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得不去的理由
正月十六，清早。
秦晚月正坐在镜前，往鼻梁上扫阴影，往下巴上抹高光，把眼圈周围涂白，生生将自己画成大脸盘、塌鼻梁、小眼睛的样子。
这还不算，她又把眉毛画得又直又粗，活像两条毛毛虫僵尸，这才满意。
看着秦晚月忙着反向化妆，南乔十分疑惑。
“您若害怕被人看上，为何不躲了这梅花宴？”
每年的梅花宴之所以有名，不仅是因为长公主府的梅花在京城里出了名的好看，更因为这是个贵族男女互相相看，以及贵妇们挑选儿媳女婿的盛宴。
“我想亲眼看看咱们的衣裳在贵眷圈里影响如何，这涉及到未来开店的客户画像，产品定位……总之就是比较复杂。”
“所以您忍着麻烦留在秦府里跟人勾心斗角，就是为了能利用官家小姐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做这些事。”南乔犹豫地点点头，又觉得不对，“可您为何不让别人去做？赚钱再重要，也比不过小命要紧。”
想想那日被二十几个顶尖高手包围的情景，她就不住地后怕，天天都想跑路。
“……我自有我的道理。”
南乔对她倒是百分之百信任，闻言再不多话，又投入到准备工作中去了。
秦晚月轻轻叹气。
她何尝不知南乔说的对，可她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那是一个无法与人诉说的妄念。
她要找姐姐。
如果自己死后可以穿越，那姐姐会不会也在？
每每想到这个可能，她一面期待又雀跃，一面茫然又绝望。
就算就姐姐穿越了，她会穿到这个世界吗？会生在这个国家吗？
她此时年岁几何？是男是女？可有婚嫁？或者，她还活着吗？
一切都是未知。
但有一点她能够确认，不管姐姐的“外壳”变成什么样，但内里永远不会变。只要不变，秦晚月就一定会认出她来。
抱着这样的未知，秦晚月找了十年，并且已经做好找一辈子的准备。
作为秦家小姐，她可以参加普通人没资格进去的场合，接近寻常身份见不到的“贵人”们。
渺茫的希望也是希望，有希望她就要做下去。
况且，她觉得有几个官眷的传言中有姐姐的影子，她必须亲自确认。
正想着，橘青将昨夜林氏送来的衣裙从架子上拿下来。
“小姐，二夫人这衣裳料子真好，奴婢帮您穿上？”
“这衣裳不合适。”南乔从橘青手里接过，叠了起来。
“这……这件衣裳是在秦大人面前过了明路的，若小姐不穿，大人定会训斥小姐不知好歹……”
“听小姐的。”南乔向来懒得解释。
秦晚月见橘青十分为难，温和地看着她，“你仔细看看那袖口。”
“袖口……是凤凰？”橘青吓了一跳，“这衣服逾制了呀！怎么办啊小姐？”
“别慌，送去嘉正居交给严嬷嬷，就说二夫人送的衣服尺寸不对，拜托她找人帮忙改改。”
“现在改也来不及呀……”
“小姐怎么说，你就怎么学。”南乔找了块破布将衣裳包起来，“别叫人看出来。”
看着橘青忐忑离开的背影，南乔忍不住吐槽：“礼仪规矩一塌糊涂，性子软弱还不上道，也不知五小姐为何会派她来。”
“若真送个厉害的给我，她知道我定会设法将人弄走。橘青这样的反而刚刚好。”
南乔继续疑惑，“嘉正居那边想盯着您情有可原，可二夫人算计您干什么？”
这件事秦晚月想了很多，“最有可能的便是想通过我的过错，来衬托大夫人教女无方，管家不严。”
她跟林氏实在没有利益纠葛，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二夫人与大夫人宅斗的配件。
南乔一拍桌子，“为了害大夫人而害您，那您也太亏了！”
“所以啊，让禄子安排一下，盯着诗芷轩。”秦晚月从未想过要掺和家里的明争暗斗，但既然把她拖下水，那就不得不防。
不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严嬷嬷的声音：“七小姐还磨蹭呢？大夫人和五小姐都等急了。”
秦晚月知严嬷嬷亲自过来定有深意，笑答：“晚月的衣裳不合体统，怕给府里丢人。”
“这可巧了，夫人给您做的早春衣裳昨儿正好送来，您试试看。”
秦晚月双手接过，是一件春绿色平针花罽木兰裙，搭配乳白色高绣垂胡袖比甲，配上如意流苏腰封，轻挂着海棠银丝纹香囊，连刺绣玉兰花素色小靴也给配齐了。
“小姐，这衣裳真好看！”南乔喜滋滋地看着秦晚月，秦晚月倒是皱起眉头。
确实好看，好看得有些过分。
“我觉得有点冷，再穿件厚实的里衣吧。”秦晚月忽略严嬷嬷不认同的眼神，硬生生往里面塞衣服，直到整个人看起来胖了两圈，这才满意。
临要出门，林氏院里的丫鬟走过来对秦晚月不客气地道：“七小姐怎么不穿二夫人送的衣裙？若是瞧不上，奴婢这就去回了二夫人和秦大人。”
一副“你不穿就完蛋了”的傲然神色。
秦晚月瑟缩地看了严嬷嬷一眼，默不作声。
严嬷嬷冷眼看着那丫鬟，“七小姐原本准备穿的，是老奴觉得不合时宜才给换下来，若秦大人问起，老婆子我亲自去回禀。”
婢女早知道那件衣裳有问题，给秦永泰瞧的时候压根没有展开，只看了料子和部分花纹。若真叫大人看见那凤凰纹样，不可能让她送来给秦晚月。
她当然不敢让严嬷嬷去秦大人面前说嘴，赔笑道：“是我们做下人的疏忽挑错了样子，还望嬷嬷别告诉秦大人和二夫人，免得奴婢受责罚。”
严嬷嬷看都没看她一眼昂首走过去，小小伎俩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
到了侧门，叶氏和秦朝云已经在等着了。
叶氏看着好好的衣裳鼓胀得不成样子，正要训斥，被秦朝云抢过话头。
“母亲，再等就要迟了。”
只能作罢。
马车上，叶氏表情严厉地叮嘱秦晚月：“长公主虽是个洒脱性子，但毕竟是皇家血脉，礼仪规矩方面你若不懂，就安静坐在朝云身后，不要随意走动。”
秦晚月乖巧应是，心里已经把长公主府的布置图默背了一遍。
怎么可能坐得住呢？