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魁
安王回到座位上,众人才又聚拢回诗文前,争论不休。moweiwenxuan
“我认为这第二排最后一篇应做魁首,才思敏捷,耐人寻味。”
“我以为不然,第三排最后一篇更好些,文采斐然,目断魂销。”
“可这第四排第一篇也不错,妙笔生花,细腻传神。”
“再看这篇……”
前面争论了好一阵才渐渐平息下来。
众人逐渐落座等待结果。有人端坐桌前志在必得,有人兴奋盼望,也有人如痴似醉仍在仔细品味。
程姝带着统计结果走上前去,笑意盈盈道,“各位主子久等了,今日众位选出的头诗是,”她低头看着结果念出来,“第二排的最后一首。”
姜阿沅听到这个结果并不吃惊,她今日写得自己也很满意。
但她没注意到,晏离在她身边微微一笑。
众人听后议论纷纷,“我就说吧,定是这一首。”
“的确不错,不知是哪位的手笔?”
程姝走到那首诗前面,伸手将它取下来,翻到背面,上面贴了个折好的签纸。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张签纸被打开,程姝念出纸上写着的名字。
“姜阿沅。”
席间哗然,常来参加赏菊宴的人并不惊讶,反而只从前日传言中听说姜阿沅的人十分诧异。
程姝笑着走到姜阿沅面前,低头行礼,“恭喜王妃,王妃这头魁真是当之无愧的。”
说完回身,向姜阿沅展示她的奖品,“一会让他们送到王府去。”
姜阿沅笑着颔首,“多谢程姝姐姐。”
程姝又笑着向晏离行了一礼,“那奴婢就不打扰王爷和王妃雅兴了,奴婢告退。”
晏离转头看向姜阿沅,“恭喜。”
原本很平静的情绪,被晏离一番恭喜反倒有些害羞起来,“多谢王爷。”
晏离原本还要说什么,忽然被人打断。
“给王爷和王妃请安。”
两人面前不知何时来了一位白衣公子,这位公子明眸皓齿,身材修长,脸上带着些红晕,行过礼后就一直盯着姜阿沅看。
晏离看着他的视线皱起眉,那公子没有察觉,又对姜阿沅开了口。
“不才白黎昕,前些天才从江南来到京城,不想就得见王妃如此才华,便想来讨教一二。”
来自江南,姓白,那必然是江南白家的小辈了。晏离对江南白家不甚了解,只知道江南白家是流传百年的世家,若论起来,白家的财产可能比国库还要富有。
姜阿沅有些愣怔,“讨教不敢,公子客气了。”
白黎昕有些开心,“那您就是同意了,我请您……和王爷一起喝杯清茶?”
白公子态度谦和尊敬,进退有度,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
姜阿沅看了晏离一眼。
晏离回以一笑,“你来决定。”
姜阿沅以为以晏离的性格他必是会直接拒绝的,到省了她找借口,谁知晏离让自己决定。
她为难地想了想,“喝茶就不必了,公子若不嫌弃我才疏学浅,便在此处交流吧。”
白黎昕笑着应了,开始就今日姜阿沅作的诗聊起来。
江南白家果然名不虚传,白家人各个长袖善舞,学识渊博,两人从诗聊到史实,从菊花聊到四季。
姜阿沅读的书多,白黎昕去过的地方更多,两人一时间聊得十分尽兴,几乎要互引为知己了。
晏离就在一旁认真听着,他启蒙要晚许多,且没过几年就去了战场,虽然他恶补了许多书籍,也能做到出口成章,但他到底时候尚浅,白黎昕和姜阿沅聊的许多话题他都懂得较为浅薄,在一旁听着也收获颇丰。
旁边的下人都在周边缩首站着,生怕安王突然暴怒。
白黎昕的小厮暗暗腹诽,“公子可真是心大,安王还在一旁坐着,他就拉着人家的王妃聊这么久,一会可别让安王发作起来,打公子二百杖。那公子焉还有命在。”
白黎昕出身望族,白家人不入仕,从不屑于理会流言蜚语,因此他并不知道安王为人,也没听过有关安王的传言。
但他的小厮是个爱凑热闹的,他们来京中几天,小厮已经将京中最热门的八卦听了个遍,他来到京中第一个被告知不能惹的人就是安王!
园中人渐渐开始散去,待白黎昕的小厮已经在脑海中预演回江南时要怎么讨饶,才能让自己不要因为公子被安王打了板子而送命时,姜阿沅和白黎昕才渐渐停下来。
白黎昕环顾了一圈,脸上赧然,“不想和王妃相见恨晚,聊了这么久,改日我定下酒席给二位赔罪。”
他的小厮听后仗着低头,脸皱成一团在心中哀嚎,“公子快别说了!您拉着安王的王妃聊了那么久不算,还要和人家再见面,二百板子还不够,非要命丧于此吗?”
姜阿沅看了晏离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笑着应了。
白黎昕这才告辞,他走了一步出去见他的小厮没有跟上,回头叫他。
小厮还在闭着眼,就等晏离发话后跪下替公子求情,却不想没等到安王发话就听到公子叫自己走了。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一眼安王,安王正一脸温和地在和王妃说话。
白黎昕又叫了小厮一次,他的小厮才反应过来,迈着哆嗦久了不太利落的腿,跟上白黎昕离开了。
姜阿沅和白黎昕告别后看了一眼园中已经所剩无几的人,才意识到自己和白黎昕聊了很久。
她连忙看向晏离,“抱歉让你久等了,我没有注意到时间。”
晏离摇摇头,“你聊得开心就够了,没什么要抱歉的,我在旁听着也很有趣。”
姜阿沅小声问道,“王爷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我和外男聊了许久。”若是换个夫君可能早就勃然大怒了。
晏离微微一笑,“你虽然是安王妃,但你还是你。今日夺魁之人不是安王妃,而是姜阿沅,你自然可以结交自己的朋友。”
“你机敏聪明,才华过人,又生的美丽,想和你做朋友的人自然会有很多。”
“包括我,也很想做你的朋友。”
姜阿沅听他说的话脸逐渐红起来,听到最后一句时,只觉得脸微微发烫。
她没有抬头,小声回道,“王爷自然是我的朋友。”
晏离没有听清,什么?
姜阿沅才抬起头,看了晏离一眼又把视线移开,“我说,王爷早就是我的朋友了。”
晏离楞了一下,笑起来,不是他平日惯有的微笑,而是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此刻很开心的笑容。
姜阿沅看在眼里,竟觉得他此刻有几分孩子气。
觉得脸热的同时又有些同情他,因为不可选择的出身,他恐怕从小到大一个朋友都没有吧,不然怎么会听到自己把他当做朋友,就如此开心呢?
天色有些晚了,姜阿沅抬头看了一眼,转回头来对晏离说,“我们回家吧。”
晏离也抬头看了一眼,西斜的阳光洒在他眼中竟让姜阿沅觉得有些灼目,她有些晃神,耳边听到晏离低沉悦耳的声音。
“嗯,回家。”
回到王府,姜阿沅忙拉着晏离回到卧房,让他把衣服脱了,好瞧瞧伤处有没有严重。
宁朱几个听闻忙带着其他人退下去。
晏离起初听到姜阿沅让他脱衣服,明知是要看伤还是忍不住微愣。
姜阿沅见他不动作又催促了一遍,刚刚说出口,才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妥,她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在心中责怪自己说的话太奇怪。
“没什么事了,不用看的。”晏离看出姜阿沅脸上的窘迫,不忍让她难为情,开了口替她解围。
但姜阿沅到底还是担心晏离的伤,晏离平日从不去这种人多的地方,今日在园中见她第一面就是问自己有没有受欺负,姜阿沅不傻,自然看得出来晏离突然赴宴必然和她有关。
“还是看看吧,且也该换药了,王爷……把伤口露出来就行了,我去洗个手帮你换药。”
姜阿沅仍是有些害羞,借净手为由,红着脸避开了。
待她回来的时候,晏离正赤膊在床边坐着。
姜阿沅将伤药拿过来放在旁边。
明明平日她也见过晏离如此样子好几次了,除了第一次被伤口惊住外,也只是专心处理伤口,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今日刚刚说过奇怪的话,害的她眼睛忍不住往没有伤口的地方瞧。
晏离的肩背很宽阔,她第一天给晏离包扎就知道了,因为她绕纱布绕得很艰难。今日却忍不住和自己对比起来,她若是站在晏离身后,定然被晏离挡得连衣角都瞧不到。
姜阿沅偷偷摇摇头,企图晃掉脑中杂乱的想法,拿起剪刀将晏离身上的旧纱布剪掉,一条条拆开来。
因为腹部的伤快好了,她的视线首先移到了腹部,确实基本要长好了,伤口处已经没有红肿了,只留了一道血痂。
晏离坐姿端正,腹肌便格外显眼,姜阿沅红着脸让自己的视线从轮廓分明的腹肌处上移,又看到了更让她脸红的地方。
姜阿沅闭了闭眼,暗啐了自己两声,将剪刀放下拿起伤药,就见晏离忽然站了起来。
姜阿沅慌忙后退了半步,“王爷怎么了?”
晏离有些无辜,“我坐着你恐怕不便动作,站起来应该会好一些。”
姜阿沅的脸更烫了,这次是羞愧得。
她期期艾艾地回道,“多谢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