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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好处
“有解了”这三个字, 有一瞬间十月恍惚的以为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的课堂,一道物理题让她好同桌冥思苦想半小时,在她都要放弃的时候, 同桌忽然大声说一句, “有解了!”
这三个字从唐开泰口中说出来, 那便不仅仅是解开了一道题目,而是解开了开元被困住的命运。
这三个字在十月耳边循环几遍,再抬头,两人都激动的红了眼眶。
她手都有些发抖, 展开信,心想,幸好是毛笔字,字体比较大, 不然这晚上可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这繁体字,对她来说, 阅读一样的困难。十月扫了两眼,看不太明白,抬头问唐开泰。
“信上是怎么说的?写了解毒的法子,还是给寄来了药?对了, 信是怎么寄来的。托来往这边的行商吗?”
十月这会儿因为激动,脑子有些乱,一时间有很多的问题, 这样一股脑有些语无伦次的问出来。
唐开泰见她这般模样,轻轻笑了。他知道,她也和自己一样激动。
“信是的走的驿站, 里正给带回来的。今天是各村里正去县衙的日子。驿站的信都送到县衙了。里正到县衙的时候,就有人问, 哪个是李家坳的里正,说是有一封信是给李家坳的,就让里正爷爷给带了回来。看信上的内容,董爷爷还没有收到我们托人送过去的信,他写了解毒的方子,随信还送来了十天的药,但是药是随货物一起运输的,还没到。董爷爷还还问我药浴效果怎么样。”
唐开泰快速的解释着,十月听着,心里对董太医满满的都是感激。他们萍水相逢,若非他医者仁心,开元的毒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唐大哥,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这是真的吗?”
唐开泰笑了,“是真的,是真的。”
“不知道要怎么感谢董爷爷,这样大的恩情。”十月念叨着。
唐开泰也沉默着,是呀,这样大的恩情,他拿什么还。
“哎,不想这个了,董爷爷研究这解毒之法,也不是为了让咱们报恩。人这一辈子很难说的,说不定哪天就能帮到他老人家呢。”
“对,咱们让开元好好吃药,随时把治疗的情况写信给他,也让他对这个毒有更多了解。”
十月一个劲儿点头。
说完两人都笑了。谁也没注意打开的房门口,开元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
“唐开泰,回,家,了!”
终于开元等的不耐烦,叫了唐开泰。
“哎,来了来了。你怎么开门了,多冷啊。”唐开泰转头看了眼门口,说到。
十月朝开元挥了挥手,然后对唐开泰说,“明天念给我听,我先回去了,你快回去吧,看他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
唐开泰点点头,傻笑着看她关了自己家房门,才往回走。
到门口,见开元嘟着嘴,看着他,一脸幽怨。
“开元你怎么了?还忽然叫我大名,哪有叫哥哥大名的。”
知道开元是有些小性子,唐开泰还是想要逗一逗他。
开元的毒有法子解,这件事让他整个人都轻轻起来,连带着,对开元也不像从前一般小心翼翼的了。
开元不太理解唐开泰突然而来的兴奋。
从拿到这封信,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唐开泰先是红着眼睛擦眼泪,然后对着开元傻笑半天,后来忍不住还紧紧的抱了开元一下,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嘴里念念有词,说等到药来了,要怎么做,才能让开元安心上课,还能按时吃药。
开元吃了很多年的药,听到吃药,他内心是很抵触的。可是唐开泰还那么开心,这让他有点不高兴,索性不搭理他。
可是,唐开泰竟然没有理会他的不高兴。不但如此,刚听到外面有人走路的声音,唐开泰就冲了出去,在外面说了半天也不见进屋。外面那么冷,也不晓得他们俩为什么,喜欢吹冷风。开元心里不痛快,想到他们两个人总是喜欢在大冷天在外面说话,元宵节两人去村子里散步,大哥都给冻哭了,也可能是被尿憋哭了。在开元眼里,大哥偶尔做的事情都让他不能理解,今天更是有些莫名其妙。
若是以往见他不高兴,就会来找他说话,今天却自己捧着信傻乐,这会儿更是,他都开门半天了,也没看见。
见开元没搭理他,唐开泰看着他,然后又笑了。
“开元你怎么了?董爷爷的信你也看了,你竟然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高兴?”开元皱了下眉头。
“你不是一直想要变聪明嘛,董爷爷的信上写着能让你变聪明的药方子,过几天还会有草药送过来。这还不值得高兴吗?”
开元皱眉想了想,如果是让自己变聪明的话,确实值得高兴。
可是,想到唐开泰曾经的话,又觉得不太对。
“你不是说,别人说的扎针吃药让人变聪明这样的话,不能信吗?”他明明记得唐开泰说过这样的话,但是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说的了。
唐开泰张了张嘴,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是这怎么能一样呢。他当时这样说,是怕开元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骗了。
“嗯,这个是董爷爷说的,董爷爷是太医,太医就是最好的大夫,他说的,可以信。”
开元不说了,既然可以信,那确实是好事。
“那是
依誮
可以高兴的。”开元说了一句,又不说话了。
唐开泰兴奋的不知道做什么好。
于是继续拉着开元说话。
今天里正给他信的时候,也告诉他一个消息,说县学三月初三正式开学,明天开始可以到县学去报名了。
夫子会先考校一番,看看学生的基础,然后定下来跟哪个夫子学。
唐开泰打算现在就考一考开元,于是从三字经百家姓,到弟子规、论语,自己记得的都问开元一遍,开元都能回答出来,但是他不确定答得是不是全都对,因为他自己也忘了不少。
唐开泰一兴奋起来,拉着开元说了半宿话。
开元有些不耐烦,唐开泰就说,“珍惜和你哥哥我在一个屋里睡觉的日子吧,以后你去县学就要自己睡了。”
开元不说话。
唐开泰又说,“哎,等我娶了十月,就再也不能和你一屋睡啦。哈哈哈……”
今天真是太高兴了,他想,再有两年,说不定开元能考上秀才了,那时候他也和十月成婚了,想想都觉得很美好。
回到家的十月,此刻也正翻来覆去的兴奋的睡不着。
开元的毒能解了,她替原身还的债就还完了。
她也能够全心全意的对唐开泰好了。
元宵节那天,唐开泰问她,是不是为了补偿开元所以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当时听到这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是后来越想越觉得,唐开泰他介意的或许不是她对开元的亏欠,而是她不是因为唐开泰所以才和他们在一起。
说白了,唐开泰是有些挫败,和吃开元的醋。
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她自己不知道是受原身的愧疚感所影响,还是被唐开泰事事以开元为先的行为影响,她在日常也更关注开元一些。
她总觉得自己要先完成原身的要求,再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如果开元的毒解了,她就可以彻底放轻松,只单纯的做自己。
和唐开泰组建小家庭,养着三三,还可以再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想到这,又想起今天大壮叔端着一碗肉菜进屋时梅秀婶子的眼神,那么柔和喜悦。
其实,大壮叔和梅秀婶子两人都是有后福的人。
大壮叔娶了漂亮贤惠的老婆有福气,梅秀婶子嫁给一个不顾别人眼光,单纯对她好的男人,也是一种福气。
在十月羡慕着梅秀婶子的时候,梅秀婶子此刻正烦恼这。无他,早就说好要和狗子一起睡的喜宝,到了睡觉的时候,死活要和娘一起睡。
梅秀自然也舍不得儿子,可是这才第一天,以后他们娘俩在张家过日子,她不希望喜宝给张家人留下个不懂事的坏印象。
可是看着喜宝泪眼朦胧的模样,哪里狠得下心。
张大壮要抱着喜宝,喜宝不让,死死抱着自己的娘不松手。
“让他和咱们睡吧。”张大壮无奈,说。
梅秀觉得对不起张大壮,狠心说了喜宝两句,喜宝也不大声哭,就吧嗒吧嗒掉眼泪。
最后还是张大壮坚持让喜宝在他们屋里睡,“孩子还小,离不开娘,就一起睡吧。”
于是,原本的洞房花烛没有了。
梅秀担心第二天婆婆会因此给她难堪,整晚都没睡好。
第二天,张大壮送昨天借的几个碗和桌子,见十月家没动静,便直接放在唐开泰家了。
唐开泰早起烧了火炕,屋子暖和起来了,兄弟俩便开始准备去县学的东西。
听到十月院子里有动静,唐开泰把东西放下,拿着信,拎着桌子就过来了。
十月也不急着做早饭,俩人头凑在一处,认真看信。
十月自认为自己是识字的,但是这繁体字,看起来太费劲,她发现自己认识的也不多。于是唐开泰一句句的读,十月听着。两人就像是大学时期,清晨凑在一起早读的俩学生。
信的内容和唐开泰说一样,此外还说这个毒解出来,帮了董太医的大忙,但是没细说到底是什么忙。
总归是好事吧,说不定京城有哪个贵人也中了这种毒,正好解了,十月这样猜想。
十月看到信封上还有一个红泥小印,但是篆体,她不更不太认得了。
“这是什么?”十月指给唐开泰看。
“这是太医院的印,写的是‘太医院使’。”唐开泰说。
“太医院使?这是个官职吗?”
唐开泰摇头。
“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小印,里正爷爷说,他在县衙的时候,大家都围着他问我是谁,怎么还认识京城里的太医。他给我信的时候也问我,是不是在京城有亲戚,我便和他说了实话。”
“里正爷爷为人正直,知道也没什么,再说,猜也猜得到。”
十月心里想,这枚小印,或许只是董太医方便寄信盖上的。可是对他们来说,可是有大大的好处。这就是在向人说明,我们背后有人啊。
以后想做点什么事,在村里,在县衙,应该会方便不少。
事实证明,十月的推断没错。
唐开泰带着开元和阿平去县学报名的时候。一听说是唐开泰的弟弟,不仅夫子,就是管县学的胥吏专门来和唐开泰说话,话里话外打听他是不是在京城有什么亲戚。
唐开泰像十月说的那样,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避而不答。
果然,开元和阿平几乎没怎么被考校,就入了县学。
而后,他们经常往来写信,加之开元学问可以说突飞猛进,县太爷都对唐家兄弟高看一眼。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142章 学子公寓(二合一)
这几天李家坳的新鲜事有两件, 一个是有好几户人家都送了孩子去县学读书,另一个就是张大壮的婚事。
唐开泰和十月作为李家坳唯二的两家子孤儿,哦, 马上就要成为一家子孤儿了, 竟然真的送了两个孩子去县学读书, 着实让村里人惊讶了一阵子。
有不少人在十月跟前嚼舌根,意思是唐开泰虽然赚得不少,但是两个弟弟在县学读书,那就是个无底洞, 十月相当于在帮着唐开泰养弟弟,劝十月留个心眼。
而且很一致的,几乎都是劝她不要让开元去县学,因为开元大了, 能干活了。
这些人你不能说她们都是坏心思,她们已经这样过了几辈子, 思想根深蒂固。但是十月确实不喜欢他们这样说。
“我自己是孤儿,自小就羡慕兄弟姐妹多的人家。兄弟姐妹多,不就是为了以后大家都能互相帮衬着嘛。现在我们供开元和阿平读书,以后他们好起来, 我也跟着沾光了。婶子,你说是不是?这过日子,得往长远了看。”
十月不知道是第几次, 把这番话说给又一个苦口婆心劝她的婶子听。
其实她并不在乎开元和阿平是不是能够给唐家带来多少荣耀,也不在乎她能不能在他们身上得到多少回报。
让他们读书,本就不是投资, 只是在做她认为该做的事。
但是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说,那么无疑会被当做异类, 所以她不能表现得自己太过无私,那样她们劝的更凶。她只能用这些人能接受的理由,来堵住他们的嘴。
越在这个村子呆的久,越发现,要适应这里的规则才能在这里过得更顺利些。
开元中毒多年智力有损,读书能够开人心智,对他肯定是更好的。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智力受损影响,还是开元本身就气质独特,根本不像个农家子弟,和李家坳这个村子的气质非常不搭。虽然一开始,他也跟着上山砍柴,在他们分的田地上帮着翻土,但是十月还是觉得拿着画笔琢磨画画的开元,才应该是开元的样子。
阿平呢,才六岁,整天和一群村里的娃娃上树掏鸟下水摸鱼,是快活,可是他的以后呢。
他们一个六岁,一个十六岁,这么大年纪的孩子,就应该读书。
唐开泰是长兄,也大家长,不然十月也希望他能去读书的。
当然这些都是不能和村里人说的。
就这么几天,十月用上面的一番话,打发了好几个和她闲话的大娘婶子,说的次数多了,那些知趣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这天,李家坳本村一个婶子,和回娘家的小姑子一起来十月家。
问十月还有没有鱼丸,李姑姑回去想带一些给公婆尝尝。十月说鱼丸没有了。
她们又问十月还做不做卤猪杂,要是做的话,也想买一些带回去。
这个十月还真没想,刚过完年,有的人家的肉还没吃完呢,谁会想要吃卤猪杂呢。十月不好意思的说猪杂暂时也不做。
两人虽有遗憾,但也没说什么。倒是和十月聊上了。
先是夸十月聪明有头脑,卤猪杂都能让她赚到钱,鱼肉能做出别人做不出的鱼丸子,还能卖到县里去。
十月对村里人的这种有些夸张的夸赞,已经习惯了,尤其是女人,她们一辈子围着锅台转,围着男人转,少有自己的想法。
对于十月能靠自己赚到钱,心里羡慕,当着十月的面,自然也是一顿夸。
话题聊着聊着,又聊县学的事了。
“要我说,新来的县令估计也是个贪的,县学要那么贵的束脩,谁能读得起。再说了,老百姓饭都吃不饱,还读书。有那搞县学的心思还不如想法子减减税收,让老百姓日子好过些。”
李家婶子说。
和李婶子一起来的李姑姑,听说是嫁到县城里去了,听见嫂子这话,立刻拉了她的袖子。
“嫂子,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虽说是不能妄议朝廷,可是朝廷也不会理会这些无知村妇的言语。是以在北地,还算是言论自由。但是十月还是很意外李婶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外地迁过来的,已经免税三年了。而且本地的人,因为只有一季收成,税收是二十税一,比前朝已经低了很多了。”
十月听里正说过,前朝时期,最难的时候,北地的税收都要十税三、四,一家子忙活一年,吃不上一顿饱饭。
听十月这样说,李婶子心里更有些慌。往常说这些,别人都是附和着,毕竟,没谁愿意交税的。
意识到自己这话不该,李婶子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看我这张嘴,说的什么呀。嗨,我也是担心你们这几个孩子,也没个长辈帮着,还要供两个弟弟到县学读书,一年光束脩都要六两银子。六两银子,够你们一家子过两年日子了。这万一,再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们……呸呸,瞧我说的什么呀!我这也是为你们好。”李婶子说着又打了自己的嘴巴。
十月看着李婶子,觉得莫名其妙,这人到底要说啥。
“婶子挂心了,我们几个身子骨都还行,虽说束脩贵,但也不是一次给齐,半年交一次。婶子,你们可是有别的事儿?”
十月抱着三三,三三这会儿有些闹腾。
“嗨,没啥事,没啥事,这不是没事儿才唠唠嗑嘛。”李婶子说。
“十月丫头啊,是这样,我呢有个事儿和你说,你考量考量。”李姑姑说。
十月一看李姑姑,心里疑惑,看样子,这还是个挺要紧的事儿。
“是这样,我知道你呢,是个聪明能干的,唐大郎也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们毕竟还是孩子,家里没个长辈,要照顾这么多个弟弟妹妹,还有个吃奶的娃娃,再能干,日子长了,身子骨也受不住。”
李姑姑说完,看了眼十月。
十月看着她,有些不耐烦,怎么都那身子骨说事儿。于是说了句,“李姑姑,您说。”
“你们这不是供两个弟弟读书吗,负担也重,要我说,开元就没必要现在读书,有适合的给他定个亲,到时候若是想读书考功名,可有个亲家可以帮衬着。”
李姑姑笑着说完,看着十月。
十月有些疑惑。定亲?这话什么意思,都知道负担重,哪里来的银子给开元定亲,再说了,开元现在这个状态可不适合定亲。
“李姑姑您也说了,我们负担重,哪里有银子给开元定亲。这不也是想着,他读了县学,以后有了出息,亲事上也好定些嘛。”十月顺嘴胡乱应付着,心里倒是有些明白了她们的意思。
刚才李姑姑说,让亲家帮个忙,看样子她们十来给开元说媒的。
莫不是想让他们和开元分开?哪户人家看上开元了,但是不想被他们一家孩子拖累,所以……
“嗨,也不是必须得有钱才能定亲。你们要是愿意,还可以让开元入赘啊,我知道有户好人家,咱们开元这模样……”
“入赘?您说让开元去做上门女婿?”十月没让李姑姑把话说完,直接打断了。
“开元那么大了,下面还有阿平这个弟弟,你和唐大郎要给俩弟弟娶媳妇,盖房子,以后自己的孩子不管了?入赘虽说不好听,但是日子过得不差的。我说的这户人家,姑娘二十,爹娘都是……”
“李姑姑,李婶子,你们二位请回吧!”十月沉下脸来赶人。
刚才咿咿呀呀的三三都被十月这异常冷漠的声音给惊到了,一双眼睛看着十月,一声不吭。十月抱着三三拉开门,冷冷的看着两个人。
“两位,不送了。上门女婿若那般好,你们怎么不让自己儿子去?这话以后别再说了。”
两人没想到十月这么大的火气,脸上有些挂不住。
李婶子嘟囔了一句,“你这孩子怎么还听不出好赖话呀?”
李姑姑哼了一声,“这还没进唐家门呢,倒是像模像样的做起长嫂了。我倒看看你们一家子能过成个什么样。”李姑姑摔了袖子,走出门去,还朝地上啐了一口。
“再差也不会让兄弟去入赘!”十月说着,立刻关上门。
木门闷响一声,三□□应了一下,才哇的哭了。
十月刚才的那股火气,被三三这样一哭,散了不少。抱着三三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着
三三倒是好哄,哭一会儿就安静了。
哄好了三三,十月也平静了不少,又有些后悔,不该让两人不把话说完,万一有人打开元的主意怎么办。
十月有些自责,还是太冲动了。
可是,想到李姑姑那话,和两人的表情,十月的火气就止不住。
若只是想着让开元回家干活,十月还能理解,这是村里人的普遍思维。可即使是村里最穷的人家,都看不起上门女婿,她们竟然怂恿十月让开元去当上门女婿,这就是纯粹的坏。
春娘和金金从院子外面进来,远远看见李家姑嫂两人从院子里出去,两人脸色都不好,她打招呼都没搭理。这让春娘有些莫名其妙。
她上午去王丰收家里,跟着王婶子学裁剪衣服。
十月打算家里人做春装,春娘就说她要去学一学,金金对做衣服绣花都感兴趣,也跟着去了。
“刚李家婶子是从咱们家出去的吗?好像挺生气的,我和她们打招呼,她们都没搭理。她们来干什么了?”
“哎……阿春姐,我今天好像有些冲动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十月便把李家姑嫂二人的话说了,也说了自己一冲动就把人给赶走了的事。
“这不怪你,搁谁都生气。”春娘安慰十月道。
十月叹了一口气,“生气是生气,但还是冲动了,我有点担心,李姑姑婆家在县城,不知道会不会给开元使绊子。”
“开元在县学,他们总不可能把手伸到县衙里去吧。县学不是在衙门里嘛。”
“可是开元总有出了县城的时候呀。”
“这事儿和唐大郎说说吧,我也找黄婶子他们说说话,打听打听李家姑姑在县城是做什么的。”
十月点点头。今天这事儿实在是让她心烦,而且隐隐的有些不安。
两人说话的时候,没有避着金金,金金在边上攥紧了拳头,小丫头脸色阴沉沉的,她也很生气。
听到要把这个事情和大哥说,她便和十月说回家叫大哥过来。
“别让你二哥听到。就说我找唐大哥有事。”十月嘱咐了一句。
“知道啦。”金金小跑着出了门。
唐开泰听说这件事,心里有数了。
“这事儿我来办,你别担心。一会儿我去里正爷爷那一趟,把这个事情和咱们的态度都说一下。李家婶子是个嘴碎的,到时候她要是真敢传出什么对你不好的话来,咱们就可以直接找她去。另外,明天我去趟县城,问问魏东家,让他打听看看,县城里有什么人家想要招赘的。我估摸着,她们也就是帮着探探口风,倒不至于怎样。”
十月点头,“也可以让冬柏哥帮忙问问,他现在住在县城,帮忙留意下也方便。”
“好。十月谢谢你。”唐开泰说。
“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们又不是过不下去了,就是真过不下去了,也不会让开元去做上门女婿的。她们这样说,就是看不起咱们,觉得咱们日子过不好,我就不信了,等我成了大富豪,看她还敢不敢说这样的话。”
十月气呼呼的。
若不是春娘在,唐开泰,好像把她搂在怀里抱一会儿。
这段时间,因为开元和阿平要去县学的事,村子里传出不少闲话来,男人间最多就是说他瞎胡闹,日子都还没个样子呢,就敢送俩弟弟去县学,也有人说他一个男孩子,事事都靠十月。
也有不少人说十月她傻,给他唐开泰养弟弟,不为自己打算。
这些话,他相信十月也听说了不少,但十月从来没把这些话放在心里过。
仔细想想,村里人说的不错,他能送两个弟弟去县学,靠的不是他自己,是因为有十月。
他的钱都给了十月,但是有多少,自己还是有数的,也就刚够送开元和阿平去县学的束脩。但是他说送开元去县学的时候,十月直接就说,让阿平也一起去,小孩子就得多读书。还说要是县学里有女夫子,让金金也去。
十月说的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送两个弟弟去县学有什么问题。
她还笑着和他说,“家里的银子还剩不少,不用担心,今年还能再赚,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她一心一意的替他们一大家子打算,他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又怎么护得住她,怎么配得上她。
………………
“什么?有这事儿?”里正惊讶的整个人都站起来了。
“里正爷爷您别着急,就是今儿上午的事儿。十月和我说到时候,心里愧疚的很,说自己冲动了,对李婶子和李姑姑态度不好。我们几个孤儿一路过来,遭受了不少白眼,我们这么努力赚钱,想让开元去县学,就是想出人头地,不让人瞧不起。可是李姑姑说让开元入赘,这不是让我们被人戳脊梁骨吗?我们在村里还有什么脸面?十月也是一时急了,口不择言,惹了两位长辈不快。”
里正是个好人,但是毕竟和原来李家坳的七户人家关系更加亲厚。唐开泰担心里正会有偏帮,在里正跟前,姿态很低,也有点故意卖惨。
里正最怕别人说他处事不公,偏帮亲族。
“活该,十月丫头只是将她们赶出来,算是客气的啦。若是我拿扫帚把她们轰出去。开泰你放心,别说你不同意开元入赘,我都不能同意。咱们李家坳最穷的时候,都没有卖儿卖女的事儿出现过,也没有人家把儿子送去做上门女婿的。这是丢我们李家坳的脸。这李老五,等着,我非得找他说道说道,怎么教的儿女。”
若不儿子拦着,里正就要冲到李五爷爷家去了。
不管怎样,里正的态度,让唐开泰很安心。
第二天去了县城,也打听到了。原来是李家姑姑的邻居,一个开着油坊的商户,家里只有一个女儿,二十岁,身体不太好,想要招个上门女婿以后给家里撑门面。
据说人家也不错,想找一个村里老实本分的小伙子,托李姑姑帮忙在村里给问问,许了不低的谢媒钱。李姑姑看上开元了,觉得他们没有父母,这事儿应该不难。没想到在十月那里碰了钉子。
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唐开泰也放心了。
准备回来之前,又跑了一次驿站,董太医寄的药材应该这几天到。一问,果然到了,唐开泰便直接带了回来。
两人看着分成三十包的药材,心里感动不已,无奈当下也无以为报。
第二天便正式给开元煎药,一日三次,唐开泰每天观察开元的反应,问他有没有什么感觉,开元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感觉是什么,每次都摇头。
唐开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记录开元用药的情况和身体反应,他甚至都不知道该问哪些问题。于是只能作罢。
十月打听了村子里送孩子读县学的人家,大家也都犯愁孩子的住宿问题。县学倒是有安排住地方,但是也可以不住。村子里几个去县学的孩子,基本都是十来岁,最大的是开元,最小的是阿平。家里哪能放心孩子自己住县学的宿舍。
十月下定决心,在县城租房子,搞学子公寓。
之前张冬柏帮忙看了几个房子,十月去了两次,选了一个距离县衙不远的一个临街的小院子。格局和青山县租的房子格局差不多,但是要更大些,正房和下屋各四间屋子。
十月和张冬柏说了自己的打算,她和唐开泰的银钱不够,于是拉上春娘和冬柏哥他们合伙,张冬柏占大头,他出的钱多,占五成,十月占三成,春娘占两成。
这些钱用来租房,装修屋子,做床和桌椅衣架这些家具。
初步安排是让冬柏哥忙外面的事,十月和春娘负责照看孩子和一日三餐。
春种的时候,请人来帮忙,不忙的时候,就十月和春娘俩。
如果忙不过来,就在县城里雇一个人帮着做饭什么的。
这个院子房租一年四两银子,桌椅床铺这些花了五两多的银子。
柴米油盐这些,全都准备好,他们凑的十二两银子,还剩下一两多,也就是日常买买菜了。
让十月没想到的是,他们刚把“学子公寓”的打算和认识的人说了,没几天就有不少人来看了。
一共八间屋子,除了一间厨房,两间自住,剩下的五间屋子都是六人间。十月想着都住满的话有三十个人,日常两餐饭,一个月洗两次衣服,应该还能忙得过来。
正屋每人两百文一个月,下屋每人一百八十文一个月,含早、晚两餐饭,每月给免费洗两次衣服。学子要自带被褥。
这样算下来,他们不到半年就能赚回本。
这次这个学子公寓,或许是因为参与的人多,从决定到全部都准备完,不到二十天,正赶上县学开学前两天全部都收拾好。
不用操心客源,让十月轻松很多。
县学正式开学就有三个屋子住满了。其中光李家坳村就住满了一个屋子。
让十月没想到的是,周大杨的双胞胎弟弟也来了。周大杨的保密工作倒是做的好。
而且十月还听说狗子和二黑子也在读书了,跟着陈梅秀的爹陈秀才。
十月租下了房子基本就在县里忙活,不知道张家发生的事。
原来陈梅秀三朝回门的时候,带着狗子一起。
陈秀才老两口看着他们一家四个人回门,俩孩子手牵着手,心里高兴地很。
狗子和他爹很像,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但是狗子眼神清澈有神。人虽然长的黑,看起来却比他爹要文气的多。
不知为何,狗子特别对陈秀才的眼。
陈秀才在陈梅秀回门当日就给狗子和喜宝分别取了大名。
狗子叫张孝文,喜宝叫陈悌彬。取了孝悌和文质彬彬两个词中的两个字。
给狗子取了孝字,也是带着一点期望,希望他能够像孝敬自己亲生母亲一样孝敬陈梅秀,给喜宝取了一个悌字,是告诫他要尊重兄长。
张大壮和陈梅秀是半路夫妻,陈秀才知道,俩孩子好才能让两个大人好。
另外,喜宝姓陈也是早就定下的。
陈家二老只有一个女儿,当时陈梅秀坚持要和离带着儿子,就是打着以后随陈姓,让他们陈家这一脉有个后。
张家今年娶了媳妇,手里银钱不够,里正和大家伙说县学开放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打算让狗子读书的。还是陈秀才说,狗子应该读书。说如果张家愿意,可以将让狗子和喜宝留在碧水村,他给他们开蒙,教他们读书习字。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张家没有不同意的。
听到狗子和二黑子也读书了,十月心里非常高兴。当初多少受她的影响来北地的人,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这样真好。
第143章 准备春耕啦
学子公寓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看着日渐开朗的开元和爱心坏了的阿平, 十月觉得之前的忙碌都是值得的。
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阿平的这个小社牛到底是随了谁。
刚住进学子公寓不到一天,阿平就和院子里的小伙伴都熟了。除了村里的几个孩子, 还有县城和其他村子的学子, 阿平毫不见外的敲门去串门, 还以小老板的姿态问人家住的好不好,有什么需要和他说,她来告诉姐姐。
一边自诩是小主人帮同窗解决问题,一边又把自己当作学子给十月提意见, 忙得不亦乐乎。
开元一直是比较安静的性子,除了看书就是作画。偶尔会站在院子里,看大家忙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段时间一直喝着董太医寄过来的药, 但是没有明显的效果。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开元有什么不同。
一开始十月和唐开泰还有些失望,渐渐也就想开了, 毕竟多年的毒,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了的。而且他们也习惯了开元这样子,时间久了也不觉得他和别人有多大的差别。
县学正式开学的那天,唐开泰和开元阿平一起去的。
看着县学后面来来往往都是拎着书袋的学子, 唐开泰心里是羡慕的。
看到开元和阿平的教室,更是有一种回到小时候和开元读私塾时的感觉。若是母亲当初没有带他们离开洛城,如今的他应该还在继续读书。
县学分了两个班, 根据每个人的基础不同,分别叫外舍和内舍。
没有任何基础的孩子们都在外舍,就是学前班。有一点基础的, 至少读过论语的,在内舍。外舍的学生, 学了半年之后,会安排统一的考试,成就优秀的进入内舍。
一年之后,内舍中成就最好的一批人,会单独成立一个班,叫上舍。
县学今年在开放,而且意外的招生了,近两百个孩子,目前就只是简单的分成外舍和内舍。
当然阿平是外舍的,开元是内舍。
过年之前县学就有几个官员家的孩子在上课,这几个孩子自然也在内舍。其中县太爷的侄子一眼就认出了开元,还主动和开元打招呼。
开元显然记得这个吃了自己鱼丸的同学,虽然他不爱说话,在别人看来就是不爱搭理人,有些傲慢,但是因为他这一身和农家子弟不同的气质,外加有传闻说他家在京城有亲戚,一时间他身边竟然也围了不少人说话。
唐开泰安顿好两个弟弟,便回了学子公寓。
学子公寓在一开始的几天忙碌之后,渐渐步入正轨。
十月和春娘每天很规律的早起做早饭,然后去菜市场卖菜,中午随便做点吃的。晚上给大家准备两个菜。
因为收的住宿费本身就不贵,十月的饭菜也都很简单,早晨是窝头和清汤,小咸菜,晚饭有时候是糙米饭,一般是两个素菜,偶尔会有一个肉菜。
几十个人的饭菜不像是席面那么费工夫,但是两个人一整天也并不清闲。
因此,洗衣服这事儿,十月还是决定雇一个人,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放假日,过来洗衣服。
人是秋红姐介绍的。是住在三岔巷子里头的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秋红姐叫她梁嫂子。
梁嫂子的孩子三岁,丈夫去年没的,家里就剩婆婆和她守着儿子过,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洗衣服这活儿在县城里很抢手,秋红一说,梁嫂子就答应了。
一个月洗两次,大概是二十个人半大小子的衣服,一共是五十文钱,这就相当于一天二十五文钱。在别处,洗一件成人的衣服,才一文钱,孩子的衣服,差不多三件两文钱。这样一算,给十月这洗衣服,更有赚头。
十月的小院子有一口井,用水方便许多,她也不吝啬,柴火随便用。只是皂角就得婆子自己准备了,十月没时间去山里采。县城里卖的洗衣服的皂角都很贵,十月自己都舍不得。
她还挺喜欢纯天然的皂角的,觉得很有趣儿。
梁嫂子第一次来洗衣服,十月就发现,家里的洗衣盆不够大,这么多衣服倒腾不开。
十月便找个一个石匠,凿了两个大大的方形洗手盆,放在院子里靠北墙的一角,搭一个简易建议的棚子,可以遮风雨。这小院子还有半块磨盘,正好可以用来捶衣服。十月也让冬柏哥给摆在石盆边上。这样大家洗衣服都方便多了。
只不过光这俩石盆,又花了十月八百多文。十月有些担心,一个月下来,他们还能不能赚到钱。
米钱菜钱柴火钱,现在不到半个月,花了差不多一贯钱了。
县学开学半个月之后,学子公寓一切运行良好,而且还不断的有家长来办入住。最后一间屋子也住满之后,十月彻底安心了。
朝廷的粮种也在这个时候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十月立刻去县衙看告示。
十月到的时候,外面已经记了不少人。
听周围的人说,好像是朝廷派了各地农桑司的人,这次有新种子要试种。
听到新种子,十月整个人都激动了。
她早就听里正说了,北安县种的最多的就是小麦、谷子和燕麦,水稻只有非常少的人种,再就没有其他的粮食作物了。
十月认真观察过李家坳的地理位置,面朝黑白河,背靠小青山,小青山脚下是一片荒地,这一块地相对干燥,适合种玉米这种耐旱的植物,黑白河那一片基本都是河套,靠近河边,几乎都荒废着,如果好好收拾一下,应该可以种水稻,或者挖鱼塘养鱼。
如果有水稻和玉米的话就好了。她会种这两个,小时候奶奶家里就种这两种粮食,十月觉得自己应该能种好。
十月费力的挤到前面,看到告示前面放着一个长桌,上面放着几个木碗,里面装着各种粮食种子。农桑司的一个司农官正在给大家介绍这些种子都是什么。
担心人多拥挤,距离桌子的位置,被人用红绳子隔开了,还有两个巡捕的人守着。
十月听司农官说,这些种子都是在大昭和蒙匈停战之后,通过蒙匈的商路传过来的,是海外的粮食。
今年大昭各地农桑司也会在州府划给他们的试验田里种植这些粮食,但是为了更好的验证这些种子的产量和大昭什么地方适合种植,农桑司决定拿出一部分种子分到北地来。激励北地农人多开荒。
只要想种这些新种子的,都免费领粮种,北地本地人种了新种子当年免税收,但是要如实汇报收成。
对于这些免税的政策,十月不关心,毕竟他们外地来的,未来三年都是免税的。她很想知道都有些什么种子,对于这些新种子,她每一个都想试试。
她心心念念的种田啊,终于可以开始了。
司农官终于介绍完了背景,开始逐个给大家展示这些粮种。十月在前面,看见里面赫然就有玉米。司农官管这个叫苞谷,描述了具体结的果实是什么样的。
十月激动的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最后展示的是葵花籽,司农官说这个叫做葵,可观赏,籽可食用。
除了苞米葵花籽,还有瓜果之类的,这些还给配上了图画,虽然画的很抽象,但是十月觉得非常亲切,这其中就有哈密瓜和西瓜。
司农官说,这些不全是的海外的,也有大昭其他地方盛产的粮食和瓜果。
今年圣上提出,将全国各处的种子,都分散在各地试种,到时候,北地人能够吃到江南的米,江南的人可以吃到北地的面,这岂不两全其美。
十月觉得这个圣上可能不太了解农作物的生活习性与气候、地理环境有关系,实际上不太可能种植成功,但是圣上的这一个小建议,让她们有免费的粮种可以拿,老百姓们肯定是愿意的。
不过司农官又说了。虽然粮种免费,也不交税,但是免费拿了多少粮种,到秋天,就要还多少这种种子的粮食,无论好坏。然后汇报这一年是怎么种的,收成是多少。
如果发现有人家欺骗朝廷,领了免费的粮种不去种,到时候,可就是欺君之罪。
十月在人群外围点点头,心想,这是应该的,任何时候都有占便宜的人。
要是没有这一句提醒,保不齐就有人把免费的粮种直接吃了。
这个消息十月知道的第二天,李家坳的里正也接到了消息,并且亲自来了县城一趟。
唐开泰和王丰收他们也跟着过来了。
自从学子公寓正常运营,唐开泰就回村里了。开始为春耕做准备。
十月立刻把她知道的告诉了唐开泰和里正,并且和唐开商量了,葵花籽和苞米他们可以种,其他的新种子都可以试试,她相信自己肯定可以种出来的。
为了保险起见,唐开泰领了苞米、葵花籽、小麦和谷子这四种。李家坳周边的田地,都种的小麦谷子这些。
十月想,苞米和葵花籽,就在自己分到的田地种,唐开泰家的田地都种小麦和谷子。
另外春娘的田地,她没什么时间侍弄,十月说,春种的时候,春娘在学子公寓忙活,她回去种。
春娘没有不同意的,相比在村里种田,她更喜欢县城的生活。
就这样,唐开泰和十月赶着毛驴车,拉着多半车的种子回村了。
想到热热闹闹的春耕要开始了,向往已久的种田生活马上就来了,十月既紧张又激动。紧张是担心自己种不好地,收成不好,激动是因为她终于可以亲自体会一把古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了。
她甚至在回村的车上轻轻的哼着歌,不知道的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好事儿呢。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一场春耕,差点累掉她半条命去。
第144章 春种
春耕是一年的大事, 半点马虎不得。
本地人种的谷子、小麦这些直接按照当地人的做法,快要种地的时候再弄,这些新种子, 十月是要提前先发芽一下的。
春耕最重要的是工具和耕牛。
耕牛村里有三头, 外迁到本地的人, 还可以到县里去租。
当然县城的更牛也都是以村为单位去租的,唐开泰他们几家都有牲口,就不租村里的耕牛了,让那些没有牲口的人家也能快些种上田。
这一次春种, 唐、李、张、黄、王周这五家计划着和当初盖房子一样,耕地大家一起弄,这样快一些。几家人里,除了黄家没有牲口, 其他家都有。大家一齐耕地,全都弄好了再各自种各自的田。耕地这几天, 还是按照原来的,弄谁家的就谁家吃饭。
十月和唐开泰算一家。
现在天还一些凉,地没有完全化冻,但是从远处看地上已经是一片青绿色了。
李家坳家家户户的人, 陆陆续续去自家田地,清理这一个冬天留在田地里的枯草和干枯的树叶子,在整块的田地里, 用木耙子一点点的收拢起来,然后找一个无风的天气,点着了, 把这些草木灰都在翻地的时候,翻到地里。
唐开泰也跟着大家到田里去忙碌, 虽然现在还不是最忙的时候,但是弯腰搂一天田里的枯草,对于不怎么运动的人来说,真的是腰酸背痛。
唐开泰对这些农活并不熟悉,木耙子的手柄对他来说稍微有些粗,他的手掌第一天就摸出了水泡了。
晚上回家到家,像十月展示了什么叫做灰头土脸。
北地的春风很烈,一阵风刮过,卷起地上尘土飞扬。
十月早就做好了饭菜,让唐开泰回家洗把脸,直接过来吃饭。
唐开泰自然也没有客气,这才是第一天,他深刻的体会到了农民劳作的辛苦。但是,看着别人都没有停下来休息,他也咬牙坚持了一天。
累到腰酸背痛的时候,他会想,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劳作,怕是很难支撑的了开元和阿平读书。而他真的要这样辛苦劳作一辈子吗?
他忽然不知道了。
但是这些疲惫和迷茫,在回到院子看见十月笑着看着他的时候,就都消失了。
十月在家里也并不轻松,他看了下他们两家的菜园子,已经把两家前后园子里的枯草树叶都收集起来,堆放在茅厕外面。
十月在家里收拾了一天,也只将将把前后园子的枯草叶子收了起来。心里琢磨着两家的菜园子都怎么种,什么地方种什么蔬菜。
今年新领的葵花籽,她打算种在前面的园子里。她记得小时候奶奶家的园子四周种了两垄向日葵,到开花的时候特别好看。村子里好多小孩子都喜欢过来看。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自己潜意识里就是想复原小时候奶奶家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那是她一生仅有的快乐时光,也许是记忆滤镜的作用,她始终觉得那时候的一切都很美。
唐开泰洗漱好换了衣服,过来十月家来吃晚饭。
晚饭主食馒头,还做了白菜炒肉,熬了一锅粥。唐开泰忍着咕咕叫叫的肚子,吃饭很快,但是一点不让人觉得又狼吞虎咽的粗鲁感。
十月一边喝粥一边时不时瞄他一眼,心里有些疼。
唐开泰明明应该和开元一样,在县学读书,可是,因为他是哥哥,为了下面的弟弟妹妹,只能撑起这个家,再苦再累都不说一声。
其实他也就只比开元大半年而已。
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命运和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吧。
“唐大哥,我想着,春忙的时候,忙不过来,我们也雇些人来帮忙吧,不然就只有咱俩根本忙不过来了。大家能一起耕地,但是下种还得咱们自己。别错过了春种的时候。”
唐开泰点点头,然后问十月,“咱们还有多少银钱了?”
“还有三两多。银钱不用担心,咱们的学子公寓每个月都有进账,我看看,这个月差不多能赚三两多,咱们能得差不多一两。往后每个月至少都有一两的。”
“嗯,到时候看看。我今天还挺快的,咱们的十二亩田地,我弄了大概两亩,再有四五天就弄完了。”
“我把家里的事情弄完,到时候和你一块去。”
“不用,你在家里就成。”
唐开泰知道,村子里不少人家的媳妇也是要下田干活的,但是他不希望十月也下田。他知道她喜欢种菜侍弄庄稼,但是他不舍得她在风里干农活,风吹起来的尘土打在脸上,生疼。
十月没说话,她知道现在这点活儿对农村人来说,不算什么人,几乎没有人家让女人去的,都是家里的男人,一点点的拾掇起来。反正距离田里下种子还得一个月的时间。
既然唐开泰说不用,那她就不去吧。
这些天把家里家外收拾一下,院子里的栅栏也要扎起来了,等种了菜还是有个栅栏比较好。
实在不行,到河套哪里弄一些矮柳条,插在四周,说不能能长出一个小树墙呢。
十月在心里打算着,这些不准备和唐开泰说了,她自己看着安排。
之后几天唐开泰依然去田里清理枯草,十月看着天气渐暖了,结合自己的过去的记忆,以及司农官的讲解,取了新种子泡上,等着发芽。
这时候唐开泰也已经把田里都收拾好了,没事就扛着铁锹,去田里把那些高低不平的地方,弄平整。总之每天都不闲着。
后来见十月在扎栅栏,每次回来的时候,还专门到树林里去看了一些长树枝。
一时间没有办法扎很密集的栅栏,十月只能用一些大概一米五左右的木棍,插在地里,上面交叉绑在一起。不少村里人说十月这栅栏扎的拦不住鸡鸭,有和没有都一样。
村里人很多人家没有院墙,也没有栅栏,有院墙的也是黄土坯垒的。
十月觉得有和没有还是不同的。虽然栅栏扎的稀疏,但是她心里觉得这样,才算是有个院子。反正她自己很满意。
她还想着,要是春天有牵牛花,就从地里挖回来一些,种在栅栏下面,到时候顺着栅栏的木棍爬上来,开出花,多好看啊。
等到夏天,靠近栅栏一侧的两排向日葵也长起来,她相信自己家的园子一定会很漂亮的。
这些天,十月和唐开泰都忙,家里看着三三的主要是金金。
金金太能干了,不仅能看着三三,还能独立做饭。
十月不止一次在唐开泰面前夸金金能干,但是同时心里也清楚的意识到,山村田园的日子听起来美好,但是真正在这里生活,确实是辛苦的,不仅是大人,孩子也跟着辛苦。
金金的小手都糙了不少。
大概是五天之后,十月发芽的种子都开始出芽了。
玉米的出芽率还很高,五十粒出芽四十三粒,其他的也大概都在百分之八十以上。对于古代来说,这个出芽率的确不低了。
看来大昭王朝的农桑司来是个实干部门,给百姓的种子都不错。
她在家里弄了五个木托盘,筛好了细土,拌上自己家堆的农家肥,在外面晒了几天,搬进屋子里,把发芽的种子都种了进去。整个里屋的炕上地下,都是种子苗,为整个冬天都只有黑白灰三色的北地小院增加了一抹生机。
很快就到了犁地的时候,这时候是最累的。
最先犁的是王家的田地,十月也跟着去凑热闹。
真正去干农活,十月才明白古代的农民真的太不容易了。
铁犁很重,后面扶着犁的人,不仅只是扶着犁不歪不倒,还要有力气压着,让犁下的够深,不然只翻出浅浅的一层土,根本不行。
十月原本在后面扶着犁,来回走了几次就不行了,得跟得上牲口的速度,还要有力气。
等到地头,唐开泰看着她笑,“你来牵着小灰,我来把着犁。”
十月擦了擦汗,点点头。
“你不累吗?”
“我还行,我就赶着小灰,不累,你在后面才累。”十月没说什么,到前面去牵着毛驴赶着它往前走。
可是这犁地和赶车还不同,小灰拉车还行,能走直线,可是犁地要用力牵着,不然它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犁的垄不够直。
十月和唐开泰组合,坚持干了不到两个时辰。十月叫了停,回头看看她和唐开泰犁的地,垄不够直,也不够深,而且还比其他人少那么多。
这是王大叔家的田,她可不希望自己累得够呛,别人还得费二遍事。
她正叹气,自己干的活不够好,正好王婶子推着手推车来送水。
唐开泰劝她,“没事的,本来女子就没有力气,干不了这重活。要不你一会儿和王婶回去吧,帮她做午饭。”
王丰收也说,“是呀,十月,你回家去帮你婶子弄午饭,你做的菜好吃。”
王丰收说完大家都笑了,王婶子也笑了。
十月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拒绝。
还是要做自己擅长的事,不要在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耽误别人的事。
这几家人一共忙了十来天,终于各家的田地都犁好了。
剩下的就是下种了。
这个事情,家里两个人就可以做,家家户户都有那种撒种子的耧,这个东西十月在菜园子里试过种葵花。她相信自己肯定可以的。
他们两家十二亩田地,五亩种了麦子,三亩种了谷子,十月的四亩全都种了苞米。没有用别人帮忙,他们俩不到十天都种完了。
巧的是,十月的他们的田种完了第二天早晨就下起了小雨,连着下了一小天。
大家都说这场雨下的好,正好湿润了土地,种子能在地里发芽。
至此,长达一个月的春耕,终于宣布结束。忽然闲下来的十月,竟然有些不适应。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可以开始孵小鸡小鸭了呀。
第145章 学子都被打手板
第145章学子都得打手板
在春忙快结束的时候, 县学放了春假,一共放了十天。
村里人都说这春假放的晚了,这些个娃子回来, 活都干的差不多了。
不过, 虽然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在县学读书的孩子和村子里的娃娃们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不同。
他们穿的更干净整洁,哪怕衣服洗的都有些发白了,也看不出明显的褶皱和脏污。他们头顶着统一的发型,各个都是青色的小包包, 十月每次看都忍不笑。
尤其是开元个子高大,头上顶着和阿平一样的小包包,就显得更加可爱。
在学校里被拘着,管了一个月, 孩子们回到家可劲儿的疯跑。大一些的孩子了懂事了,回到家换了衣服就帮着家里干活。
阿平也有样学样, 脱掉春娘专门给做的学子服,换上之前的旧衣裳,一定要跟着大家到田里去干活。
这会儿田里没有具体的活儿,就是看出苗的情况, 哪里有非常大的空隙没有苗,就从出的多的地方挖出来一根补上去。
唐开泰家的种子都是十月提前泡的,冒了小白牙, 就撒到田里,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关系,还是什么原因, 有些垄上,还是有大块的地方没有苗长出来。唐开泰这几天有点上火, 幸好十月当初把种子都发了芽,种在田里也算密集,可以从别处移一些小苗过来。
阿平了解了情况,自觉的去找苗。看见哪里的苗长的密集,就叫大哥过来拔出来,带着土装在篮子里。唐开泰在前面挖坑载苗,开元拎着小木桶,舀上一瓢水浇上。
三兄弟用了两天给田里补了苗,之后就只剩下菜园子里的事情了。
这些事儿十月在家里就能弄好,倒也不需要很多人帮忙。
这天十月从村子里收了一些鸡蛋、鸭蛋,专门找的有公鸡公鸭的人家买的。晚上开始照鸡蛋,看哪些个里面有卵,在自家的炕头,孵上小鸡小鸭了。
阿平最喜欢这件事,嘴上念叨着,在县学就没法看到小鸡出壳了。
“看小鸡出壳,和读书哪个有意思呀?”十月问阿平。
“都有意思。”阿平回答。
“县学里有意思啊?我听说,县学可辛苦了,还有老师打手板呢,阿平有没有被夫子打手板呀?”
十月本来顺嘴一问,没想到这一问,就把阿平给问蔫儿了。
十月算是问到阿平的伤心事儿了。
阿平喜欢和同窗们在一起读书写字,休息的时候,在县学的院子里玩。
但是他不太喜欢夫子上课的时候,让他们摇脑袋背书,下了学还会留很多背书写字的作业。要是第二天写的字不好,背书没有背下来,夫子会打手板的,打手心,可疼了。
原本他是他们外舍唯一一个没有被打手板的学生,可是外舍有个同学前一天刚被打了手板,手肿了,一百个大字没写完,阿平怕他又被打,就好心帮忙写了三十个大字。
结果他们俩都被打了。
夫子还说,“你以为你在帮他,实际上是你害他又被打,你也要被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读书也是能替的吗?”
“夫子可狠,打的手心都肿了。”阿平低声和十月说。
十月立刻抓起阿平的手,去看他掌心。白嫩嫩的,透着红,丝毫没有被打的痕迹。看来已经是挺久之前的事儿了。但是她依旧心疼的不行。
“真疼啊,筷子都用不了,勺子也不方便。当时就该让夫子打左手,打了右手,我吃饭也不得劲,握笔也不得劲。”阿平声音委屈,更像是撒娇,没有多少难过的情绪。
十月有些意外,轻声问他,“夫子那么凶,要不咱们不读县学了。”
阿平立刻摇头。
“不,我要读,我就被打了一次。我们外舍的同窗都被打过,夫子说了,夫子是为了我们好才打我们。十月姐姐,我喜欢县学。”
阿平听十月说不让他读了,心里有些慌,这些天外舍有几个同窗被家里人接走了,走的时候都哭了。他想想就难过。
十月原本是逗他,没想到,即使是被打也还是说县学好,可见是真的喜欢读书。这倒让十月放下心来。只是这孩子,是不是被夫子给pua的太厉害了,还“夫子是为了我们好才打我们”,她真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她摸着阿平的脸蛋,捏了捏。
“没说不让阿平去县学,姐姐就是担心阿平因为挨打不喜欢那里了,要是不喜欢了,就给阿平换一个夫子。”
阿平摇头,他挺喜欢夫子的,虽然夫子很严厉,留很多课业,还让他们摇头晃脑读书,还打了他,但是个好人,还帮他们整理过衣服呢。
“不要换,我们夫子挺好的。夫子说,人不教不成才,我们就是要被教导才能成才。”
“嗯,我们阿平真是长大了,都知道人不教不成才了。”
“是因为夫子和哥哥姐姐们教的好呀。嘿嘿。”阿平笑眯眯的说。
十月笑了出来。
这样的话,小孩子说出来一点不觉得谄媚,只觉得他天真可爱,话里都是真实。
她想要说的那些反pua的话立刻就说不出口了,大昭毕竟不是现代,太过离经叛道的想法,只会让他们过得更辛苦。
慢慢来吧,不能让这些孩子在这个时代里过得太辛苦,也不能让他们太愚昧。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十月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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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小孩子就很不一样。
虽然金金也是个小孩子,但是太懂事了,干活多说话少,阿平不在家话就更少了。和十月说的都是一些家里家外的活计的事。阿平回来就不一样了。
阿平一个能顶他们唐家兄妹三个人,唧唧咋咋小嘴不停,在他的脑子里,什么事都是有趣儿的,县学后院的院墙少了一块砖都值得他当成趣事儿说给大家听。
而且阿平还招小孩儿,尤其是从县学回来之后,村子里一起玩的小伙伴好久不见他,都来找他玩,这几天假期,除了前面几天和哥哥姐姐们到田里,后面几天就和小伙伴们满山跑,有一次还跟着几个大人到黑白河去了,可把十月和唐开泰吓坏了。
到开元他们也就只剩下三天的假期的时候,十月和唐开泰决定去黑白河捞鱼去。
天气越来越暖和,黑白河早就开化了,如今春暖花开,正是风景好的时候。
时不时有一些北迁的大雁和野鸟群飞过来,在黑白河一带停留。李家坳的人偶尔过来捞鱼,倒没人去捕这些飞鸟,反而当做新鲜事儿说,今天又来一群什么鸟,羽毛都什么颜色,多大之类的。
这一次来黑白河更像是一次春游。
张大壮、周大杨和王丰收也来凑热闹,因为周松周柏也在县学读书,唐周两家的关系更紧密的一些。
王丰收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听说要捞鱼,也跟着过来。
狗子和黑子,不,是张孝文和黄子墨,带着喜宝,也跟着一起来了。还有村子里几个在县学读书的孩子。这一行人大大小小的加起来有二三十人。
王丰收感叹,说等到他们家多谷七岁了,也送到县学去读书。
到了黑白河,十月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很早就想来黑白河边转转了,不为别的,就专门感受这里的春色。
黑白河周围的野草甸子上开满了野花,偶尔一片地上高高的芦苇丛中会忽然飞出几只野鸭子来。
河滩边上距离捞鱼的人远远的地方,有一群野鸟在休憩。偶尔发出一声鸣叫。
每到这时候,十月只恨自己没有照相机。景色真的太美了。
十月和在县学读书的孩子们说,让他们记住这次春游,把看到的景色,大家捞鱼的场景都记住了。以后夫子让他们写诗写文章的时候,就能用到了。
孩子们虽然不知道十月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心里都把这事认真记住了。
一群人在河边热热闹闹的玩了一个中午。大人们捞了不少鱼,几家平分了。
晚上十月做了水煮鱼,凉拌野菜,还用河边的水芹菜做了馅饼。一家人吃的心满意足。
剩下的一天,唐开泰不让开元和阿平出去玩了,让在家里背书写字,免得回去之后夫子考校不满意,又被打手板。
十月也点头,前面八天都玩疯了,这会儿是要收收心。
也是这时候,十月才知道,原来开元在县学也被打过手板,还打了不止一次。
这事儿自然不是开元自己说的,是唐开泰发现的。
春假的第一天,唐开泰让开元帮他抬一筐石子,准备在院子里铺一条小石子路。结果开元刚把手搭在筐梁上,就忍不住“啊”了声,唐开泰问他,他还掩饰说没事儿。
开元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唐开泰直接拉过他的左手,才看见掌心的红痕,顺着手掌长长的一条。
几乎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小时候家里请了夫子,背书背的不好也是打手板的,对这样的红痕他熟悉的很。
知道瞒不住唐开泰,开元就直接说了,夫子因为他背书背错了,还错了好几次,所以就挨了打。
对于被夫子打手板,唐开泰暂时没想好怎么办。他又担心开元因为被夫子打手板,被同窗嘲笑。便问他和同窗相处的如何。
开元想了想,说挺好的。
但是开元没说的是,现在同窗对他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热情了。
当然开元没说,主要是因为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些人在疏远他。
他在交际上一向被动,都是别人来找他玩,他自己很少主动找别人玩。他对身边有什么人,并不怎么在意,每天都按照自己的习惯做自己想做的事。
课堂上认真听课,夫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下了学,就自己琢磨画画,不琢磨画画,就放空发呆。
开元自己并不知道,大家一开始和他玩得好,是因为他和曹县令的侄子曹傲关系很近,而且当时都在传他家在京城太医院有亲戚,和他玩多少有些讨好的意思。但是时间久了,他们就发现,开元对于自己家里的那个亲戚一问三不知,而且他的智力似乎有些障碍,看着没异常,但是就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和正常的孩子有很多不同。
甚至有人私下里说他有痴傻症,会传染。
这些开元不知道,在外舍的阿平和村里其他的孩子们也不知道。以至于,大家都以为开元在县学和大家关系都很好。
唐开泰还是有些忧心开元在县学的情况,想到他高高的个子,在同窗面前被夫子打手板,一定感到很受伤。但是夫子打学生那是天经地义的,学生可是半点也不能反抗的,否则一个不敬师长的帽子扣下来,以后就糟了。
他琢磨着等开元和阿平回县学的时候,他一起跟着去,看看能不能请夫子们吃个饭。
十月有句话说的好,没有什么问题,是一顿饭是解决不了的。
他把这个打算和十月说了,十月心里把那些喜欢体罚学生的古代老学究吐槽了一通。琢磨了一下唐开泰的请夫子吃饭的想法,觉得单独他们一家请夫子不太适合,最好是让学子公寓的这些学子的家长们一起请客,这样才不显得他们太刻意 。
唐开泰自然赞同,当天就到村子里其他家说起了自己的这个打算,看看大家的意思。一圈问下来,发现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挨过手板,有的家长觉得打手板很正常,不用大惊小怪,有的则觉得唐开泰说的有道理,他们请夫子吃饭并不是不让夫子打手板,就是平时多照看一二,对孩子读书也有好处不是。
因此倒都同意了,只是担心他们能不能请得到夫子来吃饭。
唐开泰说他试试看,能请来的话,和大家说。
在县学开学的前一天,周大杨赶着家里的马车,送李家坳在县学读书的孩子们回了北安县城的学子公寓。
关于怎么请夫子吃饭,唐开泰和十月商量了,这事儿恐怕还得通过开元才行。
第146章 逐渐清明的开元
开元性子其实有些独, 但是不知为何,一向不缺人陪着玩的曹傲特别喜欢和开元一起耍。
别人和曹傲一起,什么都听曹傲的, 但是开元不同, 他想要背书, 曹傲怎么叫他都不答应。他可以和曹傲玩,但是不能耽误自己的事情。就这一点,县学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的。
因此就显得开元特别起来,他越是这样, 曹傲就越喜欢找他玩。宁可等着他把字默写完,也不和别人去院子里耍。
两人在县学里,几乎天天都在一块,因为开元做事认真, 曹傲都跟着认真了不少。
在家里的时候,开元说起县学里的事, 说的最多的也是曹傲。唐开泰知道这个曹傲就是县令的侄子。他们外人无事不得进入县学,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县学的夫子。唐开泰和十月商量着,还是让开元去和夫子说,到时候也让曹傲在边上帮着当个说客, 说不定就能请的来了。
他们也没刻意瞒着开元,说李家坳的几个家长想邀请夫子来家里吃饭,但是他们对夫子不太了解, 想让开元先请曹傲来家里吃顿饭,了解了解情况。
开元对于邀请夫子来家吃饭这事儿,无可无不可。但是看得出大哥很想邀请, 而且这也不是大哥一个人的意思,便没说什么。
只是仔细看着大哥, 他有些不解,大哥对夫子不了解为什么要问曹傲,问他不是更好吗?
不过这些都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开元想来不太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便答应了明天复学了就问曹傲什么时候有空。
十天的春假,县学复学之后,只是一番热闹。和初开学不同,孩子们对县学熟悉了,这会儿也没有家长大人跟着。早晨的县学门口,高高矮矮的孩子们人手一个书袋,正往县衙后院走。
曹傲十天没见到开元,对他很是惦念,早早的就站在县学门口等着开元来。
他这十天跟着叔叔去了不少地方,有一肚子有趣儿的事儿和开元说呢。
见到开元来了,便迎上来和他一起往教室走去。说着自己这十天跟着叔叔在各个村子里看农人种田,一个人说的眉飞色舞津津有味。
开元给的回应不多,但是看得出听的也很认真。
终于到了位子上,曹傲说完了。问开元,“你呢?这些天都干什么了?”
开元便把在家里做的事说了一遍,无外乎就是菜园子里浇水除草,田地里浇水补苗,还有就是黑白河边捞鱼,看野鹤群。
开元寥寥几句,把十天的假期说完,曹傲没想到开元的春假那么轻松,他看到那些农人累得东倒西歪的,仿佛随时都要摔跟头。他想,开元的家人肯定是舍不得他干重活,所以他才那么轻松。
“你哥哥对你真好。”曹傲感叹了一句。
开元低头笑了下,“是的,大哥对我很好。”
然后又说,“大哥说想邀请你去学子公寓吃饭呢,你什么时候有空?”
曹傲习惯了开元的话题转移速度,但是没想到会忽然转移到请他吃饭,还是他心里想了许久的学子公寓。
曹傲早都想去学子公寓看看了,可是开元一直都没有邀请他。学子公寓相当于开元在县城的家,如果没有被邀请,是不好随便上门的。
他还悄悄的想过,如果开元请他去他家,他就半开玩笑的提出,也住在学子公寓,和他们一起。他不想住在县衙后院,每天对着一群女眷和奴仆,婶婶每天对他嘘寒问暖,虽然是长辈的关爱,但是他其实有些烦了,有时候真想躲出去。
没想到,放了十天春假,开元竟然邀请他去做客,虽然是他大哥提的,但是那肯定是开元说了他呀。心里想,开元的大哥真好,他也想要一个大哥。
这些想法在脑子一闪而过,面上惊喜的应了开元的邀请,说今天就有空,然后美滋滋的开始准备上课了。
家吃饭。婶婶问是哪个同窗,他眼睛一转,说是京城太医院有亲戚的那个。婶婶便没说什么拒绝的话。
出了县学,他还吩咐小时去点心铺子买了两盒点心。笑着说开元说,我第一次到你家拜访,可不能空着手去。
开元也没推辞。
可巧得很,十月今天就在学子公寓的大厨房里,尝试做鸡蛋糕。
这会儿春忙结束了,她有空余的时间琢磨一些别的营生了。
这学子公寓,每日除了供应两餐饭,其实还可以做一些小点心之类的,一来方便给孩子们带着垫垫肚子,二来也想着这地方既然已经租了,自然要最大化的利用了。
正好趁着今天唐开泰和周大杨都在,可以帮她打鸡蛋,用筷子把鸡蛋液打发,实在是费力气。
十月和春娘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蒸出一锅成品鸡蛋糕。奶白色的蛋糕,没有想象中的松软,但是口感不错。
想着院子里有二十多个孩子,十月又蒸了两锅,切成一角一角的,到时候每个孩子尝一块。村里的孩子零嘴特别少,甜的都吃的少,这个鸡蛋糕,放了鸡蛋和白糖,要是卖的话,这一角也值五文钱了。
到孩子们下学了,十月他们的晚饭也做好了。今天比平时还多了一角鸡蛋糕,孩子们乐坏了,纷纷来道谢。
今天的晚饭做的菜也比往常要丰盛许多,十月专门买了五六条鱼做酸菜鱼。还想着,以后每半个月就做一次酸菜鱼或者水煮鱼之类的。
开元带着曹傲进来院子,孩子们已经端着自己的碗筷在屋子里吃上了。
曹傲还小大人一般的,递上点心,客气的说,“叨扰哥哥了。”十月看着这个还没有她高的小家伙,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心里憋着笑,请他进了院子。
昨天和开元说邀请曹傲,没想到今天就给请到家里了。
幸好做了鸡蛋糕和酸菜鱼,再炒几个菜就行了。人少,六个菜足够了。这个对十月来说一点不难。
十月让开元陪着曹傲在学子公寓转转,请他到开元房间里去玩。
曹傲正有此意,他想看看学子公寓是什么样的,到时候求了叔叔,也住进来。
十月快速的做了几个菜,闷了一锅白米饭。
今天人多,饭桌直接摆在开元和阿平的屋里,唐开泰和周大杨陪着曹傲一起吃了晚饭。
曹傲没想到开元家里吃的这么好,专门问了,是不是住学子公寓每天都吃这个。
“当然不是了,今天这鸡蛋糕是我们自己尝试做的,要是好吃以后就拿出去卖。还有这个酸菜鱼,也是今天才做的,其他几个小菜,是招待我们的小客人的,姐姐的手艺一般,希望曹同窗不要嫌弃啊。我们听开元说了,你在县学很是照顾开元,和他玩的最好,所以请你来,是专门感谢你的。”
十月这话,实在是说到曹傲心里去了。
曹傲一向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大人。
看开元的嫂嫂说的话,多么好听,他可不就是照顾开元吗,县学里那些坏小子总是说开元坏话,他听见一次骂一次的。
当下一得意,就把这些没准备告诉开元的事给说了。
大家也都知道了,县学里有人说开元得了痴傻症会传染的事。
他说完,自己也意识到这话不该说,找补了一句,“就一个人说了,我已经教训他了。他们再也不敢了。”
但是并没有让大家好受多少。
唐开泰心里不好受,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对着曹傲一个孩子也不能解释什么。便问他开元在县学学习情况,夫子是不是经常罚他。
这一问把曹傲给问不好意思了。无他,开元被夫子打手板有一多半原因是因为他。
他不喜欢读书,想学武,奈何叔叔不肯,只让他读书习字。他在课堂上没法专心,总是忍不住和人说小话。最近他喜欢和开元玩,自然就拉着开元说,有好几次夫子都是因为他和开元说话,才打了开元的手板。
他也很烦夫子这样,有本事就打他呀,偏又不敢。他也不敢把这事儿告诉叔叔,告诉叔叔了,叔叔说不定把夫子没打的那一份给打了。
如今唐大哥问起,他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还端着杯子,以茶代酒赔了不是。
唐开泰觉得曹傲不愧是县令的侄子,虽然是装出来的大人样,但是说话做事和他们农家子弟确实不同。于是便说了想请夫子来家里吃饭的事,怕开元说了夫子不来,想让他到时候帮帮忙。
曹傲立刻点头答应了,他觉得请夫子吃饭很简单,叔叔就经常请夫子吃饭,夫子也从来都没拒绝过。他们还和叔叔讨论怎么让他好好读书的事儿。在他的意识里,夫子肯定特别乐意的。
晚饭后,曹傲又在学子公寓玩了一会儿,被小厮劝说着回去了。
唐开泰一家人送他出了巷子,看着他进了县衙侧门才回来。
唐开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董太医有没有收到我们的信。”
上次接到董太医的信之后,他们写了回信。是随着县令大人写给京城的信件,走的驿站寄到京城的。
前后两封信送出去已经过了近俩月了,董太医没有任何回音儿。
前段时间春忙,他也顾不上这事儿,今天猛一听曹傲说县学里有人说开元是痴傻症,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应该会有回信的。咱们药继续吃着,现在天也暖了,药浴也泡起来吧。开元的毒,一定可以解的了。”十月说。
唐开泰点头,心里想,只要有任何一点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当天就买了浴桶,专门给开元泡药浴。
开元心情也很低落,他虽然性子独,但是好坏话是听得出来的,别人说他有痴傻症,这不是好话。
最近这两个月,他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以前只记得娘让他吃各种药,说他病了。现在他明白了,他是中了毒,之给他扎针的董爷爷,哄他说是会让他便聪明,其实是解毒的。
他懵懵懂懂的想通了近一年来发生的事和小时候的一些事的联系。
有些想法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快的抓不住,但是出现的次数多了,他好像也渐渐明白了一些事。
比如他们不去京城,不是父亲和母亲一样已经死了,而是父亲不要他们了。大哥在县城被打断了腿,大哥在陈家受到的侮辱,他都一点点的想明白了,是有人不想他们去京城。
他也彻底想起了十月和点翠的关系,十月就是点翠,是记忆中那个会和他一起玩的粗使丫头,敢爬树,敢上房。
他也记得点翠的姑姑会扎针,能让人变聪明。他记起自己被扎了针之后,有一天他头疼的厉害,单独去找了点翠的姑姑,斥责她骗人,扎针根本不管用。
点翠的姑姑当时的模样,像是有些失神。招手让他过去,说给他看看,之后他就晕过去了。再醒来,便不记得这些事了。
最近这些记忆碎片像是雪花一样,一点点的堆在他的心里,让他想想都觉得心冷。结合董爷爷说在他头上没有找到银针,他想,或许是他第二次找点翠姑姑的时候,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银针从他头顶拔了出去。
关于点翠和十月,以及曾经扎进他头顶的银针,他不准备和大哥说。
过去的事,他不能改变,也无意去责怪谁。
这两个多月里,他从懵懵懂懂到渐渐清明,心里上,他对大哥是有愧疚的。
大哥也很喜欢读书,但是为了他们却只能去种田。
更让他惭愧的是,他读书并不好,甚至经常被夫子批评,他并不在意夫子的批评,也不在意同窗对他如何。因为他并没有多么喜欢读书。
他清楚的知道,他喜欢作画,但是他又不想成为同窗口中的给富贵人家画插屏的画匠,也不敢设想成为画圣大家,他只想画自己想画的东西。
这些既不能富家,也于求学一道并无益处。
但是让他去替代大哥承担起整个家的重担,别说大哥愿不愿意,他自己知道他没有那个能力。
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他知道,他唯有好好读书,才是对家里最大的帮助。
大哥为了让他能够在县学里好好读书,还想到邀请夫子吃饭,只为了让他少被打几次手板。
他叹息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和大哥说自己的心事。
于是便想,既不知道该如何说,那便听大哥的话吧,尽全力好好读书。
而好好读书,也是他想到的,唯一能够让自己底气十足的站在那人面前的途经了。
只要想到,有朝一日,自己高中进士,堂堂正正走到那人跟前,和他一句,“你配不上我母亲。”想来定然非常痛快的。
如果能有什么事让头脑逐渐清明的开元有强烈的情绪,那便是他的父亲。
那个总是轻蔑的说母亲 “商人之女”的人,总是用挑剔的眼光看他的人。
抛妻弃子,无情无义。
第147章 京城
京城。
县主府的大门外, 一辆豪华的马车将将停下,一个人推开车门快速的从车上跳了下来。
门房里的门子见到车上下来的人,立刻小跑着上前, 低头在男人跟前, 听男人吩咐, 而后撒腿就向院子里跑去。
不到一刻钟,正在自家后院和一群妇人品鉴各家小姐的画作的秀安县主就被伺候的妈妈轻声叫走了。
她听了妈妈说的话,压下心中的慌乱,转头笑着和告罪。
“对不住大家, 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得去前面处理下,大家继续玩乐。”
身边的几个美妇人都不客气的笑着挥帕子,“快去吧, 别在这和我们客套了,你这文华苑我们常来。”
“好, 那我先去忙了。候妈妈,吩咐厨房将今天特意准备的花茶端上来给大家尝尝。好好照看各位夫人小姐。”
秀安县主交代完,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出去了。
出了文华苑,脸上强装的镇定卸下,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焦急,脚下步子都快了起来,几乎要小跑起来, 边走边问,“阿弟可说了是因为什么?”
“县主您别着急,慢点走, 小心些肚子。少爷没说因为什么,这就刚刚的事儿, 他估计也没来得及打听就来送信儿了。”
秀安县主放缓脚步,努力镇定,不管出了什么事,身边这么多人,她不能慌乱。
“对,仪宾他素来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在翰林院也没听说和谁不睦,不会有什么事。”
秀安县主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还是不安
刚才奶娘说,仪宾是被大理寺的人直接从翰林院带走的。若不是大案要案,根本到不了大理寺。近期也没听说有什么特别案子,大理寺直接到翰林院带人问话,问的还是她的仪宾,没有皇帝的默许,他们不会这样一点风声不透直接就去翰林院拿人。
快步到了前院,正厅里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正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看起来很是焦急。见秀安县主来了,忙迎上前。
“阿姐。”
秀安县主打发了下人出去,急急的上前问道。
“阿弟,你快给我说说,你姐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人正是秀安县主的弟弟成安,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张四方脸,看起来特别的正气十足。成安在刑部任郎中,官职品级虽不高,但是作为刑部作为大理寺的执行机构,很多事情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家里亲戚出了事,也有活动的空间。也正是因为如此,成安才能第一时间回来给阿姐送信。
“具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大理寺直接带了人去翰林院,让姐夫收拾东西,直接去了大理寺。听说态度倒是客气,有专门的人在问话,别人不得靠近。”
成安说着,忽然放低了声音。
“我去裴大人那打听了两句,他的意思,仿佛和一年前斩千军有点关系,悄悄和我说的。阿姐,姐夫他……可有什么不妥吗?”
成安对于自家阿姐再嫁的这个丈夫,怎么说呢,印象一般。人是长的不错,明明比他还要大四五岁,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为人处世面面俱到,是个不得罪人的性子。对阿姐是十足十的好。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听到消息就跟着着急的原因。
“怎么可能?他一个读书人,怎么可能和那群杀人的……有关系。”说完她自己冷的顿住,心噗通噗通跳的更快。
“那就好,那估计是有什么线索了,和姐夫有些关联。阿姐,要是今天晚上姐夫还没回来,你就往宫里递牌子,去求皇后娘娘。”成安说。
“可是……后宫不可干政,我求皇后娘娘这不是给她找麻烦吗?”
“就问问情况,怎么就干政了。”
秀安县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这会儿肚子里的孩子忽然动了动。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还是很慌。
三天后。
大理寺问讯处的门从里面被推开,唐尹依旧穿着当日在翰林院当值时的官服,头发微乱,双眼通红,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有些恍惚。
给他开门的小吏温声说,“唐大人,您可以走了。”
“哦,好。辛苦各位。”
他从问讯处的屋子里走来,穿过院子,走出大理寺的大门。
真正从这里出来,仿佛才感受到头顶的太阳,他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只觉得那赤色的日光晃的人睁不开眼,眼前一黑,身子直直的跌了下去。幸好早早就在外面候着他的县主府下人就在不远处,见他出来,已经赶了过来,才没让他摔到在地上了。
“仪宾,仪宾您醒醒。快,马上快过来,仪宾昏倒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扶着唐尹,将他放在马车上,赶着马车快速地离开了。
大理寺二楼的一间屋子里,陈启阳和厉良看着远走的马车。
“我就说像吧,你看,唐仪宾瘦了,两个人更像了,走路都有些像呢。”厉良抱着双臂似笑非笑的说。
陈启阳想起北安县的那个清瘦面容带着些许抑郁之气的少年,心想,这样起来,确实是有些像的。
“真是无毒不丈夫,最狠妇人心啊。男人,为了仕途什么都能抛下,女人为了男人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厉良总结了一句。
陈启阳没说话,直到马车从他视线里消失,还在出神。
“哎,你说这老白脸他哪好呢?别人为他坏事做尽,可偏偏找不出他身上一点罪责来。啧啧……”厉良说着摇摇头。
陈启阳沉默了一会儿,说,“当今圣上重视才学能力。行了,顺着他身上的线索,继续找吧,说不定东宫那位的病就好了。”
然后转身走了。
厉良咂摸咂摸嘴,也笑了。可不是嘛,圣上重视才学能力,对人品就有颇多容忍。
就唐仪宾这种人,要不是办事出色,有两笔刷子,再加上县主的这层身份,怕是早被从翰林院给撸下去了。
这人怕是上辈子积了德,运气着实不错。
不过也就这样了。再有能力,出阁入相也是万万不能。
想到这三天审唐尹时得到的线索,心里美滋滋的想,若是他们真的寻到了解药,到时候凭本事升官发财。嘿嘿。
唐尹是昏迷着回到县主府的。
这一昏迷就昏迷了一天一宿。
再醒来,又恢复了从前模样,依旧和县主恩爱如初,依旧每日第一个到翰林院,最晚一个离开。
在别人看来,仿佛一切都过去了,但是唐尹知道,没有过去。不但没有过去,往后一辈子,他都摆脱不了曾经与那个搅的朝廷动荡的斩千军有关系。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个女人进了大理寺。
当年他家中遭难,仅剩祖父与自己相依为命,万不得已娶了商人之女为妻。
那柳氏他原本也是满意的,性子温和,长相可人。可相处久了,他难以容忍她身上那股商人特有的算计和小家子气。
因着那时他和爷爷日子困窘,婚后她以方便找为由,让爷爷和他一起住在柳家买的宅子里。他总是能从她的语气表情里看出对他的蔑视来,这让他尤其不能忍受。
后来他无意中听下人口中得知,柳氏原本有一个未婚夫,虽然没有正式定亲,但是两家都有这个意思,最重要的是两个孩子彼此有意。可是另一家男人出海做生意遇到海难,父子俩一个都没救下来。后来听说妻子带着小儿子回了娘家,两家的亲事也就作罢了。
这让他对柳氏更加不喜了。
那是年轻,自诩学识过人,年纪轻轻便考中秀才,心气高的很。认识了许多氏族子弟,为了融入他们,他白日里与那些少爷们混在一处,晚上闭门苦读。
他第一次和那些少爷们进了青楼,认识了本是县令之女的伶人阿秀,满腹才华,出口成章,少年慕艾,当那是让他第一次心动的人。
后来他为她赎身,养在外面,她不止一次想要进门,他都没有应允。本就娶了商人之女为妻,再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他以后还有什么名声。
后来阿秀病逝了。
没想到过了这十来年,他才知道,他为之倾心的善良的阿秀,竟是个心思歹毒之人。当年洛城那个青楼,竟然是斩千军的产业。
青楼里一多半都是斩千军的杀手,其中和阿秀关系最好的翠莲就是其中之一,而阿秀也是通过她雇佣了斩千军的人,潜伏到他的家里,毒害他的妻子和嫡子。
可笑,他给她的银子,她用来害他的妻儿。
他知道皇上一直让太医院想法子解斩千军的毒,未曾想,竟然因为一个雇凶杀人的“订单”查到他的头上来。
那三天的审问,来来回回问的都是阿秀和翠莲的事,事无巨细,模样长相,她们曾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而他再次回想起年少风流的那些年,想到的更多的竟然只是已故的原配妻子。他虽不喜她,却从来没想过要害她。
只是没想到……是他害了她。
“是你,害了她!”
“是你,害了她!”
……
自大理寺回来之后,多少个夜里,他午夜梦回,耳边尽是这个声音。
再过一个月是她和孩子们的忌日了。他们离开人世一年了,而他已经有差不多三年没见到他们了。
这一刻,迟来的丧妻丧子之痛,竟让他眼角泛酸。
第148章 御医
京城。
太医院里五个御医团团围坐在一张圆桌前, 各自拿着一叠病案本,低头认真的阅读。时不时的交流一句。
忽然外面有人来报,说又有了新的线索, 要请太医院的人跟着禁骑卫的人去一趟洛城, 三日后出发。
这时候屋内的五人中, 四人的目光都看向其中最年轻的董呈彰
“董御医,这次怕是还要辛苦你啦!”其中一个年岁最大的御医说道。
董呈彰低头沉吟片刻,有些为难地看着老御医。
“院正,我……新的解毒之法, 太子殿下和七殿下都在关键时刻,我若是这时候去洛城,万一……”
“放心,有我们呢。方子和用法大家都是一起研究的, 真有问题,这么多人也有应对。但是洛城那边的新线索, 我们这些人,与解毒上实在是在是与您差距太大,怕耽误了圣上的要事。而且能够去各处山川寻访灵药,本就是我们为医者的乐事呀。”
董呈彰知道这事儿推脱不掉, 但是心里无奈,不痛快也只能压下去。
自从他升上了御医,太医院里大家对他的态度明显有了不同,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防备, 有人尊敬。而院正对他的态度是在耐人寻味,面上器重, 实际如何,怕是只有他们两人彼此清楚了。
太医院评选御医,四年一次,一次只有一个晋升的名额。院正的儿子本来是最有可能晋升的,偏巧他从北地回来,解了斩千军的毒,圣上高兴,直接就点了他作为本次晋升的御医。院正心里对他颇有埋怨,只是没有表现得非常明显罢了。
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处理了很多个“疑难杂症”了,从后宫到朝臣,哪家难伺候,就把他往哪家打发,都是些积年旧疾,难以根治的毛病,他的法子和别人的并无不同,因此一段时间一来,都有人说他医术普通,不过是运气好才能升到御医。好在无论多么难伺候的权贵,也没人敢把御医怎样。
当今圣上英明,对太医多是信任和依赖,让他们放手去研究医术,宫里宫外哪个人没有给医治好,也不怪罪。
他其实也知道,院正这个时候把他派出去,必然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太子和七殿下的毒,顺利的话,再有两个月应该能彻底清了,到时候他不在,得嘉奖跟他就没什么关系了。这点嘉奖在太医院不算什么,但是多少能让他不痛快就是了。
好在他本身也不计较这些,他学医研究各种毒的解法,本就是为了帮人治病,钱财是一方面,但现在他作为御医,自然是不缺钱的。
圣上注重医学,对他们这些有本事的太医也包容。很多时候大太监为了让他好好休息,还要央求他们去和陛下说一说,因为陛下信太医的。因这份信任,他也愿意为圣上分忧。
想了这许多,其实不过是一瞬。
董呈彰答应了院正,便直接告假,说是回家去准备准备。
出了太医院的大门,他还在想,回去要看看大昭舆图,如果洛城和北地顺路的话,他可以顺道过去看看那几个孩子,应该耽误不了几天。
想到自己先后收到的两封信,尤其是阿平那个小家伙的童言童语,让他着实觉得有趣儿。他的亲戚们都在京城,很少收到远方来信。
没想到唐开泰这孩子,竟然专门到长宁府去找商队给他送信。
还有随着信送来的菜谱和十月弄的一些吃食。那些个菜谱实在深得他心,让厨子连做了七八天酸菜鱼、水煮鱼,结果把自己给吃上火了,最近天暖和起来,家里人都不让他吃了。
还有那鱼丸,家里孩子们喜欢的不得了。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那丫头是不是又研究出了新吃食来。
还有开元的画,相比宫宴上精美的吃食,宫女们的歌舞,那画里的情景,他更喜欢。篝火,人群,热闹又有烟火气。
想着这些,又忍不住想开元的毒,信上说那药浴泡澡第一天,开元吐了血。他自己琢磨了下,应该不是药浴的原因,怕是他早晨的针灸时间太短,开元身上的毒没有排出来,晚上被药浴这样里外一激,就排出来了。
若是能持续个把月,每天针灸配合药浴,开元的毒,应该能彻底解了。
可惜,阴差阳错,耽搁了这么久。
信收到还没来得及回复,他被院正派去京西了,前段时间京西的一个村子出现了集体上吐下泻的情况,好多郎中都说是疫病。这件事一时间震惊了京城,京兆尹派人将村子整个隔离开来,太医院这时候必然责无旁贷,院正当天点了他带人过去查看病因,找出治病之法。
这种时候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疫病啊,又在天子脚下,一旦传染后果不堪设想。就是院正不说,他自己也会主动去的。
他带着二十几个人,到了村子,一个个病人查看,折腾了十来天,最终才发现,竟然是因为村里的水井不知道何时掉进去一只鸡。春年来了,天暖和,这井水里的鸡腐烂,村里人喝井水才有腹泻之症。
第二封信到的时候他人不在府中。回来一直忙碌,昨天才看到他们的信。这会儿想起来了,立刻提笔写回信,回头要吩咐家中小童去药房按房子取药,回头把信和药一并送到驿站去。
送信和送药是方面,他心里还琢磨着。这次出门依然带上青葵,到时候让青葵去北安县专门给开元针灸解毒,他从太医院里那些小童里,选个伶俐些的,带着去洛城。
…………
北安县。
唐开泰他们并不知道此刻的京城,竟然有不少人在想着他们。对于他们来说,春忙之后的日子,依旧不闲着。
十月的小吃摊子悄无声息的开张了,目标客户群体是女性和小孩子。
除了鸡蛋糕之外,还有水煎包。样数不多,胜在味道独特,这在北安县是独一无二的吃食。
十月在学子公寓做了一个售卖窗口,每天限量销售,倒不是饥饿营销,而是没有那么多的人和时间来做。十月想先看看市场反应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再专门在街上租一个门面,专门买这些小吃。
十月卖吃食,这个大家都不意外,让大家感到意外的是唐开泰自己找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活儿——包工头。
这事儿说来也是偶然。
农闲了,不少人家要盖房子,或者翻新老房子。唐开泰在李家坳帮着几乎人家设计过屋子格局,大家习惯的盖房子会问问他。尤其他还能给画出样式来,显得更加专业。
因为有经验,他知道,房子的格局设计不能只想着好看,要考虑成本,朝向,炕和火墙如何设置。
越琢磨,越觉得这事情不简单。所以和别人说的时候说的也多,把自己的考虑,自己的建议都说了。时间长了大家都觉得这小子在京城里的亲戚不是做大夫的,而是工部盖房子的,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一开始他也是免费帮大家伙看看给点建议,后来找他的人多了,大家也不好意思让他免费,多少会给些银钱,少的两百文,多的五百文也有。
唐开泰一开始还不收,十月劝他,“做人不要太死心眼了,你收了钱,他们在盖房子的时候有问题才好意思来问你,不然他们那里好意思。如果房子盖完了出了问题,保不齐还会抱怨你。到时候你就真的是好心办了坏事。再说了,这房屋设计,你花了时间,花了心思,这本就是要收钱的。”
唐开泰想想也是,便心安理得的收了钱。也因为收了钱,心态上就更加谨慎认真。以前只是给出建议,让主家自己决定,收了钱,他反而会坚持自己的想法,避免后续房子有问题。
后来他发现,农闲的时候,不少村子盖房子都得到处找人,找木匠,买木材,找力工给帮忙干活。
他想,反正盖房子都要找人。如果他能够把盖房子需要的木匠、瓦匠、力工都给找到了,他完全可以让房主把房子交给他来盖,这就像是自己在盖房子一样。
他把这个想法和十月说了,十月直接竖起大拇指,“唐大哥,你厉害。这就相当于你直接承包了他盖房子的所有的事。哈哈,到时候你就是设计师加包工头。”
十月想着,忍不住笑,唐开泰要在大昭搞房地产啦,哈哈哈。
“什么承包?包工头?”唐开泰疑惑的问。
十月笑着给他解释了一遍。
后来唐开泰一点点的组织人手王丰收、周大杨,还有村子里的几个小伙子,谁家盖房子缺人,他就介绍他们过去。
他还把自家盖房子时请的木匠,卖木材的都拉入伙。
一开始找他的承包盖房子的不多,后来还是张冬柏认识的一个杂货铺子老板,想要翻修自己乡下的屋子,一时找不到人,张冬柏推荐了唐开泰,这才正式开始接活儿了。
这一个活儿做完,近二十天过去了,之后找他们的人就多了起来。
他忙了起来,对这件事也渐渐喜欢上了。
十月看着他做这些事,离读书越来越远,找了一天,专门和他认真聊盖房子这事儿。她问唐开泰有没有想过去考科举。
唐开泰说从前想过,现在不这样想了。
“我以前觉得读书了,最好是当官,为民造福。不然,还不如不读。如今……我反倒觉得,读书是为了教我们做事,帮我们把日子过好些。读了书,就能做账房,赚钱上更容易些,也因为读书,知道的多,就能想到更多的点子,比别人的机会也多一些。考科举,哪是那么容易的。所以,不想了,把日子先过好再说。”
十月总觉得,如果唐开泰不是遭逢巨变,他的人生很大可能是走仕途。但是以她很现实的想法,走仕途,不见得比种田容易呢。
当然,命运的齿轮如何碾压芸芸众生,谁也无从预测。每个人都只能基于当下去选择,做自己能做的事。只有把能做的事做完了,才有资本去做想做的事。
唐开泰如此,她亦如此。
“是的,造福百姓这种大事,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我们先把自己做好。艰苦奋斗,发家致富!”
十月调动了下情绪,给自己打气,连说两遍,“艰苦奋斗,发家致富!”惹得唐开泰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一刻,十月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行为,似乎有意无意的在故意逗他笑,她好喜欢看着他笑呀。
唐开泰微笑着看她,又忍不住去拉她小手,十月红着脸,没有拒绝。
“是的,咱们家,咱家就负责发家致富。开元和阿平在县学都很优秀,我们就好好赚钱,让他们能够心无旁骛的读书。考科举,为民造福做好官,就交给他们啦。”
“嗯嗯,说得对,让他们去做那更难的事情去吧。”
“嗯。到时候,我们做兄嫂的沾沾光。”
说完两人都笑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二人的玩笑话,无意中预示了他们一家人未来的基本发展方向。
第149章 周岁啦
五月初三, 三三就一周岁了,这段时间忙忙碌碌的,十月差点忘记小家伙的生日了。
还是春娘问十月端午节她们的小点心铺子要不要准备一些粽子, 十月才恍然想起来, 马上端午节了, 三三是五月初三的生辰。
这个小不点是个命大的,一开始像个小猴子一样大的娃娃,如今长的白白胖胖,特别讨喜。
只是, 想到三三周岁,就想到孙婶子的死,三三的出生日,也是孙婶子的忌日。
某种意义上来说, 也是她重生的日子。
十月悄悄和唐开泰商量给三三办周岁的事儿,唐开泰没有反对, 虽然有些难过,但是并未多说什么。
十月便放心地准备了。
十月一边准备东西,一边回忆在现代那些一周岁的孩子都是什么样,她忽然意识到, 三三已经周岁了,但是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
她记得前世,好多小孩子, 十个月左右就可以一个字两个字的说话了,有的小孩一周岁的样子,就可以摇摇晃晃的走路了。
三三现在最多只能清楚的发出“妈”的声音, 金金总是教他叫姐姐,他偶尔蹦出一句“家家”来, 吐字很不清晰,也就是家里人自己听一个乐呵。
走路更是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扶着墙可以站起来,持续不到三秒就噗通坐下去了,有时候有人扶着能走两步,可是明显的腿上没有力量,根本撑不起他这个胖嘟嘟的小身子。
十月很担心,不知道是不是营养没有跟上,古代不像是现代,还可以测一测孩子身上是不是缺少什么微量元素。
十月在一次回村里的时候,和邻居的三个婶子说了自己的担忧,大家只说她根本不懂,纯属多虑了。
“哪家孩子也没听说十个月就会说话的呀,那莫不是个神童?小孩子走路更是晚着呢,怎么也得一岁半。”这是黄婶子说的。
“就是,我们家喜宝走路就慢,都快两岁了,才会走路。”梅秀婶子说的。
“女孩儿倒是说话早一些,我家多麦和多苗说话早,一周岁的样子,会叫的爹娘的。多谷说话晚。”
“好像是有人这样说,女孩说话比男孩早一些。”梅秀婶子应和一声。
十月一听大家都这么说,也放下心来。
看着三三,一双大眼睛伶俐的很,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古代的孩子,可能就是发育的比较慢吧,十月这样想着。
三三的周岁,也算是十月家里的大事了。
陆续在县城里准备了一些抓周用的东西,又给三三买了红色的绸布给他做了一身新衣裳。周岁这天,唐开泰也没有出去干活。
十月简单的准备了三桌,请左右邻居吃了顿饭。
村里有和十月处的不错的,也送了礼来,一般都是红布,鸡蛋,还有一些青菜之类的。不拘什么,是个心意。
十月在炕上铺了小薄毯子,上面摆满了自己准备的小东西。
木制的小小弹弓、小印章,书本,纸笔,小银锭子,算盘,针线……几乎能想到的都放上了。
三三在大家的逗引下,懵懵懂懂的拿了小印章,然后就往嘴里送,惹得大家哈哈大笑。都说三三以后是个当官的。
十月和唐开泰也跟着笑。
梅秀婶子笑着问十月,“三三的大名就叫李五月吗?”
十月有些犹豫,看着三三拿着小印章在把玩的模样,想象着他以后真的当了大官,这名字好像是随意了些。
“这……名字都写在户籍上了,还能改名字吗?”
在现代,改名字可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在古代十月不知道能不能改,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流程。
“是得到衙门去办的,户籍也得换一下的。”梅秀婶子说。
十月点点头,她看着唐开泰。
当初她抱走三三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如今唐开泰是三三的亲哥哥,虽然他自己嘴上没有承认过,但是这段时间对三三已经能完全接纳了。
如果要改名字的话,这孩子到底要跟谁姓呢?
唐开泰笑了下。
“就叫五月吧。挺好的听的。”
十月点点头。
“行,一听就知道是我弟弟。”
唐开泰也想过,要不要认下三三,但是想到三三的身份,还是作罢,等三三长大了再告诉他吧。
不然,阿平他们要如何面对三三,又会怎么想他们死去的娘呢。而且,三三毕竟不是唐家的血脉。他做十月的弟弟比做他唐开泰的弟弟更适合一些。以后十月也是有娘家的人。
三三周岁之后,就是端午节。县学放了一天假期,但是开元和阿平都没有回村里,留在学子公寓用心备考。
夫子说了,五月底要小考。
这次小考,主要是看看这段时间里学子们学的如何,也想看看这些夫子的水平如何。县令从京城里请来了一个举人做校尉,主管县学日常事务。通过考试成绩,可能会调整课程设置。
因此夫子和学子都非常重视。
考题给了一个大概的范围,外舍简单些,默写《三字经》,这个默写,是夫子说一句,学子要接着写下后面的十句。另外,还要随机写大字,还有几个简单算数题目。
内舍便稍微难一写,除了要默写《论语》全篇,还有夫子的随堂对答,都是自己抽题目,随堂对答要更难一些。
不过好在无论是内舍还是外舍都没有写文章这一项,估计也是想着学习时间短,学子们还不具备独立写文章的能力。
因为有了这个考试,唐开泰想着,请夫子吃饭的事,还是等到小考结束了更适合,那时候应该有不少学子家长都会请夫子吃个饭,聊聊孩子成绩。这样他们请夫子吃饭,就不那么明显了。
当然,最近夫子们对开元不似从前,经常打手板了,许是开元的学习有了进步,许是夫子们觉得打手板也不能改变什么。
对于唐开泰来说,开元能够在县学学下去,就是好的。
董太医给的药一直吃着,药浴这段时间也继续泡上了。开元没有明显的变化,还是和以往一样,只是有时候会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里多了些思考。
他去问,开元又摇头,说没想什么。
他平日里都很忙,家里的田长的很好,但是杂草也多,不去带人建房子的时候,他就在田里除草,用十月的话说,他现在已经被晒成了一个小黑人。
农活做惯了,也就不觉得辛苦了。
事情做的多了,学到的东西也多。
现在他带着村里人到其他村子造房子的时候,也不仅仅是设计屋子格局,也跟着木匠泥瓦匠学他们怎么做事。还在县里的书局,专门找关于建造房屋的书,去了好几次,找到了两本书,一本是《考工记》,一本是《木经》,两本书加起来一两银子。不便宜,但是比起那些科举类的书要便宜许多。
原本是因为十月说,造房子也是门学问,肯定有相关的书籍,可以看看。真正看了,才不得不佩服十月。他从来没想过会有写怎么造房子的书,从前夫子只教他们圣贤书,以至于让他把书想的太高尚太神秘了,以为这些工匠们的活计,不会有人写成书。
看了书才知道,用什么材料,多大的屋子,如何计算材料,屋子都有什么规格,这些他曾绞尽脑汁思考的东西,原来书中都有。
这两本书看完,唐开泰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想,一定还有更全面更详细的关于房屋建造的书籍,如果他都掌握了,那么他不仅可以给农人造房子,还可以给县城里的人家设计院子,造大宅子。可以建两层高的木楼,可以建三层以上的房屋。书中甚至还有城墙和街道的修建方法。
他把书中的方法和自己的理解,整理成笔记,有疑问的地方也一一记下来。自己造房子的时候遇到的情况也都记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能有什么用,只是懵懂地认为应该这样做。
十月的小吃摊子摆在学子公寓门口。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这一带并不多么热闹,但是左右人家都是县城里比较有钱的人家,十月的小吃不便宜,附近这些人家倒也是她的受众群体。
有不少人家每隔一天都到她的摊子上买一些鸡蛋糕、水煎包,生意渐渐固定下来。十月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这段时间,三三也被她带到县城来照看着,院子里孩子多,县学一放学,热闹的很。三三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多他就开心。
十月每五天回去村里待两天。这两天是金金最高兴的。在家里分别忙着读书、造房子、做生意的时候,是八岁的金金独自承担起了照看两个家里的菜园子和三十多只鸡鸭的工作。
金金的懂事,让十月心疼,因为县里的生意,十月和春娘几乎都在县城里,白天家里就金金一个人,虽然有王家的多麦和多苗和她一起,但是毕竟家里人都不在跟前。金金从来没说什么,反而为自己做的事感到自豪。十月也发现,让金金做事,似乎会让金金更有安全感,她潜意识里总是想要证明自己什么。十月想,或许是和曾经被自己的亲娘抛弃有关。
十月每次回村子,都会给金金带东西回来,好吃的,好玩的,或者是头绳之类的。
十月和金金说,等家里的鸡鸭都下蛋了,卖了钱一半给金金,一半给家里。金金红着脸蛋说不用,能帮到家里就好。十月也没说什么,心里帮她记着。
但是她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一个八岁的孩子在家里,时间短还行,时间长了,终归还是不放心。
十月算了下,小吃摊子一天大概能五六十文的样子,一个月一贯多钱,这个钱不少,她舍不得放弃,都交给春娘,春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她一直在这里,又不放心家里。
哎……
李家坳离县城还是太远了。
十月愁得很。
十月犯愁的事儿很快就有了解决办法。
王大妹有一天来找十月,抹着眼泪问十月能不能借给她五百文,她娘病了。
原来王大妹的娘一开春就病了,而且病的比以往还严重些,年前他们兄妹俩帮着十月做鱼丸赚的钱都给老娘治病了,家里现在已经没钱给她治病了。
本来都已经有人来给她哥说人家了,可是她娘这一病,媒人也不敢上门来了。
“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村里的人家,能借的都借过了。不好再开口。”王大妹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
十月知道王大妹是个实诚性子,之前在她这里干活,也干的干净利索。十月忽然就想到,其实可以让王大妹到县城里和春娘一起,一边给学子做饭,一边照看小吃摊子。
她把这个想法说了,定了一个月四百文包吃住的价格,王大妹果然答应。
解决了这一桩愁事儿,十月心里轻松不少。
这样她就可以在自己家里,好好把自己的小院子收拾起来,也能抽空琢磨琢磨还能做点什么赚钱的生意。
十月把让王大妹来学子公寓帮忙的事和春娘说了,十月打算学子公寓和小吃摊子都交给春娘来管着,年底和春娘的分红,从她那拿出一成给春娘。
春娘死活不要。
“咱俩就别算的这么清了。你人回去了,可是这里大事小事,该做主的还是得你。大妹来了,干的是体力活。”
“那不一样。”十月说。
“十月,你就是把这些看的太清了,咱们姐妹俩,不用算的那么清清楚楚的。真要说谁多谁少,你救我一次,收留我一次,这又要怎么算?”
春娘一说这话,十月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其实她能感觉得出来,现在的春娘,比以往的状态都要好。
虽然忙碌,但是每天都干劲十足的。
现在的她,才是真的重新活过来了。
让十月感觉到了活力的除了春娘,还有秋红姐。
秋红姐肚子一点点大起来。她断了一条腿,走路不方便,平日里很少走动。整个人都虚胖起来。大夫要她多走动走动,否则生孩子艰难,她这才开始每天拄着拐杖出来走走。
她隔两天就过来学子公寓这来遛弯。
十月有时候看秋红姐坐在院里的石桌边上晒太阳,会想起他们一起在丛林中逃命的场景,那仿佛是一场久远的梦,非常的不真实。
冬柏哥的杂货生意做的不错,每天都固定的时间回来。若是见秋红姐不在,就自觉的到学子公寓这来接她回去。两个人抄近路,在没人的巷子手牵着手往回走,让人看了心生羡慕。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这么积极,变得越来越好,十月也跟着开心。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天的关系,感觉一切都在复苏,大地回春了,人也跟着重生了。
王大妹正式来学子公寓是五月中旬,十月把学子公寓和小吃摊子每天要做的事都和她说了一遍,带着她做了四、五天。王大妹上手很快,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鸡蛋糕和水煎包的做法,十月没避着王大妹。不过王大妹许是家里有交代,来着干活,厨房里主要是烧火、洗菜、剁馅,十月调馅的时候,总是找借口避开。这让十月对她又高看一分。
五月二十那天下午,十月收拾了东西,抱着三三,到县城门口,搭了一个牛车回了李家坳。
她刚走进村子,就远远的看见自家大门口,围着不少人。
她心里一慌,抱着三三赶忙家里跑,心想,可千万别是金金出了什么事情。
第150章 青葵大夫
十月抱着三三跑到家门口的时候, 已满头大汗。
村里人见到十月回来,纷纷上前和她打招呼。
“十月回来啦!”
“十月可回来了,不然家里就一个孩子可怎么好。”
“十月快点, 家里来外人了, 是个年轻小伙子。今天唐大郎也不在, 那小伙子在门口等半天了。”
十月一边擦汗一边和周围人点头打招呼。
此刻唐开泰家门有不少人,多数是孩子,大人没几个。
人群里头,一个高瘦的青年, 背着个小包袱,身边还站着一匹马,马背上放着一个更大的包袱。此刻那人正低头在和谁说着话,他边上站着张大壮夫妻俩。
“金金?”
十月没看到金金, 有些担心,叫了一声。
“十月姐, 我在这儿呢。”
金金整个人被刚才的青年挡住了,探出头来,笑着和十月打招呼,人也向十月跑过来。
“青葵哥哥来了。”金金走到十月身边, 接过她手里的包袱,轻声和她说道。
此刻,青葵也正回头。
“李姑娘, 好久不见啊!”青葵还是从前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就让人觉得亲近。
而此刻的青葵,原本的月牙眼, 此刻已经瞪圆了。
实在是此刻十月的让他太意外了。一手抱着孩子,背上背着包袱, 满头大汗,头发也乱糟糟的,要是不看脸,简直和村姑无异。好在脸还是那张清秀干净的脸,没有像村里人一样被晒的黑红一片。
“青葵小哥!你怎么来啦?可是董,爷爷他们到北安县啦?”十月差点叫出“董太医”来,可周围人都向这边看,有些话不方便讲。
张大壮和陈梅秀两人见十月回来了,也赶忙上前。
“十月,开泰没在家,要不请这个小哥先到我家屋里坐一坐?这会儿正热着。”陈梅秀说道。
“不用了,张嫂子,不麻烦,我就在这里等一下唐大郎就行。”青葵赶忙说道。
“谢谢梅秀婶子,先不麻烦你们了,让青葵小哥去唐大哥家里先等一等。金金,今天你哥是去田里了,还是去别人家干活了?”
“去田里了,大杨哥已经帮着去叫了,一会儿就回来。”
十月点点头。
和周围的村里人打了招呼,请青葵进唐开泰家院子。
金金把小包袱拿进屋去,又包了一捆青草出来,放在院子门口,让马儿吃草。
几个小孩子围在马儿身边,悄摸地伸手去摸一下马鬃,小声的和身边的小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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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说着,“它真高”,“它的毛真滑溜”,“它不踢人”……
“你们就轻轻摸它的马鬃,别摸肚子和尾巴。青葵哥哥说不能摸肚子和尾巴。”
金金说。
几个小孩头也不抬的点头。
十月看这匹马也温顺,没多管,进院子之前,还是说了一句“一人摸一下就得啦,马儿也累了,一会儿闹脾气,踢你们。”
孩子们看十月表情严肃,认真点头,“我们就在边上看看。”
几个孩子一边和金金说着马,一边和他打听青葵哥哥是干什么的。
十月忍不住笑,村子里的娃娃,就是什么都不怕,自来熟的很。
金金认得青葵,只说是大哥的朋友,其他的没说。
十月引着青葵进了屋,把三三放在炕上,就去厨房烧水泡茶。
青葵见十月一刻不得闲,也跟到唐开泰家厨房外面。
“李姑娘,你歇一会儿吧,我这水囊里有水,还不渴。咱们说说话。”
“不忙,正好我也渴了。青葵小哥,你这次来是?”
十月眼里带着渴望,话到嘴边不敢问了。
青葵没有卖关子,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对,我这次来就是来给开元清毒的。之前董老给你们的方子都在按时吃吧?”
十月猛点头,“一直吃着呢,我们还按照方子又买了一次药。就是药浴,最近这几天才又开始泡,当时开元吐血了,一下子不敢再泡了。”
青葵从包袱里拿出一封信。
“这是董老给你们的信,他带着大家到洛城那边去找药了。我本来和他们一路,董老让我过来看看你们。他说若是开元已经完全恢复了,便不用再施针了,若是还没有完全恢复,我来施针。”
说到“我来施针”的时候,青葵眼睛都发着光。
十月伸出大拇指,惊讶的道,“青葵小哥,你真厉害,这才几个月,你就可以治病救人了!”
真佩服古代孩子的学习能力。
“那是!我在京城已经帮好多人施针过了。嘿嘿,其实我从六岁就开始跟着董老学医了,已经十年了。”
青葵想到自己这十年来跟着董先生学医,如今也能一个人给别人治病了,看着十月崇拜又感激的目光,觉得这些年的辛苦都值得了。
“厉害,真是厉害。”十月赞叹着。
忽然屋里传来三三尖锐的哭声,她一下子想起来三三还在炕上。三步并作两步往屋子里跑,三三已经从炕上滚到地上了,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
十月赶忙把他抱起来,“三三对不起,姐姐忘了。快让姐姐看看哪里疼,告诉姐姐哪里疼?”
十月仔细检查了头脸和手,还好,就手和额头上擦破了一点皮,其他地方没什么异样。
只是三三吓坏了,双手搂着十月,哭声里时不时掺杂了一句“jiejie”,小模样可怜极了。
三三的这惊天动地的哭声,也把青葵也吓了够呛,忙和十月说,“我看看他有没有摔坏,你先放他下来。”
十月要放下,三三死死抱着她不松手。
“应该没事,看样子没受伤,估计就是吓到了。小家伙皮的很,掉地上好几次了。”
十月一边哄着三三,一边回话。
说话间,金金也进了屋子。看着三三哭的伤心,站在边上跟着哄。
门外听见黄婶子问三三怎么了,金金出去应了一声。
哄了好一会儿,三三哭声小了,一下下的抽泣着,只是依旧抱着十月不松开,脑袋搭在十月肩膀上,眼睫毛上都是泪珠,看着可怜极了。
这时候唐开泰从外面回来了。
周大杨去找他的时候,就说了是青葵小哥来了。唐开泰就知道肯定是和开元的毒有关系。他一路小跑着回来,人还没到院子,家门口的邻居就说,十月回来了,客人已经进屋了。
有人说家里来客了,听见人说十月回来了,他还一愣,没想到她今天回来了。他走进院子就听见十月轻声的哄三三。
他好几天没见到十月了,猛一听到她轻柔的声音,觉得很恍惚,似乎小时候在外面玩耍回来,母亲轻声的和人说着什么。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自己,裤子和鞋子上都是尘土。他拿了挂在门口的小扫帚,认真的打扫了一下,才推门进屋。
屋内十月听见门外动静,“金金去开门,你哥回来了。”
金金推开门笑着看唐开泰,“大哥,我就知道是你,十月姐姐回来了。”
唐开泰点点头,也跟着笑了下。
十月抱着三三站在门口看着他,嘴里却是对着三三说话,“三三,看谁回来了?你最喜欢的大哥回来了。”
三三一动不动。
“唐大哥,青葵小哥来啦,看来咱们得给开元请几天假。”
青葵和唐开泰打招呼,说明自己的来意。
十月抱着三三,带着金金,去厨房里准备茶水。两人在厨房里说悄悄话,金金听说十月以后十天去一次县城,当天去当天就回来,高兴坏了。
这些天白日里都是自己在家里,虽然有多麦和多苗姐姐一起,但还是很孤单的,而且她心里也喜欢和十月在一块。
两人端了热水出来,还把前些日子摘的蒲公英晒的干花拿出来泡茶。
“青葵小哥,来尝尝我们这的蒲公英茶,听说蒲公英也是药材呢。”
青葵看着茶碗里黄色的蒲公英花,看起来朴实又美丽。
“嘿,这个好,清热解毒的。”
青葵端着茶碗喝了一口,继续说。
“我估摸,最慢五天也能差不多,具体得看看开元现在的情况。”
“行。我一会儿就去县城接他回来。”唐开泰说。
“嗯,正好晚上在家里休息一晚,明天咱们就开始施针。”
十月听两人的话,立刻明白了。明天就要给开元施针,最多五天就能见效了。
“那我这就准备晚饭。对了,青葵小哥,我们还不知道您贵姓呢?”
“免贵姓桂,嘿嘿,大家都叫我青葵,你们就叫我青葵就好。”
“那可不行,如今我们的青葵小哥,是正儿八经的大夫了,以后就是桂大夫。桂大夫今天让你尝尝我们家里菜园子里的新鲜菜,在别处可买不到呢。”
“哎呦,我可真是不习惯,还是叫我青葵小哥吧。”
“那可不行,你已经能独当一面,治病救人,当的一声大夫。”
“嘿,好吧,好吧,随你们。快带我去看看你们的菜园子,我今天可要自己选菜了。你们不知道,这一路过来,就没吃过一顿可口的饭,还没到北安县,我就开始想你做的菜了。”
“放心,肯定让你吃的开心。”十月笑着说。
唐开泰家里又来了客人,这在村子里再一次成为了话题,知道这次的年轻小伙子还是个大夫,是专门来给开元治病的。村里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开元有病。
只是谁也没弄明白开元是有什么病,后来大家猜测,可能是专门治疗他不爱说话的性子的。
这两天唐开泰在田里干活都总是走神,好几次苗草不分,把长的好好的苞米苗给拔出来了。
他每天都是看着青葵施针,确认开元没事之后再出门,回来的时候再问开元感觉怎么样。
开元只说感觉身体轻松,其他的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
青葵每天施针的次数,位置都不同,每次施针之后,会仔细观察这开元的各种反应,然后认真记下来。
施针到第三天,家里的活儿也忙得差不多了。唐开泰今天也在一边帮忙打下手。
不知道是因为天热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施针到一半,开元就已经满头大汗,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青葵也很慌,但是他表现的非常沉稳,他谨记董太医的教导,每一次施针的位置、深度和时间都严格按照董太医的要求来。他相信自己不会错,而且顺利的话,开元今天应该会有出血的情况。
只是身体冷热交替这个症状,董太医之前没提过。青葵有些没底,但还是镇定了心神,等了一刻钟。开元身上却没有任何一处出血,而且整个人的肤色都变成了青黑色,仿一具尸体,青葵当机立断,开始拔针,等针全部拔下来,开元已经人事不省。
唐开泰直接扑上来,伸手去碰开元的肩膀,他想把开元摇醒。
“别碰他,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想想。”青葵也慌了,双手都在颤抖。
董太医说过施针过程中患者如果晕倒要怎么做,但是现在他不敢肯定。
他让屋子里其他人出去,留下唐开泰,把开元的衣服都脱了下去。
他仔细观察开元的身体。从头到脚,肤色越来越正常,青黑色几乎集中在头部和胸口,越往下身体肤色越正常。
他深吸一口气,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拿出最大的银针,第一根轻轻捻进肚脐上方,第二根在胸口,第三、四根在太阳穴。
几分钟之后,开元的鼻子和嘴角开始流出黑红的血来,青葵松了一口气。
“快,毛巾,给我。”
唐开泰手抖着,快速的洗了毛巾拧干递给轻快。
青葵将开元嘴角和鼻子下的血擦拭干净,但是很快又继续流出来。
“青葵,开元他?”
“没事,别慌,这是在排毒。”青葵快速的擦拭着开元的嘴角和鼻子,可是很快,耳朵和眼睛都开始流血。
边上的唐开泰第一次见过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对青葵足够的信任,他一定已经疯了。此刻心里不断地自问,“唐开泰,你是不是疯了,你的弟弟在七窍流血,而你却盲目的相信他这是在变好?”
尽管眼角和耳朵都在流血,但是比起鼻子和嘴巴,要少许多。
开元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在好转,原来的青黑色,现在变得暗黄,苍白,依旧是病态的,但是正常的病人的肤色,唐开泰心里安定不少。
青葵又拿出一排银针,开始在在开元的头部和心口施针。这一次是止血。
可是,他的针还没全部扎下去,开元猛地睁开眼睛,紧接着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是不断的咳嗽,伴随着咳嗽,紫黑色的血液从他嘴里涌出来。这状况看起来着实吓人。
唐开泰在边上扶着开元,一边庆幸开元醒了,一边害怕。
“开元,你怎么样?好一点吗?难受吗?”
唐开泰问完,求救的目光看着青葵。青葵脸上都是被开元喷出来的血滴,正拿着湿毛巾在眼睛的位置胡乱擦了一把,也不顾上自己是什么模样,立刻上前手指搭在开元的手腕上,好一会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好了,没事了。”这话说完,他才感觉到疲惫,整个人都浑身酸软。
“刚才吓死我了。”青葵说。
开元看着□□的自己,和衣服脸上都是血的青葵,在转头看看满头是汗的大哥,张了张嘴,最后都化为一抹笑容。
好一会儿,他轻轻的叫了声,“大哥!”
不知为何,这声“大哥”一入唐开泰的耳朵,他的眼泪就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那一刻,他莫名的知道,此刻的开元,就是他曾经那个聪明活泼的弟弟。跨过十年停滞的浑噩的时间,他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