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雨声
女童的声音带着含糊与嘶哑,可还没有等叶情霜细想,她背上的女童却是更勒紧了她的脖子,而叶情霜也明白女童的意思,于是便跟随着言生一路向外冲去。mbaiwenzai
冰冷的雨水落在叶情霜的脸上,让她来到幻境之后仅剩的一丝不真实感也在这一刻变得荡然无存,在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确实生活在这里,而自己此时所经历的便是她的人生。
身边的景色随着自己的步伐而渐渐向后落去,叶情霜的眼前,言生那瘦小的身躯依旧在奔跑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
叶情霜的脚步也在同一时间停驻在他身后不远处,抬眼时,她看见了那朱红色大门之上硕大的的两个字:花府。
言生的双眸在此刻似乎已经有些失神,但他却丝毫没有迟疑的迈步走上前去,用自己那双苍白的手敲砸着花府的大门:馨儿,你在里面吗?
言生的嘴长得很大,但是似乎所有的声音都被暴雨所掩盖,让叶情霜根本无法听清分毫。
抱着疑惑地心情,叶情霜迈步走上前去,而在此时她终于发现了言生的古怪之处。
与其说他的声音是被雨势掩盖,不如说是根本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因为在柴房中那一声似乎已经拼尽全力而发出的哭喊,言生此时根本就无法用自己那已经破碎的嗓子去发出任何的响动。
好在府中的仆人似乎听到了这般动静,将门轻轻拉开了一条缝隙。可谁能想到,还没等这个仆人张口便被言生那已然被雨水侵染的衣衫吓到了。而后面前这个在他看来如同乞丐的少年,疯了一般的想要向着花府内冲去。
可少年终究是少年,仆人在意识到他的举动后只是一个抬手就将他拎着领子猛地拽回,而后随着他摔倒的力道将他从门口退了出去。
巨大的红门在面前被重新关上,叶情霜听到那人口中似乎念叨了一句“疯子”,然后便眼看着言生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而而吓得栽倒在地上。
叶情霜侧头看着此时倒在她脚边的少年:“你这又是为何呢?”难不成,你那死去的妹妹当真会活过来么?
随着叶情霜的一声叹息,言生的头却顺着她的声音缓缓抬起,而后,两人之间目光似乎有所重合,可没等叶情霜确认,言生便将目光往一条小巷瞥去。
那是一条昏暗的小巷,狭窄而阴冷的感觉让人仿佛只是看着便觉得心中发冷。
叶情霜原本只是抱着尝试的想法,想要将言生从地上扶起,却没想到自己的手还没有碰到对方,少年便踉跄着往那条小巷冲去,一番举动让他原本就被雨水冲洗的冰冷的身子更为僵硬,而他奔向小巷的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连滚带爬一般。
叶情霜侧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女童,却发现那小孩儿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不见了踪迹。
可这次叶情霜并没有迟疑,而是选择继续跟随在言生身后。
对方想去找一件什么东西……
可那件东西是什么,除了他本人谁都无法知晓。
小巷之中回荡着言生奔跑时溅起水花的脚步声,叶情霜看着少年匆忙的背影,心下对于言生最初的印象终于在此刻开始瓦解。
追逐着言生的路上,这条小巷回荡着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踩在了叶情霜的心口,让她竟然感觉到了一丝顿顿的疼。
而这样的情景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一声孩童凄厉的惨叫让言生与叶情霜同时向着那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
入眼之时,一个女童正被一个莽汉拉扯着,似乎要被强制带去哪里一般浑身都充满了抗拒——在这处无人的角落,原本根本没有人会在这一刻看到此景,所以那莽汉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想要将女童就此掳走。
“救救我……”
女童的哭喊声与莽汉的唾骂声在这一刻撞在一起,而对于这番清景,就在叶情霜依旧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言生竟然这这般冲了过去。
“言生!”叶情霜当然知晓仅仅凭借着少年是没有办法打倒这名成年男子的,而在此刻,是她第一次希望自己可以在幻境中发出自己的声音。
可她根本无法阻止……
少年就这么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而就在此时,叶情霜看清了言生口中所呼唤的那个名字:馨儿……
莽汉根本不明白为何在如此偏僻狭窄的小巷中会忽然出现一个孩子,可当看清那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浑身花白的少年之后,眼中的厌恶与嘲讽便更是不加掩饰。
在他们的眼中,这样的孩子被誉为不详,沾了可是要短命的。
当然,这样的孩子在某些人的手中,却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
莽汉看着向自己扑来的少年,只是一拳便将那本就脆弱的少年冲撞在自己面前的墙壁上,言生后脑处的伤口便更是因为这样的冲击而渗出鲜血。
可他依旧选择从地上爬起,用自己那双充满了愤恨的眸子看着面前的男子,衬着他已然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就像是刚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对于眼前所发生的时,叶情霜竟然感到了一丝无助。所以在短暂的迟疑后,她开始向着巷子的另一侧跑去:无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有用,总要试试才能知道。
如果自己能够帮帮言生,是不是未来的他就不会成为如今那副模样……
叶情霜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个常年只能呆在工作室里的身体可以跑的这么快,就像是脚下的风依着她的双脚将她从地面托起一般。
时间在此刻似乎被按下了快进,直到叶情霜看清了街道上行走的众人,她才终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小巷中有孩子要被抓走了!”
“谁家的孩子丢了,快去小巷里看看啊……”
叶情霜想要拉住从她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她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伸手想要拉住任何一个唾手可得的希望。
可最终,她一无所获。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从她的身边错过,自己的双手也无法牵制出他们一分一毫,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在这一刻让她完全的陷入了悲痛。
而随着她的沉默,脑海中竟然缓缓意识到了言生想让她感觉到的事情:绝望。
这是来源于言生当日的绝望。
可自己就算体会到了,又能怎样呢?
叶情霜的心从原本的澎湃渐渐冷却,而后倚靠着身后的墙面一路滑落至地面:是啊,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对于这里已经发生的事情,她根本无法改变分毫。
所以在按压下心中的情绪后,她选择重新站起:可就算如此,她也该亲眼看到言生之后的命运……
可就在她迈动脚步时,滚落到她脚边因着撞到了鞋子而猝然反弹去的一颗弹珠却忽地让叶情霜一愣。
她向着脚边的珠子望去,而在远处,一个背着书筐的少年正向着她这边狂奔而来,因着慌乱,他背上的书筐因为过于剧烈的晃动不过几步便会落下一本两本。而被他撞到的那些行人,言语间满是气恼,有的嘴上竟还骂了几句。
似乎,自己并非无法碰触这里的所有东西……
叶情霜将自己脚边的弹珠尝试性的又踢了一脚,似乎是为了验证什么一般。
而那颗弹珠竟然真的如她所料那般向着她脚尖使力的方向冲撞而去。
在验证过必举的可行性之后,叶情霜便快步走到了弹珠便将其拿起,在观察到少年觉察到自己的弹珠正自空中漂浮时,猛地向着小巷的方向扔了过去。
弹珠撞在地上的回弹声因为雨声的覆盖而显得有些低哑,但这颗弹珠似乎对少年有些什么特殊的意义般,让他根本没有因为雨声的掩盖而分散对它的关注。
少年一路追寻着弹珠的声响,向着小巷跑去。
而原本应该深长的小巷,却在少年到达巷口的那一刻变得短小狭窄,只是一眼便可以望到边际。
而当少年捕捉到在巷子的尽头处有一个浑身染血的少年和哭叫着的女童时,他猝然睁大了自己那双充满着惊恐的眼睛。
莽汉此时因为一直被言生纠缠,所以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站在巷口的少年。
叶情霜此时正站在少年的身前,这几乎是她为了保护少年而做出的条件反射般的动作:她不希望少年被看到,但为了小巷中的孩子们,她只能选择赌这一把。
她回头看着那个背着一筐子书籍的却在此时忽然哑了嗓子的少年,心下不住祈祷着他能够将所有人呼唤过来。
似乎是这突如其来的画面对于少年来说冲击太大,他张了张口,还没等发出声音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这样的动作只是短暂的片刻,雨水的冲刷让他与惊恐中猛然清醒,而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向着街道冲去。
“啊……”这是他不知该怎样叙述自己眼前的事情而发出的第一声求救。
“有人贩子!”少年终于将脑海中的信息浓缩成了短短的几个字。
可就是这几个字,却让路上的所有人都驻足了下来,目光同时汇聚在少年的身上似乎想要确认什么一般。
“有人要偷孩子!”终于,少年将自己的手指向了巷口的方向:“那里有人要偷孩子!”
而就在这样的话从少年的口中说出后,人群便如同洪水一般向着巷口奔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众已为人妇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