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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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开始的第一周，学校为刚入学的新生和老生安排了不同的规划课程的同时，也为老师安排了新学期的课程培训和指导。chunmeiwx
抱着每学期一成不变的培训教材回到办公室，梁萍忍不住发牢骚：“学校也真是的，年年学期初都开展所谓的培训讲座！开讲座也就算了，这内容要么翻来覆去就那些陈词滥调，要么就是一大群老头子吹嘘自己的伟绩，听得我这个老人家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顾清和唇角微弯，但笑不语。
北城大学虽是集资源和名气声望于一身的名校，但名校亦有其拘束之处。声名远扬，难以避免，上头关注的眼睛自然就多，关注一多，就有了人脉交流，资源争夺甚至职场政治夺权发酵的余地。
每学期初的培训大会，所有老师必须参与，变相的，这便成了宣扬某些话题的最好时机。这时间一久，年年培训的传统就保留了下来，培训的初衷-指导老师如何做好教研内容和学术研究-反倒鲜少有人再去思考议论。
因为这个原因，即便年年学院推举顾清和上台演讲，她也一概拒绝，所以每一年的培训任务，就成了孙大海自吹自擂的时间。
梁萍将培训材料放至顾清和的办公桌上，忽而想起什么，一拍脑袋说道：“哎呀，忘了拿小文的培训材料了！”
全校的培训材料一致，故而跟着所处办公楼统一分发。
顾清和几不可觉地抿了抿唇，望着整洁而又空无一人的办公桌，启唇：“她呢？”
“一大早就去历史学院领取材料去了！”梁萍忍不住抱怨，“你说学校也真是的，明明是历史学院的老师，却安排在材料学院，这学院和学校的材料又不是时时统一发放的，小文还得两头跑，可难为这孩子了！”
是挺难为的。
顾清和脑袋微垂，眸光注视文懿的办公桌，长发滑落肩侧，掩住端秀的侧颜，一时辨不清她的情绪。
“等我把这些材料送到何怡海燕她们办公室，我再去下面帮小文领一份！”梁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
“不用了。”清冽的嗓音缓缓流出，面对梁萍稍显疑惑的目光，顾清和顿两秒说道，“她的材料，我帮她去拿。”
“哎？”
在梁萍疑惑的视线下，顾清和走出办公室，前往材料领取中心。
领取中心的辅导员正百无聊赖地发放着材料，远远看见一抹清瘦的身影，登时眼前一亮：“顾老师，你怎么来了？”
即便不在同一个学院，但多多少少都会听闻材料学院有一位高岭之花副教授的传闻。平时多听说顾清和只在学校的办公室，实验室，上课教室出现，连食堂都不曾见到，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面。
看来这差事还是有趣的！辅导员心中暗暗嘀咕。
顾清和开门见山：“没什么，我来领取培训资料。”
辅导员回过神来：“可是，刚刚梁老师已经来领过你们办公室的材料了呀！你看，这都有签名纪录呢！”
“办公室新来一位老师，梁老师少领了一份。”
“新来一位老师？”辅导员忍不住八卦。
“怎么？”她眼眸微微抬起，葱白细长指尖就着散落的碎发勾至耳后，眸光沉静而淡然，却因着自带的清冷气质，不自觉散发一种无形的气场。
不算压迫但足以慑人。
辅导员立马止住八卦的心思：“没什么没什么，顾老师你领取材料之后在这后面签上名字就行！”
在材料学院的最后一栏找到名字，顾清和接过签字笔，笔尖抵上纸张，看着前方“文懿”的名字，罕见地愣了几秒。
是该写“文懿”，还是该写“顾清和”？
“顾老师？”见她许久没反应，辅导员出声提醒。
思绪回笼，顾清和在代领人一栏上利落牵下自己的姓名。
领取人：文懿，代领人：顾清和。
明明是早早就相识的人，不知为何看着并排的姓名，心中有一股奇妙的感受。
“顾老师，除了这些材料，前面还有材料要领取呢！”
“好，知道了，谢谢。”
伴随着一路的签名，手中的材料越来越多，不少学生也认出顾清和。
“顾顾老师，你怎么在这？”谢然满脸写满惊讶。
印象中，顾清和只会将时间花在必要事情上，效率一词更是被写进基因中。
看着眼前勉强抱着无关紧要培训材料的导师，不说大相径庭，只是谢然怎么看着怎么违和。
“没什么，下来领取材料而已。”顾清和轻描淡写。
谢然怔怔点头，在顾清和擦身而过时想起什么说道：“顾老师，那份综述，我会尽快完成的！”
少女正经而严肃，拘谨中甚至带着一两分的惧怕。
顾清和思忖两秒，到底没说什么，轻轻“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许久没有搬繁重材料，手臂有些酸，顾清和把材料妥善放在文懿的办公桌头，不自觉捏了捏胳膊。
同新入学的大学生一般，新入职的老师总要领取各种各样的材料，各式材料随意叠放在办公桌头，繁杂而凌乱。
文懿的办公桌便是如此。
距离学校培训还有一段时间，顾清和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办公室大门紧闭，想来梁萍还在分发材料，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稍稍松下心，顾清和脱下薄款外套，随意搭在文懿的椅背上，解开手腕的衬衫纽扣，微微挽起袖口，露出精致的女士机械手表，戴上银框眼镜，随后将办公桌上凌乱的材料铺整开，分门别类整理。
学校材料归一类，讲课材料归一类。
她整理得细致妥当，在每一叠最上一本的书本左上角贴了一张分类提示的小便签，只肖片刻，前不久还杂乱的桌面便整齐有序。
“清和啊，我回来了，你说说，这每年的话题都没新意，还要重复发”。
大门骤启，梁萍走入，话音在看到眼前人的片刻突然中断。
“你怎么在小文的办公桌旁啊？”
“没没什么。”即便情绪有片刻的起伏，但下一秒便被淹没在顾清和不露声色的性情中。
慌张一闪而过清丽面容，梁萍回过神来，想再去探究什么，却是什么也寻不到了。
“只是把领来的材料放到桌上而已。”顾清和指尖微微捏着指腹，嗓音清澈而平缓。
可细听之下，仍可听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轻颤。
梁萍没有细究，点点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一号会议室吧。”
“好。”顾清和匆匆擦过梁萍身旁，刚走出大门，后面传来梁萍的呼喊。
“清和，等等！”
尚未完全安定的心脏又一次被提起，顾清和怎么也不会想到短短半天，情绪竟经历两次起伏。
尽管他人看不出来，可她深知内心的波澜。
顾清和回头：“怎么了？”
“别忘了你的外套！”梁萍将椅背上挂着的外套递给顾清和。
“谢谢。”顾清和抬手接过，动作缓慢而僵硬。
“清和，你怎么了，额间冒细汗，脸色红润，今天天气很热吗？”
顾清和声音微顿：“没事，时间差不多了，梁老师，我先走了。”
望着女人略显匆忙的离开身影，梁萍心中渐生疑惑。
奇怪，这又是在文懿工位，又是落下外套，还有不自然的神情。
难不成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疑云丛丛，梁萍回头，朝着文懿的工位走去。
大型会议室内，各学院的老师皆已入席，前三排为上台分享培训的教师，三排之后为听课的老师，满眼望去，皆是一身的白衬衫黑西装。
顾清和走至第四排，特意和坐在里面的老师空出一个身位，坐在过道边上。
不多时，剩余老师陆陆续续入场。
除了一个人。
顾清和四周张望，寻不到早上就见不到人的身影。
难不成是迷路了？
顾清和刚准备拿出手机，培训会议开始的铃声响起，而许久不见身影的人踩着响铃结束的声音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
“不好意思！”女孩大大方方，做了个敬礼抱歉的手势。
主持人摆摆手：“没事，快进来找位置坐下，分享培训要开始了。”
文懿微微躬身，猫着腰从侧边的过道走上台阶。许是人员众多，一下子难以分辨何处有空位，刚走上几步台阶，文懿便停下脚步，困惑地摸脑袋。
“坐这里。”柔和而又坚定的声音钻入耳廓。
文懿循声望去，只见顾清和起身，朝里边的空位挪动身子，自然的，过道空出了一个位置。
文懿福至心灵，笑眼弯弯，顺势坐下：”谢谢顾老师！“
清亮的嗓音配上俏丽的容颜，像是在心尖晕开一层软糖，甜蜜而不腻味。
顾清和微微点头，聊表客气，转过身直视前方，在文懿看不见的角度，嘴角不由自主勾起小小弧度。
和顾清和同一排的材料学院老师不自觉投来八卦的目光。
学院的人都知道，但凡顾清和开会，必定是坐过道边，因为会议结束即可马上离开，时间利用最大化，而且顾清和的身边从不坐人，或许有敬畏的成分，但更多是难以忍受女人自带的生人勿进的气质。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可只是静静地注视，便能感受到她身上一股无形的震慑气场。
故而，开会不坐顾清和身旁，成了材料学院教师心照不宣的约定。就连同个办公室的梁萍也会选择和话多的何怡周海燕同坐，打发无聊的会议时间。
可现在，顾清和身边坐人了，还是顾清和主动让位的！
“话说，她们认识吗？”
“不清楚，好像说是她们办公室上周刚来的老师，据说还是历史学院的。”
“上周刚来，这就主动帮忙占座，关系这么好了？”
“可我听海燕她们说，上周见面酒席上，两人关系没这么融洽呀”
八卦正要继续，忽而感觉身后有一道诡异的目光，回眸一看，顾清和正冷然地注视着她们。
八卦小组笑笑，当即做了个拉嘴巴拉链的动作。
“顾老师，我没有分享培训的流程表，方便和你一起看一份吗？”女孩眼睛亮亮的，尚未完全褪去学生稚嫩的青涩面容粉中带红，娇嫩而可爱，让人不忍拒绝。
但出人意料的，顾清和拒绝了。
“抱歉，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
上一秒还和煦如春风的嗓音下一秒便如寒风冷冷拍在文懿脸上。
“啊好吧”
“哎哎哎，看来关系也就一般吧！刚刚都是错觉错觉！”
“也是，顾清和这品性，哪能短时间和别人建立友好关系啊！”
“你小声点！”
外界的声音被摒弃一旁，顾清和沉眸，陷入自我世界。
是她说的，在校为普通同事，私下也只是协议关系。
还是不要太过在意关心了。顾清和默默在心底划界限。
会议开始，按照培训流程，各学院老师一一上台做分享汇报。
如一开始就预测的那般，名为教师培训，实则实绩吹嘘大会，孙大海更是大谈自己的国家基金项目。
台下老师百无聊赖，渐渐哈欠连天。
“接下来有请历史学院的老师来做分享汇报！”
稀稀落落掌声响起，但却无人上台。
主持人：“历史学院的老师呢…”
“啊，不好意思！是我！”身旁的女孩举着手，做了个敬礼的姿势，只见她下一秒拿着小叠文书资料起身，踏着漆皮低跟鞋，款步走上讲台。
平静的心湖再起波澜，随着女孩起身的片刻，顾清和的心脏便急速跳动。
不由自主，不受控制。
她忽而抬头，望向讲台。
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弯弯笑眼。
明媚如春风，婉约似秋意。
文懿在对着她笑。
只对着她一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