评学生也等晚点再批评。”
高雪问：“你们当时看清楚了吗？到底是谁推的谁？”
两个女生互相看了看，然后同时指向医务室床上坐着的陆之衍：“是矮个子的男生从背后推的他。”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事情的真相总算在两个女生的作证下，一点一点浮出水面。
原来当时是陆之衍提出想和张胜好好谈谈，就把人约到了艺术楼，那边比较安静也没什么学生会经过，不用担心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谁知张胜那人心高气傲，脾气又大，俩人谈了不到十分钟彻底谈崩，张胜直接指着陆之衍鼻子开骂，就差没上手打人了。
于是陆之衍好声好气提出两个人先冷静下，他这次只是想将他们间的矛盾化解，希望剩下的高中生活能和平相处，特意约张胜出来不是为了吵架的。说完陆之衍就站在楼梯口，扶着楼梯扶手背对着张胜低头琢磨该怎么继续把话聊下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张胜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神不知鬼不觉走到陆之衍身后，吼了句“你他妈去死”，然后猛地用力将陆之衍往足有十米高的楼梯台阶推了下去。
人在遇到危机时，一切都是遵从求生本能，陆之衍惊慌下四肢扑腾着想拽住点什么，倒下去瞬间腿往后一勾，竟然就绊住推完人始终站在原地没动弹的张胜。
基于惯性力量太大，张胜身体失去了平衡刹不住脚，俯冲着朝楼梯扶手口能容纳两个人的缝隙里一头栽了进去，从八楼顶楼垂直掉到了四楼，好巧不巧后脑勺最脆弱的部位撞在四楼扶手上，砸出一脑袋血沫子当场休克。
而陆之衍因为是被张胜从楼梯笔直推下去的，所以没有往旁边楼梯扶手口摔，只是从顶楼台阶摔了下去。虽然没有张胜从八楼坠落到四楼那么严重，但也伤得不轻，光小腿骨折估计就得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勉强下地行走。
两个女生所描述出来的画面和陆之衍分毫不差，最后女生还补充了一句：“一直是矮个子男生在发火，大吼大叫特别吓人，他只是劝他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
“是啊是啊。”另一个女生也附和。
刚才的男老师出去了一会又走了进来，对副校长说：“监控室的录像重新筛选过了，监控显示她们俩在上午最后一节课打铃没多久，确实上了艺术楼顶楼。”
副校长松了口气：“这事闹的，你说要没被她们看见，咱们还真就冤枉了好学生。”
“是啊。”其他老师纷纷点头。
“那陆之衍是不是就没事了，学校不会开除他吧？”宋羽扬这个二愣子忙趁机问道。
副校长看了他一眼：“开什么除，你当学校开除一个人那么容易，他现在算是受害者。”
宋羽扬嘿嘿一笑：“那就好那就好。”然后站到沈默跟前小声说了句什么。
沈默头也不回地就往医务室外走，宋羽扬忙冲陆之衍说：“那什么，我们先回教室上课了，后面再去医院看你。”
陆之衍答应了一声，看着两个人背影离开医务室。
“你看你，一开始就应该实话实说，将事情原原本本说明白，绕这么大圈多耽误事。”事情既然已经明了，其他老师都离开后，高雪这才跟着松了口气。
陆之衍苦笑一声：“我要真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我，我自己都觉得很难信服。”
“好在现在没事了，也算你运气好，有人看见愿意给你作证。”副校长背着手说。
“嗯。”陆之衍点点头，目光柔顺地落在一处，对高雪认真道，“不过老师您放心，该我承担的责任我还是会承担，学校最后怎么处理我都没有异议，毕竟这个事也不能全怪张胜。”
陆之衍说完面色有些痛苦地移了移肌肉开始僵硬的左腿，副校长忙说：“行了你休息吧，一会就让高老师安排车送你去医院，别耽误了治疗时间。”
临走时，副校长轻轻拍了拍陆之衍肩膀，语重心长说了句：“确实是个好孩子。”
直到目送高雪走出医务室，门被合上的瞬间，陆之衍才收回目光，独自躺在床上，仰头望着医务室正慢慢运转的空调。
看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陆之衍才转开头，闭眼安静聆听自己胸腔传出的心跳声。为了应付刚才那种随时有可能满盘皆输的场面，他的神经包括大脑始终处于高速运转之中。
不过还好，最终是他赌赢了。
回想起刚才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的学校老师领导，陆之衍嘴角勾起胜利后带着愉悦的笑，然后憋不住笑出了声，以至于连眼泪都快笑出来。
张胜估计做梦也想不到，等他哪天从重症病房醒来后，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他，甚至学校可能还会将他指认成有故意杀人嫌疑的青少年罪犯。
事情顺利得超出他想象，特别是今天来的那两个高三女生，如同雪中送炭让他彻底从这件事中抽身出去。陆之衍本来以为这两个重要目击者，至少会在他真正被钉死在杀人凶手这个耻辱柱上，才会心怀愧疚站出来替他作证。
哪怕两个高三女生胆子太小，始终不敢露面，陆之衍也丝毫不会担心，他的这个计划已经将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都考虑了进去。
学校为了严谨，一定会重新将艺术楼当天所有的监控调出来看，那么发现她们在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上了艺术楼顶楼也是迟早的事。到那时候，两个女生不得已下，也会将自己看到的一切说出来。
这样，她们可以说是陆之衍的百分百证人。
如果不是陆之衍早在一个月前，无意间发现这两个看外表还挺老实的女生，因为高考压力大，总会在周五上午最后这节自习课上，溜到监控坏了很久没人修的顶楼，偷偷抽烟散心排解压力。
他也不会想出这么好的计划。
而至于怎么让张胜上钩，就更简单了，张胜在陆之衍看来，不过就是个脑子有点小聪明又容易被激怒的蠢货。
对付这种人，只需要让班里人都知道张胜看他不顺眼，总找他麻烦就行了，毕竟惹了众怒的人一旦变得孤立无援，那么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
剩下的就只要自己稍微受点伤，再拖对方下水就行，一切都非常完美。
虽然陆之衍也可以不利用那两个女生，直接找个人少还有监控的地方，让监控拍下他被张胜推下去的画面，肯定会比人为口头作证更有说服力。
但监控画面下，很容易捕捉到他用言语或动作刺激张胜推自己的证据，为了以防万一，他并不会去冒这个险。
陆之衍最擅长的就是以受害人身份，去加害他人，这是他研究了许多犯罪案例后，分析出来的最简单粗暴也是最好用的方法，他尝试过很多次基本都成功了。
当一个人本身徘徊在生死边缘，别人也就不会怀疑他才是整件事的主要谋划着，毕竟谁会从受害者里找真凶呢。
我狠起来连自己都杀，还担心弄不死你？
陆之衍从很早开始，就认清自己不是好人，或者完完全全算得上半个反社会人格。他易怒记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在不能保证计划一定能成功前，会选择隐忍伪装，直到机会来临的那一天。
所以他虽然知道自己是个王八蛋，但却并不能和平时看的那些电影电视剧里的反派共情，毕竟那种反派要么就死于话多，要么会因为情感上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心软，在自我感动式牺牲或干脆就为了成全正义那方的主角们，导致最后悲剧收场。
干坏事还想找个正当理由给自己洗白，这不是傻逼吗？
空无一人的医务室内，陆之衍带着满身的伤，准备在被送往医院前先睡一觉，将身体上的疲倦赶一赶。
闭上眼的那一秒，他脑子里突然冒出某个人的脸，随着对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清晰，陆之衍突然感到一种事情告一段落后的怅然感。
真无聊这日子过的，陆之衍想。
—
周末那天，宁堔很早就起床了，临出门前他本来想给叶秋梦打个电话说他要去医院看一个受伤的同学，免得叶秋梦回来没见到他人会担心。
结果拨了两次电话过去都没人接，宁堔心想叶秋梦应该是公司事情太多，抽不出空来看手机。于是不再继续打过去，而是发了条微信报告他今天的行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秋梦变得越来越忙，很多时候连陈姨都很难见上一面。陈姨因此还担心得不行，嘴里时不时念叨着，公司再忙也不能不休息啊，万一身体把累垮了可怎么办。
有时候急起来，还会拉着每周一早上送宁堔上学的司机老何打听，直到老何笑着安慰说叶总管理员工这么多的大个公司，忙点也正常，这年头哪个当老板的不忙呢，让陈姨不用担心。
而老何不在的情况下，陈姨又会反复在宁堔耳边叹气，打电话也不接，这不是让人担心吗。
由此可以看出，陈姨是真正关心这个家，和家里的每一个人。
反倒是宁堔，很少会去询问叶秋梦公司里的事，毕竟问了他也不懂，担心会打扰工作中的叶秋梦。
因为下周三到周五三天是学校运动会，倪棠还反复强调可以通知家长来学校参观，让家长看看学生们在运动场上，挥洒汗水的青春活力模样。
倪棠号召得很积极，但没人听进去，这不等于是变相开家长会吗？除了个别人来疯会叫家长过来看他们比赛，大部分学生绝对不会通知家里。
宁堔也是，叶秋梦工作本来就忙，他更加不可能让对方参加这种不重要的校内活动。
到了目的地医院，宁堔发现只有沈默一个人站在约定的地方等他，剩下邢舟和宋羽扬连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就你一个人？”宁堔走过去问。
沈默今天穿了件红黑撞色的外套，衣服质感特别好，整个人看起来又拽又酷，宁堔盯着多看了两眼。
“他们俩先进去了，走吧，陆之衍在住院部612房。”沈默很自然就牵起宁堔的手，放进外套兜里揣着。
宁堔低头咳了一下，开始没话找话：“陆之衍腿没事吧，上回听宋羽扬说得还挺严重，全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
周五那天宁堔没跟着去医务室观摩，沈默回来一个字也没多说，只提了一嘴基本都解决了，陆之衍不会被开除。
“他瞎扯的你也信？”沈默笑起来，又回想了一下那天在医务室看到的场景，顿了顿，“陆之衍这个人，还挺能忍。”
“什么意思？”宁堔没怎么太理解地问。
“就是字面意思。”沈默想了想说，“如果那天医务室里坐着的是你，我可能会比宋羽扬还激动，当场就能和学校那些老师领导翻脸。”
宁堔张了张嘴：“这么严重吗？”
沈默点头：“那么多学校老师领导当犯人一样围着你审，正常人都会受不了，说错一句话可能就会被咬定事情就是你干的，一旦被定了罪，接下来的后果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所以。”说到最后，沈默又皱起眉，“陆之衍的那种忍耐力，给我一种像是做好了最坏打算的感觉。”
“其实。”宁堔听完笑起来，随口道，“也有可能他知道自己不会被定罪，如果我没做过，我就不怕，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有太大反应。”
“是吗？”沈默笑笑，点头说，“也对。”
一直到了住院部人多起来，沈默才慢慢放开宁堔的手，两人坐电梯上了六楼，找到对应的病房敲了敲门。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小护士，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见了沈默眼睛一亮，回头说：“陆之衍你又有同学来看你了，而且长得好帅啊。”
病房里传来宋羽扬的声音：“那必须啊，我默哥那张脸整容都整不出来，护士姐姐你今天算运气好见到了。”
护士被宋羽扬逗得笑个不停，对宁堔他们说：“你们快进去吧，半个小时后就查房了。”
他们走进去就发现这单人间病房还挺大，旁边有沙发衣柜和小冰箱，邢舟坐在沙发上冲他们招了招手。
陆之衍额角贴着纱布以及左腿吊得老高躺病床上，见到沈默和宁堔笑着说：“谢谢你们来看我了。”
“怎么样了？医生有说什么时候能出院吗？”宁堔走过去打量着陆之衍腿上的石膏问，又说，“我宿舍那三个还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学校继续找我们窜门。”
“可能没那么快，我这最少得躺个一星期。”陆之衍笑着说完，又想了想，“如果他们实在想念我，要不就每天晚上视频打个卡，就当在线窜门了。”
在旁边冰箱翻东西吃的宋羽扬憋不住吐槽：“你们这哪叫视频打卡，应该叫查岗吧，亲妈都不带这么玩的。”
几个人都笑起来，沈默坐在邢舟旁边问了一句：“有护工吗？你这上床下床看着也挺不方便的。”
而且他和宁堔进来这么会，都没见陆之衍家人什么的，刚才也只有一个护士在。
陆之衍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说：“有的，我家里一会也有人过来。”
“那就行。”沈默点点头。
他们也没待太久，赶在查房前准备离开，承诺下周末如果陆之衍还没出院再来看他一次。
陆之衍躺在病床上说：“你们运动会加油，本来还想亲自给你们班加油来着，现在也没办法了。”
“没事。”沈默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搬出刚才他们聊的梗。“实在不行你就视频加油，也算参与了。”
“操，这个可以有。”宋羽扬马上赞同，“到时候我给你留个观众席，特意把手机摆在上面给你看我们比赛。”
邢舟：“你这也太奇思妙想了。”
“是吗，还行吧。”宋羽扬似乎没理解邢舟的意思。
“那不成遗像了吗，我还没死呢宋宋。”陆之衍反应过来，冲宋羽扬竖了竖中指。
他们笑着上了电梯，出电梯后，宁堔问沈默：“下午有安排吗？”
沈默看向宁堔，贴过去低声说：“没安排，要不去我家？”
宁堔刚准备点头，就见到住院部一楼大厅走进来个打扮非常时髦的女人，带着顶挺复古高级的黑色礼帽和墨镜。女人径直到服务窗口，摘下墨镜低声询问：“请问612病房在哪？”
窗口值班的工作人员抬头看了眼女人，接着愣了足有五秒，在女人一脸疑问的表情下，忙说：“哦，您往左手边电梯上六楼就行。”
“好的，谢谢。”女人点点头，重新戴上了墨镜，形色匆忙进了电梯。
“喂你瞧见没有，那个女的好漂亮啊，是不是哪个明星过来探病的？”刚才回答女人问题的窗口工作人员忙对同事激动道。
在612病房，当女人敲门进去时，刚摘了帽子墨镜想对床上躺着的少年说点什么关心的话。
陆之衍却露出一脸好心情被打断的厌烦表情，冷冷开口：“怎么，看我现在腿不方便，你又想像当年那样，趁机爬上我的床？”
女人倏忽一愣，脸上仅有的那点血色全部褪去，下意识说：“之前那都是误会，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
“误会？”陆之衍像听到了什么笑话，靠在病床上懒洋洋看着女人，“一个误会就让我爸连亲儿子的一根手指都能剁掉，这误会代价挺大啊。”
“……”女人颤抖了一下，漂亮的脸上滑过仓惶，看起来分外我见犹怜。
“我那会也就刚满十几岁，12还是13来着？长得还没家里的冰箱门高，您趁我睡觉半夜偷偷上了我的床，结果被从外面应酬回来的我爸撞见。我人都还没睡醒，就被他老人家从床头一脚踹到了床尾，当时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陆之衍跟在讲别人的事一样对着女人回忆，“然后我就被我爸拿刀剁掉了一根手指，不过还好，起码保住了一只手，最后也只是被送到了国外。”
“其实我有时候挺不理解的，你当晚也没喝酒，不存在说醉糊涂了跑错房间，嗯？能回答一下吗？当时你到底抱着什么心情来干这种事的，你明知道我爸那个控制欲强到连亲儿子醋都吃的王八蛋肯定能杀了我。”
陆之衍说着，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老子当时那个年龄又他妈硬不起来，你爬我床上到底是想干什么？你说啊草你妈的！”
“我小拇指现在装着假肢，你要看看吗，要摸摸吗，它一点温度都没有，这都是你害的。”陆之衍伸出手指面无表情朝女人伸过去。
“对不起……”女人眼睛轻轻一眨，立马有泪水在里面打转。
“滚出去。”陆之衍突然整个人平静下来，对哭泣中的女人投去厌烦地一瞥，低声说，“托你的福，我现在看到女人就生理上犯恶心。”
女人蓦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