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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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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姐夫

    祁宴抬起头,不解看向他,“怎么了?”

    卫凌冷着脸:“你出来便是。yywenxuan”

    祁宴见他看着自己与卫蓁交握的手掌,慢慢将手从卫蓁手中抽出。

    卫蓁额间渗出汗珠,等祁宴离开后,便又攥紧凉蝉的手。

    树林深处,绿杨阴里,树杈掩映。

    卫凌等身后人走近,转过头来,开口质问第一句便是:“祁宴,你是何时与我阿姊走得这么近了?”

    祁宴便猜到他在意这个,道:“你阿姊方才正忍痛,你没看到我一走,她便又去攥其他人的手了吗?我只是恰好在她边上罢了。”

    卫凌道:“祁宴,我了解你,这段时日,你对我阿姊过分照顾,已是反常,我便留了一个心眼。起初我也不敢确定,可看着你二人越亲密,心中越发确定。”

    卫凌那冷锋般的目光,直刺祁宴的脸上。

    祁宴淡声道:“不是你叫我照顾她的吗?我多关照一下,也是应该的。”

    应该的。

    此前卫凌谢祁宴替他照顾卫蓁,对方也回答说:应该的。

    原来他口中应该,不是出于护卫的应该,是作为姐夫应该。

    卫凌一路怀疑姬沃心思不正、怀疑其他士兵会对阿姊不轨,唯独漏了最奸诈狡猾一个。

    卫凌勾唇笑道:“那少将军当着我面起誓,说你对我阿姊有半点别的心思。”

    祁宴挑了下眉,他不承认和卫蓁的关系,因为二人本就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纱。

    祁宴看向身后林子:“车队离国都就还有几日路程,你且在路上看看,你阿姊对我,和对其他人,其实并没有半点不同。”

    卫凌收起笑容:“那是自然,剩下几日,在下必定会日日盯着少将军。”

    话音才落,远处林子响起足踏枯叶声。

    凉蝉从丛林边上走来,“少将军,少主,公主来传话,说医工已施完针了。”

    卫凌看祁宴一眼,转身往林外走去。

    车厢内药味浓烈,卫蓁跪坐于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左一下右一下细看自己的脸颊。

    她的右半张脸,眼睛以下的地方,都涂上一层黄灰色的药膏,因那药膏与人肌肤颜色相似,若不细细打量,看上去就像肌肤天生这般粗糙似的。

    卫凌与随后进来的祁宴,见到她第一眼,都是微微一愣。

    卫凌双目晶亮,笑容温和,入车后就换了一副神色。

    他问道:“阿姊,这药要涂多久?”

    “要涂到红疹彻底消了为止,少则十来天,多则要一个月。这药膏凝固后,黏在脸上也不能洗去,左先生多抹了些药,是怕红疹往其他地方蔓延。”

    却也实在有碍容貌。

    卫凌走近了细瞧:“若早知那老妪身有恶疾,我定然要去拦着她的。”

    卫蓁对镜轻轻一笑:“此时说这些也无用了。这红疹恶疾,随队的医工都没见,若非左先生在,怕是真的要耽误了医治的时机,我也是幸运至极。”

    “不过虽有些后悔,但方才那小女娃求到我面前,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卫蓁回过头来,看向卫凌身后少年:“少将军呢,我记得当时你与那老妪近身接触,砍下她一只手,身上有没有起红疹吧?”

    卫蓁目中有关切之色。

    祁宴道:“没有,我从地上捡起的玉佩,未曾与她的手接触。”

    卫蓁点头:“那便好,只要不接触她那长疹子的地方,就不会被传上。”

    不多时侍女送上来膳食,因为她的事耽误了许久,眼下三人都尚未用午膳。

    卫蓁让他们留下来一同用膳。

    期间,卫蓁只觉面前二人气氛古怪,叫卫蓁不由怀疑,方才卫凌为何将祁宴喊出去?

    是因为她在上药时握住了祁宴的手吗?

    可那时她极度疼痛,下意识随便握了一人,起初以为是凉蝉,是后来祁宴离去,她睁开眼才意识到握错了人

    但卫凌倒是面色如常,卫蓁便也不多过问。

    车队再次启程,卫凌却没有下车去,只说要陪着她。

    快到晋国国都,最后的一段路,有弟弟多陪着也是好的。卫蓁笑着应下。

    卫蓁取出琴放到案几上,手才搭上去,卫凌便制止道:“阿姊今日受伤,这会还要练琴,就好好歇息吧。”

    卫蓁摇头:“我的琴技和多年习琴之人比,还有诸多不足,晋王爱琴如痴,若我就这样到他面前,定会露绌出丑。”

    “其实琴技高低,也不在于多年的练习,而是对于乐曲有自己的独到的体会,能用自己的指法奏出来,”祁宴道,“你极有天赋,日夜练习这么久,弹得已极其不错,不会露绌的。”

    卫蓁莞尔微笑。

    “阿姊,你与祁宴聊,我歇息一会。”卫凌头靠在车厢上说道。

    卫蓁点头,继续练琴。

    不多时,卫蓁看卫凌睡着,抬头看向面前之人。

    “其实左盈说那疹子应当能治好,是为了先安抚好使臣,却也说有不能转好的可能,需要我日日配合上药才行。我方才没与阿凌说,是怕他担心。”

    祁宴握着茶盏手,唇角勾着笑意。

    他想,怎么这话不能告诉卫凌,反倒能告诉他呢?

    祁宴指尖叩了叩桌案,欲提醒卫蓁,卫凌还在车上,卫蓁已转过身去,在她身后那堆书简中翻找起什么东西来。

    过了会,她道:“祁宴,你上次给我吹奏的那只竹曲,是不是这个?”

    卫蓁从后捧出一只书简,铺在案几上,轻声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这一篇。”

    女郎柔柔的呼吸浮在他鼻尖,祁宴没想到她听了出来,扣着茶盏的手微紧。

    背对二人而坐的卫凌,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祁宴抬眸,给她做了个眼神。

    卫蓁顺着他余光,落在卫凌身上,顿时反应过来,耳根微红,连忙道:“那应当是我听错了。”

    卫蓁红着脸与祁宴对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卫凌刚刚下车必定与祁宴说了些什么。

    卫凌醒来后,伸了下懒腰,看着还在弹琴的卫蓁:“阿姊,你练了这么久,等会该歇歇了吧。”

    卫蓁笑着道:“好。”

    卫凌下车,走到离卫蓁马车有一段距离了,才看向祁宴。

    “你说她待你一般,这是一般吗?”

    卫凌手扣上腰间的宝剑,面容微沉,“总之,最后的路程,还有四五日,你不许再接近我阿姊。”

    也不待祁宴回答,少年怒而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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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宴轻叹,此事的确是他做兄弟的不仗义在先,卫凌心中怨怪他也是应该的。

    ……

    一连几日,祁宴骑马在车外,都未曾与卫蓁有什么过密的接触。

    卫蓁隐隐猜到必定是因为卫凌,在心中准备好了应对阿弟的措辞,卫凌一如往常来与她说话,却丝毫没在卫蓁面前提过祁宴一个字。

    马车驶过荒野山路,四日之后,众人便抵达了晋国的国都,绛都。

    作为王国的中心,绛都,得天之厚,地势平坦,因地处平原,而商业方便,街道繁华。

    那拔地而起的宫阙,高低错落,远远望去,檐角如振翅高飞的雄鹰,雄伟而威严。

    清晨时分,城门已经洞开,道路两侧布满官兵,身着盔甲,手持长矛,严阵以待,恭候和亲公主队伍的到来。

    公主的车驾无疑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从前也曾有过和亲公主车驾从城门口经过,城民们不说司空见惯,至少并非头一次见到盛大仪仗,却唯独少有像今日这样,聚集这么多人,自发走到路边,翘首以盼公主的到来。

    无他,只因公主的美貌早就传遍绛都。

    那楚公主的画像,一入晋地,便令王室众人惊艳,后其画卷的仿本流入民间,更是一价难求,有豪贾一掷千金,只为一探公主的玉容。

    传闻之中:公主貌比西施,神似神女,沉鱼落雁,是楚国第一美人,那在和亲路上有幸见过公主仪仗之人,莫不夸赞公主是仙娥在世。

    传言愈演愈烈,沸沸扬扬。

    到了午后,人越聚越多,乌泱泱如同潮水一般,使得迎亲的官兵不得不增派人手,维持场面秩序,却架不住百姓的热情。

    城门之下,绿树交错,大路之上立着数匹高大的骏马,其上皆坐年轻的贵族郎君。

    当中还有一女郎,十七八岁,身着赤红骑装,头戴华胜步摇,明艳夺目,熠熠照人。

    此女郎是晋王的孙女,公主姬瑛。

    “宫中一大早,便要我等出来迎接那楚公主,都快正午了,也不见车队一点影子,怎这般磨蹭?”说话的是一位晋王孙。

    “听闻楚公主貌美倾城,等会诸位之中谁先去迎接?”

    此话一出,余下王孙皆笑。

    姬瑛嗤道:“诸位哥哥,我看倒是未必,此前也不是有过和亲公主送来画像的事吗,那画上之人貌比天仙,结果如何?”

    提到这事,四下王孙皆露出鄙夷之色。

    那女郎真入晋国,众人才发现只比无盐之女多些姿色。

    “这些从偏野地方来的乡野女郎就是这样,眼界极低,又偏爱做下三滥的手脚,不过想要得到晋王室青眼相待罢了。”

    姬瑛说着甩了甩手上的马鞭,笑道:“我也真想看看,那楚公主是真的貌比西施,还是也买通了画工,做些上不得台面之事。”

    正午时分,和亲公主的仪仗队驶入了众人视线之中,人群顿时起了一片骚动。

    阳光洒在当中那华盖马车之上,檐角装饰的兽兽,闪烁着耀目金色的光芒。

    那辎车薄薄的门纱之后,影影绰绰映照出一道窈窕的身子,阳光照在她身上,如覆上了一层迷离金灿的轻纱,虽看不真切,更犹如雾里看花,袅娜动人。

    和亲的护卫队上前,恭迎公主下车。

    众人都在观望公主,而姬瑛则望着那搀扶公主出车的郎君,本是无意间一瞥,视线却全然停住。

    郎君青竹袍,白玉冠,俊美无俦,挺拔清俊,抬手搀扶公主出车门,只往那里一站,便将周围人群中的男子都衬托为了无物。

    那一瞬间,姬瑛目光好似定住。

    众人更是掩不住好奇,朝着车中望去。

    连护送在马车一侧的护卫都如此俊逸,想必公主定如传闻一般貌美了。

    公主从车中探出身,罗裙迎风飞扬,青丝随风飘动,腰间环佩碰撞,鸣鸾清越声响。

    那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好似如万顷秋波皆在其中,与之对望者,目光莫不被击中,久久驻足怔望。

    如是美人,果真担得上“国色”二字。

    一阵清风掠过,撩起她的面纱,露出她右边粗糙枯黄的面容,四下一阵唏嘘。

    马上王孙嗤笑:“怎会如此其貌不扬?”

    第42章 猎物

    高坐于骏马上的几位郎君,相互对望,踯躅不前,商量谁上前去迎接公主。

    嘈嘈声飘入姬瑛的耳中,周围郎君相互推诿,半晌也没得到个结论,姬瑛皱了皱眉,双腿一夹着马肚,朝着华丽马车驶去。

    和亲公主立于马车之上,发间流苏摇晃,郁金绣花纹的华袍金光璀璨。

    姬瑛在车前勒马,朝卫蓁伸出手:“我代王室恭迎楚公主入城。”

    卫蓁手慢慢搭在姬瑛的手上:“多谢。”

    指尖相触,一股柔软的感觉传递到姬瑛掌中,姬瑛抬起头,见面纱之上那双漂亮眸子,轻轻一弯,盛着浅浅的笑意。

    姬瑛一怔,随即移开眼,僵硬道:“不必言谢。”

    正这时,那马车之后的仪仗队伍中,绕出来两道身影,正是九殿下姬沃与晋国的使臣。

    使臣见到姬瑛,拱手行礼,满面春风:“见过十一公主。”

    姬瑛嗯了一声,看向马车边那位身姿颀长的郎君,问使臣道:“不知护送公主的这位郎君是?”

    “在下楚将军祁彻之子,祁宴。”祁宴语调不急不缓,态度不卑不亢。

    姬瑛微诧:“原是表哥啊,表哥三年前来绛都为祖母奔丧,没曾想时隔数年再见,表哥变化了不少。”

    祁宴淡淡颔首,抬起头道:“公主,先回车中,等会要入王城。”

    车上少女回了一个字:“好。”

    清亮的嗓音,婉婉如玉,只一个字,便叫姬瑛觉得必定是美人才会有的嗓音。

    卫蓁转身松开姬瑛的手,周身配饰摇动,一阵香风拂来,涌入姬瑛鼻中。

    姬瑛面上划过不喜之色,很快转瞬即逝,转而看向车队:“入城吧。”

    清风吹帘,道路两侧都是民众。

    马车之中,卫蓁透过帘子朝外望去。

    使者的话语还回荡在耳畔:“大王因风寒感到不适,今日不能迎接公主,特地派了几位王孙公主来迎,等会公主入宫,便先去寝舍安顿下来,宫中特地为公主准备了一间宽敞院子。”

    马车穿过王城,望王宫驶去。

    不多时马车进入王宫,隧道狭窄而昏暗,车厢内光线一下暗了下去,宫门关合发出令人脊骨发酸的声音。一股怪异的情绪浮上卫蓁的心头,而不多时,车轮辚辚驶出隧道,大片刺目的光亮照进车中。

    这一刻,卫蓁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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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有了和亲的真实之感。

    从宫门通往宫殿的那条甬道极长,车轮辘辘从道路上滚过,几位郎君骑马遥遥跟在身后。

    车队在卫蓁的院外停下,使臣恭迎卫蓁下车,请卫蓁与众人入院。

    那几位迎亲的郎君公主,将人送到,便也离去。

    使臣道:“这间清雪院,便是公主在晋宫的处所,位于宫殿王宫正东方向,与诸位王孙公主的寝舍离得极近。”

    卫蓁从门槛外踏入,但见楼阁高墙处处华美,亭台宫室无一不精,往前走去,移步换景,桃树缤纷,院子之中还有一间院子。

    “清雪院极大,外院可住宫女与宦官,里院除了公主的寝居,还有会客的客房、茶室、琴屋、棋居等等。便是大王膝下的几位孙辈公主的住处,都不一定能比得过您这间。”

    随行的侍女与护卫搬运行李下车,院外回荡着错乱忙碌的脚步声。

    晋国的使臣请她入寝殿,但见殿内明丽光鲜,银窗玉阶,轻罗绮帐,宝镜香炉。

    桌上更堆着珠玉美饰,灿衣华服,入目流光璀璨,可见晋宫迎接之盛情。

    使臣道:“晋宫占地广阔,还有其他景胜,明日臣再带公主参观。今日公主便先安顿下来。”

    使臣临走前,突然想到一事:“今日晚些时候,宫中会为公主举办接风洗尘的宫宴,公主莫忘了,”

    卫蓁表示知晓。

    使臣离去后,殿内再没有外人,卫蓁终于松一口气。

    她撩起轻纱,往内殿走去,慢慢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梳妆台上摆放着一只高镜,卫蓁走到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手不由覆上受伤的右脸颊。

    既是接风洗尘的宫宴,她便不得不参加,自己顶着这样一副容貌出现,少不得要被人多询问几句。

    “在担心等会宫宴上的吗?”少年的声音从帘外响起。

    卫蓁转过头,见祁宴拨开帘子,抬步从外走进来。

    他身后殿门大大敞开着,卫凌他们就在外头。

    卫蓁心口噗噗直跳,她已经入宫,自然不能和他像在外头一样随意相见了。

    祁宴好似看出她心头所想:“我负责护送你入晋国,这几日便还是你的侍卫,会与卫凌护卫在你院外。”

    少年靠在帘边柱子上,懒洋洋地望着她,半晌道:“过来些。”

    卫蓁不知他要做什么,走到他面前,仰头问:“何事?”

    少年直起腰,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珠子似的明亮之物,她还没看清那是何物,少年已半低下脸,将那物覆在了她原本的面纱之上。

    是一只珠玉做的面帘。

    耳廓传来他指尖温凉的温度,他替她将面帘挂好,卫蓁抬起眼,看着他近在一寸的面容,感受那珠玉轻盈又冰凉的触感。

    额上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他声音低低的:“你的眼睛本就漂亮,眼睛以下覆着面纱并不要紧,到时候将人的注意力都吸于你眼睛之上便可,自无人会在意你面纱下的容貌。”

    少年风流秀美的眸子下俯,视线落在她面颊上。

    卫蓁与他四目相对,脸颊莫名一烫,轻声道:“好。”

    少女手抚了抚面帘,看向一旁的铜镜,面帘散发盈盈清光,衬着她一双眼睛越发明丽灵动。

    卫蓁道:“我还有些担心,今日在车上,风吹起面帘,当时有不少人看去了我的右脸……”

    她转首道:“今日宫宴,少将军陪我一同参加吗?”

    他一路陪伴了她这么久,若没他在,她根本不能安心。

    祁宴挑了挑眉看着她。卫蓁被看得侧过脸,却与他的视线在镜中对望。

    窗外树影摇落在他身上,良久,他勾唇道:“好啊。”

    在傍晚时分,卫蓁沐浴梳妆完后,前往宴客的殿舍。

    卫蓁走在长廊上,看着道路尽头的那间宫殿,对使臣道:“前头那间殿舍便是宴客厅?”

    “是,今日是小宴,晋王不在,参加的都是些王孙公主,此外还有在宫中陪读的贵族郎君女郎,公主与他们日后是要朝夕相处的,提前熟悉熟悉也好。”

    宴客厅内,众宾客早就来到,坐在各自的座位之后,正相互交谈着。

    “诸位殿下早先时候去迎和亲公主,那楚国来的公主,究竟是何模样?”

    “并无传闻中那般绝色,只一双眼睛稍微出挑点,身段也算婀娜,余下面容实在难以入眼,一侧皮肤如龟裂的河床,其貌不扬。”

    “这般容貌,怎还其貌不扬,已是丑陋至极!”

    姬瑛坐在右侧,并未参与众人的交谈,听得身边人询问:“阿瑛,七哥今日可来宴席?”

    他口中七哥,正是姬瑛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七殿下姬渊。

    姬瑛望着手上蔻丹,懒慢道:“祖父把七哥留下来询问政务,无空前来赴什么宴席。”

    晋国强势,天下诸国臣服,莫不想送各自的女儿来绛都,晋国宫中来的和亲公主可不止一个,譬如坐在她后头的齐国公主、郑国公主、此外还有一些领地首领送来女儿。

    不过论国力,楚国确实是余下诸国中最强大的一个。

    所以宫中才会对楚公主格外优待。

    “阿瑛,你当时与楚公主靠得最近,她容貌到底如何?”

    姬瑛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勉强入目,没有他们说的那等丑陋不堪。”

    晋王膝下活着成人的孙女相比孙子要少许多,姬瑛在一众公主中更为受宠,便也养成一副矜傲脾性。

    今日若非那祁家郎君也要出席,姬瑛自是懒得赴这等筵席。

    正说着的时候,殿外传来通报声,道是楚太子与楚公主到了。

    殿内人都停下交谈声,皆转头看向门口。

    傍晚柔丽的晚霞,照着花丛错落的花影,也照着来人曳地的长裙。

    女郎才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面戴珠玉面帘,那一双眼睛生得明澈,在周遭珠玉映衬下,非但不黯然失色,反倒让宝石完完全全成了陪衬。

    明丽璀璨间,流光溢彩。

    叫人都忘记了她脸上还覆着一层面纱的事实。

    更别提,其身前与身后三位郎君,皆是出挑之色,当中最俊美的那人,真如芝兰玉树一般皎皎不凡,通身流着贵气,这满殿晋国王室王孙,竟无一能比过她。

    四人于左边宾客席落座,楚太子坐于最前方,卫蓁坐于第二的位次。

    祁宴坐于她右侧。至于卫凌,则执意坐在卫蓁后面。

    “太子与公主远道而来,我等也是有失远迎。这盏酒,我代身后诸位王孙先饮。”

    卫蓁翻阅过晋国王孙的画册,再看着面前人,一下就和画像上人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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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酒的郎君名唤姬汜,是晋王膝下尚未娶亲的王孙中最大的一个,因年纪最长,朝中拥护者众多,若按照长幼顺序,是极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的一个。

    姬汜撩袍坐下,忽问道:“不知公主为何戴面纱遮面?”

    卫蓁如实回答:“在来国都路上时,被传上了红疹恶疾,脸颊边正在敷药,故而暂时不能以真容示人。”

    “红疹恶疾?”

    殿中人对此也略有耳闻:“此病能治?我怎听说凡染上此病者,哪怕治愈好,脸上也会永留疮疤,容貌再难恢复如前。”

    卫蓁微笑:“医工也在尽力为我医治。”

    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卫蓁话不敢说得太满。

    只是此言一落,殿内气氛便有些微妙了。

    “尽力治好”,那便是有可能治不好……众人目光复杂。

    不多时,宴席开动,侍女进入大殿,为贵族们端上菜肴。

    当中仍有王孙,仍未移开落在卫蓁身上的视线,借着侍女送膳食期间,也正大光明打量起来,便觉一道灼热的目光看着自己,定睛一看,乃是楚公主身后华服少年。

    对方幽暗的眼神,如锋利的刀斧,似乎要洞穿自己的发肤。

    那王孙被看后背发凉,顿时收回目光,而后从仆从口中得知,此人乃是楚公主的弟弟。

    在场之人都是贵族男女,这等场合本就不是为了用膳,而是为了社交,酒过三巡之后,便有人提议投壶为乐。

    方才那打量的卫蓁的王孙,才准备出列,卫凌立马走了出来。

    王孙回想起卫凌方才神色,有意避开回座位,可无奈身后众人已发出喝彩之声,一下将他架了出去。

    侍女递上来箭矢,几局下来,胜负已定。卫凌几乎全中。

    如是场面,看得男儿郎们热血沸腾,纷纷呐喊。

    卫凌也是一方封地的主人,带兵打过仗,臂力与箭术都了得,从前在家中也没少与卫蓁玩过此游戏,要想赢这群贵族子弟,自是不在话下。

    姬汜便离开座位,走上前来,要与卫凌比试。

    前六局下来,依旧是卫凌占了上风。

    眼看姬汜剩下几箭都擦壶口而过,他面上笑意渐落下去。

    姬汜并未说什么,招呼余下几位王孙,上前去比试相乐。

    只是几位王孙,都隐隐察觉其不悦,姬汜此人,倨傲难哄,因为年长尊贵,仗势目中无人。

    从前这等筵席之上,自是人人都哄着他,可从未有人敢下他面子。

    偏偏今日来了个不懂审时度势的毛头小子……

    然而众王孙对姬汜性情心知肚明,可对面楚国人可不知。

    姬汜摇了摇手中的酒盏,抬起头来,笑道:“从方才到现在,公主都未动过面前酒盏,可是晋国的菜肴不符您口味?”

    卫蓁摇头:“晋国的菜肴比起我在楚国时,多了些更醇的滋味,却也用得十分爽口。面前酒盏里的酒未动,实在是因为我不擅饮酒,不胜酒力,故而用得少了些。多谢晋宫今日招待。”

    她回话声音轻轻的,保持着得体的礼节。

    姬汜摇摇头:“非也非也,酒量是要练出来的,公主一味避酒,酒量怎能渐长?”

    姬汜回头看一眼身后众人,笑道:“公主入晋宫,竟不知晋国之习俗,晋国之酒淳烈,晋国之人皆爱酒,我们是以酒会客,公主既然入乡,就得随俗,是不是?”

    这话一出,余下之人皆迎合。

    姬汜身旁姬瑛,也给自己倒了杯酒,笑着说道:“是,公主您入晋国,要嫁给我这些哥哥中的一个,日后诸多场合,都需社交饮酒,公主怎能这等酒量?”

    对于晋国的习俗,卫蓁当然全面了解过。

    但唯独这个酒,卫蓁有些接受不了。

    一来,她本就酒量极浅,用一点酒就熏熏欲醉,酒后容易神志不清,二来是,晋国的酒醇烈,实在不是她能适应的。

    和亲路上,使臣也叫他练练酒量,她一直躲避着,没想到来晋国第一日,这有意疏漏的一环节就避不开了。

    姬汜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巍峨,将灯架上的光挡了大半。

    “我既为最年长的王孙,便先敬公主一杯,代晋国王室恭迎公主入晋。”

    “阿姊……”卫凌倾身轻声欲制止。

    卫蓁握着酒盏,心知,自己初来乍到,对方以王室的名义敬酒,怎么也不能拒绝的。

    她缓缓起身,回以一笑:“谢二殿下盛情招待。”

    卫蓁侧过身,只将左脸对着众人,撩开面纱一角,将酒盏送到唇瓣边。

    那酒一入喉口,便觉火辣辣的,被卫蓁强压下腹中。好在酒盏中并无多少余酒,她也能一饮而尽。

    姬汜意味深长看着她:“公主戴着面纱饮酒,何其麻烦,何不将此累赘拿下,以真容直接见人?也是对我等的尊重。”

    卫蓁手抚上右颊,“医工与我说,此红疹难治,敷药后不能见日光,故而面纱不能取下。”

    姬汜展臂,看一眼屋外:“可太阳已落山,并无日光照进来,公主怎还执意戴着面纱?不如揭下来吧!”

    殿中之人或多或少对卫蓁的样貌好奇,此刻皆凝目于她身上。

    卫蓁垂下首,唇角浅笑,声音柔和:“实在抱歉,二殿下,并非我不愿真容示人。”

    姬汜被楚国人连续下了两次面子,五指轻敲桌案:“行,那就请公主与我再饮酒一杯。”

    宫女又给卫蓁斟一盏酒,卫蓁握起酒樽,这次饮下后,腹部感觉都烧了起来。

    姬汜看向身边之人:“公主也不能厚此薄彼,既饮了我敬的酒,这屋里还有其他兄弟在呢,是不是?”

    一旁姬瑛举起酒樽,“那我也敬公主一杯。”

    卫蓁才要举杯,身旁祁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若不能喝,就不要强喝。”

    卫蓁看着对面女郎,想着到底是她白日来迎的自己,再次将酒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喝完这一盏,卫蓁已决意不再喝。

    然而姬汜已叫王孙一一起身来给他敬酒。

    卫凌看不下去,欲立马起身,被一只手伸出拉住,将他手臂重重压在酒案几上。

    景恒攥着他手腕,目光深暗:“此是晋宫,难道要你替你阿姊得罪晋王室?你现在逞一时意气,日后你走了,替你受着的都是你阿姊。”

    卫凌愣住。

    景恒道:“晋人豪迈不拘小节,他们待客之道便是如此。”

    恰在此刻,卫蓁身侧之人突然开口:“殿下,公主酒量浅,实在不能再饮。我看诸位已经酒酣,不如改日再饮?”

    众人看向那说话之人,郎君随意坐着,修长的指尖握起酒盏,长眉映着烛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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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我替她饮下这一盏酒,可好?”

    姬汜被打断,一张脸沉了下去:“这酒是敬给公主的,你什么身份,又给公主挡酒?”

    当时身边便有人提醒道:“殿下,这是姬琴公主之子,楚国的少将军祁宴。”

    姬汜骤然起身,身量不稳,撞得酒案都晃动了一下。

    一旁的姬瑛,见姬汜双颊泛红,连忙示意仆从上来:“行了行了,别喝了,还不快拦着二殿下,上一次也是……”

    姬汜却一把推开姬瑛的手,朝着卫蓁一步步走来,“公主,在下也不要您多喝,最后三盏,一饮而尽,今日宴席便算结束,可好?”

    卫蓁抬起头,从她的角度,便刚好对上姬汜眸子。

    姬汜笑道:“公主,此事对于旁人我可不会轻易揭过,今日只让您喝这么一点,已经是够仁义的。”

    场面的发展,有些出乎在场人意料。

    卫蓁并未伸手去接,半晌的沉默,空气都冷了半分。

    “她说她喝不了,殿下是听不懂吗?”

    身侧一道声音插进来,少年起身,与他相对而立。

    烛火幽幽摇晃,将他的身影投到墙壁之上,是渊渟岳峙,高贵挺拔之姿。

    祁宴面容在烛火下,俊美得过分:“还是说这便是晋国的待客之道?”

    祁宴修长的眼尾,晕开昏黄的烛光,目光如凌厉的刀锋一寸寸割来。

    姬汜冷笑一声:“楚国蛮地来的下等臣民,不尊崇晋国礼仪,还敢对在晋国的土地上说这等话?”

    他转头看向卫蓁,一字一句道:“公主既入晋国和亲,日后便是我晋国之人,又怎能不守王室的规矩,是不是?”

    姬汜走到卫蓁案几前,将卫蓁的酒樽拿起,送到卫蓁面前,要逼迫着她喝下。

    卫蓁被攥着手,用力挣脱:“二殿下!”

    突然之间,一股强而有力的力道攥住姬汜的手,将他连人带着一旁的酒案噼里啪啦,尽数倾覆在地,其上菜肴杯盏摔了个粉碎。

    这一番变故发生在转瞬之间,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这一方是晋国的年长尊贵的王孙,代表王室的威严,另一方是楚国的将领,竟在两国移交和亲公主宴席之上,剑拔弩张,大打出手。

    姬汜背倒在地,身子抽搐了一下,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面色发青,方要爬起来,一只靴子已经踩到了他的右肩之上。

    那力道之大,犹如刀刃,在一点点剜他的血骨。

    姬汜疼得双目凸起,眼中血丝毕显,顺着那人笔挺收束的小腿往上一点点看去,便对上了一双冷漠的双目。

    年轻的郎君,居高临下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一只狼狈的猎物。

    四周灯火憧憧,胆小的宫人跌跪在地说不上话。

    郎君半倾下身,分明是昳丽的双目,却透着令人感觉毛骨悚然的危险。

    晚风徐来,碎发拂面,郎君凑到他耳边,薄唇微启:

    “再动我们的公主一下,试试看。”

    姬汜眼眶充血,望向卫蓁,下一刻,祁宴含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看我会不会现在就动手剁了你半只手。”

    第43章 心迹

    大殿之中,寂静无声,蜡烛燃烧发出噼啪响声。

    祁宴的话虽轻,却在姬汜的耳畔激起巨大的回音,也叫他心头那一团愤懑的火烧得更加旺盛。

    满地狼藉中,姬汜欲从地上爬起来,唤殿外侍卫进来,然而对方压在他肩膀之上的力道猝然转移,靴子抵在他喉结之上,一下扼住了他的呼吸。

    姬汜面目涨红,抬起头,看到那人目光深沉似渊,面容在光下透着一线冷峻的弧度。

    祁宴脚动一下,姬汜喉咙上的压迫感便重一分,他胸腔之中空气在一点点消失,憋着一口气,撑开牙关:“来人——”

    “不必叫侍卫进来。”一旁酒案后,另一王孙站霍然起身,将大殿中僵持一下打断。

    那人冷声道:“还不快去快扶二殿下起来,他已全然喝醉,口中胡言了!”

    祁宴慢慢收回靴子,长身玉立,俯视着地上人。

    躲在墙角僵硬如雕塑的宫人们,听到这话终于活了过来,上前来搀扶倒在地上之人。

    姬汜拨开众人的手,喘息着道:“今日之事,大王若知晓,你猜会不会放过你们楚国人。”

    祁宴静望他片刻,轻笑一声:“好啊,那殿下便告诉晋王去。”

    少年眼中满是不屑,嘴角弧度带着几分讥诮。

    祁宴转过身,对卫蓁道:“公主,走吧。”

    他看一眼卫凌,卫凌会意,立马上前来扶卫蓁,“阿姊”

    今日这一场宴席,闹成这样出乎所有人预料,却也终于结束。

    出了大殿,走上长廊,众人到离宴客的大殿有一段距离,方才停下。

    卫蓁身形摇摇晃晃,脚下不稳,往一旁倒去。

    祁宴及时伸出手抱住她,防止她跌倒。

    此处是在风口上,不断会有宫人经过,祁宴示意卫凌来扶她,卫凌小心翼翼将人接过。

    女郎双目紧阖,脸颊被酒气蒸得酡红,柔弱无力地倒在卫凌怀中。

    卫凌眼中满是心疼,抬头道:“祁宴,今夜之事牵扯不小,我担心阿姊会因此得罪王室……”

    祁宴方要开口,身后长廊传来脚步声,二人齐齐转过脸。

    太子景恒从远处,看到祁宴,眼中有冷锐锋芒。

    他在二人面前停下,“初来晋宫的第一日,你们就惹出这样的事端来。晋王室向来高高在上,楚国的公主入晋,他们势必要给楚国一个下马威,本来卫蓁饮下那几盏酒,向王室表示愿意臣服,此事便也过去了,祁宴,你却偏偏坏事。”

    祁宴挑眉道:“我做什么,与太子殿下何干?”

    景恒脸色一拉:“此事必定传入晋王耳中,到时王室若发难,祁宴你想好如何应对吗?楚国与晋国的联姻,岂容你败坏?”

    “殿下说够了吗?”祁宴笑道,“殿下不会真以为两国联姻是靠一味忍让促成的?”

    景恒脸色越来越沉,“我只希望你们在晋宫所作所为,莫要牵连到楚国,可你们若是执意寻死,我也无话可说。”

    景恒怒而甩袖而去,衣袍在冷风中翩飞。

    祁宴回过头来,接过凉蝉手上的外袍,给卫蓁披上,他垂手系绳带时,卫蓁缓缓睁开双眼。

    她眼中浮动着水雾,眼尾一片赤红,眉心微微蹙起,好似在承受莫大的疼痛。

    祁宴的手背往她额头上一搭,拂过薄薄的冷汗。

    “先送她回去吧。”祁宴道。

    这个时候,又一道声音响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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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将军,请留步。”

    晋国的使臣走上前来,姬沃跟随在后,脸上神色凝重,双袖拢起,给三人作礼垂拜。

    姬沃道:“今夜之事,实在是二兄荒唐,也是晋国招待不周,我代晋国王室向公主道歉,望公主见谅。”

    姬沃一路陪同卫蓁北上来晋的,也私下为卫队护送出了不少的力,这一路上从未有半点怨言,祁宴和卫凌知晓其也是心肠宽厚之人。

    他前来道歉,其实也是晋国宫廷给他们递了一个台阶下,卫凌正要应下,却听祁宴已经开口。

    “见谅不见谅不是殿下一句话能说了算的,今夜之事,还请晋宫给公主一个说法。”

    此言一落,余下三人皆愣,没想到祁宴态度如此强硬,丝毫不肯退让一步。

    祁宴看向姬沃,“九殿下。”

    姬沃垂下手,再次作礼:“那是自然。”

    祁宴朝他颔首,看向卫凌,示意他离开。

    此地离卫蓁所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待二人将卫蓁送回寝殿后,凉蝉连忙打了水来,伺候卫蓁净面。

    卫蓁坐在床边,扶着床柱轻呕,吐到面色几乎惨白,卫凌侧过脸去,看得于心不忍。

    凉蝉道:“少将军,少主,还请您二人先避让一下,奴婢要服侍公主更衣。”

    卫凌眉心紧锁,回头对祁宴道:“我有些话与你说。”

    院中夜凉如水,月光挂满枝头,

    卫凌靠在桃树边上,手握紧成拳,向着树干重重砸去,树叶纷纷然洒下,飘落至他肩头。

    他回过首,双目凄红:“阿姊离楚北上,我心意本就难平,今日她来头一日便受如此大的委屈,日后更不知要遭遇多少事,这些晋人可恨!”

    少年双目在月下充血,泛着深深的恨意,身形颤抖着,犹如一只受伤的困兽,四周的倒刺全都竖起,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姐姐。

    祁宴望着他,“今夜之事,不能忍让,一味忍气吞声,便是叫对方会更加得寸进尺。”

    卫凌喃喃道:“可我只能在晋宫待上最后的这几日,待启程回楚国后,阿姊该怎么办?”

    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他双手撑着树干,突然回头看向身边人,“祁宴,你对我阿姊是真心实意的好吗?”

    祁宴微怔。

    卫凌直起身来,“我回了楚国,对晋宫之事是鞭长莫及,此前我虽对你颇有微词,却也是万般相信你,了解你为人可靠的。”

    少年抬起手,抹了一下眼角:“祁宴,我能不能将阿姊交给你?”

    夜风吹彻,月光照亮他的眼底,亦照亮他眼中的泪花。

    他神色万分认真,这一刻便只是一个关心自己姐姐的弟弟。

    祁宴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卫凌有他这句话便足够了。

    他上前用力抱了抱祁宴,“多谢你。”

    祁宴会遵守承诺,这一点卫凌深信不疑,他相信对方的品性,心中的不安放下了一半。

    身后传来推门声,是侍女来传话:“少主,公主换好衣物了。”

    卫凌应了一声,进入大殿后,瞧见卫蓁换了一件素色的衣裙,坐在昏暗的床边。

    幽幽烛光照着她面庞,女郎头靠着床柱,虚弱无比,恹恹模样,却是连眼皮都无力睁开。

    方一靠近,她身上浓重的酒气便飘入了卫凌的鼻中。

    卫凌起身:“我出去弄点醒酒的汤茶来。”

    一旁凉蝉看向祁宴,祁宴让她一同出去陪着。两道脚步声响起,逐渐远去,大殿只余下了她与他。

    有晚风拂过,吹得庭院外桃树飒飒作响,也将殿内烛光吹得摇晃,忽而熄灭。

    夜色铺天盖地落下来,寂静的殿内,只剩下她腰间垂挂的一串夜明珠,还在散发着光亮。

    女郎身形颤动,肩膀发抖,静靠在床柱边上,有湿润之意从她浓密的眼睫之下沁出,泛着晶莹之光。

    “卫蓁。”少年低醇的声音传入耳畔,女郎缓缓睁开眼帘。

    她窝在那里,整个人委屈得不得了,薄薄的眼皮之下,已是一片绯红。

    祁宴在她床榻前半跪下,低声问:“怎么了?”

    卫蓁不语,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抬起手捂住脸,要将眼角泪珠都擦去。

    祁宴一下便猜到原因。

    他护送她北上,看着她为入晋宫而做准备,在路上从未有一日安歇过,白日上礼仪之课,夜晚练琴不辍,背着极大的压力,想要将一切都做到最好。

    自他认识她以来,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她在所有人面前,都保持着冷静坚韧的一面。

    可今日之事一下击溃了她心理的防线。

    她泣不成声,颗颗清泪从眼中掉落,仿佛易碎的琉璃花灯,一触碰就要碎开来。

    “我讨厌他们,我讨厌晋宫的所有人,方才他们那样逼迫我,却没有一个出来站出来为我说话。”

    “我知晓,”少年抬起手,慢慢替她擦去颊边的泪珠,“卫蓁,这都是他们的错。”

    她抬起指尖,“今日给我灌酒的人,我都记下来了,二殿下姬汜,四殿下六殿下……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在晋宫好好地活下来,日后叫他们都为今日之事向我道歉……”

    祁宴静静看着她,知晓她是这不肯服输的性格,从前受了委屈,都记在心头自己消化,可今日饮了酒,神志不清间,便将心中的话都给吐露了出来。

    祁宴抬起手,继续帮她拭去泪珠

    少女长发垂至榻上,也落于他的膝盖之上,她眼底目光渺渺:“我想祖父,想阿娘阿姆,若是祖父在,绝对不会叫我受一点委屈……”

    有泪珠从她纤长的眼睫上坠落,祁宴闭了闭眼,感受到那泪珠,啪嗒一下,落在他鼻梁之上,顺着他高挺的鼻梁,一路慢慢滑下。

    鼻前浮动柔柔的呼吸,祁宴再次睁开眼,看到女郎倾下肩膀,明眸凑到他面前。

    她眼底被泪珠映亮,夜明珠浮动柔和光辉,给她周身罩上一层清光,让她犹如一朵在黑暗中盛放的寂静夜昙花。

    卫蓁注视着眼前之人,她模糊的视野,全靠那点夜明珠光点亮,此刻昏暗无光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她满心慌乱,“祁宴,你会陪着我吗?”

    祁宴一怔,她又凑近一点:“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保护我吗?”

    少女的唇瓣红润透亮,几乎凑到了她鼻梁边,身上浓郁的香气涌向他。

    他半跪着,她静静坐着,又有一滴泪从那晶亮的眼底坠落,这一次,完完全全坠入了他眼中。

    那滚烫的泪,包裹着她情绪,从落下的地方向外荡漾开一层层酸涩,他仿佛感同身受她的委屈。

    他轻声道:“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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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少女在听到这话后,眼中波光晃动。

    而后她突然倾下身来,环抱住他的腰身,将头搁在他肩膀上。

    祁宴的身子一僵,她绸缎似的长发落在他臂弯中,有泪洒在他滚烫的颈窝里。

    她在他怀中哭泣,泪珠溅落,弄湿他一片衣襟,也浸得少年的一颗心湿润。

    祁宴略显僵硬地抬起手,而后还是放在了她的背上,轻轻的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卫蓁。”

    耳边传来她温柔的呼吸,少女鼻音浓重:“真的吗?”

    少女身上的气息钻入他衣袍间,沁入他的肌肤里,在此时此刻,他成了她完完全全依托的那一个人。

    晚风徐徐,帘幕荡漾。清亮的月色如同流水晃荡,照入大殿,漫过桌案,也漫过二人周身。

    他于柔柔的晚风之中抬起头,看到墙壁之上落下少男少女交拥的身影,她就犹如一朵袅娜的花,慢慢缠绕上他。

    她鲜活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也在敲击着他的胸膛。

    这一刻,他的心底深处,一股柔软又异样的情绪,从经脉深处一点点蔓延开。

    他仰头看清明月色,低头望怀中玉人。

    他知晓她饮了酒,应当神志不清,甚至醒来便会忘记一切,然他还是耐心地回答她。

    “卫蓁,我会陪着你的。”

    她喃喃问:“会陪多久?”

    少年搂紧怀中少女,喉结上下轻滚,柔声道:“卫蓁,你想要多久便多久。”

    “有我在你身边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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