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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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上天似乎偏偏要开这样的玩笑。msanguwu
走入办公室，抬眸望见眼前景象，顾清和登时怔愣在了原地。
女孩着一身休闲灰色西服，西服剪裁得体，衬得玲珑身段，身后的柔顺长发被一根皮筋高高束起，扎成马尾辫，露出修长细腻的天鹅颈，五官精致，双眸有神，笑容热情而张扬，浑身上下散发着阳光的气息，让人忍不住亲近。
说是老师，但身上还带着初入社会的青涩稚嫩，说是刚毕业的学生，但明媚的笑容中不乏自信沉稳的气质。
周围的几个老师被女孩俏皮言语逗的嬉笑不止，连顾清和三人进入都未能及时察觉。
孙大海出声：“笑什么呢？”
“孙老师，你们来啦！”一位名叫周海燕的老师率先反应过来，“这不，新来的历史老师把我们逗的可开心了呢！”
“来来来，我介绍一下！”另一位何怡老师让出身位，为文懿介绍道，“这是我们学院的教授，孙大海教授，这是我们的梁萍老师，之后和你同一个办公室的。”
孙大海和梁萍稍稍点头，文懿微笑示意。
“这一位不得了了！”周海燕突然插上来，一脸兴奋，“这是我们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顾清和顾教授，还是我们院最美丽的老师哦！”
女人容颜秀丽，气质清雅，但清明目光触及文懿的瞬间，薄唇抿紧，脸色阴沉。
从进办公室以来就一直说说笑笑的女孩此刻也收敛了笑容，神情怔楞。
众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眼看着两人之间的神色越发阴郁。
热闹融洽的氛围逐渐被沉默吞噬。
其他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梁萍敏锐察觉到什么，附耳小声嘀咕：“清和，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顾清和低声：“我没事。”
何怡见文懿神情依旧呆滞，小声关心：“文懿，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文懿顿两秒，好一会才管理好表情。
孙大海摸着下巴，看看一直回避视线的顾清和，又看看一直在注视对方的文懿，紧皱眉头，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们两位，不会早就认识了吧？”
顾清和指尖微微陷入掌心，文懿的后背几不可觉地瑟缩了一下。
经孙大海一提醒，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刚刚的反应，像极了认识已久的人互不提前告知对面却意外见面的尴尬场景。
周海燕八卦：”不会真的认识吧！“
何怡开玩笑：“既然认识，那为什么不早说呢？你们俩这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互相欠钱呢！”
众人打趣玩笑，轻松氛围似有蔓延的痕迹。
但还未彻底传开，便被顾清和的下一句话彻底打散。
”不，我们不认识。“神色是冷的，挤出的字眼不带一丝温度，连一个正眼都吝啬给予。
“这”其余四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周海燕看向文懿，发现对方的神情，从一开始的呆滞无措，逐渐转变为落寞，甚至到后来的无奈轻笑和了然。
周海燕还来不及读不懂她神情的意味，下一秒，便听到文懿说道：“对，不认识。”
声音温温的，不携太阳的温度，轻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刮走。
“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文懿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极力控制颤抖的胸脯，慢慢伸出右手，轻声，“顾教授，初次见面，我是文懿。”
熟悉的嗓音夹着陌生的字眼轻飘飘落在耳畔，却如坚硬的石子投入心湖，泛起涟漪波澜。
顾清和下意识抬眸寻找她的眼神。
眼睛微红，眸光微湿。这一切迹象太过隐晦，可只肖一眼，顾清和便却从中品出了委屈的意味。
来不及细究，她伸出右手，浅握两秒文懿的手掌，随即立马松开，匆匆暼开视线。
四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说这两人认识，可尴尬沉默的氛围是真实存在的，要说这两人不认识，可意味深长的神情变化又像是诉说了千言万语。
但话说回来，纵使不明白这两人的真实关系，众人也不敢轻易开玩笑了。
孙大海出声解围：“好了，大家也都认识了。今天是小文第一天报道，你们几个待会儿带她熟悉熟悉学校，晚上大家一起聚餐！“
“好！”
见面结束，顾清和便以下午有课为由，早早离开。
看着文懿望向顾清和离开背影的落寞眼神，梁萍上前安慰：“小文呀，你不要介意，清和平时就这样，话比较少，性子比较冷，她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哈！”
“谢谢梁老师。”文懿微笑，心底却止不住的发慌。
恐怕这不是针对的程度了，而是真的生气了。
难道惊喜真的成了惊吓？
来不及整理思绪，于烦思愁绪中，文懿跟着梁萍回了办公室，整理办公桌和随身用品。
夕阳西下，下课铃声随着夜幕将至而清脆地响彻在校园的每个角落。
周海燕从孙大海处得知晚上的聚餐地点，随后和何怡梁萍带着文懿径直前往餐馆。
车上，周海燕和何怡叽叽喳喳，不知怎么就撩到了顾清和。
周海燕：“话说，今晚的聚餐，顾老师会来的吧！”
“难说哦！”何怡摇头，“我刚刚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顾老师还在工位上写讲义呢！”
梁萍：“你们两个别多嘴！清和只是平时话少了点，又不是不通人际关系，她晚上一定会来的！”
会来吗？
一旁的文懿下意识拿出手机，熟练点开聊天框中的置顶窗口。
“姐姐，晚上会来聚餐吗？”
指尖悬于发送按钮上，却迟迟未落。
算了。
文懿重重呼出一口气，将编辑的短信一字一字删除。
下午姐姐离开办公室的决绝背影，已然表达她对自己隐瞒去向的无声不满，现在发消息询问，得到的无非就是个“有事不来”的借口罢了。
但文懿猜错了。
在众人的疑惑中，顾清和姗姗来迟，出现在了餐馆包厢门口。
“抱歉，我来迟了，晚上批改学生作业，所以来得晚了。”顾清和稍稍欠身，伸手举起一盛了半杯葡萄酒的高脚杯，“为表歉意，我敬大家。”
下一秒，顾清和仰起雪白脖颈，红酒顺着透明杯壁，流经薄唇皓齿，没入上下滑动的喉咙中。
半杯红酒见底，除了文懿，在场众人震惊不已。
要知道，从前不论多少次聚会，同事如何劝酒，顾清和是滴酒不沾，怎样清醒地来聚餐，便怎样清醒地送其他酒醉同事回家。
而如今，酒席未正式开始，顾清和便以迟到为由主动喝酒。
周海燕感叹：“今儿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啊！”
何怡：“这又是来聚餐，又是喝酒的，清和，是不是今天遇到什么高兴事了，情绪才这样外放？”
顾清和环视一周，礼貌性笑笑，没有回答。
文懿却从她明显扫视过自己停留两秒的眼神中品出了意味深长的意味。
人员到齐，聚餐于热闹嬉笑中开始。
除了白天办公室到场欢迎的人员，孙大海还额外带来了两名同个学院的男老师。
难得顾清和今日喝酒，期间，两名男老师找各种理由敬顾清和酒，但都被一一闪躲化解。
孙大海摇头笑笑，投以两名男老师轻蔑的眼神，端着酒杯慢悠悠起身，笑眯眯说道：“清和啊，咱们也许久不见了，我跟你喝一杯，也算是维系我们之前的情意，你可不能不给面子哦！”
咱们，维系，情意
暧昧的字眼接连蹦出，文懿攥紧筷子，指尖微微陷入掌心。
“抱歉，顾教授，我”顾清和起身，正要启唇，但拒绝的话语还来不及说出口，便被孙大海打断：“清和啊，我这次出差呢，和临市大学的老师一同申请到了国家基金项目，我们这呀，正好还缺一个理论指导老师，你看”
孙大海话未说尽，但在场众人皆已明白他的话外之意。
顾清和虽已为副教授，但手头的基金项目毕竟有限，更何况是国家级别项目，如若能担任项目的理论指导老师，于顾清和的职业生涯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周海燕忍不住窃窃私语：“孙老师也真是的，喝酒就喝酒呗，非要拿工作说事，这不摆明强迫清和喝酒吗？”
何怡附和：“我看呐是孙老师连着前几次私下约顾老师不成，搁这连本带利变相找茬呢！”
国家基金项目吗
顾清和眼眸微敛，眉宇轻蹙。
但还来不及回答，下一瞬，一旁的文懿端着酒杯，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理论指导老师呀，孙老师，我硕士期间也选修过材料学的课程，要不，让我试试这指导老师？”她说的俏皮，乍听之下搞怪的言语，却让人生不出一丝反感。
孙大海笑笑：“看来小文不仅历史学的好，材料学也不赖哈，只不过小文你毕竟不是学材料的，而且还是讲师…”
文懿转而说道：“那看来今天这杯酒是非喝不可了，得让孙老师看看我的实力！”
说话的语气洒脱而有趣，明眼人都知道文懿是在开玩笑，看戏的周海燕插嘴道：“对对对！可不能小瞧了我们的小文！”
何怡怂恿：“小文，走一个，今天你要拿不下这个指导老师的位置，我第一个不依！”
嬉笑打趣间，文懿举起酒杯，点头示意，粉唇抵上杯口，正欲仰头一饮而尽之际，手腕上传来一阵熟悉而轻柔的触感。
“别喝。”
明明是祈使语句，轻声嗓音却如春风过境，拂起心底一阵涟漪。
文懿回眸望去，顾清和眼神坚定，端走了她手上的高脚杯，只听她说道：“既是国家基金项目的指导老师，那定要选一个专业的老师，她不适合。”
“当然，我也不适合。”顾清和放下两个高脚杯，缓缓道，“所以，承蒙孙老师的好意，这两杯酒，我们喝不得。”
孙大海嘴角抽了抽，笑也不是，生气更不是，脸上的神情尴尬而复杂。
本以为借着国家项目的由头，能劝得顾清和喝几杯酒。清冷孤傲的高岭之花只喝自己的酒，也算是在一众男老师面前涨涨威严和气势，谁知这顾清和油盐不进，直截了当拒绝。
拜托，这可是国家基金项目，他费了好大功夫才申请下来的，难道她顾清和就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吗？
孙大海咬牙切齿，满脸横肉紧紧绷着，小眼神流露出的怒火根本挡不住，可到底不能发作。
借着基金项目劝顾清和喝酒的目的尚且留有一层未揭的纱布，要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真的撕破脸皮，到头来下不去台阶的终究是他这个孙教授。
“那好那好…”孙大海佯笑两声，向身旁窃窃私语的两个男老师递了一记眼刀，吞了吞喉咙，咽下了这无处发泄的憋屈。
话题翻篇，酒席过半，其他人不再向顾清和敬酒，周海燕反倒开始八卦顾清和和文懿的关系：“你说她们两个熟悉吧，可白天见面都摆着一副臭脸，说她们俩不认识吧，刚刚清和又帮着小文挡酒，我都搞不清了！”
何怡喝一口酒：“你怎么知道清和是帮小文挡酒啊，没准是她自己不想进入孙老师的项目组，也不想小文占了这个便宜呢！”
梁萍轻咳两声，往两人碗里夹菜，小声警告：“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们八卦的嘴吗！少说多吃！”
"噢！"周海燕和何怡做了个嘴巴拉链的动作。
顾清和提筷夹菜，适逢圆桌转盘转动，青菜正好从筷下溜走。邻座的文懿眼疾手快，用公筷夹着青菜放到了顾清和的碗中。
但下一秒，顾清和用筷子夹出青菜，随意放置在盛放瓜皮果壳的餐盘中。明显一副排斥甚至嫌弃的态度。
文懿动作微滞，神情怔忪。
众人投来注意的目光，场面一度尴尬。
梁萍忙不迭出面解释：“小文啊，你别在意，清和她有一点小洁癖。”
“是是吗这样啊”文懿言不由衷，回眸望向顾清和，试图将眼前冷漠淡然的女人和昨晚缠绵的女子互相对应，可除了那张熟悉到梦中都能描绘的面庞，其他方面似乎又太过割裂。
不是没有见过顾清和冷脸生气的模样，明明昨晚也才经历过误会，可眼前的女人，较之从前，也太冷太冷
真的是因为洁癖吗？
文懿蹙眉，与其说是洁癖，不如说是还在生气吧
生气她的自作主张，生气她的欺骗隐瞒。
会不会，还有生气她的越界靠近呢？
文懿找不到答案。
一旁的周海燕和何怡又开始嘀咕。
“我收回她们早就认识的话！”
“那看来刚刚挡酒，清和真的是抱着’我没有你也别想有‘的心态啊”
“啧啧”
暮色浓重，华灯初上，聚餐结束，文懿和梁萍叫了出租车，叮嘱司机将喝醉酒的几位老师送回家。
“对了，顾老师呢？”文懿四周环视。
“清和啊，在洗手间呢。”梁萍无奈，“你说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不喝酒，酒量也不好，一杯就倒的那种，怎么就干了那半杯葡萄酒呢！”
文懿关心：“梁老师，这天色也不早了，您也打车回去吧。”
“可清和”
“等顾老师出来了，我再送她回去，您放心吧。”
“好，那麻烦你了。”
待送梁萍上车，她似是又想起什么，拉着文懿的手说道：“小文啊，今天清和有什么不妥的举动，你不要介意，她只是一下子不习惯和陌生人相处，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文懿眯眼笑：“我知道的，梁老师，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呢！”
更何况对方是顾清和。
“好那我先走了哈！”
漆黑车影消失在夜色中，文懿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餐馆接近打烊，走廊昏暗，只余一盏散发朦胧橘色的夜灯。
借着夜灯辨认洗手间的位置，文懿推门而入，女人脑袋微垂，长发散落，细长白皙胳膊无力地撑着洗手台，脆弱而惹人怜惜。
关上洗手间大门，三步并作两步，文懿连忙上前，关心道：“怎么样，还好吗？”
顾清和渐渐抬起脑袋，缓缓呼吸，嗓音轻轻的，冷冷的，慢慢吐出几个字：“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