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缘起缘灭
凌狼自幼便生活在北莽专门用来训练奴隶的兽场。
在这里，他需要与同伴争抢有限的食物，并为此厮杀搏命。
再大一些，豢养奴隶的人会把他们与食肉的野兽关押在一起。
他们互为食物，只有最强大的那一只，才能活下来。
这样训练出来的奴隶，强壮残暴，不知人事，十分听话。如此，便能卖出好价钱。
凌狼因为太过厉害好用，被养奴人留到二十好几。直到秦永泰一眼看中他，才将他买下来。
他自幼被人忌惮、厌恶、恐惧。
于是当他看见秦朝云那个充满愉悦和感激，又美丽至极的笑容时，愣住了。
之后便是厮杀和抢夺，凌狼十分熟悉。
他一手将秦朝云抱进自己袒露的怀里，一边逃跑。
途中他的身上中了几刀，殷红的血在洁白的雪地上绽出点点红花。
“真是条好狗，竟用身体给主子挡刀！”
见土匪们纷纷上马追赶，凌狼把秦朝云放下，将身上的狼皮披在她颤抖的身上说：“快跑。”
秦朝云摇头，艰难拾起地上的大刀，沉默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凌狼被她的不自量力逗笑了。
“我喜欢。”凌狼忽然笨拙地说了一句，声音低沉粗犷，像一个沉寂已久的野兽。
“喜欢什么？”
“喜欢你……”凌狼在自己的嘴角比划了一下上扬的动作。
他喜欢她笑，但那时的凌狼不会说。
那时他的中原话说得并不好，只是偶尔在拣买奴隶的买主口中听说“喜欢”这个词，隐约知道这是一个好词。
回忆到此处，凌狼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腿。
从前秦朝云还是一只幼崽，如今已她日渐长成草原上最圣洁的花。
他越发后悔——他这样低劣的身份，不该跟她说那样的话。
凌狼有些烦躁地起身。
在秦家生活多年，他渐渐懂得了许多从前不明白的概念，懂很多别人以为他不明白的事。
尊与卑、善与恶、喜与厌。
他也看得清楚，所有人都厌恶他，包括主人秦永泰。
只有秦朝云不一样。
凌狼一面为此而高兴得发疯，一面却又恐惧到极致。
他是她完美世界里唯一的污点，他只会害了她。
凌狼想了很多，就那样坐着睡着了，直到清晨有人打开了他的院门。
听脚步声，是薛参。
凌狼心头一紧。
他能清晰地发现自己的五感变差了，因为脑子里多了很多从前不会想的事情。
薛参一进屋便见凌狼等在门后，几分忌惮的眼神里透露出不屑。
他像往常一样递给他一张画像和一块布料，犹如对待一只猎犬。
“杀这个人。”
“是。”
……
秦晚月当晚睡在霞澜阁，睡前被灌了双倍醒酒药，方才能在第二日早上沐浴过后呈现出一副十分正常的样子。
她趁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回家把妍娘换了出来。
昨日林若娇的事情太大，秦永泰得空必定要来嘉正居问话。
然而直到晚饭过后，秦永泰方才一脸不耐地进了门，说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明日你将烟儿接来嘉正居住吧。”
叶氏十分意外，但转念一想，便试探问道：“可是因为若娇那孩子？”
林若娇做出这种丑事，还是在长公主的面前，此事仅用了一天，上至皇帝，下至南北城百姓，人尽皆知。
如此，林家女眷全部跟着丢人，林书茵同样名誉受损。
若秦暮烟将来是从诗芷轩出门，未必能嫁入显赫人家。
叶氏心里一万个不愿，但并未表露分毫。
“书茵妹妹……怎么说？”
秦永泰眉头皱起，还不待他开口，院外便传来一阵哭声。
“老爷，您不能将烟儿从我身边夺走！”
秦永泰闻言，连话都懒得同她说，转头吩咐严嬷嬷。
“去请二夫人回去。”
严嬷嬷不敢答应，抬眼去看叶氏，叶氏见状，小心说道：“此事，林家是什么态度？”
秦永泰无论暗里多么厌恶林家人，明面上却要仰赖林兴怀。
而林兴怀并非心胸宽广之人，叶氏不想做被秦永泰利用，让他在朝堂上针对叶家兄长。
秦晚月对南乔耳语几句，南乔假意倒水，悄悄溜出屋子。
秦永泰听见“林家”二字，脸色更加难看。
就在二人谁都不想做恶人的时候，守门的燕铁锤“不小心”让林氏闯了进来。
“夫君！”林氏泪眼婆娑地进门，也不顾在叶氏面前的体面，跪在秦永泰脚边，“求您别让烟儿离开妾身！”
秦永泰不得不收起臭脸，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只是换住处而已，平日里她还是可以留在你身边孝顺。”
林氏摇头，“烟儿在京城闺秀中名声很好，若此时离开诗芷轩，旁人会怎么看我？”
“你为了自己的名声，要拖累女儿吗？”秦永泰找到切入点，肃了表情。“若娇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你……”
“她死了！”
众人吃惊地看向林氏，秦永泰再次确认道：“你是说？”
林氏满脸愤恨，“林若娇那个蠢货已经自裁，林家的名声保住了！”
秦晚月垂眸。
林若娇确实死了，却并非自裁。
她是由林夫人带着一众心腹，在林兴怀的面前勒死的。
众人都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秦永泰面色和缓，“岳丈大人还是如此果断。”
他语气一转，“按说以烟儿的年纪早该嫁人，耽误到现在实属不该。接下来我和大夫人也会帮她寻找夫家，住在嘉正居里更方便些。”
叶氏手一顿。
秦暮烟的婚事，她一点都不想掺和，更不想把那个心思颇多的姑娘放在自己身边。
林氏闻言，恶狠狠地看向叶氏，仿佛是叶氏撺掇秦永泰如此，存心要害秦暮烟一般。
“大夫人养了这么多女儿还不够，还要抢妹妹的女儿吗？”
叶氏心里无语极了，“我这里确实住不下。”看见秦永泰不赞同的眼神，叶氏继续道：“但老爷的担忧不无道理。”
秦晚月：端水的艺术。
“诗芷轩隔壁有间院子，不大却十分雅致。”
林氏闻言，还是摇头，“我……”
“就这么办吧！”秦永泰不堪其扰，“薛参，二夫人昨日受惊，送她回去歇息。”
见秦永泰将薛参推到前面，林氏知道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道：“妾身告退。”
夫妻二人被她一搅和，完全没了胃口。
吃过晚饭，秦永泰匆匆离去，似乎挂心什么事，完全把秦晚月忘了。
很快，秦晚月便知道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