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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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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五章

    听着苏绾绾又把话头生拉硬扯拽回她心口那道伤疤上,千钟愈发有底,自己揣摩得保准没错。nianweige

    这人定是有话不愿直说,非引得她开口问出来。

    那八成是什么她不该问也不该听的话。

    千钟心里一掂量,顺着那话茬好好劝了一声,“从前那些个老黄历,已经揭过篇去,就别再想啦。”

    劝罢,也不等苏绾绾接话,便眉头一蹙,又煞有介事地压低些声。

    “你现今可是裕王府的人,裕王府,那是多富贵的门户呀!裕王待人又宽和阔绰,那回当街赏给我一百两银票,眼睛都不眨一下,平日待王府里的人,肯定比这更好吧?你再同旁人倒这些苦水,叫裕王听去,怕要怪你不知足了。”

    苏绾绾眉目间顿然升起一团惊惶,那几缕散落下来的发丝垂在面颊边,随着她一举一动轻荡着,颇有几分楚楚可怜。

    “奴婢不敢!”苏绾绾捧着热汤碗的春葱玉手微微颤着,穿窗而入的日光投在上面,又倒映进苏绾绾眼中,一片波光粼粼。

    “县主说为奴婢做主,奴婢便觉得县主亲切,这才不自禁多言几句。”

    这位县主是个什么路子,裕王已对她交代过。

    狡诈,刁滑,满脑袋尽是些邪门的野路子,稍一晃神,就能被她钻了空子。

    不过倒也不是无懈可击。

    这街面上一日日摸爬滚打讨饭长大的人,也不知怎的,竟还有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死穴——良善。

    裕王一排子的威逼利诱全都收效甚微,反倒是庄和初,好像只是弱不禁风地往那儿一站,咳几声,吐口血,就叫她死心塌地,千依百顺了。

    她同庄和初也没什么旧日交情。

    那便是说,在庄和初身上能奏效的这一套,换到别人身上该也一样。

    苏绾绾修长的颈子一垂,一双翦水秋瞳中波光轻荡,眼尾泛起红意,“是奴婢失了体统,县主恕罪……”

    说着,转手将碗一置,起身便跪。

    姜浓才一蹙眉,千钟已急忙起身,箭步过去,将人好好搀了起来,“你真觉得我亲切呀?”

    “是。”苏绾绾哽咽着应了一声。

    千钟好生扶她坐回去,一双清可见底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眸中明晃晃尽是喜色,“就是觉着像自家人似的吗?”

    自小孤苦之人,怎会禁得住一个“家”字的诱惑?

    苏绾绾薄唇微抿,噙着盈盈泪光点头。

    千钟眸中喜色愈盛,“那你跟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裕王是不是有什么外头人不知道的癖好呀?”

    ……裕王的癖好?

    这弯儿转得实在大,苏绾绾一时回不过神来,泪光都蓦地顿住了。

    “裕王妃死了好些年,裕王都这把岁数了,怎么还不续个弦呀?听人说,从前你就想跟着裕王,可他不愿意,才把你撵出王府去,这回又把你接回来,是他又愿意了吗?”

    千钟一股脑儿问罢,愈发亲切地笑着道:“你都拿我当自家人了,这些事儿也没什么不能说了吧。”

    “……”

    觑着苏绾绾僵硬又斑斓的脸色,姜浓好容易忍住笑,待到苏绾绾有些警告的目光暗暗朝她瞥来时,才佯作会意开口。

    “县主,”姜浓上前,温声劝道,“苏姑娘刚受过惊吓,惊魂未定,县主不如先处置了方才的事,好让苏姑娘安了心,再细细回话。”

    如此就是彻底斩掉苏绾绾精心绕出来的那条岔道,归回正题了。

    “姜姑姑说得是。”千钟忙神色一肃,“刚才那事,一定不能善罢甘休,不然轻纵了大皇子,他不知悔改,也是害了他。苏姑娘既认我是自家人,我也跟你说句掏心掏肺的话。要想讨个真正的公道,只在庄府不行,告到裕王那去,也不准管用,必得告到宫里去才行。”

    花厅里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单从苏绾绾这七转八绕的心思上看,就定没有一进门看见的那么简单。

    旁的千钟不清楚,但有一样准是没错。

    真正占理的人,该是巴不得越多的人为自己做主越好。

    要真是大皇子理亏,告到宫里去,叫他挨顿责罚,那也不算冤枉。

    “你别害怕,只要你肯,我就陪你一道求见去。”千钟半虚半实地宽慰。

    苏绾绾还没从上一辙里缓过劲儿来,好一愣,才连忙摇头,“县主恕罪,奴婢不能去!”

    “为什么?”

    “帝后宽仁,但奴婢一介微贱之身,怎么与大皇子的清誉相比?”苏绾绾眉眼一低,适才噎回去的水光又自眼底浮了出来,“说不准,会赐奴婢恩典,就此委身大皇子府……”

    这话听着,千钟就有点糊涂了,“是大皇子欺负你,皇上皇后怎么会判你跟着他呢?”

    苏绾绾低了低声,面上泛起一团羞红,“从前奴婢跟着金百成时,以为那便是奴婢最后的归宿,已然破了身子。这样的事……到御前去,说不清的。”

    破身子?

    从前在街上,千钟是听说过些破了身子、失了清白之类的话,隐约知道这说的不是好事,但这究竟是怎么个事,从没人说明白过。

    连着刚才大皇子那粗暴的架势想想,千钟只当是说什么伤处,愈发糊涂了。

    “金百成伤的你,伤处该早就长好了,怎会算到今日的事上呢?”

    ……长好了?

    苏绾绾又是一噎,顿了片刻,方意识到刚才一番话鸡同鸭讲,只好将话说得更白些。

    “奴婢是说……破了下面。”

    “下面?”千钟还糊涂着,“上面下面都是皮肉,哪破了不是一样?”

    “……”

    苏绾绾暗暗朝姜浓斜了一眼,就见姜浓颔首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全无帮她解释一句的意思。

    横竖都是女子,说得再清楚些倒也没什么。

    “奴婢说的是……”苏绾绾略一沉吟,把话说得更具体些,“就是男女肌肤相亲,男子阳|元入女子之体,阴阳|交|合,以为女子受孕之事。”

    这话听着虽还是云里雾里,但云雾之间,有零星词句忽地在她记忆里勾出些熟悉的画面来。

    春日里各幽僻小巷中常有野猫配|合,大概就是这话说的这样。

    人……

    也是一样吗?

    眼前人这如假包换的恍然的神色让苏绾绾也忽地明白了点什么,“县主与庄大人,尚未行周公之礼吗?”

    周公之礼?

    千钟心头遽然一震,也遽然一寒。

    难不成……

    周公之礼,说的是这个意思?

    那她跟大皇子说……

    眼见着千钟莫名变了脸色,姜浓只道是她同庄和初有些什么计议,不欲再被苏绾绾探问下去,这才开口。

    “县主与大人琴瑟和谐,还要多谢裕王费心操持的婚仪。”

    苏绾绾蛾眉一蹙,“可奴婢有耳闻,洞房之夜,庄大人情难自禁,与县主在庭院中幕天席地行周公之礼,一直到天明呢。”

    姜浓骇然一愣。

    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觉察?

    “不、不是到天明!”不待姜浓思量明白这其中可能有什么岔子,千钟已几乎跳起来,忙不迭纠正道,“我说的是折腾了个把时辰——”

    个把时辰,也足够惊世骇俗了。

    话一脱口而出,千钟才恍然觉出,自己一时慌张乱了方寸,竟想也没想就做了回驳。

    这话,怎么连裕王的人都知道了?

    苏绾绾比姜浓更震骇。

    她在话里有意露出这么个错处,就是想探探这甚是荒谬的传言是真是假,这人下意识这么一驳,无异于是说确有其事了。

    真是……

    海水不可斗量。

    一时间,室内气息如凝滞了一般,静得让人头皮发麻,姜浓正想定下心神说句话,忽听院中传报,大皇子来了。

    只大皇子一人来的。

    “苏姑娘。”萧廷俊进门便止了步子,与那半掩在千钟与姜浓身后的人道,“先生已教训过我,我是专程来向苏姑娘致歉的。”

    “奴婢不敢……”苏绾绾颤声道。

    “自然,我轻飘飘一句话,算不得什么道歉。此事是我冒犯在先,我绝不会当无事发生,这便进宫,到御前请罪,恳请苏姑娘同往。”

    苏绾绾一怔,忙摇头,“不不……奴婢知罪,都是奴婢的错——”

    “也罢。”萧廷俊不急不躁,话音一沉,“苏姑娘惊惧难平,不欲和我同行也无妨。我自先行进宫去,将今日之事据实陈于御前,想来父皇母后也不会只听我一面之词就下定断,届时定会着宫人请苏姑娘,苏姑娘那时再去也不迟。”

    怎会不迟?

    告状这种事,自然是谁先把话说到前头,谁占着上风。

    萧廷俊话里话外透着以退为进的意思,显然是庄和初指点过的,千钟便顺着这势头小声劝。

    “苏姑娘,告状就得告到前头,还是早去的好。”

    从裕王府出来前,裕王已为她定下在几种不同境况下可自行决断。

    偏就没有眼前的这一种。

    苏绾绾略一沉吟,半推半就道:“大殿下有令,奴婢不敢不从……不过,奴婢是奉裕王之命前来办差,必得先回王府交了差才好。”

    “那正好,”萧廷俊毫不迟疑道,“公允起见,我也正要请裕王叔一起进宫做个裁断。我送苏姑娘回府,可好?”

    “如此……奴婢遵命。”

    庄和初点拨过萧廷俊,就去了十七楼。

    一份奏章字斟句酌,将差几句收尾的话就要写完了,忽听有人登上楼来。

    能这样不打招呼就进到他这十七楼里的人,满打满算一只手也数得过来,可这脚步声又有些陌生。

    没有内家修为,沉重,重得古怪。

    庄和初坐在书案后,边平心静气地往后写着,边思量着来者能是何人,还没写完,那古怪的脚步声已断在了门口。

    却没人吱声。

    庄和初不禁一抬眼,正看见门口探着一个小脑袋。

    “您这会儿……得空吗?”见庄和初看过来,千钟也不动身进门,就这么探着个脑袋,气喘吁吁,眼巴巴地望着他。

    庄和初看着好笑,恍然明白,该是这人带了什么沉重的物件上来。

    “这就好了,进来说吧。”

    得了准允,千钟这才磨磨蹭蹭进来,却也不见她手上有什么,只进来几步就停了脚,隔着老远小心翼翼望着他。

    “大人,您之前说过,日后无论怎么开罪您,只要给您剥颗栗子,就一笔勾销……这话,还算数吗?”

    “算。”庄和初边写着最后那一行字,边点点头。

    千钟又一迟疑,问:“那,什么样的栗子都行吧?”

    庄和初心思还在笔端,又点点头。

    才一点罢,余光就扫见人一转身蹿了出去,怔然一抬眸,正见她自门外扛了好大个麻布口袋进来。

    袋子鼓囊囊的,直扛到他书案前,“咚”一下顿到地上。

    里面哗地响了一声。

    好像无数细小又坚硬的东西相互撞击了一下,袋子被撑起的外缘上那一个个铜钱大小的弧度也随着这一声响略变了一变。

    庄和初心头泛起一浪不祥的预感,最后几个字也没心思写完了,放笔起身。

    “这是什么?”

    千钟两下扒拉开袋口,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一堆栗子。

    还是生的。

    千钟小心觑着那人蓦地一僵的面容,“姜姑姑说,府里就这么多栗子,还是生的,一时也炒不好。剥生的,也行吧?”

    生的还是熟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拿了这么一大袋子来。

    这些栗子,粗估着,十斤总是有的。

    一个在她心目中至少值得起十斤栗子的开罪,能是什么?

    庄和初想不出,也不敢想。

    “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千钟宝贝生存小妙招:积极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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